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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 意千重第23部分阅读

      世婚 意千重 作者:未知

    着,这种事儿真不受她控制,她也没办法控制,于是勉强压了心神,继续打结。

    第二日清早,林谨容去和乐堂请安,但见和乐堂里乌压压地挤满了人。林老太太坐在榻上,照旧是那副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不欢喜的样子。周氏淡淡的,罗氏则是喜气洋洋的样子,陶氏可有可无,林五满脸的心事,林七和林六在一旁喁喁私语。几个堂嫂心不在焉,林三少和林四少缩在角落里,表情如丧考妣。

    林谨容便问林谨音:“怎么回事?”

    林谨音小声道:“在说去姑母家里庆贺做客的事情。”

    陆家正式待客是在两日后,但林玉珍一早就使人来说,那日人多事多,阻碍自家人说话亲近,不自在,她备了几桌好菜,请娘家人今日就过去玩。其实是给娘家人台阶下的意思——林家两个儿郎比着陆缄都不成器,彼时林家人见了其他贺客难免尴尬,但不去庆贺却又不成。所以才会采用这样折中的方式,今日去过,到正宴时去不去都行。

    林玉珍倒是周到,但看着周氏的样子,也不是很欢喜,毕竟林三少虽然也忝居末席,却是考了两次的人,对比着实在有些丢人;反观罗氏,却是半点不为林四少没考上而生气的样子,还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瞧着比林老太还欢喜上几分。

    林谨容暗自称奇,小声问林谨音:“四哥没考上,二伯母和二伯父就不生气?”那一年林玉珍也是这样做的,她当时不关注,也就记不太清众人的具体反应是怎样的,只记得彼时去了陆家并没见着陆缄,说是陆缄有事还留在太明府。

    林谨音微微有些不屑:“你能指望鸭子飞上天么?”

    林谨容忍不住笑了起来。鸭子飞上天那是意外之喜,飞不上天那也是情理之中,这样说来,二房倒是真想得开,看罗氏的欢喜,只怕也是真心为陆缄欢喜,原因无他,只怕已经把陆缄看作了囊中之物,丈母娘为女婿有出息而欢喜,再是正常不过。于是她的危机感又稍稍低了一点点。

    林六在一旁看到林谨容笑得欢快,便凑了过来笑道:“四姐姐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呢?”

    林谨容随口答道:“听说要出门做客高兴的呗。”

    林六闻言,小心地打量林谨容的表情道:“是哦,你很久不曾去姑母家里了。”这段日子以来,陆云约过她们姐妹好几次,次次林谨容都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不去,绯梵囵谭大家知道根由,也没人勉强她。怎地今日她才听说要去陆家做客就如此欢喜?

    林谨容点了点头,并不多话。林六想了想,笑道:“你也是太孤僻了点,总也不肯跟我们一道出门,每次陆云总要问你为何不去。对了,上次陆纶还问我,怎么这一向总不见你?”

    林谨容淡然道:“他是觉着没人给他欺负罢?”

    林六便笑起来:“是哦,那个黑胖子一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越来越黑,越来越胖,个子却不见长。上次差点又和七妹打了一架,丢了块才从池塘里挖起来的臭烘烘的淤泥,把七妹的裙子给弄得脏兮兮的,又挨了一顿打。”

    现在虽不长个子,将来却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呢,林谨容想到陆纶的调皮捣蛋处,不由也发自内心地笑了:“他就是不记打的性子。为什么又和七妹闹呢?”

    林六见她感兴趣,谈兴上来:“他在树上用弹弓打我们,他不是不长个子么?七妹就笑他矮黑胖子……”

    林五在一旁冷冷地道:“他就骂七妹矮白胖子,于是有人就不得劲儿了呗。其实他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双胞胎姐妹俩一般高矮,个子是要比林谨容和林五来得娇小些,也要长得丰腴一点,老人看着说她们喜庆,实际上她们自己最恨这个。林五这句话算是踩到了林六的痛脚,林六的脸色顿时一变,死死盯了林五片刻,突然笑了:“五姐,不知道周家表哥会不会赶回来与今年太明府解试的一二名相会?”

    林五脸上的愤恨顿时又添了一层,别过头冷笑:“我怎会知道?”

    “一定会去的。天下士子都爱交游有才之人,又是亲戚,说不定将来还会成同年,肯定会去的。”林六非常笃定地说了这一句,洋洋自得地走开了。

    林五眼圈微红,黯然垂下头,神色看上去又委屈又难过。

    两个堂妹,一个心情很好,一个情绪低落。林谨容看在眼里,不由暗忖,莫非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兴许,是二房和林玉珍已经有了默契,而大房看出没有希望,便作了放弃,打算把林五配给周迈?毕竟周迈也是过了松州当地解试的人,也算少年才俊,为人又稳重宽厚,周家虽然远了点,但比起陆家来相对要简单得多,又是娘家人,综合下来其实是桩很不错的姻缘。

    倘若二房和林玉珍真是有了某种默契,那么,可真是一件再让人欢喜不过的事情。想到此,林谨容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就连看着往日觉得看着就厌烦的那些人,也没觉得其面目可憎了。

    人比人气死人,林老太爷坚决不肯去见陆老太爷,推辞自己身子不爽,只让人给陆缄带了一方珍贵的老坑鱼脑冻端砚过去算作贺礼。林三少和林四少也不好意思去,说要留在家里用功。于是林老太出师,率领了一家子老老小小,浩浩荡荡地朝着陆家而去。

    第88章 生养

    才到了林家大门口,陆家二老爷陆建中和陆家大少陆绍就迎了上来,先在林老太轿前行过礼问过好以后,方引了林大老爷等男客去外院吃酒看戏,女眷们则继续往里。

    相比林家人的没精打采,整个陆家显得格外有精神。四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就连看门的都换上了逢年过节才穿的新衣服,弄得林家人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林玉珍早早就立在二门口候着,一瞧见林老太的轿子停下,就赶紧迎上去,亲自将人给扶了下来,春风满面地同后头的众人打招呼:“我家老太太问了好几次,可算是到了,宴席早就好了,还请了人唱一台小戏来看,都是自家骨肉,务必要尽兴。”

    且不论众人是怎么想的,少不得都打起精神上前见礼问候,恭贺道喜,于是四处欢声笑语,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林老太扶着林玉珍的手道:“你父亲身子不爽利,就不来了,你稍后和你公爹说一声,别让他心里生了不愉快。”

    林玉珍自是知道原因所在,便低低叹了口气:“爹爹也是,自家人呢,还这么在意。我就是害怕会这样,所以才特地提前请你们过来坐,到底还是生我气了吧?”

    自家子孙不成器,林老太心里也是极其酸痛难过的,但女儿同样是她生的,虽然陆缄不是女儿亲生的,但好歹也是女儿的儿子,女儿将来要靠他养老,少不得打起精神笑道:“你这傻孩子,你爹哪儿会生你的气?他心里是替你高兴的,只是生你那几个不成器侄儿的气。”不想再和林玉珍谈论这事儿,举目四望:“陆缄这孩子呢?你爹让我给他带了一方好砚,快让他来瞧瞧喜欢不喜欢。”

    众人这才注意到陆缄并没有跟着林玉珍、陆云一道在外头迎客,便七嘴八舌地问起来。罗氏的声音最大:“是啊,我们就是来看他的,他怎地不出来?莫非是害羞了?”

    林玉珍淡淡地笑道:“他还没回家呢。”

    陶氏奇怪道:“咦,其他孩子都到家了,他怎地还没回家?”

    林玉珍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懒得回答陶氏的话。

    陆云忙道:“哥哥在太明府遇到了他从前在南方认识的几个朋友,约着在那里玩几天,叙叙旧。”

    罗氏急道:“那后日待客的正日子,少了他怎么办?”

    林玉珍有些恼了,勉强忍着道:“到时他自会赶回来。”

    陆云眼里露出一丝忧虑,轻轻扯了扯林玉珍的袖子,林玉珍气闷了片刻,才又重新打起精神问林老太:“娘想看什么戏?我叫人立刻去准备。”

    林老太打量着她的神情,缓缓道:“你糊涂了,今日是你家的喜事,我们是上门恭贺的客,自要以你婆婆为主。”

    林玉珍的脸上竟然难得的露出几分委屈来,也不说话,紧紧扶着林老太往里走。众人看出她心情其实不是太好,也就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想说什么说什么。

    进得两道门,枯瘦如柴,穿着枣红连云纹锦褙子,青色长裙的陆老太太笑嘻嘻地由陆二太太宋氏、陆三太太涂氏扶了出来,喘着气道:“亲家,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陆老太太的身子不好,常年将养着,基本不出门,不见客,若不是这样喜庆的事情,只怕也是不露面的。林老太见了她,少不得上前去扶了,嗔怪道:“你也是,又不是外人,弄得这么客气,还走这么远。”

    陆老太太笑道:“就因为不是外人,所以更要来迎。平日里我身子不好,已是多有怠慢。难不成亲家上了门,我还好好坐着不动?那样委实不像话,不像话”

    陆二太太宋氏笑道:“婆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收到喜报,病都去了一大半。”

    陆缄的生母陆三太太涂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家里很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事了,实在让人欢喜得很。我自得知这事儿,整夜都睡不着。”

    “我倒是得了喜报才睡了个安稳觉到了此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交代了。这么多年的辛苦,没白辛苦”林玉珍脸上带着笑,极其厌恶地扫了涂氏一眼。高兴得睡不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陆缄的母亲吧?

    涂氏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露出几分尴尬落寞伤心来。

    林玉珍视而不见,上前将手搀住了陆老太太,不露声色地将涂氏给挤到了一旁。

    涂氏也不争,落后众人几步,怔怔地站在那里,眼圈儿就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了出息,自己这个生母竟然连高兴的权力都没有,还要被人这样的挤兑欺负,简直没有天理。

    众人都是知道她二人间的冤枉帐的,见了这个情形,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情涂氏,觉着林玉珍太小气太霸道了点。虽则陆缄是过继了的,宗法律法上都是林玉珍的儿子,但这血脉亲情也是割舍不掉的,抢了人家儿子呢,有些事情做得太过,防得太紧,反而会起反作用。何必?

    想归想,是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去劝林玉珍的,便都只是装晕打圆场,或是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陆云微微蹙了眉头,正想去劝涂氏,就被林玉珍一把扯住。林玉珍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涂氏大声道:“三弟妹,你怎么了?”

    涂氏吸了吸鼻子,抬起眼来看着众人勉强一笑:“我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累。”

    林玉珍恶毒地笑:“怕是昨夜没睡着给害了既然不舒服,可要小心将息着,这入了秋,你又上了年纪,身子又自来不好,当心小病酿成大病,那可不是我们陆缄的错?”

    涂氏咬着牙,忿忿地瞪着林玉珍,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可说的,憋了好一歇才挤出一句:“大嫂真是好心肠。”

    陆老太太微微皱眉,扫了两个儿媳一眼,不高兴地道:“不舒服就下去歇着吧,等下不必来伺候了。”

    林老太也不满地瞪了林玉珍一眼,暗自掐了她一把,几不可闻地道:“你大方点会如何?这是丢大家的脸呢。”

    林玉珍垂下眼帘,犹自气不顺。这陆缄早就是她的儿子了,她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在江南给他寻了那么多名师,早晚守着他学习,教他做人,为他的衣食住行操劳,费尽了心血才有今日,这涂氏一个屁都不放就想来抢人?做梦

    陆二太太宋氏忙上前打圆场,扶稳了伤心欲绝的涂氏,回头对着众人笑道:“三弟妹不舒服,就由我来照料她。你们放心的玩儿吧。”

    陆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轻轻点了头,请林家众人往里。

    林玉珍不屑地扫了两个弟媳一眼,高高仰着头,大声招呼娘家人。

    众人前行许久,林谨容回头去瞧,但见宋氏和涂氏还站在那株梧桐树下。涂氏将头靠在宋氏的肩头上,宋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说着什么。

    林谨音小声道:“这陆二太太真是个贴心的好人。”

    林谨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迅速回了头。宋氏是个贴心的好人么?她不知道,她的记忆里只有陆纶死后宋氏那张苍白却镇定的脸,当然也有宁儿没了以后宋氏的柔声安慰,可也还有劝她拿出嫁妆时宋氏那出众的口才,以及举家四处奔逃时对她的不闻不问。

    这世上有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么?林谨容轻轻摇头。曾经在她眼里,多数人都是好人,只凭一句话一件事就觉得对方是好人,就相信了对方,可是现在,她不这么看了。

    陆家的这席面设在海棠厅。海棠厅,顾名思义,里头摆满了精心培育出的秋海棠,花有红色、粉色、白色,叶有淡绿、深绿、淡棕、深褐、紫红,显得花团锦簇的,十分应景。

    众人落座后,精心备下的菜肴就流水样的送了上来,果子、菜蔬、鱼虾、山珍、野味,又有东阳酒、四川戎州的荔枝酒。十多个仆妇丫鬟各司其职,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伺候着众人,一点杂声全无,厅前戏台子上热闹的翻飞着,一派的富贵喜乐。

    林谨音看了一歇,附在林谨容耳边低声道:“这样就已经如此豪奢,若是考中了进士,还不知要怎样热闹呢?”

    能怎样?陆家在平洲是大族,但总不能和外头那些大族相提并论,又会有些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那一年陆缄考中了进士,也不过就是在这海棠厅里面设席,吃用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只是连着摆了几天席,唱了几天戏而已。林谨容淡淡一笑,姿势优雅地一口啜尽杯中的荔枝酒,殷勤劝道:“姐姐尝尝这荔枝酒,平日里难得尝到的。”

    “你少喝点。”林谨音果真尝了一小口,小声笑道:“挺不错的。”

    一旁陆云在和林六说悄悄话:“……才考了第二名,有些不开心,让人带了一封信回来,说要四处散散心。祖父答应了,母亲不同意,才叫人去接,大概后日总能赶回来的。”

    第89章 奢侈

    陆老太太身子到底不强健,坐了半个多时辰,道是倦了,连声告罪,与林老太相携到后头去叙旧歇息。宋氏过来打了个招呼,也说外头的男人们吃吃喝喝的,她得去管着,于是也自罚三杯告了罪,只留下林玉珍、陆云母女,以及陆家几个少奶奶陪客。

    陆家几个少奶奶与林家的少奶奶们凑到一处说起了笑,这边林玉珍就正好和娘家人说起了悄悄话。她饮了几杯酒下肚,情绪渐渐高起来,一连说了几件事,什么陆缄考试之前她求签得好签,做梦得好梦,早就晓得陆缄会考上等等,种种骄傲,种种志得意满一露无疑。

    罗氏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问上那么一句,引着林玉珍往下说。

    林三少考得不好,周氏不想听这个,便同她打岔:“还是你这个长媳好当,事事都有你二弟媳去操劳,你只管坐着享清福。”

    罗氏含讽道:“大嫂要是嫌累,我也可以帮忙的。不然你又说我偷懒,不肯帮你忙。”

    周氏只作没有听见。

    林玉珍微微冷笑:“我在外头住了那么多年,自在惯了,是不耐烦管这些琐事的。她在家这么多年,这些琐事都做惯做熟了,既然她喜欢,一心想做,一心要立功,就留给她做呗。我总不能拦着她,不许她能干。”

    结果这话就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周氏觉着她是讽刺自己专管琐事,罗氏觉着她是比兴自己,一时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找不到话可以接上去。

    陶氏自己说错话得罪人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时候却是听明白了,少不得“哈”地笑了一声,抚掌道:“这个伶人不错,唱得好,从哪儿请来的?不知他家接下来可有活儿?若是没有,我请了去清州,给我娘家嫂嫂庆生去”

    林玉珍借着酒意,冲道:“你请不到我早定了,后日正日子的时候还要来唱呢”

    “哎呀,那可惜了。”陶氏不以为意,回眸一笑:“吴家也正巧是那一日,我还以为他家也会请呢。姑太太,那日我就去吴家,不过来了。”她见不得林玉珍这猖狂样儿,故意拿吴襄刺激林玉珍。

    林玉珍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被刺激的样子,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他家也是那一天?怎么没听说?我还打算那日亲自上门去恭贺的。”

    罗氏总算是找到话可以接了:“你记错了,三弟妹,吴家是明日。”

    陶氏假作恍然大悟状:“是我记错了。”然后又夸了吴襄几句,林玉珍居然跟着一起称赞:“那孩子的确不错。真不错,真难得。”

    陶氏也就没了兴趣,懒洋洋的回头看戏。

    罗氏便和林玉珍嘀咕到了一处,说到高兴处,二人俱是眉花眼笑。周氏便坐到陶氏身边,替陶氏斟了一杯荔枝酒,笑道:“三弟妹,我有个事儿和你打听一下,你在庄子里的时候,可听说过诸先生的一些事?”

    陶氏诧异道:“什么事?”

    周氏微微一笑:“听说诸先生的学生好多都中了进士,是不是?”

    陶氏便道:“是这样。你母亲家侄儿不是在他门下么?陆缄也在那学了段日子的。怎地倒来问我?”

    周氏讪讪一笑,眼角扫过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林谨容和林谨音,低声道:“阿容的事情你心里可有数了?”

    怎地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陶氏睨了周氏一眼,随口笑道:“她头上还有她五哥,不急。对了,五姑娘的事大嫂是怎么打算的?看好了没有?”

    周氏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坚定,沉声道:“看好了。就等着亦之和阿容这里定下,我就给她定了。”

    陶氏吃了一惊,低声笑道:“谁啊?这么快?大嫂做事儿才真是不露声色的。”

    周氏一笑,小声道:“就和你家阿音差不多的情形。现下还没定,我就和你说啊,你可别说出去,不然我找你麻烦。”

    陶氏又吃了一惊,就这么放弃陆缄了?前些日子还在和二房争得你死我活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却不好直接问,便试探道:“我还以为……”

    周氏严肃地道:“以为什么?别听人瞎说。”

    陶氏看着周氏那样子,再看看凑成一处的罗氏和林玉珍,以及紧紧挨在一起说笑的陆云和林六,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输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于是就有些得意,多亏自家从没生过这心思,林谨容也从没凑过这热闹,不然这会儿好大一个没脸。又鄙夷地想,也只有罗氏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才对林玉珍的胃口。

    不多时,意兴阑珊的林大老爷使人进来问众人是否要走了,众人正觉得怪没意思的,也就使人去请林老太,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地往外开去。

    行至二门附近,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林谨容回头,但见陆纶一手抓着陆缮,立在道旁的小亭子里朝着她笑。果然如同林五所说的一般,陆纶又黑又胖又矮,那脑门子给太阳晒得黑亮,还反着光。

    陆缮还是一副苍白瘦弱的样子,裹着夹衣,像根豆芽菜似的,有气无力地紧紧贴着陆纶站着,睁着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看着众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玉珍半酣,兴头很高,便道:“你们两个,光顾着站在那里傻笑,还不过来和长辈们行礼问好?”

    陆缮就有些退缩的意思,陆纶却是正巴不得这一声,一手拎着陆缮的衣领,大力将他拖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给众人行了礼,趁着大人们在告别,蹭到女孩子们身边站定了,望着林谨容笑道:“四妹妹,好久不见你,你怎么一直不来我家玩?早前在外头见着了小七弟,他没去年好玩儿了,送他一只蝈蝈,都要偷偷看大人们的脸色。”

    林七便讥讽道:“小七弟现在开蒙了,写字读书了呢,哪还敢记着蝈蝈?不像有些人,十四岁了,还一心只记着蝈蝈,成日爬高下低的,不务正业,只怕一本书都读不完的。”

    陆缄眼里闪过一丝恼色,厌烦地瞪了林七一眼,威胁地朝她握了握黑黑的拳头:“走开,矮白胖子,别来招惹我小心我把你揍成猪头。”

    林五报复性地一声笑了出来。林七大恨,跺着脚道:“死黑胖子,死矮子,敢说我矮?你才是猪头,没拔毛的黑猪头看看你,比我四姐大一岁,才和她一般高,你羞也不羞?”

    陆纶认真打量了一下林谨容,走到她身边和她比了比,严肃地道:“果然是比我高了。但她是女孩子,现在长的快一点儿很正常,接着她不会长了,就到我长了,有什么了不起”

    林五眨着眼睛盯着林谨容和陆纶看,突然道:“陆五哥,你上次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我四姐的么?”

    陆纶翻了个白眼:“是一只鸟了,早就玩死了。还拿什么去?都是怪你,总也不来。不然那鸟落在你手里,兴许死不了。”又怪林五:“我说让你带回去给她,你不肯,这会儿又来说?”

    “烦劳五哥挂念,我近来有些忙。那个,我从庄子里回来以后,我娘就说我大了,不许我乱走了。”林谨容微微冒了些细汗出来,往林谨音身边躲了躲,陆纶在某方面仿佛就比其他人要晚上那么几年,这是还把她当做小时候的玩伴呢,可落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会生出些其他想法来。

    陆纶失望地摸了摸头:“都说长大了,一点儿没以前好玩。走了”随即果断转身,拎着陆缮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不多远,陆纶便恶作剧地扔了个什么东西到陆缮的衣领里去,陆缮尖叫了一声,发狂地去追打陆纶,陆纶哈哈笑着,一溜烟朝往园子深处奔去。陆缮就像一条瘦弱的尾巴,摇摇摆摆地追了上去,转瞬之间,两个人就不见了影踪。

    就这样走了?目送着陆纶和陆缮的背影,再看看身旁林五满脸掩饰不掉的小心思,林六眉梢眼角暗含的盈盈笑意,林七满脸的娇蛮任性,突然之间,林谨容觉得自己离这些幼时的同伴们好远好远——她就在这里站着,可是她再也回不到当年了。就连在乡下庄子里那段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的时光,对她来说,也是偷来的,无比的奢侈。

    回去时林五和林谨容姐妹二人坐一张车,挨近了,林谨容才闻到她身上好重一股酒味儿,心想自己喝了不少也没这味儿,便道:“五妹妹是不是把酒泼在身上了?”

    谁知林五却红了眼睛瞪着她道:“你管我?”

    林谨容大皱眉头,转过脸去不理睬她。

    林五呆坐了片刻,竟然趴在座位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林谨音忙劝道:“五妹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好好说,这样哭闹给外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说。”

    林五只是捂着脸不依不饶地哭。

    林谨容猜她约是知道与陆缄的事情不成了,心里难过,所以借着酒劲儿装疯,索性不理睬她,只唤林五的丫头纽扣:“你进来瞧你们姑娘是怎么了?我们可没招惹她。”

    纽扣在车外听得清楚,忙进来扶住林五的肩膀,小声劝道:“姑娘快别哭了,外面都听见了,小心给太太知道。”

    林五猛地将她的手挥开,哭得更加伤心。

    林谨容冷眼旁观,暗道,这是出了火坑呢,还以为自己是跳了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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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有事去了昆明,大概初六才回来,这几天只能保证不断更,加更不太现实,毕竟咱要先保证质量。但是一旦回来,就会补上的,所以大家不要吝啬手里的粉票票,想投就尽情的投吧,我会很受鼓舞的,嘿嘿。

    第90章 自知

    林五下车时,眼睛已哭成了核桃,周氏大皱眉头,林七跑上前去扯着林五看,笑道:“哎呦,五姐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伤心?好大一股酒味儿,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周氏勃然作色,林五的情绪低落脆弱到了极点,忍不住又要哭,林谨音适时笑道:“五妹的眼睛不舒服,大伯母快领她回去看看。”

    周氏也就趁势扯了林五,先往里头去了。

    林七和林六对视一眼,满脸的欢喜得意。

    夜里,陶氏盥洗完毕,对着镜台梳头之时,龚妈妈小声道:“太太,今日听大太太说起咱们四姑娘的婚事,老奴倒有个想法,不知太太可愿意听一听?”

    陶氏扫了龚妈妈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龚妈妈忙道:“怎么不可能?有舅太太的关系在那里,两家门第相当,又是世交,我们四姑娘才貌双全,聪明能干,在这平洲同龄的姑娘中不敢说是第一,也不会少下前三。老奴瞧着姑太太大概是有些那种意思在里面,太太若是不早点下手,怕是会后悔。”

    “你以为我没想过?”陶氏叹了口气:“林吴两家的门第是相配,可吴襄不同。他年纪不小,从未听他家提过他的亲事,也没听舅太太说过,恐是志向高远,要留着将来金榜题名之后在京中高攀的,除非是吴家自己开口,咱们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真是可惜了。”龚妈妈颇有些遗憾。时下婚姻除了重视钱财外,择婿犹重进士,有道是,十年勤苦无人问,一旦成名天下知。无数的达官贵人都以女儿能嫁进士为荣,为此不惜引诱威逼,上演榜下捉婿。以吴襄如此的才貌年龄,金榜题名之时自是不愁谋得一桩好姻缘,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两厢一比较,已现颓势的林家自不是好选择。

    陶氏上床躺下:“好人家多的是,那日阿音和我说,囡囡太有主见,得找个宽厚的人家才能容得下她。慎之还小,不急,慢慢地访着罢。”

    “也是。”龚妈妈呵呵一笑:“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姑太太不知,自以为了不起,老奴等着看她去碰一鼻子的灰。”

    陶氏也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也等着看,你看看她那狂样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真是受不了。”

    林谨容并不知道这番谈话。她在冷静地分析事态的发展。既然林玉珍与罗氏已经形成默契,只要不出意外,照着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她就是安全的。虽然暂时安全了,但也不能闲着,该打算的还得继续打算。

    吴襄在她前世时,至少在她死前,一直没有和人定下婚约,就算是考中进士之后也不曾。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在她的印象中,吴襄很不错,待她也好,杨氏为人也算宽厚。最重要的是,吴家对于私底下做生意赚钱这件事的态度和陶家差不多,每年在清州那个民办的榷场里明里暗里的生意没少做,这才有了显著高于林家的财力物力。如果她能进吴家的门,她会过得比较轻松。

    相比根本不知对方为何人,家世人品行为如何的那种婚姻来说,吴家这门亲事还是值得争取的。就算是最后她和吴襄还和前生一样不能走到一起,她也该试试。试过之后不成是没办法,不试才后悔。

    林谨容看着窗外的溶溶月色,心情格外平静。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奋斗。情爱两个字太过虚幻,不是谁都有那个好运气的,不如牢牢把握住能把握住的东西,对自己好一点,好好地活下去更实在。

    平洲城西,有一条幽深的巷子,两旁是一丈高的青砖墙,墙头绿荫如盖,沿着巷子走到尽头,就是吴家的大门。平日里这条巷子总是安静的,除了吴家的下人和子弟外,基本没什么人出入。但这一日却是空前的热闹,道是车水马龙也不为过——太明府的解元出在平洲,这令平洲的士人都与有荣焉,凡是与吴家有旧的,能攀得上的,少不得都来庆贺。

    相比林玉珍昨日的狂态,杨氏的态度就显得很平静,高兴却不狂纵,谦逊却不过分。陶氏很看得上杨氏的态度,低声同林谨容道:“看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该有的修养。看看你姑母那狂样儿,真让人厌憎。”

    林谨容并不完全认同:“姑母狂喜是因为早前希望太大,同时还想告诉别人,二表哥成才与她的辛劳抚育分不开,她得比陆三太太更高兴才对;吴大伯母就不一样了,从小吴二哥就才名远扬,平洲第一神童的名头顶着,考中了再是平常不过,考不中才稀罕,所以她不能太高兴。”

    陶氏奇怪地看了林谨容一眼,细细想了一回,果然是这么回事,便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你这丫头果然长大了,竟然能想到这些。”

    林谨容说出这番话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此时细细一想,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深沉通透了一回,不由也轻笑出声,兴高采烈地执了酒壶,给自己和陶氏各斟了一杯荔枝酒:“可惜三姐今日未能和我们一起出门做客,不然她是最爱这酒的。”当年她也没能来做客。

    荔枝酒贵,林家平日难得喝到。陶氏听到女儿这话就有些惭愧心疼,想了想,安慰自己似的道:“不怕,等你姐姐嫁去清州,想喝多少都有。”

    可真会安慰自己,林谨容忍不住笑了起来:“是。”

    陶氏的眼睛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紧紧牵着陆云的手,和杨氏说个不休,眉眼飞扬的林玉珍,于是便把荔枝酒抛之脑后,朝龚妈妈撇嘴,小声道:“你说她今日可会开口?”

    龚妈妈摇头:“不会。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又是官太太,见过世面的,怎可能这样轻率?太太今日想看戏是看不到了。”

    陶氏一笑:“迟早的,我等着。”

    那边陆云发现了陶氏等人,便脱开林玉珍的手,笑吟吟地走过来,与众人见了礼,挨着林谨容坐了,小声道:“四姐姐,你可曾见过吴二哥了?”

    林谨容一怔,随即摇头:“没有。我在二门口下的车,直接就进内院,怎会见着他?”

    陆云便道:“那真可惜了。我哥哥要去太明府之前,他去我家,曾经问过你,说要和你比吹埙。我还以为他今日见着了你,必会同你比试呢,现在看来我是没耳福了。”

    早前见了陆云几次,就从没听她说起过这事儿,偏今日她就想起来了。林谨容淡然一笑,不客气地道:“难得云表妹也会有这样傻的时候,吴二哥在前头招呼客人、行礼问候都来不及,又怎会有闲心跑来和我比试吹埙?”

    “呵……”陆云尴尬一笑,沉默片刻,朝林谨容挑眉道:“我也学会吹埙了,只是学艺不精,改日还请四姐指教。”

    “好说。”林谨容回了这句话就不再理睬她,埋着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荔枝酒。

    那边林玉珍总算是和杨氏叙完话,又被一群妇人给拉过去恭喜,陶氏便觑了空上前去敬杨氏的酒,恭贺之后表示自己要去清州,委婉地问了吴家的安排如何,如果他们家有东西和人要去的,她可以帮他们带过去。

    杨氏闻言极其高兴:“真是太好了恰好的,托你替我看着点吴襄,我正不放心呢。”原本吴家是派长子去给吴氏庆生的,吴襄却说自己刚过大考,太过辛苦,不如把这差事交给他去办,他可以趁便散散心,还可以增长点见识。他素来受宠,这要求也不过分,他大哥怎会和他争?可清州不比平洲,临近大荣,民风彪悍,各色人等成分复杂,吴襄又是个表面上平和清淡,实则疏狂不羁的人,杨氏正愁随行的老管事不能压制吴襄的性子,此刻有陶氏愿意帮忙把人给捎去,那是再好不过。

    陶氏有了这样一个还人情的机会,自是十分重视,满口承诺一定会替杨氏看顾好吴襄,不叫他损失一根汗毛。杨氏少不得拉着她热情地说了好一歇,问了林谨音的情况,又好生夸了一回林谨容,双方约定了出发的日子方才分开。

    在此过程中,林玉珍频频回头张望,陶氏就是个不省事的性子,既自认看透了她的心思,少不得故意做给她看,一脸得意地和她打了招呼,回到坐席上同林谨容道:“回去就收拾东西,后天就走。”

    林谨容见她和杨氏有说有笑,便知吴家必有人去,随口道:“谁去?”

    陶氏看了陆云一眼:“你吴二哥去。你吴家大伯母刚才还托我替她好生看顾着他呢,不叫他四处乱跑。”

    陆云迅速抬起头来看着陶氏:“三舅母,你们要去哪里?”

    陶氏不怀好意地笑着:“我们要去清州,给你四姐姐的舅母,也就是你吴二哥的姑母庆生。”

    陆云沉默地看了林谨容一眼,迅速垂下了眼睛。

    第91章 旅途

    太阳刚刚爬出地平线,林、吴两家的人马就出了平洲城,顺着官道往西,不紧不慢地朝着清州而去。

    时已过仲秋,早间的气温已经有些寒凉。林慎之没出过远门,少不得掀着帘子趴在窗边看风景,冷风倒灌入车中,林谨容和陶氏不约而同地裹紧了披风,却都默契地不去管他,而是也趁便看起了风景。

    行不多久,树木渐渐稀少,一片绵延不到头,东长一丛草,西露一块土,犹如癞痢头般难看的土地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林世全打马上前:“三婶娘,四妹妹,这就是城西那片盐碱地。”

    林谨容和陶氏便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外探望,陶氏抱紧林慎之:“慎之,你舅舅送你的地就在这里。”

    林慎之探着脖子往外看:“哪里?哪里?”

    林世全体贴的命人停下马车,将马鞭遥遥一指:“看那里,有块白色石碑的地方。三叔父买的地也紧紧挨着的。”

    林谨容根本没看清楚,陶氏也没能看清楚,只有林慎之装模做样地乱指一气:“是那里么?”

    林谨容轻轻一拍他的手指:“做什么?根本看不见好不好?怎地学了这个脾气?”

    林慎之害羞一笑,朝林世全伸手:“全哥哥,你抱我骑大马,带我过去指给我瞧。”他年纪小,与家中的堂兄们少有接触,也更玩不到一处去,故而,与待他温和照顾的林世全仅有的几次接触后,他就喜欢上了林世全。

    林世全见陶氏不说话,便劝道:“小七弟,露水凉,咱们急着赶路,回来再去好么?”

    “露水凉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总学女人坐在马车里算什么?晚点到清州也不会如何。”吴襄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把手往小厮染墨面前一伸,染墨便乖乖的下了马,将马缰和马鞭递进他手里。

    吴襄打马上前,挨着林世全站定了,朝陶氏行了个礼,笑道:“姑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让小七弟和我坐一会儿马,看看风景,吹点冷风,对他只有好处。”他是随着陶凤棠喊的,故而也叫陶氏姑母。

    陶氏虽然担忧天凉露重,冻着了林慎之不好,却又不想拂了吴襄的面子,便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林慎之欢喜之极,几乎是手足并用地爬上了吴襄的马背,吴襄将他搂定了,使劲一磕马腹,哈哈大笑着朝前头奔去。

    陶氏本以为吴襄就是抱林慎之玩一玩,却不防他会玩这一招,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一迭声地命人赶紧追上去。林吴两家得力的管事见状,赶紧打马追了上去。

    林谨容从窗口往外看去,只见朝阳把吴襄的身影照得一片金黄灿烂,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她羡慕地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朝林世全一笑:“三哥,这一路上要多辛苦你了。”

    她这话含的意思复杂,林世全听明白了,却不在意,只微微一笑:“没事儿,我高兴。”又安慰陶氏:“三婶娘莫慌,吴二少骑术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