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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蓝登堡之舞 作者:忘却的悠

    十四章

    “将军,这是柏林拍来的电报,”我将电报展开放在阿德里安的办公桌上,“今天早上8点25分。”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他瞟到我脸上一片明显的青肿,愣了一下。

    他轻声说:“过来。”

    我在椅子的扶手上靠着,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微微笑,手抚摸着我的脸颊,避开了肿起来的部位:“只有衰老的人才总是叹气。”

    “我老了。”

    我笑。

    他轻轻碰了一下淤肿,我嘶嘶抽气。

    “你不是最要面子的么,被打了也不遮一遮。”

    “就是要给你看,”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然后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女气,“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阿德里安渐渐敛起了笑,垂下眼睛。

    “我可不觉得心疼。”

    他拿起桌上的电报扫了一眼,扔回去,“我想命令都已经传达下去了吧,少尉。”

    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冷漠搞的怔了一下,半天才缓过劲来,继而从扶手上撑起站直,立正道:“是的,将军。”

    “那么现在,把这份电报和调用授权送到机械师去。”

    “是,将军。”

    我拿过文件,转身前的瞬间我深深看了他一眼:

    “约德尔少将,说真的,现在这样真是糟糕透了,无论我还是你,我们的一切都糟糕透顶。”

    他垂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文件,然后笑了一下,“安静,少尉。”

    我猛地摔上了门,身后轰的一声震响。

    中央大道上站满了瑟瑟发抖的华沙民众。

    波兰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十月早上的街头,茫然地随着人群走着。

    我逆着人潮往机械师的指挥部走去,迎面走来大大小小的身影,密密匝匝像西伯利亚的羊群。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穿着工作服,学校的制服,系着围裙,有的甚至还穿着睡衣。

    九点钟的太阳照在他们惊吓过度的苍白脸色上,一个个惊惧地张大了双眼。

    人们都在胸前画着十字,只有我知道,主已经选择抛弃他们了。

    我越走越急,心脏不受控制地痛了起来。

    “回去!”

    我穿行在人群中,大声喊着,“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你们不要命了吗?”

    一个眉眼间一片绝望的高瘦男子苦笑着对我说:

    “长官,我们能去哪里呢?连家都回不去的人我们能去哪里呢?”

    “来不及了,长官,”一个妇人抱着他的孩子,“愿主收留我们,保护我们。”

    他们看着我,目光几乎是悲悯而忧伤的。

    我像是被火包围了一样失控,横冲直撞地跑走了。

    当我走进机械师的指挥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穿得一身齐整的队长精神熠熠容光焕发,就像去参加德国皇帝的加冕礼一样兴奋荣耀。摸了头油的头发和他的皮靴一齐闪闪发亮。

    看见了我就像看见了亲人一样,他热情地走上来用力握了握我手,宝贝一样地接过我手中的东西:

    “您好,看见您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您可是在约德尔少将身边工作的人呢。”他露出大大的笑脸,“我和我的兄弟们都等了好久啦,今天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天,您说是不是少尉?”

    我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回去了。”

    “哎,”队长一手拉住了我,“少尉现在出去可能不太安全,”他得色的笑笑,冲我眨眨眼,“要知道,弟兄们激动起来没什么控制的……”

    “我知道,”我不留痕迹地挣开他的手,“我没问题。”

    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了。

    出了指挥部,我拼了命地在路上飞奔,几乎要把肺都撕裂地大口呼着气。

    枪声在四面八方开始响起。

    我正好一头撞进房间。

    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席卷了整个城市。我死死闭上眼睛。

    先是红色,然后是五彩斑斓的粘稠□的颜色在我的脑海里奔流,我闻到了浓重的腥臭味道,记忆里暗无天日的腐烂和绝望扑面而来。

    那是……

    摇摇欲坠的铁皮破屋子另一头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看不清颜色的破布,一丛破败的像枯草一样的红发露在外面。那是里昂家的大小姐,卡布兰多说:“我姐姐得了热病。”

    “死了就丢在垃圾堆上。”

    鲜血使街道变成红色的河流。

    尸体堆成了山峰。

    化了腐臭的液体从尸堆中间流出来。

    苍蝇嗡嗡飞舞。

    那些“东西”是刚刚从我面前走过的人群。

    我开始玩命似的呕吐,吐得耳鸣眼花,直到一股力量从后面把我提了起来。

    “你哭了。”

    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我真失望。”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墙壁,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阿德里安的声音缓和下来,“第一次,我可以当你是不习惯。慢慢你就会适应了。”

    “不,”我直起了身体面对着他,“我道歉是因为,我想我适应不了,多少次都适应不了。”

    他愣了愣,随即淡然一笑,仿若我刚刚只是在跟他撒娇:“真遗憾,就算你适应不了也得适应。你应该庆幸你没有上过战场,少尉。”

    “那是不同的,战场上我……”

    “那是相同的。”

    他再一次截断了我的话,“不论用多么高尚的借口,都是杀人,今天那些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你杀的,这是唯一的事实。”

    “怎么能这么说!”

    我激动得声音颤抖,“我只是不得不服从命令!”

    “既然你知道这是命令,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