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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自谣 作者:陆禾
下那儿传旨,且容奴婢先行告退。”
棠辞闻言,赶在张吉碎步消失前愤恨剜了他背影一眼,心底里立时将他怨到了十成!
两人一路无言,行至柔珂所居处所,一众内侍宫婢皆被屏退,连贴身侍奉的樵青亦不知所踪。
关上房门后,柔珂走近圆桌,打开青瓷八角万蝠攒盒,八份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精致糕点列于眼前。她又取出一双银筷并一只小碟,倒了一杯清茶:“晚宴上光禄寺供奉的膳食向来油腻重荤,你打小吃不了这许多肉食,却又嘴馋,儿时没少因此闹肚子。享宴时我与你坐的远了,却是不知你吃饱不曾?遂自作主张命人传了些吃食过来,你若还饿着,便尝几口罢。若是不饿——陪我说几句话让我多看你几眼可好?”
候了良久,丝毫动静也无,柔珂转过身去,面向伫立原地似入进退维谷境地的棠辞,向前走了一步,无奈又感慨道:“永嘉……”
棠辞将脸别到一边去,闷闷道:“臣那日便与郡主说过了,臣姓棠名辞,云州人士,并非郡主口中的什么‘永嘉’。臣亦不知这‘永嘉’是何许人物,是男是女,莫非还与臣长了张一样的脸,竟值得郡主细心呵护对待至斯。”
烛光影影绰绰之下,她的眼角隐隐泛着水光,辨不分明其中的情绪。不假修饰的音色听来较儿时尖细许多,却更好听了些。倒是这张脸,比幼时还生得过分好看,若不是这身剪裁合身的宽大官服与端正乌纱帽将轮廓与眉目修整得阳刚少许,也许自己早该认出了?
“好,你说你不知道‘永嘉’是谁,我便与你说上一说。”柔珂每说一句话,便上前一步,她道,“孝宗皇帝与懿慈皇后于康乐二年诞下嫡长女,性聪慧,早能言,满月礼时帝为之定名‘娢玥’,周岁时赐封号‘永嘉’。其下有弟妹数人,然与豫王嫡长女郡主柔珂缘定相好,最为意气相投,常宿于一榻。不意康乐九年,豫王为家族兴旺绵延因一己之私大开宫城,使乱军兵不血刃攻入大内,拥立新帝登基,柔珂软弱无能亦从其父,数月间足不出户乐享其成。次年再踏出府邸,方知人间已是沧海桑田,恍如隔世。”
两人之间所距不过十数步,不待柔珂将话说完,她与被逼到墙角的棠辞已仅一纸之隔,棠辞眸色中的挣扎与不忍她又岂会不知,可再是如何冷静自持的性子,等了这十二年盼了这十二年忍了这十二年,当下却再也抑制不住心里愈演愈烈的自责、愧疚与想念。
柔珂将棠辞紧紧抱在怀里,几近哽咽:“阿玥,对不起,只恨时光不复回,我定然与你同归,无论生死。”
第29章
依然温柔和暖的怀抱里氤氲滋生的是记忆中不曾消散的淡淡一缕香,这熟悉而清冽的香味和着柔珂夹杂浓重鼻音的强烈自责话语一同萦绕在棠辞的耳畔,它们化作一根根攻城巨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狠狠撞击棠辞面对柔珂时从不设防无法紧闭的心城,倏尔便是轰隆巨响,城墙坍塌。
棠辞木然僵硬的身体在柔珂的怀里渐渐舒缓,她正靠在柔珂的肩上,下颚正抵在柔珂纤瘦的脊背上,如此近的距离不是没有过,却是经年以后第一次实现了幼时稚嫩童真的心愿,她终于能够长到和柔珂一般高的年纪,与她比肩而立,与她平视相笑,再不是那个逼着自己硬撑下许多白米饭后仍然矮矮小小常需要长手长脚的柔珂停下来等候自己的小女孩。
棠辞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抚触柔珂披散在脑后的如瀑长发,儿时将将漫过半腰的一头青丝如今已淌到腰际。她不由在心里想,十二年究竟有多长,是自己身量拔高的长度还是柔珂长发及腰的长度,亦或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静止的长安街那般长,还是如皇宫从午门至玄武门贯穿南北的长街?
神思分散游走间,装着画卷的锦盒从左手中脱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将目光顺势移至掉落在地的锦盒上,头脑中蓦地一道惊雷并闪电炸开,呼之欲出的答案不再湮没于黑暗中,它鲜血淋漓地从断壁残垣中挣出,长鞭一甩挥断所有缴械投降的白旗,当它骑着伤残不堪的老马出城与敌军谈判时,眼见对方鲜衣怒马金戈铁戟,才恍然大悟十二年的光阴虽不过弹指一瞬却宛若不可跨域的山川沟壑横亘其间,若近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于己于敌军皆是如此。
棠辞狠下心强行推开柔珂,整了整被揉乱的衣襟,拾起地上的锦盒,冷笑一声:“以往听闻郡主过待嫁之龄仍为并无夫妻之实的先太子守身如玉,臣心生钦佩也常写家书告知家母,若娶妻当娶此等忠贞女子。不意郡主竟是如此道貌岸然虚有其表之徒,怎么——豫王府里没有男人可浇灭郡主心中燃烧不尽的*了么?还是郡主本就是如此放荡成性水性杨花的女子?郡主身为妇道人家却常抛头露面自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臣仕途初始还指望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