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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更新至424章)第22部分阅读

      世婚(更新至424章) 作者:未知

    是随水流走或是渗透到了土层深处,不怕盐的野草也冒了出来,覆盖上些许绿色后,这片土地瞧着终于没了春天返盐时的耀眼刺目,但东一块、西一块的绿色和裸露的土色交替着,仍然显得无比荒凉。

    林世全谨慎地垂着手,老老实实地跟在陶舜钦的身后,一见到陶舜钦停下脚步或是说话,立即打足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充分调动全身的所有力量去听,去看,去记陶舜钦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从决定要来买这盐碱地开始,陶舜钦已经带着他在这片盐碱地上走了好几天。他知道陶舜钦是在选地势,同一片盐碱地,可能会因为地势的原因,筑堤坝的时候会比其他盐碱地更费力,也有可能会被选作开挖渠坝的地方,还有可能会於田成功,却变成涝地,一切都是学问。

    他不明白陶舜钦一个读书人,怎会懂得这么多。陶舜钦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也要看是什么人,读的什么书,又是怎么个读法。有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未必就能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甚至连饭都吃不饱,有些人大字不识,却着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这是为什么?侄儿想明白这个问题就懂了。”

    几天下来后,陶舜钦终于看定了西南角一块近一百倾的地,随即开始和平洲府衙的人接触。这城西上千倾的盐碱地,全是官府的,官府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聪明人,几乎是陶舜钦刚表露出了这种愿望,就有人四处打探,问要买了做什么。

    陶舜钦便请了府衙里几个管这事儿的人吃饭喝酒,林世全跟着平生第一次进了花楼,席间看着半露的妖娆ji女不敢抬头,敛了十二分精神去听陶舜钦怎么和官府的人打交道。酒至半酣,众人开始称兄道弟,ji女们把人哄得骨头酥软之际,陶舜钦方提起来,说是自家做了个梦,梦见买了那块地,在那里盖个院子就会顺风顺水,明确表示不指望这地有产出,只为买一个心安。

    有人没有被酒色迷住,本着雁过拔毛的本能,打算刁难一下,却被最管事的给呵斥住了,在哥哥弟弟的热情招呼下,这地买得水到渠成般的自然,地价自是照着最低廉的价格,量地之时八十倾的地其实得了一百倾。陶舜钦让人将这地平均分成了两份,叫人立了界石。

    林世全不明白陶舜钦为何要将这地分成两份,刚起了个头,就被陶舜钦拿话岔开:“你记着,这土地买卖有两种,一是绝卖,二是典当,也叫倚当。这契约必须经过官府,加盖红印,这叫红契,若是不曾,就是白契,这种很容易扯皮,不可取。”

    接着林世全又看到陶舜钦把几封银钱塞给了那几个人,其中管事的那个得的最多。他没经历过这些事,不由很是心疼:“官家买卖土地,本是他们该做的,又吃又喝又拿,平白便宜了他们。”

    陶舜钦袖着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其实我也没吃亏。”然后算了一笔账给他听,地价便宜,多得到的地,关键是以后有事再找这些人方便。

    “你若真是想走这条路,就要记着,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想做生意,人脉最紧要,不过些许小钱,他们少找点麻烦就比什么都强。况且人有见面之恩,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上他们帮忙了。”陶舜钦如是说。

    林世全牢牢记在心中,觑了空子寻到荔枝,只隐了去花楼喝酒的事情,把这事儿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告诉林谨容:“地才买成70文一亩,一共八十倾地,实际上是一百倾,只花了五百六十贯钱,请客送礼不知道舅老爷花了多少,但估摸着不会少下数十贯。”

    林谨容又惊又喜,喜的是这地比她买柳叶河边的地便宜了许多,惊的她没有想到陶舜钦会这么大的手笔,这下可好,她从哪里去找这近六百贯钱来还他?

    上次卖银子,她自己的钱赚了58两银子不到,从黄姨娘手里赚了46两,林谨音的赚了近80两,加上她自己原有的,统共不过394两银子,折算成钱才315贯,这缺口大了去,她早前还在陶舜钦面前夸海口说自己不要他买,会自家找钱,现在这钱从哪里去找?

    借,短时间内回不来本,谁会借她?再向马上就要出嫁的林谨音借,她脸皮没那么厚,向陶氏,她上次购买柳叶河边的地的钱都还没完全付清,月钱还在被扣中。自己真是太穷了,林谨容一下子作了难。

    要是陶氏肯把给她预备下的嫁妆交由她处置那就好了,但这明显不可能,林谨容呆坐良久,开了妆盒对着里面的金银首饰动起了脑子。她先把逢年过节必须插戴,不可动的几件物事挑出来,捡些款式简单不打眼的钗环放在一旁,打开最下面一层妆盒时,红绸包裹着的一只八宝赤金璎珞项圈长命锁,两对可以调节大小的赤金手镯、脚环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时有些怔住,心里一阵钝痛。

    这是她小时候戴的,高僧开过光的,后来跟着她去了陆家。宁儿出生以后,她没有用其他人送的长命锁,而是将它给宁儿戴上,希望能保佑宁儿长命百岁,百病不生,平安康顺。可是宁儿照旧离开了她,怎么喊都喊不醒……

    林谨容的指尖触在长命锁上,眼前一片血红,当时宁儿的血就浸染了那个“寿”字,真讽刺她狠狠地咬住牙,以后不会再有宁儿,这东西也不能保佑宁儿,留着何用?就是它了她垂着眼,逼着自己把目光从那长命锁上挪回来,亲手将红绸把东西包得严严实实,递给荔枝:“你拿去给三少爷,让他想法子把它换成钱。”

    荔枝大惊:“姑娘,其他东西倒也罢了,可这个怕是不妥啊。”这些东西都有表记,除非毁了,不然被人知道,那闲话就传得难听了,可若是毁了,又要贬价。

    林谨容淡淡地道:“你让他把它拆了,先把上头镶嵌的宝石珠子拆下来,然后找人把金银融了,分开卖。这样谁也认不出来。”她最想卖的是斗茶赢来的水晶莲花钗子,林玉珍的东西,留着膈应人。

    “姑娘,这是太太为您求来的,高僧开过光的,太太若是知晓,会伤透心的。况且,就算是卖了这个,也不够的,舅老爷不是说买给您么……”荔枝不能理解,那盐碱地毛都不长有什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买,甚至于到了这个地步。她长期在林谨容身边伺候,早就发现林谨容的安静下,掩藏着一种深深的焦虑。在庄子里的时候,她曾以为林谨容已经好了,现在看来,其实是变本加厉,只不过是掩藏得更深而已。究其原因,都在那次被惊吓生病之后,荔枝一时很有些自责。

    她颤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林谨容:“姑娘,您不缺吃,不缺穿,太太一直在为您准备妆奁,您到底在担心什么?您就算是不愿意和奴婢说,怕太太担忧,也该和三姑娘说说,她一定能帮您。”

    “父母姐弟再亲,有些事情也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她的忧虑太多,但不能为外人道,林谨容默了片刻,嫣然一笑:“荔枝,吓着你了么?我不担心什么,我就是不想要舅老爷的钱。姐姐要出嫁,我也不是小孩子啦,要舅老爷出力已经不好意思,再要他花钱,清州的表姐妹们怎么看我们姐妹?这点面子我是怎么都要的。”她顿了顿,探询地问垂着头的荔枝:“你不会把这件事说给别人知道的,是不是?桂圆那样,除了相信你,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荔枝的眼神有些躲闪,她刚才是想去和林谨音说,请林谨音来劝林谨容来着,可是林谨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也不忍心让林谨容失望,万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姑娘,要不,奴婢手里还存了点钱,您拿去应急?”

    林谨容失笑:“我还有办法,不要你的,赶紧去办事。”

    荔枝走后,林谨容趴在榻上愣怔着眼睛出了许久的神,终于想出一个法子来,便扬声喊道:“樱桃”

    樱桃是龚妈妈新挑选了送来的,才九岁,穿着翠绿衫子青色裙,单眼皮儿,眼神明亮,长手长脚,长相端正,眉眼舒展,干干净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立在榻前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林谨容笑道:“我想请几位姑娘过来喝茶,你去准备些糕点果子。”

    樱桃应声而去,林谨容叫了桂嬷嬷进来,打开衣箱翻出那件新做的玉色荷花暗纹薄绸衣裙,薄薄施了一点脂粉,插上那枝水晶莲花钗,叫豆儿跟着,亲自去请林五、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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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82章 卖钗

    第82章 卖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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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下,晶莹剔透的莲花水精钗子在林谨容的发间折射出耀眼的七彩光芒,林五一时有些眼晕,待到看到林谨容如花的笑靥,由不得就有些生气。

    林谨容身上穿的衣裙本该是她穿的,头上的水精钗子本该是人家陆云的,样样都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却这么大摇大摆地拿来炫耀,世上怎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真是讨厌。

    林五想着,脸上就有些带了出来:“四姐姐这身装扮可真漂亮。我记得这钗子是斗茶时姑母给的彩头吧?”

    林谨容含笑道:“正是。”轻轻将那钗子取了下来,炫耀似地比划了几下,“美吧?其实我也见过不少水精钗子,可没见过这么纯粹,雕工这么精美的。也难为姑母会舍得拿出来做彩头。”

    这钗子钗头乃是一对并蒂莲花,花瓣晶莹剔透,薄如冰晶,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融化在这初夏的日光下。轻轻一转,光华璀璨。

    几个女孩子都爱极了此物,林六将扇子半掩了脸不说话,林七则是好奇地凑上去:“呀,真是好看,好薄啊,也不晓得怎么弄出来的。”

    林五半是含酸,半是嫉妒,咬了扇子看着林谨容:“四姐姐,我说句话你莫要生气,这钗子其实不适合你戴。” 真傻还是不要脸?姑母哪里舍得给你啊?人家明明是拿出来给亲生女儿做彩头的,哪里会知道半途给你这个强盗抢了去?

    林谨容一挑眉:“怎么说?”

    林五将扇子掩了口,小声道:“并蒂莲啊,四姐姐,这个咱们姑娘家戴着不太妥当的。还有,你其实适合戴点有颜色的,这个配着你太素了,半点不出彩。”

    林谨容的神色顿时有些怏怏的:“那倒是……我还没想到这个。”

    林五打了个呵欠:“你想不到也不怪你啊。人总是看不到自己的短处。”

    林六慢悠悠地道:“五姐怎么总是能想到那么多呢?不过就是两朵莲花,可以看作是并蒂莲,也可以看作是双莲花。不过呢,四姐的确是配点有颜色的首饰更出彩。你瞧着太清淡了些。”

    林谨容呵呵一笑:“六妹,我记得你最爱水精是不是?你还有对水精鱼儿耳坠,想必极配这钗子。要不要让丫鬟去拿了来配一配?”

    林五的呵欠打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喉咙里,好生不爽快。什么意思啊?难道想送林六?凭什么啊?按着次序来,要送人也该先问过她要不要吧?当下便道:“四姐呀,又不是她的,配了再好看也是白搭。”

    林七马上就不乐意了:“我们就愿意配给四姐看怎么了?绿萍,你马上去拿那水晶鱼儿耳坠来,也把我那对蝉儿的一并带了来。”

    “我戴着不好看。”林谨容低垂了睫毛给她三人注茶:“就算是好看,也不好戴出去,怕给姑母瞧见了生气。”虽没有明说,却也相当于表示这钗子对她来说就是鸡肋一样的存在,不乏送人的可能。

    林六一笑,试探道:“瞧四姐这话,难道其他人戴了姑母就不生气了?”

    林谨容抬眼直视着她:“你们不同啊,姑母瞧见你们只有欢喜的,又怎会生你们的气?六妹,姑母很喜欢你是不是?”

    林六垂眸一笑,相当于默认了林谨容的话。

    “四姐姐”林五见势不好,忙道:“我也有一对水精荷叶坠,配这个才是极配得起。我也让人去拿了来试试如何?”从见到这钗子的那日起,她就极喜欢,只不过晓得不可能属于自己,便歇了心思,今日见有此等便宜可占,又怎会轻易放掉?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乐意给林六平白占了这便宜。

    她做得太明显,林七不忿,恨道:“你又凑什么热闹?”

    林五回头看着林七冷笑:“是你的东西啊?就许你们能配得,我就不能?四姐都没说什么,你生的什么闲气?”

    林谨容忙起身相劝:“别吵,别吵,都是姐妹,都配得。去拿,去拿。”

    林五得意地让丫鬟赶紧去拿她的水精荷叶耳坠来。

    林六看了看林谨容,又看了看林五,突地嗤笑一声:“我说你们吵什么?四姐不过是让我们拿了耳坠来试试,又不是说要给谁了,你们倒好,先就吵起来了,给人晓得要笑掉大牙……”她也喜欢这钗子,但不确定林谨容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真想送人,自不会便宜了林五;若是戏弄人,那她也乐意配合捉弄一回林五,但前提是要摸清林谨容的真正意图。

    几个姐妹中,最厉害是林六,这姑娘不长个子光长心眼了,这是逼着自己表态呢。林谨容索性道:“我干脆明说了吧,这钗子我留着也没用,谁最适合就是谁的。以后记得我一个好就成。”

    谁最适合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联想到早前林谨容直接说林六最爱水精,让林六去拿耳坠子来配的事实,林五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陪衬,立时飙泪:“四姐姐,你偏心你小心眼儿”

    林七马上站在了林谨容这边:“五姐这话好没道理,四姐已经说了,谁最适合就是谁的。这还没定下呢,你就说她偏心,小心眼儿了?小心眼儿的是你吧?直接说给你就不偏心,不小心眼儿了。”

    林五哽咽道:“难道她不偏心么?都是姐妹,她为何不问我,直接就让你们去拿耳坠来配?她分明就是记恨我早前在暖炉会上得罪了她的事情,故意做给我看四姐,我白白给你端茶赔礼了”

    林七冷笑:“哟,你给四姐端茶赔礼,这钗子就该送你了?不送就是没原谅你?这是什么道理?从来只见过做错事的给人送上东西赔礼的,就没见过错了的人反而追着人要东西的。你给关傻了吧你”

    “我做错事?你还好意思说?”林五“呼”地一下站起来,手指着林七的鼻子尖:“阴险小人,你们害了我,又去挑唆五姐恨我,自己得尽了好处,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我们就当着五姐的面说个清楚?”

    “指什么指?说就说,我怕你啊?”林七“啪”地挥落林五的手指,鄙夷地:“谁不知道信儿是怎么被赶出去的?你是想听我再说一遍啊?脸皮真厚”

    “我求你们别吵了。给长辈们听去少不得一顿训斥,又要挨罚。”林谨容痛苦地长叹了一声,抱住即将爆发的林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思虑不周,一枝钗子也不够三个姐妹分,这事儿就算了吧。”

    “不行”林五和林七同时回头,语气不容置疑。

    林六也盯着林谨容生硬地道:“五姐,你信谁?如果你信她,你就把水精钗给她,我半句话都没有,立刻带了七妹走人。若是你信我,就把水精钗给我,我不会让你白白吃亏。”

    此刻已然不是要不要水精钗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了人品的问题。似乎谁能得到那枝水精钗,她的人品就能和那枝水精钗一样的晶莹无暇。

    林谨容对当日的事情半点兴趣都没有,她只对林六说不让她白白吃亏这句话感兴趣,林六能给她什么呢?最好是金啊银的,她最喜欢。想是如此想,她脸上却露出为难到了极点的神色来:“你们不要为难我,伤了姐妹间的和气不好。”

    林五也咬了牙:“四姐,当日我真没有让信儿去推人,你若是信我,就把水精钗给我,我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我冤枉了这么久,就盼着有一日能洗清这冤屈。”

    好吧,现在是都在给她开价码,赤o裸地y她站队表态了。林谨容垂了眼眸不语,半晌后抬头,对着三个堂妹莞尔一笑:“我说,不就是一枝水精钗么?何必为了它伤和气?其实我更相信那日是一个意外。水精钗子我还是要送人的,但这不代表谁得了,另一个人就是坏人。”左右张望,“这去拿耳坠的丫头怎么还不来?”

    林六盯了她半晌,晓得她是不会明确表态了,突地冷笑一声:“不用了,四姐,我拿我那对衔珠金凤钗给你换这个水精钗。”

    林五涨红了脸,磨着后槽牙道:“我拿我那对镶猫眼石的赤金镯子给你换”

    成功了林谨容心头狂跳,忍住了轻轻摇头:“别为难我了,六妹的金凤钗是二伯母给你的庆生礼,五妹的金镯子是大伯母给的,都是贵重东西,我怎能要?改个时候又再说吧,茶凉了,吃茶吃果子。”

    林七大声道:“这个时候谁有心思吃什么茶,吃什么果子?四姐,你说清楚,你究竟相信谁信她还是信我们?”

    “我说了,我更信那日是个意外”林谨容也翻了脸,猛地站起身来,将水精钗高高举起,往桌上轻轻一放,“我只有一枝水精钗,既然送人便要得罪人,不送还不行,就拿银子来换谁给得多就给谁金子也成。”放软了声气,“我不贪图你们的钱,就是要姐妹和睦的意思,一口价,无更改。我数三声,你们说一二三”

    终于,一场送钗联络感情的茶会,给她成功打造成了卖钗大会。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83章 周迈

    第83章 周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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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六飞速道:“十两金子”水精钗子是好,但不能赔本,她曾经问过陆云,这钗子当时花了林玉珍六万钱,五千钱兑换一两金,这个价格半点不吃亏,成了她还赚了。

    林五要慢半拍,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十二两”

    “十二两什么啊?银子?”林七立刻捕捉到了林五的疏漏,一口截断,欢喜的鼓掌:“五姐你真舍得,十二两银子就想换四姐价值几万钱的水精钗子?太不仗义了这就是不让四姐吃亏啊,明摆着算计四姐嘛”

    林五急得满脸通红:“我说的是金子金子”回头看着林谨容,又急又气:“四姐,我说的是金子,给我”

    “你赶紧去最近的三少奶奶那里拿金子来,要快。”林六低声吩咐了丫头紫襦,回头看着林谨容笑得温柔:“四姐,你说的是一口价,无更改,对吧?”

    林谨容有些犹豫地点头:“是。不过……”

    林七气道:“不过什么呀?我们都听见的,你总不至于要帮着五姐耍赖吧?还是你想多赚那二两金子?你若是掉在钱眼里去了,成心要帮她,我也没话说。”

    “不我有话说”林六将扇子轻轻敲了敲茶床:“五姐居心不良,明摆着是早就打定主意见风使舵,要耍赖的倘若我说的是十两银子,她就会说她是十二两银子,若我说的是十两金子,她也说她的是十二两金子。且,她还比我慢了半拍这样四姐还要护着她么?我不服也不依”

    强买强卖都用上了,林谨容心里暗笑,为难地看着林五:“五妹妹,你看这个……”

    林五已经要哭了,死死咬着嘴唇瞪着双胞胎,悲愤地道:“你们合伙儿欺负我欺负我”话音未落,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咬着牙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扒拉下来摆在茶床上:“四姐,我拿这些换你的水精钗,省得有人说我想占小便宜。”说着就伸手去拿水精钗。

    林谨容看得分明,飞快地一把将水精钗抄起牢牢握在手里,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地道:“五妹,这样不好。”她完全可以肯定,这钗子若是落到林五手里,双胞胎就能上去抢,她们怎么出丑都是小事儿,弄坏了她的水精钗,她可不是血本无归了么?还浪费了她的茶啊糕点啊

    林六立刻起身,将林五拦住,抬着下巴道:“五姐,刚才说的是金子,谁要你这些破烂玩意儿”手一伸,匆忙赶到的丫头紫襦忙将五个二两一枚的金元宝递了上来。

    林六得意地笑着,气势强盛地道:“四姐,说话要算数。”

    “五妹,对不住了。”林谨容犹豫了片刻,朝刚回来的荔枝使了眼色,荔枝忙上前不动声色地验过,收了金元宝,林谨容这才将水精钗子双手递给林六:“六妹妹,你看清楚哦,这钗完好无损。”日后别又哭着闹着说她给了不好的东西,这金子进了口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把它吐出来的。

    “我还信不过四姐吗。”林六一笑,低下头,娇俏地朝林五眨着眼睛,尽显得意之情:“四姐姐帮我戴上呗”

    林谨容便轻轻帮林六簪到了发上。

    “谢四姐割爱。”林六当着林五的面把绿萍取来的鱼儿水精耳坠戴上,晃动着头,笑问林谨容和林七:“好看不?”

    林七抚掌哈哈大笑:“好看极了”

    “好,好,你们合伙儿欺负我是不是?不就是一根破钗子么?我不稀罕送你去簪死人头”林五红着眼睛,颤抖着嘴唇,将桌上的东西扫入怀里,起身就走。

    “怎么出口伤人啊?你才死人头呢”林七一巴掌朝林五打过去,中途被林谨容一把抓住,连声相劝,林五紧紧抿着唇,扫了三个堂姐妹一眼,冷笑着快步走了。

    林六按了按头上的簪子,慢吞吞地道:“五姐,慢点,别摔了跤又冤枉我们,说是我们害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你还是少做为妙,我们三个人,可不怕你一个人。”

    林五走得更快了。

    林谨容认真道:“六妹这话以后不要乱说,让人听见了,还真以为我这个做姐姐的和你们一道欺负她一个人。”

    她的态度摆得正,你们怎么欺负林五是你们的事,别把我扯上。林六听出来了,却不在意地一笑:“我说的事实,今日本就是她没道理。说到谁面前去,都是她错”

    送走双胞胎,桂嬷嬷欲言又止,林谨容晓得她不赞同自己这样做,也不问她,只顾着装晕支使她去做事。桂嬷嬷果然没勇气说出来,叹着气担忧地退了出去。

    “东西都送给三少爷了,他马上就出门去办。”荔枝小声问林谨容:“姑娘,为什么不给五姑娘?她许的还是十二两呢。”二两金子可以折算十贯钱了,本就是为了钱,为何不要?

    “卖钗子给她们是迫不得已。”林谨容低声道:“要见好就收。大伯母不见得会愿意五妹花这么多钱买这钗子,何必去招惹她。六妹赚了,心满意足,二伯母才不会来找麻烦。”多要林五的二两金子,还容易给人落下口实,说她为了钱故意挑唆堂妹吵架不和睦。虽然现在也还是有人会这么说,但她总能说,她是被逼得没办法,若真只是为了钱,她干嘛不要林五的十二两金子呢?

    况且她本就想卖给林六。一是因为二房有钱些,更贪小便宜,二是周氏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长期把持着家务,周氏天性谨慎,不会满意林五花这么多钱买这钗子,就算是真的卖给林五了,这钱也拿不安稳,为了二两金子何至如此?

    荔枝叹道:“虽说是五姑娘没道理,好端端地要扯出暖炉会的事情,又是她自己言语间出了差错,输了也怪不得别人,可奴婢担忧,大太太会认为您不为钱,专为和六姑娘、七姑娘一道故意欺负报复五姑娘。还是要得罪她。”

    要不得罪,就真的只能如同林七说的一般,白送就不会得罪了。林谨容坐着想了片刻,叫荔枝:“你去装些糕点,我去一趟朴简居。”虽然怎么都不可能让周氏母女消气,但跑这一趟却能堵人的嘴。

    到得简朴居,尚在门口就听见林五的哭声,林谨容与荔枝对视一眼,让小丫鬟上前去和周氏禀告。

    少倾,房里响起林五的骂声:“猫哭耗子假慈悲,还嫌我气不够啊,不见,不见,让她走”

    周氏低声呵斥了两句,林五的哭声低了,石榴走出来请林谨容进去。

    林谨容极少串门,来简朴居的次数屈指可数,进了门少不得仔细打量一番,但见所有东西都是半新不旧的,与奢华精致二字无缘,甚至比不得陶氏的屋子,心中不由暗自感叹一声,周氏这个当家儿媳做得辛苦,不管背里多么实惠,但表面上却也必须节俭,否则谁会服气?正想着,就见林五红肿着眼睛恶狠狠地道:“你来干什么?”

    “五妹,你要怪我我也没法子,话已说出口了,总不能吃回去。”林谨容朝周氏行了礼:“大伯母,今日的事情是我处置不当,我本是好意,却不知会闹成这个样子。得罪了五妹,我私底下来和她赔个礼。”

    “过来坐。”周氏微微一笑:“本就是你五妹没道理,怪不得你。”

    “我怎么没道理?”林五哭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我多给钱也不要,成心就是和那两个胖妞一道欺负我,还好意思跑到这里来扮好人,走啊”

    林谨容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任由她指责。

    周氏低声斥道:“闭嘴,当着你表哥的面闹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太不懂事了”

    “姑母,没有事。家里的妹妹们也经常闹腾,我都习惯了。”一条陌生的男声忽地从角落里响起来,林谨容唬了一跳,循声看去才看到窗边的藤椅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着淡紫色的儒衫,戴青色儒巾,眉眼与周氏略有一二分相似,浓眉大眼,气态温和,手里还拿着卷书,好似适才林五哭闹的时候,他一直在看书。

    少年见林谨容看来,微微朝她颔首,目光又转到了手里的书卷上。

    林谨容一颗心顿时跳得怦怦乱响,这个人她认得,是周氏的内侄周迈,也就是林五后来的丈夫,周氏喜欢他温和宽厚,在她与陆缄定亲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动手把他和林五定在了一起。他也出现了,照旧的得到周氏的喜爱,会不会后头的事情还是照着原来的路走呢?想到此,林谨容就有些心神不宁,迅速起身同周氏辞别:“五妹心情不好,我改个时候又来。”

    周氏见她看到周迈就开始不自然,以为她是见了外男害了羞,也不留她,严命林五送她出去。

    林五不曾消气,只作不曾听见。

    林谨容也不计较,反倒劝了周氏两句,匆忙离去。

    周迈也跟着起身告辞。

    周氏命人拧了巾帕,亲手给林五擦了脸,安慰道:“你闹什么,省下十二两金子还不好么?你若真是高价把那钗子买了来,那才真是蠢了。”

    林五哭道:“我不服气嘛。谁都可以,就不能是林六、林七得到。她们简直坏透了,比四姐还坏。”

    “不服也得服,是你自己沉不住气,说到哪里去都是你错。你几个姐妹都在懂事了,怎么你就没长进呢?”周氏训斥了林五一回,捧着茶杯想了许久,吩咐石榴:“你去打听一下,三房最近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银钱上的动静。”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84章 疯魔

    第84章 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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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匣里的金元宝成色极佳,摆放得整整齐齐,散发出柔和迷人的光芒。46只,2两一只,一共92两黄金,折合460贯钱。陶舜钦抬头看着对面的林谨容微微一笑:“做什么?”

    林谨容认真地道:“我想尽了办法只凑到这点钱,其实手里还剩下一点零钱的,但要留着应急,余下的140贯钱,我只能是写张欠条给舅舅了。”

    还真有信心能还上自己的钱?陶舜钦失笑:“这两日我让你过来,你一直不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砸锅卖铁去折金子,中间是否被人收了许多损耗辛苦费?”

    “您怎么知道?”林谨容微微有些惊异,随即想是陶舜钦把她卖银子的钱带回来的,她的家底有多少,他怎会不知?便笑道:“我总不能乱七八糟拿一堆零碎的金啊、银啊、铜钱啥的给舅舅,那样也太丢人了。这个舅舅带着,路上也方便些。”

    “囡囡,叫我说你什么好呢。”陶舜钦不再说要送林谨容,叫她不要客气的话,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张地契推给林谨容:“拿着吧,这个是四十倾的地契。”又捡了十八个金元宝出来,推到林谨容面前:“这些是多的,退你。”

    不是说八十倾地么?怎会只有四十倾?也许舅舅那地是给自家买的,这样很好,大家一起好,况且自己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些钱,今年秋天还有大用呢。林谨容便也不问另外四十倾地的去向,而是又捡了四个金元宝推过去:“不能让舅舅承担买地的花销。”

    陶舜钦板了脸:“你喊我什么?”

    林谨容惊讶道:“舅舅啊。”

    陶舜钦便将那四个金元宝扔过去:“还知道我是你舅舅?算得这么清,我还以为是外头请托我帮忙的,怎么不再封个红包给我做辛苦钱?”

    林谨容赶紧起身赔礼:“是我不好,舅舅不要和我计较。”

    “坐。”陶舜钦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给林谨容斟了一杯,低声道:“你这孩子着了魔,不肯和我说实话。我虽不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想着,大势所趋,这地兴许真有那么一日能成良田,三年五年不能成,七年八年十年总能成,若是不成,丢着也算不得什么。我一共买了八十倾地,一半帮你买,剩下一半留给小老七。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造化。”

    舅舅,不是我不肯和您说实话,而是不能说,谢谢您这么宠我,这么疼我。林谨容垂着眼把剩下的金锭推了过去:“那还是给我家姐弟的,舅舅要收钱。我们不能总是拿您的,您若是不收我的,我就让我娘另外买点什么送过去。”

    “你敢”陶舜钦指着林谨容,色厉内荏:“那是我送小老七的,什么事?人情往来是我和你母亲之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怕欠人情?说句难听话,真要算起来,你这点小钱就能还清欠我的人情么?你若真是觉得舅舅好,日后就记得多孝敬一下舅舅,有心就比什么都要强。”

    林谨容的鼻腔一酸,抬眼看着陶舜钦脱口而出:“那么,舅舅回去以后也在清州买些盐碱地放着吧?”

    陶舜钦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会考虑的。”

    还可以多存些粮食,那个也能狠赚一笔。林谨容话已到口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舅舅,您同我祖父说了我们去清州给舅母贺生的事情了么?”

    陶舜钦收回目光:“说了,你祖父已经同意了。”

    “太好了”林谨容欢喜地收了东西,辞过陶舜钦,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她要去清州榷场,非去不可。其年,林五曾从关心国事的周迈那里听说一件事,又转述给她们听。

    北方大旱,漠北蠢蠢欲动,与朝廷摩擦不断,北边储积匮乏,运输困难,所以这一年的冬天,朝廷不得不采用入中的方式募商运粮,把粮食运到北地后,粟价当得七百五十钱的可以得到二千钱的交引,然后根据自己的需要跑到京里或是东南州军去取钱或盐。陶家不必冒险跑那么远,却可以多存粮,卖给想赚这辛苦钱的粮商,稳稳当当赚一笔钱。

    还有一件事,朝廷在之后的年月里逐步放开了一些香药物事的买卖,在她十五岁那一年达到了高峰,一气放开了三十七种,让商家乐开了怀。这中间商机很大,但她不知道现在所用的这些东西中,哪些是官办禁榷的,哪些是放开流通买卖的,正好从清州的榷场学起。

    沉思间,已然到了院子门口,林谨容才一进门,就见樱桃迎上来小声道:“三姑娘来了,问您卖钗的事儿来着,好像很生气。还骂了桂嬷嬷不管事。”

    林谨音好面子,必是收到风声来算账的。林谨容的小心肝儿由不得的一颤,脸上堆出一个笑来,故作欢喜地大声道:“姐姐,你找我?”

    林谨音满脸的怒气,冷冰冰地看着林谨容劈头盖脸地道:“你穷疯了那金子银子就那么招你喜欢,那盐碱地就那么重要,能让你厚着脸皮卖首饰给自家姐妹?你知不知道大伯母是怎么和我说的?打开你的妆盒给我看都卖了些什么?”早前周氏语重心长地和她说,晓得陶氏在给她办嫁妆,又要筹谋林亦之和林谨容的亲事,手头难免有些紧,需要帮助别为难,只管去说,怎么都会匀点过来,就当是大伯母给的添妆,她当时羞得恨不得有条地缝给她钻进去才好。

    “不开”林谨容收了脸上的笑容,淡然道:“既然姐姐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就喜欢金子银子,我就想买盐碱地。我不偷不抢,又没骗谁,她们自己心甘情愿,我不给还不行,我是成全她们,怎么了?”

    还振振有词的?林谨音气得打跌:“你还顾不顾自己的名声?想要我不告诉母亲,就去把水精钗换回来”

    “不换姐姐都知道了,母亲还会不知道吗?”林谨容气死人不偿命:“钱我已经花了,木已成舟,姐姐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不如不要气。”

    林谨音气急,高高举起手来,林谨容反倒迎上去,硬邦邦地道:“大伯母无非是因为没占到这个便宜,所以心里不高兴,故意去排揎我们。你看二伯母说什么了?什么都没说。还很欢喜。”

    简直不可理喻林谨音大怒,手猛地往下一挥,林谨容闭了眼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脸颊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再睁眼,却是荔枝挨了这一巴掌。

    荔枝不顾脸疼,跪在地上道:“三姑娘息怒,当真是几个姑娘都想要,逼迫四姑娘,说什么姑娘信谁就给谁,拿不到的就是坏人,四姑娘没法子才不得不用这个法儿的。”

    林谨音看到林谨容那副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顿生一股无力之感,长叹了口气:“这是疯魔了,她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随便吧,成龙上天,成蛇钻草,我管不得。”言罢耷拉着肩膀缓缓走了出去。

    荔枝忙推林谨容,示意她赶紧去和林谨音解释清楚。

    不是疯魔不成活,解释不清楚。林谨容轻轻摇头,打开钱匣子,把十八个金元宝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她自己明白,以后再不能干卖首饰给堂姐妹的事情了,否则过不得多久,林家四姑娘爱财如命的名声就会传出去,对整个三房都没好处。这条路比她想象的更难走,更艰辛,但她想,她其实是幸运的,她有陶舜钦这样的舅舅。

    简朴居里,周氏托着腮问许嬷嬷:“你说陶舅老爷前些日子在城西买了八十倾盐碱地?”

    许嬷嬷使劲儿点头:“是,一共花了五百六十贯钱。老奴的娘家侄儿花了大功夫才从外头打听来的。听说是陶舅老爷夜里做了梦,梦见要买那块地来盖所房子才能顺风顺水,可是地契上头写的却是三太太的名字,还分成了两份。”

    这是要做什么?突然就买了这么多没用的盐碱地,难不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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