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意千重第17部分阅读
世婚 意千重 作者:未知
湿散的头发贴在脸庞上,显得十分狼狈。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他一手紧紧抠住岸边的泥土,一手紧紧攥住林谨容的手,大口喘着气,回头去看又折回去救长寿的铁二牛。看到铁二牛抓住了长寿,托着往这边来了,他方才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林谨容,握着她手的那只手也渐渐地收紧。
有一瞬间,林谨容认为陆缄是非常想把她拉下河去的。他那么聪明,前因后果一想就能猜到她是故意算计他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她还反复提醒了他。长寿吃了亏,他却是半点不冤枉,她还嫌不够
林谨容平静地迎着陆缄的目光,平静地道:“二表哥,你用点力,不然我拉不上你来。”
陆缄的睫毛慢慢地垂了下去,闷不作声地配合林谨容的动作,姿势绝对不优雅地爬到了岸上。林谨容没问他有事没事儿,直接松开他的手就去帮铁二牛拉长寿上来。
陆缄沉默地看着林谨容虽然已经开长,但还显得很瘦小的背影,抿紧了嘴唇,神色意味不明。林谨容虽然忙乎着,却也能感受到背后那两道让人极不舒服的目光。
苗丫从另一个地方绕过来,见状感叹道:“还好,还好……”话音戛然而止,她有些无措地看看面无表情的林谨容,又看看沉默的陆缄,害怕地悄悄往林谨容身边缩了缩。后知后觉地想,大概他们所有人都要被罚了吧?
长寿的水灌得比陆缄多,年龄更小,胆子也更小,上了岸就有些浑浑噩噩人事不省的,由铁二牛弄出好几大口馊臭的脏水来才算是哭出声来:“少爷,少爷,我这不是在黄泉下吧?算命先生不是说我要活到七十岁的么?怎么就死啦可怜您还没中状元呢”
苗丫转眼忘了忧愁,“扑哧”一声笑将出来:“你被水灌晕了吧?胡说些什么呢?”
长寿这才清醒了些,连滚带爬地朝一旁的陆缄奔将过去,死死抱住陆缄的大腿惊喜地哭道:“少爷,少爷,您还活着太好了,小的被吓死了……您没有什么事吧?”边说边往陆缄身上到处乱摸。
陆缄又恼又好笑,喝道:“住手我好得很”
“这活宝”苗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铁二牛也是唇角带笑,林谨容没有笑,只垂眼看着那汪碧绿的水,一动不动。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看见这个人。
长寿哭够了,回头指着林谨容:“四姑娘,开玩笑也要个限度,都是你害的,算你运气好,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我害的怎么啦?”林谨容的情绪此时已然恶劣到了极点,掀了掀眼皮子,无比凶狠地道:“拿命去抵啊是我硬拉着你们跟我来游山玩水的是我没告诉你们那桥不好过,硬拉着你们过的是我没提醒你们那桥不能上两个人,硬拉着你主仆二人一同上桥的还是我把你们推下河里去的我还见死不救呢铁二牛,你是没事儿做了吧?谁叫你拉他们起来的?走啦还等着人家谢你啊?”说完转身就走,苗丫见状,赶紧跟上。
“你,你,你……少爷,四姑娘她,她……”长寿的脑子还不太灵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谨容的话,但就是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不狠狠还回去就是对不起少爷,对不起他自己。
“不要说了。是我硬拉着四表妹来这里游玩的,也是我自己要过桥的,还是你不听劝,我们二人才一同掉进河里的。”陆缄止住长寿,起身对着铁二牛深深一揖:“二牛兄弟,多谢你的搭救之恩。”
铁二牛早前没有提醒他那桥有问题,本来就做贼心虚,此刻得了他这一礼,脸一下子就涨得血红,连连摆手道:“我,那个,我,本来就是应该的,表少爷不要多礼。”然后摸着头道:“到底是春天,凉着冷,赶紧换衣服去罢,要不会病的。”
长寿嘟哝:“去哪里啊?我们的行李都在诸先生家,难道这样子回去?好几里路呢,走回去都已经风干了吧,不病才怪我倒是无所谓,我家少爷要考功名的,可耽搁不得。”
诸先生家的确比自家庄子里远得多,可是没得四姑娘的吩咐,他也不敢做主。铁二牛摸着头不知该怎么办,只见苗丫又折了回来道:“二哥,姑娘让你找条近路先把表少爷领回庄子里去,直接就找太太,再请水老先生开服汤药。”
铁二牛见陆缄没有表示反对,心里松了一口气,问苗丫:“那你们呢?”
苗丫不自在地道:“我们还要先回清凉寺呢,出来这么久,荔枝姐姐她们该急了。”
铁二牛前头引路,长寿挤眉弄眼地和陆缄低声道:“少爷,等会儿舅太太问起来,我们就说……”
陆缄冷冷地道:“你忘了,我答应过不说的。”
长寿郁闷道:“我们只是说不泄露四姑娘偷溜出来在河里玩的事情,又没说她害得你差点没了命都不能说。”
林谨容早前说的是,今日的事情都不许说出去,而且说了她害他掉进河里去不是照旧得扯出她偷溜出来玩的事情么?她早就已经算计好要让他出丑的了吧?陆缄心情很不好:“不要你多嘴,等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听。”
“哦。”长寿委屈地闭紧了嘴。
铁二牛一直竖着耳朵听,听到陆缄说不会告状,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转而厚着脸皮问陆缄:“表少爷,等会儿见了我家太太,该怎么说才好?”
陆缄平静地道:“就说我游山玩水,走到此处桥塌了,不小心掉进了河。你刚巧遇到,救了我二人就行了。”他的目光落在铁二牛腰间的渔网和鱼篓上,心想这话应该不会有破绽。
他这样平静淡然,还教自己怎么说话应对,铁二牛心里越发愧疚,摸着耳朵道:“表少爷,你莫怪我家姑娘。她心肠很好的,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只是年纪还小,拿不住轻重而已。她晓得我和苗丫都会水,不会有大碍……”
陆缄还没说话,长寿就爆发了:“她心肠好?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心肠好?再有她恶毒的人没有了。不会有大碍?你没看到那烂木头差点没砸上我家少爷啊?砸坏了她赔得起么?我家少爷可金贵着呢……”
铁二牛又尴尬又愤怒,尴尬的是的确出了险情,愤怒的是说林谨容恶毒。林谨容的心肠分明就很好,从来不会为难人。于是他也对长寿怒目而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姑娘心肠不好?我家姑娘明明就叫你别往桥上跑的,你偏不听就是你害了你家少爷,这会儿还要推给我家姑娘。哪儿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我害的?”长寿一挽袖子,就要去推铁二牛:“你再说一遍”
陆缄皱眉道:“长寿,闭嘴退下”
长寿委屈地住了手,铁二牛自然也不会再缠着他。三个人都是沉着脸闷着声走路,身上的湿衣湿鞋被冷风一吹,都在打颤。铁二牛是个不肯吃亏的,故意问陆缄:“表少爷,湿衣服湿鞋子穿着不好走吧?”
长寿又要发蛮,陆缄却平心静气地回答了一声:“是。很冷,很不舒服。”
行至一半,忽听前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少年出现在小路尽头,脚步匆匆,东张西望。
铁二牛看到来人,惊喜地喊道:“三少,我们在这里。”
那人赶紧跑过来,看到三人的狼狈样并不惊奇,只道:“四妹妹让我来接你们。”
第65章 旧事
林谨容沉默地和智平、智清二人道了别,将紫罗面幕戴上,领着几个婆子和明显是闹了矛盾的荔枝和桂圆回了庄子。
才进了门,就见早前被她遣去寻林世全的苗丫“刺溜”一下从门旁阴影里钻了出来,一边朝她挤眼睛一边道:“姑娘,来客人了。陆家表少爷带着小书童游山玩水,不期那桥腐朽塌了掉入河中。我哥哥去捉桃花鱼儿恰好遇到,救了他们。这会儿太太正陪着表少爷说话,让您回来就过去。”
看着苗丫那笑嘻嘻的轻松样,林谨容就晓得陆缄没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却并不立即就去陶氏那里,而是自顾自回了屋,对着窗外那株已经凋谢发芽的腊梅树发呆。
“姑娘若是不想过去,不如洗个脚睡上一小觉,我去和太太说您累了,吃晚饭再过去?”荔枝不知林谨容今日在外遇到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她沾满泥土的湿鞋子和阴郁的表情,也能猜到不会好到哪里去。后来又见她把苗丫打发出去找林世全,就又猜到了几分——多半陆缄主仆落水和她有关。这会儿见这林谨容这样子,下意识地就猜她是不敢过去。
“嗯。”林谨容这会儿的确也不想过去见到陆缄那张脸,她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再加上折腾了许久,爬高下低的,的确也是累极了,头挨着枕头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阴沉沉的天,干得硬白的地,枯黄的芦苇,在冷风中默然矗立的江神庙,四处奔逃哭号的灾民。
刺眼的雪地里鲜血满目,一片血红。
荔枝在拼命地喊:“快跑,快跑……”
她拼命的逃,拼命的逃,脚好痛,胸口如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五脏六腑和咽喉都在抽痛……
“嘶……”林谨容疼得坐了起来,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日影西斜,窗外绿意盈然,窗下有铺着石青色半旧万字不到头锦席白藤坐榻,角落里的青瓷刻花卷草纹香炉在吐纳着百花香,条桌上的耸肩美人瓶里桃花灿烂,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是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拥紧被子,盯着被面上的梅花纹发呆。她近来忙着庄子里的事情,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事,可刚才这个梦,却是如此的真实,甚至于半点梦里常有的变形扭曲都没有。
她竭力不想去回那场景,那场景却总是固执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在等候陆缄的那几天是她印象中两世加起来最为寒冷的几天。每天总有等船的灾民不顾守江神庙庙祝的阻止,把江神庙中能够生火御寒的东西拆个干净。把江神像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帐幔撕下来垫着盖着,把木门、窗户、供桌统统拆下,就在大殿里燃起火堆。在火堆上煮汤熬药烤饼,四处充斥着怪异的味道和孩子的哭声,老人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哼哼声,以及男人们的怒骂声,女人们低低的抱怨声。
她和荔枝算是幸运的,不用和那些人挤。不外出的时候,她们就躲在江神庙那间隐蔽的杂物间里,庙祝和他的养女把门一锁,堆上几堆干草,外面的世界就完全和她们两个隔绝开来。虽然没有取暖的火盆,小床上的被褥也很单薄,但是主仆二人紧紧靠在一起,却也并不冷,也不用担心谁会来侵扰她们,饭食虽然不好,却能吃饱,她真的很满足了。
只是她总是很担心,看到无数人拖家带口来了又去,总也看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也就无从打听家里人和陆缄的情形。直到那一天早上,她们的眼睛都看酸了,才终于看到一张熟面孔,那是一个叫陆绩的陆家旁支子弟。
陆绩虽是旁支子弟,家中贫寒,之前却也经常去陆家走动的,直到陆纶身死,陆家很长一段时间都关门不纳客,这才不见他去了。她和陆绩虽没甚交集,只是见过几次面,可在这样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时刻,见了熟面孔兼族亲心里总是比平时更欢喜几分,更亲切几分的。
她惊喜地让荔枝把陆绩请过来相问。
陆绩看到她们主仆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二嫂怎会在这里?”
她满怀希望地同他打听家里人和陆缄的消息,陆绩很干脆地告诉她,只知道林家也遭了灾,但是没见着林家人。说到陆缄的时候却瞄着她迟迟不语,许久才叹息道:“二嫂,情况危急得很,匪兵马上就要杀过来了,你还是不要等了吧,不如先跟我走,慢慢又和二哥汇合。我虽然不才,也没甚本事,好歹也能顾得你们两个弱女子的周全。”
她向来比较笨,听不懂话里的含义,只是摇头:“不行,我答应过要等你二哥的。他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二嫂啊……”陆绩长叹了一声,摇摇头,欲言又止,满脸的同情。
她下意识地觉得害怕,心里揪紧起来,颤抖着声音道:“怎么啦?”
陆绩叹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先同我走就是了,躲过这场灾难,我再帮你找二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匪兵来了可吓人。”
他越是不说,她越是害怕,以为陆缄是遭了不测,苦苦哀求他一定要说。
“我实是不忍心和你说……可是二哥的做法真不地道,我亲眼瞧见,他带着三伯父和三伯母坐着驴车往另一条路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过江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她的脑子里顷刻间一片空白,她不信,明明他把身上大半的钱和值钱的玉佩都给了她,又重金托付庙祝照顾她,还请庙祝帮忙找船家的,他怎可能就这样扔了她走了?难道那钱和玉佩是留给她生活的?那条船也是幌子?他其实是要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之后她只看到陆绩的嘴唇不停地动,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好像是在劝她和荔枝赶紧跟他走。荔枝拉着她使劲摇晃,大声喊她的名字,她勉强聚拢精神,抱着最后一分希望问陆绩:“除了你看见,还有谁?”
陆绩苦笑:“二嫂,我早前不敢和你说就是怕你不信。看吧,果然不信了吧。可我凭什么骗你啊?我问你,我二哥是不是穿件天青色银鼠出锋的袍子,脚上是乌皮靴,头上戴个青色结带巾?”又随手抓过他身边的同伴:“我问你,前日我们是不是看到陆二哥陪着两个老人坐着驴车往南边那条路去了?”
他那同伴她虽不认识,但那人的表情却是万分地肯定:“没错儿,我们亲眼看到的。还喊他来着,他假装没听见。”
荔枝颤抖着声音道:“会不会看错了啊?”
“看错了?”陆绩冷笑:“我们是亲戚,不是仇人,我骗你们做什么?愿不愿意跟着我们走,是你们的自由。我是看在都是族人,你们又是两个弱女子的份上才肯管这闲事儿,不然我是吃多了吧?”
他的同伴忙上前打圆场:“何必生气呢?嫂夫人不妨好好想想吧,匪兵真的马上就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们两个单身女子,夫人又年轻貌美,若是没有人护着,怕是不好周全,这里已经没有船了,我们有马,可以到前头的县府去坐船……”
她拒绝了他们。
陆绩又劝了两回,劝不动,径自走了。
她靠在荔枝的肩头上哭不出来。荔枝安慰她,说兴许是看错了或者是陆绩骗她也不一定。可是她想,怎会看错呢?她和陆绩也是无冤无仇,她想不出陆绩为什么要骗她,有什么理由骗她。可她还是想再等等。
她和荔枝一直等到黄昏,等到雪落满地,等到人越来越少,终于也没等到陆缄。等来的是匪兵,等来的是死。
到此为止林谨容疲倦地揉了揉额头,翻身下床,禁止自己再往下想。
桂圆从听到动静,忙笑嘻嘻地走进来,笑道:“姑娘,太太已经让人过来问过两次了,您睡得好么?”
林谨容闷闷地道:“问什么?”
桂圆就没停止过笑:“问您怎么还不过去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水老先生来扶脉。”
“我很好。”林谨容一想到自己早前因为月事不调,请水老先生开的那难吃无比,有麻又酸又苦的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怪当初林三老爷会抱怨药难吃,果然是很难吃。真难为陶氏这样长年累月地吃,还眉头都不皱。
“表少爷着了凉,水老先生开了方子,他们要在咱们庄子里住两日呢。太太向表少爷打听诸先生的事情,听那意思,好像想让咱们七少爷也跟着诸先生读书似的。”
这丫头,连陶氏和陆缄说什么都清楚,百分百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辰里就一直在陶氏的院子里出没,光顾着去看陆缄了。林谨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那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七少爷还这么小,不过刚开蒙,诸先生不会收的。”
她当初听铁槐家的提起诸梦萼时就已经想过这事,但考虑到林慎之年纪太小,跟着林老太爷更好,要拜师也是十岁以后的事情,也就没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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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直接(加更求粉红)
桂圆半点没注意到林谨容的情绪,只顾着自己开心:“要说表少爷真是倒霉,清凉山上那么多路,他怎么偏偏就走了那一条路,那桥怎么偏偏就塌了……哎呀,听人说,铁二牛遇到他们俩的时候,长寿几乎都要咽气了。不过他们还真是福大命大呢,要是铁二牛不去为您抓桃花鱼,他们被淹死都没人知道,姑太太还不得哭死?”她的思维跳跃极快,从陆缄遇险突然又转到了陆缄的文采功名问题:“姑娘,听说诸老先生夸赞表少爷的文章,说他一定能考上呢。”
林谨容垂眸穿衣洗漱,并不答话。她当然知道陆缄能考上,吴襄也能考上,而且吴襄比陆缄还考得好。
荔枝托着一盏桂花汤进来,见状忙道:“桂圆,那迎春花的鞋样你放哪儿了?怎么找不到?早前春芽姐姐来问,想借去绣一双呢。”
桂圆果然止住聒噪,跑到外面去翻鞋样。
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清净了。”
荔枝把桂花汤递进她手中,低声道:“姑娘,今日出了什么事?我看苗丫鬼鬼祟祟的,总往西跨院那边跑,然后又跑外头去和她二哥嘀嘀咕咕的。那长寿见了苗丫,就和个斗鸡似的。”
林谨容接过汤喝了,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就是我在河里玩,不巧被他主仆撞破,他要我陪他游山玩水,我只得答应,接着他运气不好掉河里了。其间长寿和苗丫斗了几句嘴。”
她说得轻巧,荔枝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正要再深入挖掘一下,林谨容已经放了碗盏,起身道:“走罢,去太太那里。”
陶氏闲极无聊,正和龚妈妈一起逗弄留儿,见林谨容进去就让||乳|母将留儿抱下去,拉着林谨容上下打量,又去探她的额头:“一回来就睡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谨容侧身挨着她坐了:“没什么,不过是温泉水泡多了,有些疲软,才一进门眼皮儿就和粘着了似的。”
荔枝在一旁赔笑道:“姑娘怕是春困呢。”
陶氏试着林谨容的体温正常,也就不再追究,只吩咐道:“什么事都是过犹不及,以后少泡久了。”
林谨容应了,抓起一把松子慢慢儿地剥:“听说二表哥要在我们这里住两日?这样不好吧?他不是来拜访诸先生,跟着诸先生学本事的么?姑母话多不讲理,要是给她知道,指不定还会说咱们耽搁他的学业。”
陶氏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叹道:“你这个孩子,平日里挺懂事的,怎么这话听着不对味儿?诸先生那里我自然有交割。他和咱们是正经亲戚,不在我们这里养病,难道还要去麻烦诸先生?你姑母虽然脾气不好很不讲理,但若是这样她都要找话说,以后也就再无人敢接待她家的人了。”
林谨容埋头苦剥松子,没有吭气。
陶氏又喜滋滋地道:“我刚才问了陆缄,诸先生平易近人,对上门求学的学子很是关照。我就想,将来让你七弟也来跟着诸先生学点本事。他答应引荐呢。”
林谨容把剥好的松子递过去:“哪儿用得着他引荐?他都是别人引荐的吧?等七弟大了懂事些,请祖父领着他直接来就是了,诸先生连佃户家里的孩子都肯教,难道还会拒绝七弟?”
“那倒也是。这会儿说这些还太早。”陶氏早前光顾着高兴了,还没想到这个,遂道:“来者是客,你去看看你二表哥。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林谨容沉默片刻,起了身。
龚妈妈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同陶氏道:“太太,老奴看着四姑娘似是极不喜欢表少爷。”
陶氏叹道:“你忘了囡囡被老太太打,受委屈是为着什么了?虽然她没细说,但我能猜到她出了那种风头,林玉珍肯定不会让她好过,不喜欢他家的人不奇怪。”又轻叹了一声:“这孩子其实没林玉珍那种讨厌劲儿。真是可惜了。要是我,杀了我我也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平白给人的。”
龚妈妈笑道:“太太又说这些有的没的,这是各人的命,半点由不得人的。”
西跨院里的结构和东跨院的差不多,只种的树不同,一株是杏花,一株是木槿。此时杏花盛放,映着夕阳,半院娇艳。陆缄一身素衣,独自坐在树下竹椅上看书;不远处春芽蹲在廊下煽火熬药;正房大门敞开,依稀可见长寿在里面收拾行李。
林谨容立在门口轻咳了一声,生硬地道:“二表哥,听说你病了,我娘让我来看你,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陆缄抬起头,审视地看着林谨容,好一会儿才缓缓收了手中书卷:“过来坐。”
林谨容默了一默,缓步过去,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陆缄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对面院墙上的一处泥污道:“为什么?我记不得我得罪过你或是你家的人。”
林谨容没有回答,事实上她想说的很多,却不知该怎么说。她沉默地盯着墙上那道越来越淡的夕阳光影看,一直到看不见了,方才道:“不为什么,就因为你看上去很惹人讨厌。”
“姑娘……”荔枝在身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林谨容不理,继续道:“我每次遇到你都要倒大霉。没有人会喜欢和扫把星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能离我远一点儿,你明白了么。”
“嘶……”荔枝倒吸了一口凉气,害怕地看着陆缄,生怕陆缄会当场发作。因为以林谨容刚才的表现,已经算是非常失礼了。假如早前陆缄落水还是林谨容导致的,陆缄怎么发作都不为过。
陆缄却只是垂下睫毛,许久都没有说话,脸上神色未明。
林谨容并不奇怪于他的沉默,只问:“你想吃什么?我还要和我娘交差。”
陆缄这才抬起眼来看着她:“油酥桃花鱼。你族兄说很好吃。”
你也配?林谨容一怔,随即冷笑:“那鱼是我的。”
“油酥桃花鱼。”陆缄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说,我就让春芽去和三舅母说。也许明天、后天我都会想吃。可能铁二牛和苗丫也会很乐意去替我抓鱼。”
林谨容冷笑:“你威胁我?”她自己是无所谓,大不了以后被牢牢看起来。但这件事对于铁二牛、苗丫、荔枝等人来说却是两回事。
“我只是想吃桃花鱼。”陆缄淡然拿起书,继续看书,不再理睬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谨容也不多言,起身往外。
出门正巧遇到林世全抱着留儿游过来,朝她笑道:“四妹妹,正好的,有件事我要问问你。”
林谨容忙道:“三哥有什么事儿?”
留儿细声哼唧起来,林世全一边拍着她的背哄她,一边道:“就是那块盐碱地的事。我看人手有多余的,不如拨几个去把沟坝早日修筑起来,等天河水来了,多灌上几次,也好早点种庄稼。但不知这沟坝要怎么建造才好,我问婶娘,婶娘说是你的地,让我来问你。”
还早着呢,这於田的事儿的确不是只靠一家一户之力能成的,这会儿开始修筑沟坝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一来成本会变高;二来以后她再想买同样的地就费力了。林谨容一笑:“这个暂时不急,待我寻人去打听一下别处的沟坝怎么建,咱们再动手。三哥有空不妨多看看书,别总想着干活儿,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因见留儿越哭越厉害,便道:“怎么啦?”
林世全皱起鼻子来:“哎呀好臭,怕是拉屎了。”
“留儿是个爱干净的姑娘,不舒服了呢。”林谨容伸手去接:“待我抱去给||乳|娘罢。”
林世全也不推辞,将留儿交给她,有些犹豫地道:“四妹妹,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林谨容一笑:“三哥有话直讲无妨。”
林世全扫了一眼西跨院的门,轻声道:“到底是亲戚,他将来若是考取了功名,对七弟也是有些好处的。”
林谨容沉默片刻,朝林世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知道了,谢谢三哥提醒我。”
林世全转身进了西跨院,和陆缄打招呼:“陆二哥感了风寒就不该坐在院子里吹凉风。风寒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拖久了也会成大病的,耽搁了你考试,那就不好了。”
陆缄放了书道:“不过小病,没有大碍。”
林世全笑笑,在林谨容早前坐过的石凳上坐下,道:“请不要和我四妹妹见识,她只是个小姑娘。她早前受了气,所以见了你难免有些小脾气……”
陆缄垂眸一笑:“我知道。”
林世全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些人嘴里说得好听,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呢?于是特意问陆缄:“这附近的风景真不错,我同我三婶娘说过了,可以领你四处走走看看,想拓碑也行的。”
陆缄早前曾在林家听说过林世全兄妹俩的事情,自是知晓林世全是维护林谨容的意思,当下淡然一笑,算是答允。
————不计费的废话,感兴趣的看————
感叹一句,写这书之前,我就知道这是个挑战,事实上,我也写得无比艰难,艰难程度超过了前面任何一本书。每个情节都要反复斟酌很久,推翻又重写是常事。
但要说明一点,关于角色设定,我有自己的底线。关于情节,主角会尽可能的不抽风,尽可能的符合逻辑——尽我所能。如果故事讲到最后,公认失败了,那也只能证明我笔力不足,水平不高。
这个故事里,没有出类拔萃、运筹帷幄、所向披靡的帝王将相,只是一群普通人,他们会犯错,他们有缺点,他们有自己的性格想法情绪,他们会恨会爱会失意会愤怒,他们做不到完美,也无法指挥和改变这个世界,虽然也许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但事实上,他们真的不厉害。他们只是渺小的普通人。
关于谁对谁错的问题。
女主重生不是验证前生的错,也不是说她前生就全错,她有她的优点和长处,否则前生一无是处,今生想在短期内迅速提高恐怕也很难。她不是为了谁而重生,她是为了她自己,查找不足加强自身,得到好处的是她自己,与他人无关,更无所谓升级只为他人服务一说。
至于到底是谁的错,我想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谁单方面的问题,都有责任,无非是错得多少,越过底线没有,没有绝对。我没试图证明谁是小白兔,也不想证明谁全然无辜,事实上,那也根本不符合逻辑,见过一只巴掌就拍响的么?错了就错了,无需掩盖。
再强调一句,角色设定有底线,好人会有好结果,欠了债的必须还。无所谓洗白抹黑,我只是站在讲故事的人角度讲述一个故事。
我口才有限,想表达的很多,可惜词不达意,真是纠结。以后不会再解释了,扛着继续往下写。难得坚持,一定要坚持。
第67章嫣红(一)
却说林谨容回了陶氏的屋子,倒是再没做出什么明显的反感陆缄之类的行为表情,只同陶氏回道:“二表哥说他要吃油酥桃花鱼。”
“油酥桃花鱼?”陶氏显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随即摇头轻笑:“我还担心他养得娇,病了要忌口,或是有特殊喜好什么的。既如此,就让铁槐家的做几个乡野小菜,给他换换胃口。”
她的担忧不是没道理,据她所知,林玉珍夭折过太多孩子,所以在起居饮食上对陆缄和陆云那是周全到了极致。
龚妈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笑道:“太太,说起姑太太养这双儿女,那也真是不容易。”
陶氏这些日子闲得牙疼,闻言忙问:“怎么说?”
龚妈妈小声道:“黄姨娘不是和姑太太身边的方嬷嬷交好么?方嬷嬷上次过年的时候跟着去拜年,往黄姨娘那里去坐了坐。就提起上次咱们姑娘斗茶和吹埙的事情来,恰好给小丫头听见了,就多嘴说给我听……”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越发压低了声音:“其实也不怪姑太太生气。您知道,姑太太自来是个极好强的人,最不能容忍别人道一句不好或是不如人。她只得表姑娘一个亲骨肉,自是希望表姑娘极有出息的。方嬷嬷讲,表姑娘还握不住笔,拿不稳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字学女红,每次姑太太出门做客都要带在身边,一举一动不许有任何不妥。再大些儿了,就请了名家来教导,琴棋书画,针黹女工,一件不许落下,务必要出类拔萃,比别人强。表姑娘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分刻苦,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就盼着那一刻彰显才名,将来说一门好亲呢。”
陶氏对林玉珍的品性清楚得很,早前二人之所以不和睦,一是因为她容貌比林玉珍强,文采不比林玉珍差;二是因为她眼里容不得沙子,不似周氏那般圆滑,不学罗氏那般谄媚。所以二人彼此不服气,看不顺眼,经常对着干。比容貌,比才气,比丈夫各有输赢高低,可说到这儿女缘,她二人真是半斤八两。
但无论如何,她虽然受尽委屈,终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亲儿傍身,三个孩儿都和她一条心,听话乖巧。林玉珍却是只得一个女儿,陆缄这个用来撑门户、只能算半个的儿子还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得日夜防着他生出异心,日夜防着被人家抢回去;又要操心陆建新那些娇滴滴的小妾们什么时候不小心生出一个儿子来,就母以子贵,母子同心妨害了正室的利益;还得防着陆家另外两房算计大房的财产,严防死守。所以,林玉珍过得真是很心苦。
人到了这个年纪,要比的就是儿女,陶氏才不同情林玉珍,有些得意地笑道:“其实是她太为难自己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看看,我可从来没有硬逼着孩子们做什么,学什么,阿音照旧得体能干,有一门好姻缘,囡囡的才气更是挡都挡不住小老七轻轻儿就得了他祖父的疼爱,可是我硬逼出来的?”
林谨容看到陶氏那得意样儿,暗道前世她还真不比林玉珍好过多少,三个儿女,只成功了一个,一个窝囊早死,一个纨绔不成器,却也不说什么,只顺势劝道:“既然母亲能够这样想,那就更好了,好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何必硬逼别人,又苦逼自己?”
陶氏闻言,笑容稍敛,轻轻拍了拍林谨容的头,道:“这丫头,自满了十三岁之后,越发像个老迂夫子,又说教起我来啦。知道了,知道了,安排晚饭去让他们取那套粉彩桃枝碗碟来用。”
林谨容在外间指着荔枝等人布桌,还听见龚妈妈在里头八卦:“要说这表姑娘,还真是有姑太太那不服输的性情。整个冬天里,都在苦练茶艺,苦练吹埙,她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喝茶都喝饱了……”
陶氏大拽拽地道:“要我说,她与其弄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不如来学学我闺女怎么理家待人,她永远也别想超过……”
林谨容听得十分好笑,同样的事情,落到她身上就是才气横溢,落到别人身上就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自家这个母亲可真是让人没话说,护短算是护到了极致。
荔枝听得分明,小声道:“姑娘,看表姑娘这劲头,只怕迟早还要再找您比试的。”
已然走了第一步,自不怕第二步,林谨容淡然道:“我随时奉陪。”
刚布好碗筷,饭菜就送了来。铁槐家的整治乡野小菜果然有一套,焦黄鲜香的油酥桃花鱼,凉拌香椿,酱爆梨花蒂,酱香核桃花,油浸浸的咸鸭蛋,新点的菜豆腐,油泼辣子香葱蘸水,配着粉彩桃枝碗碟,娇媚清新,让人食指大动。
林谨容指派苗丫:“你去请三少爷和表少爷过来吃饭。”
苗丫迅速往后退了退,使劲摇头:“我才不要见长寿。他一看到我就惹我,我一回嘴我娘就要掐我耳朵。”
桂圆忙道:“姑娘,奴婢去罢。”随即快步出了门,走到转角无人处站住了,小心翼翼地理了理鬓角那朵珠花,又整整裙子,从怀里摸出一盒胭脂,将指尖抹了一点往唇上擦了,方又继续挪动步子。
西跨院中,傍晚的凉风把石桌上的书页卷起来,林世全看着页扉上那颗小小的印章笑道:“是诸先生家的书罢?早前我也在诸先生的私塾里读了两年书。”
“是,诸先生借我看的。”陆缄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何不继续读下去?有先生指点,不愁没有功名。若有难处……”
林世全见他同情自己,不由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非也,不是我想读而不能读。先生早就说过我虽有恒心,却无慧根。既然如此,何必强求?我现在就想把妹妹养大,为她挣一份体面的嫁妆。”
陆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笑道:“有志者事竟成,你一定能成”
“那是一定的。”林世全话锋一转:“陆二哥从外地来,可曾听过这筑坝於田之事?”
陆缄答道:“听过,去年春天,京东有崔提举征用民工,随地形筑堤,借灞水於田八万倾,尽成膏腴之地,民众得利极大。”
林世全心中一动,沉吟道:“我平洲的盐碱地不少,光是北面就有几十倾,西边还有上千倾,为何无人如此?”
陆缄听他提起这个问题,神色也严肃起来,认真道:“平洲离渚江太远,要把河水引来不容易,非一家一户之力能成。除非上头真动了心思去做。”
林世全忙道:“非得渚江水不可么?难道寻常的河,好像似你来时路上见到的那条河不行?”
“那河还是太小,充其量只能作为引水排水的河渠而已。”陆缄见林世全满脸的可惜,随口道:“怎么,有人要於田?我来时见着那河边正好有一大块盐碱地。”
林世全替林谨容可惜得厉害,本想告诉他是林谨容的地,话已到口边,又觉不妥,转而笑道:“我就是听人说了这於田之事,觉着这盐碱地白白放着真是太可惜了。要是上头赶紧下命征发民夫建筑渠坝就好了。”
不直接回答,那就是有了。陆缄淡淡一笑:“是太可惜了,但此任提举年已老迈,又极迂腐,只等任期一满就可致仕享福,恐怕在他的任期内,这两三年间都不会有多余的举动。且看下任提举是否热衷农事,真想为百姓做点实事。”
也就是说,林谨容这块地还得等着撞大运才能成良田?林世全不禁暗自叹息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朝陆缄一揖,赞道:“陆二哥真是博闻广识,受教了。”
“林三弟谬赞。我是有一位师兄热衷农事,和我说了不少,恰好知道罢了。”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