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武状元第107部分阅读
盛唐风流武状元 作者:未知
踪。她就如同那些石雕的人偶一样,静静的立在无字碑前,看着空白如砥的石碑出神。
李仙惠和李持月、蓝田郡主摆好了祭品香烛,开始磕拜。
这已经不像是皇家的祭礼,而与普通百姓家的祭祖差不多一样。
秦霄静静的站在太平公主身后,表情有些凝重的看着这个如同武则天一般叱咤风云的女人。
太平公主厚裘斗篷上的白色丝羽轻轻飞扬,几绺头发跟着飘起。面容之上,渐渐的多了一股哀怨。
秦霄仿佛又记起,洛阳上阳宫里,武则天祭礼之时抱着棺裹痛哭流涕的太平公主。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失去了母亲的女人。
她也有如同所有平凡女人一样的天性。
远处山峰朦胧,乾陵的楼阙墓室宛如群山中的仙人楼台,巍然屹立。
李仙惠等人很识趣的走到了一边,细细观瞻那些石雕与碑文。
秦霄也正准备移步离开,太平公主有些语音晦涩的说话了:“秦霄……”
秦霄顿住脚步,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在。”
太平公主仿佛抚摩着武则天面容一般轻抚着无字碑,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何要立无字碑么?”
太平公主的声音很轻,仿佛怕吵到了沉睡的武则天。可是秦霄偏偏听得十分清楚,还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阵苍凉与忧伤。
“秦霄不知。”
秦霄说道:“圣后智深如海用意深刻,秦霄驽钝,揣测不透。”
太平公主水仙般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仍在轻轻的掸拭着无字碑上莫须有的尘埃,柔声说道:“其实,母亲的意思是,她这一生的功绩和伟业,用任何笔墨都是无法详述的,于是就立下了这一块无字碑。”
“或许是吧。”
秦霄心中一笑,你这个当女儿的,或许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思。垂危之年的武则天,已经从一个漠视一切心硬如铁的女皇,变作了跌落凡间的普通女人。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太平公主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淡然而自豪的笑容:“母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女人,是万年最光辉的女人。她的功绩是任何人也无法超越的,包括男人。”
秦霄不经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管太平公主背对着他,是否看得到。
太平公主也没有理会秦霄的表现,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母亲,你是那样的伟大,伟大到任何人都无法超越,伟大到你的子孙们自惭形秽。你知道么,你辛辛苦苦数十年建立的王朝,正一步步走向堕落与腐化。昔日的大周,是何等的辉煌与繁荣。可是自从你离去之后,数年来大唐的江山一日不如一日,气象不复往昔……”
秦霄静静的站着。他知道,太平公主的这些话,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太平公主的语音里满是哀愁和怀念,喃喃的道:“母亲,你知道么。不管你当年做了多少的好事,为社稷百姓谋求了多少利益。可是在那些男人们的眼里,你只是一个窃国妖妇。你的女儿,如今也被他们当成了弄权j臣。可是又有谁能知道,我们为了大唐江山,为了天下百姓,付出了多少?老天就是这样的不公平。那些男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女人,再努力再无私,做出的事情永远都是错的。”
秦霄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叹道:钻牛角尖,偏激了。
“母亲,你是对的。”
太平公主的脸上,那股倨傲与狂妄的神色正在缓缓复苏,原本抚摩着无字碑的手,也有些激动的紧紧抓在了石碑边缘,“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让天下人明白,其实真正能给天下带来繁荣和安定的,并不只有男人。”
秦霄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顿时变作一阵冰凉:她,终于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秦霄提起步子,准备走开。
一般来说,这样的话,是不应该听到耳朵里的。他准备习惯性的回避。
这一次,太平公主没有去叫他,而是自顾说道:“后天的这个时候,太子李隆基就要登基了。”
秦霄顿住脚步,平静的说道:“公主殿下,早些完成祭祀,赶回京城吧,也好参加太子的登基大典。”
太平公主轻声一笑,缓缓的,转过身来。
她的表情,让秦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武则天……
武则天特有的那种冷漠、倨傲、睥睨天下众生的神色,带着一丝神圣不可欺犯的笑意,静静的看着秦霄。
秦霄的心,缓缓的下沉。
北风呼啸,枯黄的碎叶乱舞飞旋。空气里一股风沙的干冷味道。
太平公主的声音,如同掷到地上的冰块,叮咚作响:“秦霄,你就不用回去了。”
秦霄静静的看着太平公主,惨淡而苍白的一笑:“收手吧,姑姑。”
太平公主的身子微微一震,那股狂妄的神色里,恍然间多了一股复杂的表情。
惊讶仰或疑虑,太平公主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她清楚的听到,秦霄叫她‘姑姑’。
他极少用这种称呼的。只不过刚才的这一声,叫得是那样的自然和亲切,仿佛就是和自己的亲人在闲聊一般。
收手?
太平公主的脸上泛起一丝冷咧的笑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霄淡然的微笑,神色复杂的看着太平公主:“当然。”
太平公主静静的看着秦霄,呆立了许久,突然哂然一笑:“你很可笑,秦霄。”
“是么……”
秦霄轻叹一声,微笑。
两人对立在无字碑前,华丽的斗篷随风飞舞。
空旷的乾陵前,二人身影是那么的突兀。李仙惠等人惊怕参半的远远站在高宗墓碑前,看着他们二人。
太平公主的笑,自信满满:“秦霄,你是一个人才,很受我母亲欣赏的人才。同时,也是我十分欣赏的人才。我希望你能记得我母亲对你的知遇之恩。也认清一些眼下的形势,做出明智的选择。你是个聪明人,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很愚蠢。”
秦霄自嘲的笑,举目看了看远处的朦胧群山,感慨说道:“愚蠢到相信朝堂之上还有善类,愚蠢到相信人间最伟大的是感情。事情证明,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人一旦被利欲冲昏了头脑,所有的事情都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变成疯子。”
太平公主居然没有发怒。
一如当初那样微笑着看着秦霄:“你果然是一个多情的人。”
“是,我承认。甚至可以说,是滥情。”
秦霄苦笑,面色苍白而又失落。
“难得有情郎……”
太平公主缓缓走了两步。靠近秦霄一些。
她丰腴的脸庞,洁滑如玉;额间花钿,却如火般炫烂。凤眼微挑,朱唇皓齿。
李仙惠说她是大唐第一美人,就算是有些许讨好,但也不算违心。
这样一个四十岁的女人,风韵尤佳冠绝天下。
太平公主的微笑。宛如长姐慈母:“秦霄,你很聪明,聪明到连我都对你惧怕,让我彻夜难眠。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太子会放心么?”
“或许吧。”
秦霄自嘲的苦笑,含糊其辞答非所问。
一阵大风,天色暗了下来。二人的衣袍自相飞舞。
太平公主略略仰头看天,无限风流的展眸一笑:“要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秦霄随意而敷衍的笑了笑,想起了三年前去洛阳最后一次看望武则天时的情景。那一天,也正好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你的心里很惊讶,对么?”
太平公主淡淡说道:“为什么乾陵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守陵人。”
“算不上惊讶吧。”
秦霄平静地道:“据我所知,这里不仅有守陵人,还有驻防的军队保护乾陵皇寝。”
太平公主微微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其实我们都是明白人,没必要绕多大的。事到如今,秦霄,你可愿意跟随于我?”
秦霄脸上泛起了微笑,静静的看着太平公主,一声不吭。他心里在想,你将乾陵的驻军都调个包,然后设下一个天罗地网让我进来。这种事情随便动一下脑子也能想得明白。你无非是想刚柔并用的逼我就范,对么?如果我不答应,就会要玉石俱焚。
秦霄的微笑,让太平公主有些略微的恼怒起来。因为她似乎从他的笑里,品读出了一股清高、不屑,甚至是怜悯。
这个可恨的男人!
太平公主微皱了一下眉头:“你可有听明白我所说的话?”
秦霄微微的摇了摇头:“收手吧,姑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一股寒气凛然的大风刮起,太平公主的身子颤抖了,她伸手将斗篷往身上裹了一裹,凤眼斜挑有些愠怒的看着秦霄:“知道么,有一句话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不要不珍惜机会,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要将蓝田嫁给你,更多的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心思,我看得起你,更不想你因为一时的糊涂而迷失在这场飓风般的漩涡之中。”
秦霄有些心灰意懒的静静说道:“就算是我相信,那又如何呢?姑姑,其实,你自己已经迷失了。迷失在奢靡与权欲中,迷失在贪婪与狂妄里。你自己回头想一想吧,这些年来,争权夺利不顾他人安危的人,诸如二张、武三思、韦后、安乐,他们哪一个有好的结局。明明是前车之鉴,你为何还要重蹈覆辙呢?”
“住口!”
太平公主语音平缓清脆的一声低喝,看向秦霄的眼神里,多了一股怒怨与杀戾。
秦霄仿佛听到,一层薄薄的窗纸被捅破的声音,和太平公主吹响战斗号角的铮鸣。
秦霄摇头苦笑:“对不起,我似乎……的确是太多嘴了。”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声音悠长、语调深遂的缓缓说道:“大唐王朝,需要的是真正的霸主去振兴,而不是一群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在天下人眼前献丑卖乖。纵然是招致全天下人的毁誉又有何妨?我要做的事情,终是要去做的。所有阻挡在我面前的人,不管是谁,一律——去死!”
秦霄摇头冷笑:“你……凭什么?”
“大胆!”
太平公主厉声一喝:“秦霄,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本来我还想,事成之后不管怎么样,留你一条活路,甚至是加官拜爵。没想到你却是这般的不识抬举!”
李持月和蓝田郡主顿时噤若寒蝉,吓得缩成了一团。李仙惠的脸色一阵苍白,却从容而又淡定的缓步走到了秦霄身边,轻轻搀着他的胳膊,平静而冷漠的看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如看死人一般的看着秦霄和李仙惠,冷笑:“好一对誓死不分离的苦命鸳鸯!”
“姑姑……”
李仙惠的声音,满是柔弱与哀求:“收手吧!”
太平公主不屑的冷笑:“仙儿,你除了和这个男人说一样的话、一个鼻孔出气,还会别的么?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李家的血液,是则天皇帝的后人!”
“正因如此,我才对姑姑说这样的话。”
李仙惠的脸上,满是哀怨:“姑姑,我们是亲人,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你自己回头看一看吧,你都做了一些什么?为了你一己的私欲,会让天下蒙受多大的伤害,会给亲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迂腐!”
太平公主冷若冰霜的厉喝:“李仙惠,你就是一个眼睛长在脚板底下的无堪女流!我告诉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有干大事的雄心与壮志。如果天下人都如你这般的懦弱与心软,那就什么事情也不必去做了!我再最后问你,和你的男人一遍——是否愿意跟随于我?”
李仙惠神色黯然的低下头来,轻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拽着秦霄的胳膊,将头靠到了他的臂膀之上。
秦霄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太平公主熟悉而憎恶的那种微笑。
太平公主听到,他不急不慢的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哦不,是我们,拒绝。”
第五卷 飞龙在天 第353章 初雪殇,花落人断肠
太平公主缓缓的点头,脸上一阵肃杀的冷漠:“很好。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你也就不用回皇城了。就在这里,用你和你妻子的鲜血,洗刷你自身的愚蠢造下的罪孽!”
太平公主缓步后步,站到了无字碑旁边,猛然一挥手。
脸上的笑,已变作狰狞。
秦霄的脸上,依旧挂着让太平公主感到痛恨和一丝惧怕的冷笑。
半晌,居然没有反应。
四个人都静静的看着高扬素手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疑惑而愠怒的又挥了一下手。
场景依旧如昔。
“混蛋,你们都睡作死人了么?”
太平公主一掌拍到无字碑上,大怒的咆哮如雷:“都给我出来,诛杀逆匪!”
秦霄摇头苦笑,平静的看着太平公主:“姑姑,我也最后说一遍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司马道上,跟随车驾而来的一百铁甲快步奔了过来。挥戈执刀,气势汹汹。
太平公主正满心失望,看到这个情景却又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或许是安排上出了一点岔错,但是……仅此一百人,也足以让你们丧命了!——蓝田,过来!”
蓝田郡主惊怕的快步跑到太平公主身边,紧紧搂着她母亲的腰肢,瞪大了眼睛看着静立着的秦霄和李仙惠。以及后面跑来地一百铁甲。
李持月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李仙惠紧咬着嘴唇,心中反倒变得轻松想来。柔柔的拽着秦霄的胳膊,就准备与他同时慷慨赴死。
‘嘣’、‘嘣嘣’,脚步震震……
“吼、吼吼!”
一百铁甲奔跑与呼喊地声音,在空阔的石山之间震响,也不怕惊到了皇陵中沉睡的圣灵。
秦霄脸上,泛现出一股悲戚之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逼我去干我并不愿意干的事情!……”
秦霄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仿佛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太平公主浑身惊战,突然瞪大了眼睛一一因为她看到,秦霄原本空空如也的身后,突然像幽灵一般地出现了数十条蒙头蒙脸一身贴身皮铠奇怪装束的人影。
每个人的背上,背着一柄煞血长刀。每个人的手臂上,缚着一张诡异莫名的铁弩!
“嗖、嗖嗖!”
瞬时间。铁矢如蝗,扑向迎头而来的百名铁甲。
惨叫四起……
这些人的生命,以最快地速度走向终结,在这个千古一绝夫妻皇帝的陵寝前。
邢长风拔剑,飞步向前。
纯钧宝剑。剑如秋水,在那些铁甲卫士的喉间飘飞一抹而过。三十把煞血长刀。将那些士兵们的灵魂和生命一起收割,变成了永伴皇陵的孤魂。
几乎是在一瞬间,司马道上鲜血如池。一百名铁甲,横七竖八地倒立四方。
太平公主的脸顿时变作煞白,嘴唇发抖地颤声道:“鬼……魔鬼!”
“来人!来人!”
太平公主困兽犹斗的大叫。
唯有邢长风等人快步靠近秦霄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蓝田郡主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母亲。我、我害怕!”
太平公主紧搂着蓝田郡主,狠咽了一口口水:“不怕!我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五百铁甲弓弩手。将他们全都射杀!”
说罢,就抱着蓝田郡主缓缓后退。
邢长风微一扬手,三十名特种营将士将整个平台团团围了起来。
太平公主恍然愣住,再看向秦霄一一他还是之前的那种表情。
从容,淡定,一股怒怨,几分哀伤。
李仙惠离开秦霄地身边,缓步朝太平公主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太平公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柔弱如柳的女子,身上居然也有令人惧怕地沉稳和气势。
“你站住!”
太平公主大叫,“站住!”
李仙惠听话的站住了。脸上,已是一片泪痕。
“姑姑……”
太平公主紧搂着蓝田郡主,冷冷的看着李仙惠。
“你真的错了,姑姑。“李仙惠声音哽咽的说道:“其实成败并不重要,你不要说‘成王败寇’这种话。姑姑,你有想过么,从一开始,你就只顾着了自己的感受和利益,你有更多的想过别人么?”
太平公主咬着嘴唇,凤眼里满是怒怨:“你是在教训我么?”
“仙儿不敢……”
李仙惠哀怨的低下了头:“姑姑,仙儿也是女人,明白做女人的痛苦和难处。可是姑姑……我们,难道就真的不可以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当普通的女人么?你所追求的东西,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和荒谬怪涎。不仅如此,还要损害到无数人的利益,甚至是害掉他们的生命!……”
“住口,你给我住口!”
太平公主终于发怒了,狂暴的大叫:“你这个井底之娃的无知女流懂得什么?滚!”
李仙惠眼睛里的泪水如泉般涌了出来,终于嘤嘤的的哭泣起来。她轻抚着无字碑缓缓的跪了下去:“皇帝奶奶……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说几句话吧!别让姑姑再这样糊涂下去了!”
太平公主咬牙切齿的怒声道:“不知所谓的小贱人!”
邢长风已经走到了秦霄身后,抱拳说道:“启禀大都督,只消些许手段。此间埋伏地五百弓弩手已经在昨天夜间全部伏诛。”
“好,辛苦你了。”
秦霄微微的点了点头,邢长风闪身远远的退了下去。
他们说话地声音不大。刚好太平公主能够听得清楚。
太平公主的信心,顿时轰然侧塌:五百人,居然被这样几个家伙……
秦霄长叹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脚来,朝前走去。
太平公主惊怒参半的死死盯着秦霄,感觉那个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朝自己扑面而来。
尽管他面色沉寂,动作平静。
可是那股无形的威压。居然比这山谷中的寒风还让自己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秦霄走到无字碑边,将李仙惠轻轻的扶了起来,搂在怀里:“仙儿……我们已经尽力了!”
李仙惠靠在秦霄地怀里,如同孩子一般的痛哭:“老公,不要!我不要再看到亲人死在面前!不要,我求你了!”
“我知道的……”
秦霄轻轻的拍了拍李仙惠,然后独自朝太平公主靠近。
太平公主强提起胆气。冷笑说道:“没什么可说的,今日我算是虎落平阳了。杀了我,回去向你的太子殿下请功讨赏吧!不过,等你回到长安城的时候,说定他也已经身首异处了。哼!”
秦霄满是怜悯地看着太平公主,轻声但是十足冷峻的说道:“姑姑。想不到,你一向是那么聪明的人,事到如今还在做这种春秋大梦。”
太平公主警觉而又疑惑的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霄微微的摇了摇头:“如果不出所料地话,张仁愿所部新组建的朔方军,现在应该夜间突袭百余里。转道包围了长安城。你手下地那些心腹兵马,已经不能有什么再有什么作为了。而且。就算是偶有一些人犯难,也根本进不了长安城。长安九门的守城将,已经在我们离开长安的同时,以发放粮饷的理由全部被唤到了皇城御率司。这个时候,你的那些心腹守城将,应该已经都被皇城御率司左郎将石秋涧秘密砍了头。然后,南衙都督薛崇简会重新选派九门守城将。于是,你地人已经不可能攻进长安城内。”
“你!”
太平公主顿时气得一脸煞白:“原来,你竟早我一手做下安排!你好阴险!”
“所以我叫你收手!”
秦霄针锋相对的回顶一句:“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要失败地,毫无胜算。”
“你这个卑鄙小人!”
太平公主大怒喝道:“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功败垂成!秦霄,你是罪人,你是个无耻的罪人!”
“你错了,错得很厉害。”
秦霄的脸色,也渐渐的变得严峻起来:“就算是没有我秦霄,你也一样不会成功的。我只不过是将你犯的错尽量缩小影响。事到如今,你若愿意悔悟,仍然来得及。毕竟你的行为暂时还没有造成极坏的损失和影响。”
“哼……”
太平公主绝望般的摇头冷笑:“来不及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现在我的人已经血洗皇宫!”
秦霄长叹一声:“原来我一直以来也错了。以前我以为,太平公主是何等的精明与智慧,其实……原来是这样的志大才疏。恕我直言,你在军事的方面的才能简直是一蹋糊涂,对形势的估摸也是令人不敢恭违。你自己想一想,既然我连南衙都做下了安排,怎么可能又会让皇宫之内祸起萧墙?你的所有心腹宰相,会被请到大明宫太液亭上参加一个以皇帝名义举办的诗会。就在这时候,他们全都会人头落地。与此同时,你手下最大的王牌左、右羽林军,就会变成无头苍娟,无人指挥调动——好吧,就算那些将领聪明到了某些程度自行举事——他们也必定失败!”
“满口胡言,你是在唬我么?”
太平公主又惊又怒的焦急辩驳:“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朝堂只在我地掌握之中,军队里的将领都已早早作了约定,只待时辰一到。就会挥兵举事!”
正在这时,司马道上远远跑来了几匹快马,驽笃的踩得石板飞响。
秦霄细下一看。是石秋涧与李楷洛以及东宫地郭子仪。
三将跑到秦霄后面翻身下马,依次上前拜奏一一石秋涧最先上前:“报大都督,朔方军大元帅张仁愿,不废一兵一卒不杀一人,已成功镇劾长安九门,接手南衙所有防务!”
郭子仪其次:“报大都督,东宫崇文馆大学士张九龄,已将窦怀贞、岑羲、萧至忠等人成功诱杀。目下正由东宫六率都督田珍,率领东宫六率捕杀太平公主一党附逆!”
李楷洛最后:“报大都督。右羽卫大将军李慈等人、左右监门卫将军十余人,已被万骑使万雷暗中擒下,袅首示众!万骑与皇城御率司亲翊府已全盘接管皇宫禁卫!”
太平公主顿时浑身无力的瘫倒下来,眼睛里一阵死灰。蓝田郡主抱着太平公主失声痛哭:“母亲……”
太平公主喃喃的吟道:“居然……就这样……全败?”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朝太平公主走去。
“你站住!”
太平公主歇斯底里的大叫:“不要过来!”
秦霄没有停步,直到走到太平公主身前。伸手下去,将她搀扶起来,柔声说道:“姑姑……事已至此,该放弃的,就放弃吧!皇帝与太子都是重情之人。不会为难你的。秦霄也愿意一力保你不死。弃了这世俗的荣华富贵与显赫身世,归隐吧!”
太平公主死灰一般的脸上。浮起惨白的笑容,哂然道:“秦霄,你真是太幼稚了!李隆基,他有可能会放过我么?其实,很多事情。我也是被逼地。我明白,我所有的东西。都是皇帝给的,他要拿回去本也无可厚非……可是,其实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要做到这一点,最有效、最安全的办法,就是爬到比他更高的地方。他不会放过我的,一如我成功以后,也不会放过他一样。你……明白么?”
秦霄缓缓地摇头:“可能是吧。太子的确不会放过一个野心勃勃要想篡位的太平公主,但是会放过一个与世无争淡泊一切的好姑姑。他的心里,始终都记得你这个好姑姑,在他小时候是如何疼爱他地,这几年来,又如何的帮助他。主动放弃你地名位、封邑、财富吧!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样,或许还能保得住一命。”
“你也说了,只是‘或许’。”
太平公主惨淡的微笑:“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我再去委屈求饶会有用么?秦霄,你不会了解皇帝的心思的。两天以后,他就是皇帝了。凡是让他心有忌惮地人,都不会有下场。不仅仅是我,也包括你!”
太平公主眼神灼灼,认真的看着秦霄。
秦霄淡然地苦笑:“我的事情,就不必姑姑操心了。姑姑,正如仙儿所说,我也不想再看到亲人死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幼稚,很一厢情愿……但是只要你愿意放弃这一切,我愿意冒着大不韪,去找太子,替你求情。我相信,皇帝也是会帮你求情的。毕竟你不同于韦后,你还没有酿成大错。”
太平公主凄然的苦笑:“你是在炫耀你的功绩,对么?就这样将一场浩劫化归于无形,救了整个长安。不错呀,秦霄,你真的很伟大,功高社稷但是,你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冷风开始肆虐,雪花,飘了下来。
纷纷扬扬,如同李仙惠零落的心情。
秦霄仰头看着乌黑的天空,喃喃的说道:“三年前的第一场雪下起的时候,我去见了圣后最后一面。姑姑,你知道,圣后最后什么样子的么?你应该都没有去仔细见过吧。”
太平公主的脸微微了一下,搂紧了蓝田郡主凄婉说道:“当时的情形……我实在不好去公然见她。只有每天躲在罔极寺内,替她焚香祷告。”
“你知道么,圣后。居然哭了。”
秦霄苍白的一笑,轻抚着无字碑:“她抱着李仙惠,吃着她做的松玉百合酥。居然在我们面前,哭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霄。
其他的所有人,也怔怔的看着秦霄。
大雪纷扬地飘落下来,整个山谷里一阵啸响。
秦霄轻抚着无字碑,声音低沉说道:“很难想象,对么?那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女皇,居然会在我们面前流下眼睛,失声痛哭。不仅如此。那一天,她还私下里和我聊了许多。聊了她对自己一生的感受、退位后的心情,还说起了无字碑。当时圣后问我,碑文该写上一些什么文字。我说,圣后不如就立无字碑吧,所有功过事迹,且任后人评述。陛下的这一生。充满传奇,任何文字去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圣后却说,我说的话与她不谋而合。姑姑,你知道么,风烛残年的圣后。心境是十分凄凉的。她地心中,绝不是如你所说的那种想法。她的心中。有许多的懊悔与自责。要不然也不会抱着仙儿失声痛哭了。”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太平公主绝望的大叫起来:“母亲是那样伟大而神圣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你们面前哭,怎么可能会有懊悔,怎么可能会自责!”
秦霄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别再欺骗你自己了。你明明知道,我所说地这些。都是真的。当时圣后还对我说过一段话,让我记忆犹新。她说。‘人哪,很多时候,总是被逼着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身份越显赫地位越尊崇,有时就越能给自己的亲人和爱的人带来伤害。秦霄,你还年轻,要想日后不留下什么遗憾,凡事要多思量,冷静一些,该忍地时候就得忍,不要感情用事啊!’最后,她都不要我们去跟她道别,因为她说,‘一看着仙儿这孩子,我心里就愧疚得很,她也又会要哭起来,惹得一阵儿眼泪’。姑姑,就算是圣后,到了最后也只落得满幅凄凉,变成凡人的心性。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地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感触么、没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么?”
太平公主的嘴角,神色变得激动而又凄怆起来。缓步走到无字碑前,轻抚着无字碑,喃喃的道:“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你到最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们所追求的东西,难道都是错地么?”
李仙惠缓步上前,轻搀着太平公主的胳膊:“姑姑,我听老公说过,朝堂之上或许无所谓对与错,但如果给大多数人带来伤害,那就是错了。您回头想想,你这样不顾一切地要推翻皇帝与太子,自己攀上高位,会让多少人流血死亡?——就算你成功了,你的江山坐得下去么?”
“我、我凭什么不可以!”
太平公主恨恨的拍着无字碑,叭叭作响:“我的父亲、母亲都是皇帝,我的两个兄长也都当了皇帝,我凭什么就不可以?他们软弱无能,凭什么不能让我来坐领天下,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是为了一己私欲?我也有我的报复和理想,我要开创一个比母亲的大周朝更繁荣、更强盛、更完美的盛世天朝!”
秦霄长叹一声:“醒醒吧!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出发点和心态,实际上,你的行为已经成为了整碍整个王朝前进的绊脚石。你贪财好敛,任人唯亲,纵容佛道,卖官鬻爵,争弄权势。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国家的前途,损害到了无数人的利益。所以,不管你是当公主还是当皇帝,最终的下场都只是——败亡!”
太平公主嘴唇颤抖愤恨的看着秦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姑姑……”
李仙惠轻摇着太平公主的手臂:“你看,蓝田妹妹还这么小,你就算为自己一家人考虑一下,也别再固执了——让我老公带你去见皇帝,交出自己的所有一切,当个普通人去吧。其实,普通女子的生活,也是一样精彩的。”
太平公主伸出一只手,缓缓的摸上了李仙惠的脸庞,似嫉妒、似忧伤的看着她,凄然的摇摇头:“不可能了!……”
秦霄长叹一声,缓缓地转过了身去。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也十分的清楚。想让太平公主活命,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地。只不过,他真的很想尽力去试一试。
太平公主。不是韦后那种妖孽般的存在。她也曾是一个多情少女,与薛绍的爱情故事令人感佩,在政治洪流与朝廷动荡中,坚持着维护李家正统的信念。不管她现在如何的不堪,之前总是有功于朝堂,有功于天下。
更何况……出于私心,泰霄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不管是因为武则天,还是李仙惠,还是自己心中对她那份极复杂的情感。
正在这时。司马道上出现了一大队兵马。齐整整的全是骑兵,大约有一两千余人,正缓缓朝这边靠近。
秦霄细下看了一阵,领头大将,居然是左羽卫大将军常元楷。
太平公主也翘首朝那边一看,不由得眼睛里顿时暴射出光彩来:“我就知道,你们是蒙我地!看。我的人来了!秦霄,你别傻了,还是跟随我吧!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秦霄背对着太平公主,惆怅的长叹一声:“仙儿。你过来吧……姑姑,居然还是这般的执迷不悟!”
李仙惠伤心、绝望的摇头。噙着泪,抚着无字碑,软软的坐了下去。
太平公主不顾一切的拉着蓝田郡主朝前跑去。邢长风等人要围上来,秦霄一摆手,这些人闪开边去。让了一条道儿出来。
长长地、空阔的白玉司马道上,太平公主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着踉踉跄跄的蓝田郡主,朝前跑去。
大队的骑兵,稳如磐石的朝前推近。
秦霄等人都静静地立在无字碑平台上,冷漠而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太平公主地脸上,露出了那种狂喜的笑容,大声叫道:“常元楷,来得甚好!……”
一个‘好’字尚未说完,走在最前的常元楷一挥手中的大刀,厉声道:“奉旨诛杀谋逆妖妇——太平公主李令月!”
“你!大胆!”
太平公主顿时停住:“你这混蛋,你说什么?”
常元楷的脸上,露出了一股十足邪恶地笑意,从背上取下一柄弓来:“受死!”
“嗖!”
的一声,一枚长箭瞬时插到了太平公主胸口!
“啊——”
蓝田郡主顿时仓皇地大叫:“母亲!——”
太平公主不可置信的怔怔看着一脸j笑的常元楷,一手捂着自己中箭的胸口,一手指着常元楷:“狗……贼!”
常元楷冷声一哼:“来人,上去取来首级!”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常元楷顿时浑身一颤,远远的看了一眼,喃喃道:“大、大都督!”
于是一挥手,止住了准备上前的两个小卒。
太平公主颓然倒地……
曾经风华天下的绝美面容上,已是一片灰死般的愤怒与悲怆,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喃喃道:“居、然……会是这个结局……”
李仙惠和李持月都失声大哭,朝前飞奔而去,齐齐扑倒在了太平公主身边。
太平公主眼神呆滞的看着天空,任由嘴角一股股的鲜血流淌下来,滑落到玉颈裘袍之上。李仙惠呜呜的大哭着去捂太平公主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已是一阵手忙脚乱浑身发抖。
“来、来人哪!叫御医!”
蓝田郡主失声大叫,慌作一团。
秦霄走到了她们身前,看了一眼插在太平公主胸前的那只箭,目不忍视的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正中心脏,一箭穿透,神仙无救……
三个女子紧抱着太平公主,撕心裂肺般的失声大哭。
李仙惠紧张哆嗦的握着太平公主的手,绝望而又癫狂的大喊:“姑姑、姑姑!你振作一些!我、我们带你去找御医——老公,你过来呀!你快过来!”
秦霄仿佛听到自己的心摔到地上的声音,一阵清脆的刺响。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沉了。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悲戚,紧紧缠绕在心头。
他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感觉浑身一阵发冷……
李仙惠脸上豆大的泪珠肆意的滚落下来,滴落到太平公主溢着鲜血的胸口上,瞬间失落那殷殷血迹里,融化得了无踪影。蓝田郡主则是发疯一般的摇着太平公主的胳膊肘儿:“娘,娘!你说话呀,你不要抛下我!”
太平公主的面容却变得淡定起来,呆呆的看着半空,感受着生命从体内抽离的死寂与残忍。
胸口的疼,已经逐渐的淡化去了。此刻,她忘却了所有的一切,脑海里渐渐变作一片空白。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心中,也没有了爱恨。
唯剩下那一片孤寂与落寞。
眼神空洞,表情苍白。似麻木,似绝望,似顿悟,似悔恨……
她的脸,曾经是那么的绝美而雍荣,如今却是满是血污与落寞;她的全身上下,曾是那样的风华袭人,妙绝天下,如今却只落得一番零乱与苍凉。
这个时候,她终亍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人,满是血污的手无力的握着李仙惠,哽咽的喃喃道:“母亲……令月、来了!等等我……原来,我……真的错了么?”
李仙惠泣不成声:“姑姑,你不会走的!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你是仙儿最好的姑姑,最好的亲人!仙儿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你的健康与平安!姑姑,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太平公主苍白、释然、无力的摇头微笑,另一只手轻抚上了蓝田郡主的脸:“我苦命的……孩子……”
蓝田郡主失声痛哭:“娘,你不要!你不要丢下我,不可以!”
秦霄背对着四个女子,顿时泪流满面……
“秦、霄……”
太平公主用她生命里最后一丝力气,在秦霄背后无力的低吟:“我女儿……是无辜的,你、要……”
一阵绝望的齐声大哭打断了太平公主的话。
“娘一一”常元楷等人齐齐翻身下马,无语的静静呆立。邢长风他们,则是齐齐的单膝拜倒,任凭雪花落到身上,心中各自一阵落寞凄凉与万千感北风肆虐,大雪依旧,而且有越来越猛烈的态势。乾陵的楼阙、华表、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