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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第10部分阅读

      世婚 作者:未知

    旁,默然无语,她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护不住母亲。dierhebao

    林谨音看得心酸,一手扶在妹妹的肩头上,一手扶着母亲的胳膊,也是泪水涟涟。

    “三太太,老太太来看您啦!”门口才响起龚妈妈的喊声,就听罗氏夸张地道:“小老七过来给二伯母看看,哎呀,我的娘,粉生生娇嫩嫩的孩子给打成这个样子!三叔呀,不是我说你,你也真下得手!”

    然后是林三老爷哼哼嗤嗤,含糊不清的解释声。林老太只干脆利落地说了一个字:“滚!”

    接着一群人涌入,有人把林谨容、林谨音姐妹二人扶起拉在了一旁。林老太、周氏、罗氏替补上去嘘寒问暖,陶氏背对着众人,全身颤抖,泪如泉涌,只字不答,她的尊严和傲气虽已被踩到了脚底下,却还苦苦维持着。

    林谨容捧着脸大哭了一声:“娘!”这一来林谨音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外头的林慎之听见,立刻嚎啕大哭。龚妈妈也跟着哽咽起来:“太太,太太,老太太来瞧您啦,您有什么委屈痛楚,快请老太太替您做主哇!”

    一时兵荒马乱。无限凄凉。

    林老太痛苦地揉着额头,叹了口气,回头威严地道:“哭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撑着呢!领了你们七弟回去候着!这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

    黄姨娘匆匆忙忙地进来:“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周氏忙半推半劝地把姐妹二人推了出去:“实在不放心,厢房里去候着等消息罢。”

    林谨音沉默着一手拽了林谨容,一手牵了林慎之,并不理一脸晦气,垂头丧气,蔫巴巴的林三老爷,径自往左厢房里去坐了。

    等林慎之停了哭声,林谨容这才低声问林谨音:“究竟怎么回事?”

    林谨音皱着眉说了她所了解到的事情真相。林三老爷自昨日清晨出去后就一直未归,今日大清早的就喝得烂醉,进门就打着酒嗝安排陶氏备下礼品房舍,把那女人抬进门,进门就要做妾,就排在黄姨娘后头。不是和陶氏商量,而是命令。陶氏觉得她身为正室的尊严受到了藐视,又见不惯林三爷那烂酒鬼的样子,二人当时就吵了起来。

    一个怒极攻心,不择言语,一个烂醉如泥,神志不清,谁先砸的东西已不可考,反正两个人都张牙舞爪地没闲着。真正激化矛盾的是林慎之冲上前去朝着林三老爷挥舞拳头,骂他混蛋。林三老爷怒极,他不敢打陶氏这泼妇,难道还不敢教训儿子么?于是搧了林慎之一巴掌,也不见得用了多大力气,但陶氏平生最看重的就是几个儿女,当下犹如剜了心头肉,也顾不得有孕在身,扑将上去撕扯,一推一闪身,她就吃了大亏。

    林谨容低声把适才龚妈妈在老太太房里的话说给林谨音听。不论如何,今早的事情就是三老爷一手闹腾起来的,是他不讲道理,是他砸东西,是他骂人,是他打人,陶氏没有错。

    林谨音擦着泪小声道:“我已知晓,龚妈妈去之前已经安排好了,适才我又叮嘱了夏叶等人一遍。”言罢又蹲下去捧着林慎之的脸轻声道:“七弟,不管谁问你,你都说你记不得,当时吓懵了。”三房已是别人眼里的笑柄,林慎之若是再当众说林三老爷的不是,又是一个笑柄。

    “我不撒谎。”林慎之自是不服,他只知道黑白是非,且在他的心目中,平时见了就害怕的父亲怎么也比不过疼爱他的母亲。

    林谨容叹道:“要不,你就把你挥拳去打三老爷,骂三老爷混蛋的事情说给祖父听,祖父一定很高兴,说你很懂孝道,然后赏你两板子,再罚你跪一回。”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她倒遗憾林慎之太小,不能好生赏三老爷两拳呢。

    林慎之果然垂了头,却又低声道:“可是我不说,爹爹也会说出来的。”

    林谨容冷嗤一声:“他有脸说么?我问你,你那个时候不去祖父那里请安上学,怎会留在屋里?”她怀疑这事儿背后有推手,谁得到的利益最大,那就是谁。

    林慎之道:“我没留在屋里,我已经出了门,半途见着爹进来,想着许久不曾见到他了,便跟了进去。刚开始害怕来着,后来看到娘哭,突然很气,就冲上去了。”

    “没人教你什么?”林谨容还要再问,林谨音摆手,不容置疑地道:“这事儿我自有思量,不用你插手。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慎之要做的就是好好跟在祖父身边读书,要比平时更加用功;四妹刚解禁,要做的就是伺奉好母亲,其他事情都别操心。谁要不听话,他就是不孝!给母亲添乱!”关键时刻,她这个长女自然要把该承担的都承担起来。

    林谨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谨容也就闭了嘴,忐忑不安地等候。即便是早已经知道了结局,她也还是抱着几分侥幸的,希望这个弟弟或是妹妹能留下来。

    没有多少时候,外间响起送大夫的声音,林谨音忙道:“我去看看。”才起身,就见枇杷苍白了脸站在门口,低声道:“大夫说,先吃副药试试看。”

    那就是保不住了,母亲这要受多大的罪!林谨音站在那里,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林谨容没哭,只蹲在林慎之面前哑着嗓子道:“慎之,你要记住,假如将来你有了妻子,你一定不能这样对待她。这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该做的事。”

    林慎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谨容沉默地抚摸着林慎之的头,还有一种男人,妻子有了身孕之后,百般娇宠,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孩子夭折以后,却冷眼冷语相向,那也不能做……因为妻子就算是真的有错,但她其实恨不得死的是自己,而不是孩子。话已到口边,林谨容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陶氏终究是做了一回隐忍的大家女子,那团血肉下来后,林老太太当时就赏了林三老爷一拐杖,接着林老太爷又传唤林三老爷。

    林老太爷长久以来积威甚重,林三老爷下意识地想躲,想辩解真的是意外,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是醉糊涂了,他没想到会这样。但看到三个子女鄙夷冰冷的目光,也考虑到自己不可能跑到哪里去,还得靠着家里吃饭,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林老太爷,挨了一顿鞭子,自此老实了许多。而那个叫飞红的女人,还未进门就被老太太派人抽了一顿破了相,毒哑了嗓子,剥了衣服卖得远远的。林三老爷屁都不敢放一个。

    接着林谨音在老太太的房里哭了小半日后,林三老爷身边伺候的人,以及黄姨娘都没能轻松逃过。黄姨娘和她身边的人都被关了起来,每天不许睡觉不许吃饭反复回答同样的问题,等到她的清白被证明后,放出来时两只眼睛都凹了下去,小白莲变成了路边即将凋谢的老黄花,走路都要人搀扶。

    她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陶氏的门前去跪着表忠心,表清白。等她磕头磕够了,林谨音方才出去寒着脸冷冰冰地道:“姨娘,太太身子虚弱,虽知你委屈,却没有精神安抚你,你改日再来如何?”

    黄姨娘刚吃了一顿大苦头,岂敢不答应?唯唯诺诺地应了,看向林谨音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隐隐的厌憎。

    林谨音却朝她挑了挑唇角,慢悠悠地添了一句:“姨娘,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安分守己第一要紧。你别怕,你看,你安分守己的,这什么祸事儿都牵连不到你,老太太已经查明你是清白的了,你还怕什么?”被逼到尽头,饶是温厚如她,也露出了几分刻薄凶恶。

    黄姨娘垂下眼睑,露出一丝惧色:“奴懂得安分守己。”然后低头默默离开。

    林谨容佩服地看向林谨音,自己现在能谋算这些,是因为重活了一回,经过生死锤炼,换了个角度去看事情,所以才能从容。而林谨音却是在这样的年纪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见她在陶家过得好,不光光只是因为舅舅、舅母、表哥好,也有她自己的作用在里面。

    林谨音看到妹妹崇拜的目光,有些失笑:“囡囡,看什么呢?傻子似的。”

    好像从小到大,姐姐最爱说她傻,不过她从前是真的很傻吧。林谨容一笑,拉了林谨音到一旁,低声道:“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第38章 探病

    林谨音其实只是在和龚妈妈商量之后,和林老太说了两件事。

    一是平日林三老爷虽然爱和陶氏吵,却从来没有动过手,轻重他还是有的。陶氏子嗣不易,好容易有了身孕,他更不会动手。怎地那日什么事都碰在一处了,实在太过蹊跷。还有林三老爷这事儿这么久了,家里却什么风声都不知道,可见刁奴们实在太过分。要是别的奴仆跟着学,怕是对林家的名声有碍。

    二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懂,早前写过信给陶家报喜的,过些日子陶家肯定会派人上门来送东西探望陶氏,到时候必然会私下问她因由,她该怎么办?总得有个交代。

    林老太思量再三,就说,会给陶氏一个交代,同时也该正正家风了。至于陶家,林老太爷会亲自写信去解释。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林三老爷真是交友不慎,被外头的坏人和刁奴们给带坏了,他心里也内疚。林谨音她们不该说的就别说了,要是给陶家知道,林三老爷没脸见岳家,林谨音自己也没脸,还让林谨音该劝的也劝劝陶氏。

    林老太爷和林老太爱面子,怕人因此看低了林氏家风,林谨音何尝又不爱?陶家晓得了能闹到什么地步?也不能让林三老爷和陶氏和离吧?所以她一早打定的主意就是不和陶家说真相,故意扮作懵懂样,以尊重询问林老太的意见为陶氏讨公道。

    这事儿若是与黄姨娘有关呢,保叫黄姨娘立刻现形;与黄姨娘无关呢,也是对黄姨娘和相关人等有力的警告。且,这个恶人由即将出阁的她去做,比林谨容这个还要留在家里好几年的人来做更合适。

    知晓来龙去脉,林谨容瞬间收了那分重生后隐隐存在的超然感。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换了此刻的她去做,也不可能比林谨音做得更好。所以,永远不要轻易低估了一个人。

    林谨音看到林谨容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笑:“等下你送点东西去安抚黄姨娘。你快快长大,以后就要靠你了。”

    待到陶氏昏睡过去,林谨容依言命荔枝拣了两盒糕点并一碗鸡汤,自去看望安抚黄姨娘。还未到得黄姨娘的门外,就听得黄姨娘房里的粗使婆子从一旁走来,大声同她问好:“四姑娘怎地有空过来?”

    一个看门望风的,黄姨娘到了这地步,仍有死忠,不可低估。林谨容微笑道:“太太醒来,听说姨娘受了委屈,让我来看看姨娘。”

    话音未落,就见林亦之红着眼眶从里头走出来,虚虚朝她拱了拱手:“四妹妹。”然后吸着鼻子自去了。

    原来适才是林亦之在里面与黄姨娘说悄悄话。看林亦之这模样,林谨容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脸上仍堆满了笑,热情地道:“姨娘,你好些了么?”

    “给四姑娘添麻烦了。”黄姨娘歪歪斜斜地由枣儿扶着从床上挣起身来:“我没事,我没事,太太好些了么?“

    “太太醒过一回,吩咐我来看看姨娘,接着又睡过去了。”林谨容命荔枝把吃食交给枣儿:“姨娘受委屈了,这是三姐姐让我带来给姨娘补身子的。有什么难处,可以来和我们说。”

    “谢太太恩典,三姑娘、四姑娘体恤人。”黄姨娘自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又表了一回忠心和清白,大骂那飞红恶毒不知廉耻,又叹息陶氏不幸,三老爷糊涂。

    林谨容等她骂够了,方缓缓道:“姨娘不必骂了,她已然得了该有的惩处。姨娘刚出来,还不知道吧?我说给你听听,让你也解解气。老太太命人打了她一顿,坏了她容貌,毒哑了嗓子,剥了衣裳,卖到远处去了。她也是太自不量力,不过尘土一样的存在,别人轻轻一口气就吹得无影无踪,却没有自知之明,她是咎由自取,却害苦了我们一家人。”

    黄姨娘目光闪烁,好一歇才轻轻道:“自作孽不可活,她是活该!奴有自知之明,以后还要靠着太太、姑娘们帮衬一下五少爷。”

    林谨容微微一笑:“自家骨肉,姨娘不必多言。五哥有出息,太太和我们这些做妹妹的脸上也有光彩。我只是怕五哥误听了旁人的话与我们生分呢,我们就是再想帮他,也要他领情的。”

    黄姨娘一怔,眯了眯眼:“四姑娘这是怎么说?谁和五少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和奴说,奴一定……”

    林谨容淡笑着起身,打断她的话:“没有什么,我只是担忧。姨娘你歇着,我不打扰你了。”言毕施施然告辞而去。

    黄姨娘目送着林谨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把林谨容带去的鸡汤一饮而尽。陶氏命好,三个儿女都是聪明厉害的。

    陶氏却终是不开怀。

    她本是个骄傲的人,刚刚扬眉吐气,却以这种方式小产,脸面丢尽不说,最是心疼那得来不易却轻轻失去的骨肉。加之本身年纪大了,受损严重,那红淅淅沥沥的总是下不干净,身体一直不见好转,人难免消瘦憔悴下去,越发阴郁暴躁,闲暇之余最爱做的事就是看着窗外那颗光秃秃的杏树发呆。可一见到林三老爷,她就会爆发出可怕的愤怒,任谁劝也劝不好。

    林谨容担忧不已,从前那个暴躁不肯吃亏,却有无限活力的陶氏远比这个阴郁消瘦沉默的陶氏更让她安心。她放了一切心思琐事,与林谨音随侍一旁,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只求母亲赶紧康复起来。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假如当时自己没有劝陶氏忍,而是由着陶氏的性子发作出来,虽然结果也许不会有现在这样理想,可陶氏心里的郁气会不会少些?她很怕这样下去,陶氏会被拖垮,再也好不起来。

    倘若她的重生,不能让至亲之人过得更好一点,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日陶氏睡了,林谨容把这疑问去问林谨音,林谨音摸着她的头叹气:“傻丫头,当时我也这样劝过母亲来着,要错也是我们一起错。”林谨音顿了顿,低声道:“我猜着,母亲心里怕是更怨恨她自己。她有了身孕,原不该与父亲作意气之争,什么都比不过自家身子和腹中骨肉更重要,但她没忍住,所以她觉得是她害死小弟弟的。你我都劝解不得,还要靠舅母来劝。我已给舅舅写了信,想必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林谨容愁眉不展,吴氏的身子也不好,已然入冬,气候严寒,又是年底最忙的时候,她可有精力走得这一趟?

    忽见春芽从外头进来轻声道:“姑太太要来瞧太太,是不是要先唤醒太太?”陶氏最爱整洁,哪怕是病中也是每日打理得十分干净整齐,林玉珍要来,只怕更是要强撑着梳洗打扮,不肯丢了颜面的。

    林谨音微一沉吟,便掀了帘子进去,却见陶氏已经睁了眼:“给我梳洗。”

    姐妹二人深知陶氏的性子,默然选了件颜色柔和衬肤色的浅酡红缎袄替她穿了,梳了个小盘髻,简简单单插了枝赤金红宝石梅花簪,又替她略微施了点脂粉掩盖黄气,看着病容虽还在,却也妩媚娇弱。

    陶氏对着镜子刚满意地点了头,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女孩子清脆的说话声响成一片。却是罗氏、林五和才放出来不久的双胞胎陪着林玉珍、陆云一道进来了。

    林谨容一眼就瞟到林五和陆云手挽手的,头上戴着同款式的珠花,神态亲密,好似亲姐妹一般。而双胞胎虽然在笑,装作不在意,眼里的不屑和嫉妒却是掩都掩不去。

    罗氏笑道:“三弟妹,我们几个来瞧你,只怕你睡着的,幸好你醒着,不然姑太太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

    林玉珍热情地抓了陶氏的手,挨着陶氏坐了,认真打量一回,笑道:“看着气色挺好的。三嫂呀,不是我说你,明明比我大,可病了也还这么好看,生生把我等比了下去。”

    陶氏原来喜欢被人夸赞美貌,此时却是觉得无比刺心,再美又如何?落到不爱惜的人手里也不过如同草芥一般。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心里一阵压制不住的烦躁,避开这个话题,淡淡地道:“大冷天的,不是什么大病,不来也罢。”随即吩咐林谨容姐妹:“你们去接待你们小姐妹们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数都拿出来。”

    林谨容和林谨音刚行了礼要走,林玉珍却拉住林谨容的手笑道:“我几次邀你们过去玩耍,都不见你们去。你姐姐是要出阁了,不好意思乱走,你这孩子怎地从来也不去?”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可是你亲姑母呢。虽然孝道紧要,至亲骨肉也要走动才能更亲的。”

    林谨容被林玉珍一拉住,鸡皮疙瘩就起来,半垂着眼坦然道:“回姑母的话,我早前做错了事情,被祖父责罚,不能出门,后来却是舍不得母亲,并不是故意不去的。”

    林玉珍笑得更灿烂:“好个孝顺实诚的孩子!”松了林谨容的手,笑着同陶氏道:“三嫂,我是真羡慕你,养得三个好孝顺聪明漂亮的孩儿!”

    “别把她夸狠了。”陶氏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示意林谨容赶紧领着陆云等人出去。

    第39章 舅舅

    林玉珍寒暄几句,提道:“云儿自小长在江南,这平洲除了咱家的姑娘们也没个相熟的小姐妹,我打算在家中办个暖炉会,请了平洲好几家的姑娘太太们看戏玩耍。三嫂也让四姑娘过去玩玩,她不小了,不该总关在家里。”

    大凡骄傲之人,都不太喜欢比她更骄傲的人,私底下也瞧不起奴颜媚骨,只会阿谀奉承之辈。林玉珍正是这样一个人,她不喜欢骄傲的陶氏,同样也不喜欢骄横的双胞胎,林五呢,看着好像还好,但总是觉得目光闪烁飘忽,又爱阿谀奉承,有些不对劲。倒是林谨容,纯孝安静,容貌好,父母也不是强势j诈之人。陶氏越不让林谨容去她家做客,她偏要林谨容去。

    陶氏沉吟片刻,终是应下:“她有些害羞,让她三姐陪着一道罢。”然后就不再言语。

    众人都看得出陶氏并不喜欢她们来探,因此只是略微坐了坐就告辞而去。林谨容跑去腻歪陶氏:“几个妹妹都爱耍小脾气,我不想和她们瞎掺和,就想陪着娘。”

    陶氏有自己的打算:“你总跟着我守在这屋子里,不出门不露面,是要叫旁人不知林家还有个八姑娘一样的不认得还有个四姑娘么,怎么能行?我知道你怕生,叫你姐姐陪着你,不会有大碍。”

    林谨音也在一旁附和:“你是该多出门走走的,不能小小年纪就如此孤僻沉静,这样不好。”

    林谨容满腹忧思说不得,长长叹了口气,却得了一屋子的赞扬:“四姑娘真是孝顺……”

    陶氏道:“她真是孝顺就该听我的话。”

    林谨容欲哭无泪。

    天色未明,林谨容就睁开了眼睛。她敏感地察觉到今日十分寒冷,就连眼珠子都比平日里冷了好几分,被子挨近口鼻的地方也有些潮湿。她轻轻坐起,披了放在枕边的葱绿小绵袄,靠在床头看着已经熄灭了的炭盆发愣。

    那一年,林玉珍也是开了个暖炉会。经过精心安排,陆云当众表演分茶之技,大出风头,在平洲一举打响名头,成就名门淑女之名。入冬已久,林家请了好几次客,她还以为已然错过,谁知还是留着的。

    门被轻轻推开,桂圆和荔枝一个提水,一个捧炭盆,进来就道:“这天儿真冷,阴沉沉的,这时候还不见天光,怕是要下雪。姑娘今日去姑太太家里做客,得多穿点才行。”

    林谨容被窝里一溜,将袄子盖了脸:“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荔枝忙放下炭盆,上前去摸她的额头,桂圆则倒了一杯热水过来:“该不是受了凉?”

    林谨容闭着眼睛不说话。

    “姑娘!”桂嬷嬷大步走进来,笑道:“舅老爷和表少爷来啦!带了一大车东西,才刚进的门。说是冬至时家中有事,不能上门送礼问候,所以提前来送节。”本朝风俗,定聘之后,每逢节序,男家都要向女家送礼问候。

    林谨容立即翻身坐起,两眼放光:“真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舅舅来得太及时了。

    桂嬷嬷笑:“骗您作甚?还带来一个姓水的老大夫呢,说是什么清州妇科第一圣手,特意高价请来给太太看病的,阿弥陀佛,但愿太太早些好起来。”

    到底是自家亲骨肉,就是比旁人周到体贴。林谨容迅速起了身,摊开手脚给丫头们穿衣洗脸收拾打扮,急匆匆跑去给林老太太请安。

    恰好林谨音也在,姐妹二人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林老太太垂着眼眸慢吞吞地饮了一杯茶,方道:“你们舅舅难得来一趟,骨肉至亲,是该好好聚聚。可此前你们已然应了你姑母的,突然又不去了,是失信……这样罢,三丫头可以不去,四丫头就先去给你舅舅行个礼,然后再去你姑母家,左右你舅舅也不会只来一天就走。”

    林谨容闻言,忙给林谨音使眼色,示意她帮自己说道几句,林谨音却只是笑。

    因见林五、双胞胎都在场,林老太便又道:“这次是你姑母特意为你云表妹准备的,你们切记要谦和守礼。”这话重点是交代双胞胎的意思,就是不要抢主人家的风头。

    几个姑娘都笑着应好,林谨容垂眸看着鞋尖,暗想,讨人欢喜不容易,讨人厌烦还难么?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姐妹二人进了陶氏的院子,恰逢陶氏正在龚妈妈、春芽等人的帮助下尽力将自己打扮得更精神一点。林谨容上前抱定母亲的胳膊,红了眼圈:“我不想去了,姑母家近,舅舅却是许久不曾见着了。”若是将前世的光阴算上,她若干年不曾见着陶舜钦了。

    陶氏失笑:“你这丫头,又不是马上就要去你姑母家中的。先给你舅舅行了礼再去,又有什么打紧的?”又哄林谨容,“囡囡,不能总是躲在家里呀。这样不好。”

    忽听龚妈妈在外间道:“奴婢给三老爷请安。”紧接着,林三老爷穿了件淡青色绵袍,勾着腰,缩着背,满脸的讪笑,搧着把高丽摺扇假装风流地在门口探着头道:“你们都在呀。”

    却是林老太爷再次命他前来同陶氏赔礼和好,务必要叫陶大舅看到一对和睦相处的夫妻,好叫陶家人放心的。林三老爷虽早就厌烦透了同陶氏这样无休止的闹腾,却不敢不来。

    陶氏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眼里迅速蕴起一层怒火。林谨音和林谨容自是知晓林三老爷来做什么,施了礼问了好就立在了一旁。

    林三老爷看着陶氏的样子,由来就有些心慌,又有些厌烦,只怕她再次发疯,忙假意教训女儿:“你们舅舅和大表哥来了,少时就要进来,记得要恪守礼仪,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去,说我林家的女儿没规矩。见着你们舅舅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有数的吧?”

    林谨音和林谨容心知他是想要姐妹二人帮着劝陶氏别在陶舜钦面前道出真相,说他的不是。心中鄙夷不已,懒得回答他,便都垂着头不语。

    女儿的抗拒之意太过分明,林三老爷皱眉,正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不伤脸面的把话说清楚,就听陶氏在一旁冷笑:“不要脸!有本事做得就别怕!这会儿倒好意思在女儿面前摆谱。若是我,羞也羞死了的,不如一头碰死在墙上更干净。”

    林三老爷大怒。这个女人当真疯了,当着女儿的面左一个死右一个死的诅咒他,这世间再无如此的恶毒妇人了!当下便恶声恶气地道:“陶采苓!贤良淑德,你看看你有什么沾了边的?你别以为我一辈子都欠你的,要无端忍让你一辈子。难不成你还要叫你哥哥和侄儿来打我一顿?来呀!叫他们来呀!我要是怕了,就把我的林字反过来写!”

    陶氏身子不好,来不得剧烈运动,便翻着眼皮子冷声讥讽:“林三老爷学识真高深,那林字倒过来写我认不得,反过来写我倒是认得的,还不是一个林字么?又或是,有学问的林三老爷另有他解?妾身愿闻其详。”

    林谨音、林谨容忙一人扯住父亲,一人扶住母亲,劝道:“都少说一句吧。”

    林三老爷却听不进去,紫涨了脸皮:“你这个刁妇!也不怕教坏了女儿!”

    陶氏回道:“你这个愚夫!也不怕败坏了门风!”

    “扑哧!”有人在外头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接着龚妈妈僵着一张脸把二房的林四少爷林凡之领了进来。

    在子侄面前丢了脸,林三老爷一张半老不老的脸顿时青红交加,更恨陶氏不给他留面子,几欲拂袖而去。

    林凡之忍着笑对着陶氏夫妇长长一揖,大声道:“小侄给三叔,三婶娘请安。大伯父让我来和两位长辈说一声,他这就领着陶家舅舅和水老先生进来了。”

    “烦劳四哥跑这一趟了,你还有事,就不耽搁你了。”林谨容对这个玩了丫头,又无动于衷地看着丫头被生母一碗药打了胎,安安心心等着娶妻进门的四堂兄没什么好感,听他笑话林三老爷夫妇吵架更是不舒坦,立刻就出言赶人走。林三老爷再不肖,也不代表谁都可以当着她的面不当回事地笑话人。

    林凡之本来想同两个堂姐妹打声招呼的,闻言一怔,再看林谨容和林谨音面上都隐有羞愤之色,当下明白过来,虚虚敷衍了一句,赶紧走人。

    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林三老爷方才收了脸上的不忿之色,笑眯眯地跑到门口去迎陶舜钦等人。陶氏躺回床上,林谨音给她放下锦帐,拉着林谨容避到屏风后。姐妹二人从屏风缝隙中偷窥,但见那水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容清矍,表情沉静,看着似是个让人放心的,不由满怀期待。

    水老先生切了左脉又换右脉,又请掀起帐子让他看了陶氏面色和舌头,然后捋着胡子沉吟不语。陪在一旁的林三老爷忙道:“先生?内子这病?”

    水老先生道:“出去说。”

    到得外头,又有候在外间吃茶的林大老爷、陶舜钦齐声相询。林谨容听到他说了一大堆高深莫测的话,然后总结一句,陶氏这病不轻,须得要静养,要开怀,不能再受刺激,不能操心劳累,然后就命研墨铺纸。

    不多时,听得林三老爷一迭声叫人去拣药,然后又是林大老爷陪了水老先生出去。见没了外人,陶氏方低低咳嗽了一声:“请舅老爷进来相见。”

    第40章 旧地

    “小妹!”一身赭色银鼠皮出锋锦袍,踩着鹿皮靴,脸上犹有倦色的陶舜钦一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眉眼与陶氏略有几分相像,和他这个年纪的许多男人一样留了长须,但举手投足间却自有多数读书人所没有的一股豪迈爽朗之气。

    见着长兄,陶氏红了眼圈,却又强忍住了,堪堪挤出一个笑来,刚一笑,却是一连串咳嗽,她越想忍住越是忍不住,憋得脸红气喘。林谨容姐妹二人忙递水抚胸,眼圈也跟着红了。

    陶舜钦的脸色顿时一变,紧紧咬住了牙,沉默半晌,待到陶氏停住了咳嗽,方挤了个笑出来:“我适才在老太爷那里见着了慎之,见他懂事知礼,心中很欢喜。进来一瞧,两个姑娘也都长大啦。”

    林谨容和林谨音忙喊了声:“舅舅。”舅甥三人目光交汇,都看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寒暄几句,陶氏便开始赶人:“我有话要和你舅舅说,阿音去和龚妈妈说,叫她给舅老爷准备舅老爷最爱吃的小鸡元鱼羹;囡囡要出门做客,时辰不早,赶紧去了!别等其他人来催!”

    林谨容无奈,只得带了荔枝、桂圆,与林五等人汇合,迎着大雪登车往陆家而去。

    林五与林谨容坐的一张车,上车就亲亲热热地抱了林谨容的胳膊讨好卖乖:“四姐,你终于能跟我们一起出门了,我太高兴啦。上次二表哥请了吴二哥他们去做客,吴二哥吹埙,我觉得他其实没你吹得好,六妹和七妹却偏说他比你吹得好。今日若有机会,你正好和吴二哥比个高低。”

    林谨容心不在焉地道:“我本就没吴二哥吹得好。”她倒也不是谦虚,吴襄这才名非是浪得虚名,她之前真的从来就没吴襄吹得好,二人比试过好几场,她从来就没赢过。虽又经历了这些年,她却也没有信心能超过吴襄。

    林五侧头看着林谨容细白如瓷的肌肤和两条纤长如画的眉,欲言又止——不是的,陆缄和陆纶就坚持认为林谨容比吴襄吹得好。陆纶她相信是偏心,但陆缄说好一定就有他的道理在里面。但她是不会和林谨容说这事的,她总是觉着林谨容离陆缄越远越好。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在陆家的二门外停了下来。有婆子在外头撑起青布大伞,笑道:“雪可大,冷得紧,姑娘们系紧了披风,仔细脚下!”

    林谨容扶着荔枝的手下了马车,抬眼看着大雪纷飞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陆家大院,眼里心头白茫茫的一片。

    陆家与林家一样,都是从老宅上逐渐扩建起来的,百年老树随处可见,一样精巧细致,一样人丁兴旺。她在这里消磨了近六年的光阴,一草一木,一石一墙皆是回忆,曾经有过甜蜜,也曾经有过哀伤,但经过岁月的洗练之后,那些甜蜜反而比哀伤更让人哀伤。

    人大抵都是这样的,喜欢回忆成功和喜悦,不喜欢回忆失败和悲伤,她也是如此。这个地方见证了她所有的失败和窘迫,她想有一天,她可以无畏地面对她的从前,就从现在开始。

    前头领队的林三少奶奶文氏细声细气地吩咐伺候的众丫鬟:“天气冷,雪大,好生伺候姑娘们,不要着了凉。”

    给她撑伞的婆子语调欢快地道:“三少奶奶莫担忧。昨儿晚上太太看了天色就说恐要下雪,特意吩咐把听雪阁的火龙烧起来。烧了一天一夜,热乎着呢。这会儿姑娘们觉得冷,等进去,怕是穿着大毛衣裳都会觉得热。”

    给林谨容撑伞的另一个婆子也笑道:“要说今日太太开这暖炉会,真真是选的好地方好日子,天降瑞雪,听雪阁外头的腊梅也开得好极了,真是香。”

    “哦。”林谨容是知晓听雪阁外的梅花的,不但有腊梅,还有红梅,可以从初冬一直开到冬末。她刚嫁过来的那一年,也曾和陆缄在里面夤夜听雪,又从梅花上扫了雪埋入树下,留作烹茶之用。但第二年,那装满了雪水的翁却被人给忘了。

    林五突然望着林谨容嫣然一笑:“四姐姐,真的挺香的。上一次陆二哥还领了我去扫腊梅上的雪。那雪是香的,他说明年烹茶给我喝。”

    林谨容瞟了林五一眼,淡淡地笑了。其他她也许会争,但这个人,她一定不会争,非但如此,今日她还要做一件让林玉珍和陆云讨厌自己的事情。

    林五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在林谨容那清亮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竟不敢再与林谨容对视。却听身后的林七突地一笑:“哎呦,这么一说,我也想喝梅花上扫下的雪水烹的茶呢……四姐姐,你那么爱茶,不知你那里有没有这样的水?”

    林六道:“算啦,四姐姐那里就算是有,滋味儿和姑母家的这个必然也不一样的。”

    林七道:“那我得去和姑母说,请二表哥烹茶给五姐喝的时候,也捎带上我们。”

    林六捂着嘴笑:“这丫头,就连杯雪水烹的茶也要叫花似地去和人要,你真是我们林家的姑娘?也真好意思。别说我认识你哦!”

    双胞胎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热讽地说得热闹,林五却听得怒火中烧,僵着脸道:“六妹和七妹说话真有趣……”

    林六和林七同时哈哈一笑,齐声道:“可不是有趣?”

    文氏蹙了眉头道:“谨言慎行!”

    几个女孩子方悻悻地住了口。

    不多时,一股腊梅特有的幽香扑鼻而来,这意味着听雪阁快要到了。林谨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理了理腰间的宝石流苏禁步,回头去看。

    但见一团雪呼啸而来,狠狠砸在给她撑伞的婆子肩头上。那婆子“哎呦”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却又被紧随而来的另一团雪砸在了胸前。

    敢在这院子里如此胡来的,除了陆纶,再不作第二人想。那婆子一边去抖衣上的雪,一边大声道:“五少爷,休要玩闹,当心惊了客人!”话音未落,又是一团雪迎着她的面门飞来,惊得她什么都顾不得,赶紧举了手里的伞去挡雪。

    雪团团得松,砸在伞面上四处溅开,落在林谨容的脖子里,冷得她打了个激灵。荔枝和桂圆忙凑上前去,替林谨容清理脖子里的雪。

    那婆子忙告罪:“奴婢该死!”又抱怨,“这五少爷真是顽劣!”

    林谨容笑道:“不妨事。”当年也是如此,陆纶这团雪要再不出现,她还觉得奇怪呢。她目光一转,就在不远处的冬青树后发现了一身蓝衣,探头探脑,耳朵上带着两个毛茸茸护耳的陆纶。看得出他是早有准备,脚下堆了一大堆雪团,就等着她们过来好发动袭击。

    陆纶得意地朝林谨容挤挤眼睛,两手一扬,又是两团雪呼啸着飞了过来,这次是朝着林谨容的。前世时林谨容被这个不知轻重的傻小子把脸都给打肿了,害得她受尽嘲笑,这次她早有防备,赶紧抓着那婆子的伞给挡住了。

    林六和林七哈哈大笑,纷纷拍手道:“好玩儿,真好玩儿!”边笑边弯腰去一旁的矮树上抓了雪捏成雪球,朝着雪团飞来的方向扔将过去。

    林五的爪子也有些痒,但记挂着要在人前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便生生忍住了,劝道:“咱们别和他疯,当心让人瞧见了笑话!”

    林六和林七根本不理她,不但自己抓雪,还命丫头也帮忙。文氏根本拦不住,索性不管。

    一团团雪呼啸着朝陆纶那个方向飞过去,陆纶抵挡了一阵,不敌,顾不上准头,疯子一般地乱抛着雪团,大喊道:“你们仗着人多耍赖皮!不许叫丫头帮忙!”

    “就许你叫小厮替你捏雪团!”林七瞄准了,“啪”地一下正好砸中陆纶的额头,得意地拍着手道:“臭黑胖子,叫你骂我!害得我被罚!”

    陆纶其实是个挺大度的人,也不生气,只扔了一团雪过来,大声道:“林七小气鬼,我都忘了你还记着。”

    “所以你又来闯祸了?上次被罚跪的事情都忘了?看我不和父亲说!”冬青树后突然钻出几个少年来,正是陆缄、吴襄、陆经等人。出声的是陆经,说话间他的一只手已然去揪陆纶的耳朵。

    “白胖子!告嘴狗!”陆纶轻巧躲过,朝他做了个鬼脸,招呼了一声:“六弟,我们快走!”众人方见冬青树后站起一个矮小瘦弱,脸色苍白,裹得如同一只小熊般,约有八九岁的男孩子来,脸上含着笑,怯怯地朝女孩子们看了一眼,跟着陆纶往远处跑了。

    林谨容看得分明,那小男孩正是陆家三房唯一剩下的一个男丁,陆缄的亲弟弟陆缮。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每年补药不知要吃多少,带得格外娇宠,虽是亲兄弟,却从不喜欢和陆缄接触,只爱和混世魔王一样的陆纶亲近。

    陆经大叫:“老五,你又教六弟做坏事!他身子不好,你却让他玩雪,三婶娘要是知道……”

    陆缄突然打断他道:“三弟言差了,小孩子顽皮算什么做坏事?表妹们也不会和他计较。六弟身子不好,正该多动动才是。”然后朝林家女眷这边抱拳行了一礼,“母亲在听雪阁里候着表嫂和妹妹们的,各位请便。”

    众人皆是一笑,回了礼后便继续往前走。双胞胎把眼去看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