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武状元第12部分阅读
盛唐风流武状元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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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江南疑云 第48章 异乡遇故
翌日天色放晴,关铁山受秦霄之令,带领着手下的府兵再往千圣山封锁捣毁山|岤,收敛昨日在河边的发现的尸首。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
秦霄差人将夫兴村的里正、保甲、名望老宿以及傣族村的土司岩财札等人一并请到小竹屋里,对他们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同是我天朝子民,就当互助互亲,友善相待。从即日起,傣族寨免除三年赋税徭役,官府当全力扶持你们的农桑耕种,渔猎畜牧。”
顿了一顿,秦霄沉了沉语气,对着里正、保甲等人说道:“你们这些里正和保甲,算起来,也跟秦某是同僚,同是大周的臣子僚属。官职无论大小,都是替朝廷办事,代天子宣教。一直以来,你们有些事情可是办得不太好,我就不明说了。反正,从今日起,无论是汉民,还是傣民,都一概平等,大家要和睦相处。乡里乡亲的,何必要排挤打击,好好过日子,未必就不行么?”
里正、保甲等人顿时惊慌的跪了下来,叩头求饶。
秦霄抬了抬语调:“罢了,都起来吧!本官今日不是找你们来问罪的。”
缓了一缓语气,秦霄继续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前的事情,本官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汉阳县令意图谋反已经伏诛,本官也不想搞什么诛连,你们这些村里当官儿的,跟他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勾结,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什么生血祭,这种事情……”
秦霄猛提了一下声音,几乎是怒吼道:“以后绝不可以再发生!简直就是愚蠢之极!”
这一怒,吴兴国都有些坐不住了,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里正、保甲等人跪到了一起:“下官……下官惭愧,下官有罪,请秦大人降罪惩罚!”
秦霄心里一阵冷笑,又忍不住有些乐呵——目的达到了!这山敲得再猛,震不到你这只狐狸样的老虎,岂不是白白折腾?
秦霄上前一步扶起吴兴国:“吴大人言重了!常言道瑕不掩玉,鄂州之地物产丰阜民生安乐,偶有不肖之徒犯事,也是再所难免,吴大人不必挂怀于心。里正、保甲,你们也别跪着了,搞得我秦某人像个酷吏一样。其实我今天的意思,就是说一件事情:以前发生了什么,本官可以当作什么也没看到,既往不咎;今后你们如何办事,我可会时时的盯着。”
吴兴国暗暗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下官明白,谢大人宽鸿大量!”里正保甲等人,已经是有些魂不守舍,只知道在地上叩头了。
秦霄走到岩财扎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对他说道:“岩大叔,鬼哭山谷闹鬼之事,本官已经弄清楚了,并没有什么鬼怪,只是些自然的声音罢了。即日起该山谷已不会再有怪音传出,也没有了害人的毒虫猛兽,乡亲们就不必害怕了。你回去后告诉乡亲们,从今天起,可以放心大胆的前往狩猎。以后再有什么困难,记得要报告村里的里正,拜托官府帮忙。”
秦霄顿了一顿,转头对里正等人说道:“其实里正和保甲,都是乡亲,只不过是被熊知权这个狗官逼迫,才干出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的,是这样的么?”
里正和保甲都快要把头磕破了,惊慌不迭的叫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秦霄心里冷笑:当然英明了。不英明的,早就砍了你们的脑袋当夜壶了!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为虎作伥!我不砍了你们,是怕傣族的乡亲们以后日子难过,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我这一刀砍下去,汉、傣就真的成了死敌了。哼!让你们这帮家伙,捡了个暗便宜!
岩财扎激动得老泪纵横,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的点着头。
秦霄心中一阵畅快,对吴兴国道:“吴大人,夫兴村的事情已然处理得差不多了,本官想前往汉阳县衙看看,就暂不去鄂州了。吴大人州务繁忙,就不用同去了,且回鄂州吧。本官择日再行前往拜访。”
吴兴国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愕然的呆了呆:“既如此,下官且回鄂州,但有驱使,差人来叫便是。”
秦霄在膝盖上轻拍了一掌站起身来,畅然道:“既然如此,吴大人,诸位乡亲,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起身便走,心里却有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感:在部队里,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想到,我现在一个四品的御史,也能将三品刺史唬得一愣一愣,嗯……当官,有点意思。
刚出了竹屋,秦霄等人却被一众傣族村民团团围住了。
村民们齐齐跪倒下来,岩财扎说道:“大人,您真是天下上来的活佛!我们这些乡亲们,感念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便按照汉人们的习俗,为大人建了生祠,与佛祖一起,家家供奉,日日烧香叩拜,谨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说罢,众傣民一齐伏地呼道——
“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
秦霄大惊,忙将岩财扎扶了起来,道:“岩大叔,这些都是秦某份内之事,安敢受如此厚待,世人且不是要唾沫秦某欺世盗名?此事万万不可!”
岩财扎老泪纵横,激动的抓着秦霄的手,道:“大人,我们族人世居在此一百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只怪我们贫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赠送送给大人,供奉生祠,全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大人就不要再推辞了,不然,我们这些族人,就真的要心里过不去,报愧一辈子了!”
众傣民一齐呼道:“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
秦霄远远没有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情,只得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好吧,乡亲们,都请起来吧。从今以后,大家就好好过日子,但有困难就找官府帮忙。大家要牢牢记住,你们都是天朝子民,陛下对你们一视同仁,并无任何偏颇之意。秦某就此告辞,乡亲们都各自去忙吧,不要送了。”说罢,秦霄拱手一揖,转身快步便走。
身后傣民们仍然跪地不起——“祝大人福寿无边,一生安康!”
秦霄、范式德和李嗣业三人离了夫兴村,径直往汉阳县走去。夫兴村离汉阳县约有六十余里路程,三人走了半日,晌午时分正到了一个镇甸,便找到一家店子打尖歇脚。
镇子不大,人流不是很稠,客栈里的客人也不太多。三人叫了一些酒菜,且酌且聊。
饮食过半,客栈门口摇摇晃晃的闯进来一个酒醉半酣之人,冲掌柜的叫道:“老板,给我两坛好酒,我……我自行带走。”
秦霄看了一眼来人,不禁惊道:“张旭兄!”
洒醉之人闻言朝秦霄这边看过来,不禁抚掌大笑,朝秦霄桌桌边走了过来:“哈哈!秦霄兄弟!真有有缘!有缘哪!”
秦霄连忙起身引张旭落座:“张兄为何到了此处?快快请坐。”
张旭轰然坐下,却是长叹了一声,一脸愁怅的说道:“秦兄弟有所不知。张某历来放荡,整日里只是四处游荡。这次我本想游历一下江南春景。不料昨日听闻陈子昂那老小子居然死了,一下全没了兴致。哎!想我张某放荡一生,寥寥数友,今日又少了一人!于是我便晃晃荡荡的到了这个小镇上,沽几瓮酒来解解愁,遥遥的凭吊一下故人。”
秦霄惊道:“张兄是说,陈子昂先生仙逝了?真是可惜啊,晚生还一直没有机会前去拜会。”
张旭拍了拍桌了,晃了下脑袋说道:“说来可恨!陈子昂那老小子食古不化,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得罪武三思!结果冤囚于蜀中,被一个小小的射洪县县令——段简这个j人迫害而死。唉!想我堂堂男儿,竟只能遥相凭吊,全无本事为冤死的故友陈冤!”
李嗣业闻言勃然大怒,一掌拍到桌子上:“他娘的,到处都是这些害人的狗官!大人,咱们去剑南道,去射洪县,砍了这个……”眼看着一桌儿的盘儿碟儿都被震得七零八落,秦霄面色有些不善,李嗣业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笨手笨脚的将桌上的碗碟摆好。
张旭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位,便是秦兄弟身边的李嗣业李将军吧,哈哈,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张某喜欢!来来,我们一起痛饮一杯!”说罢举起酒瓮往口中猛倒,淋淋漓漓的将胸前都弄得湿了。李嗣业也跟着抓起一个大酒瓮,海口大张的猛饮起来。
海饮了一阵,张旭将酒瓮往桌子上一顿,使劲的晃了晃脑袋,眨巴着眼睛,对秦霄道:“秦兄弟,我知道你是现今的风云人物,陛下跟前的红人,也是临淄王器重的英雄豪杰。只是不知道,秦兄弟会不会像来俊臣、周兴那些个酷吏狗贼一样,帮着武氏谋害忠臣良将,李家王亲?”
此言一出,李嗣业猛的将酒瓮砸到地上,轰然站了起来,指着张旭骂道:“你这个张颠,这是什么屁话!俺老李把你当条汉子,你却这样污辱我家大人!”
整个客栈里的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吼惊吓坏了,顿时鸭雀无声。范式德忙将他拖得坐了下来。
秦霄面色一阵沉静,笑笑的看着张旭,道:“张兄大醉,这些事情我们还是明日再谈的好。酒后无良言,秦某扶张兄去休息吧。”
张旭却猛然的一挥手,大叫道:“唉,酒后才吐真言。我张颠就是想知道,秦兄弟,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二卷 江南疑云 第49章 古庙暗夜
秦霄替张旭盖好被子,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颠人,醉酒了更是疯得没边了,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大骂武三思之余还死活要秦霄说清楚,到底是效忠李唐还是武氏。
秦霄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走出房间带上门,回自己房间里休息去了。
这家客栈的最后四间客房都被秦霄订下了,李嗣业和范式德分住两边,他和张旭住中间两间。折腾了整个下午,总算让张旭睡下了,现在已是日近黄昏,秦霄只得决定在此住上一宿,明天再行赶往汉阳县。
入夜,万籁俱静,群星烁烁。
秦霄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于是索性起了身推开后窗,仰望苍穹想起心事来。
其实张旭问的问题,秦霄并不是没有想过。打从小起,狄仁杰就对他耳提面命,说天下终是大唐之天下,神器有朝一日必归于李家。几年前武则天召回曾被贬为庐陵王的李显,重立为太子,着实令一些矢志匡扶李唐的臣子高兴了一阵。可是朝中却是一点也不太平,手握重权的梁王武三思,一直以来便觊觎储君之位,明里暗里都处处为难李显,想着除之而后快。这些现状,秦霄从张柬之那些人嘴里,已经知道了一些。
只是,自己作为一个21世纪来的人,一段曾经是历史的历史,如今活生生的摆在自己面前,而且,自己又不得不做一番决择的时候,秦霄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无形之中,已经成了历史的一部份。
秦霄着实有些迷惘——“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世民是圣君,千古传颂。可是,假如他在玄武门失败,还有人会说他是圣君么?非旦不会如此,反而会背上一个犯上作逆的罪名,从此遗臭吧?”
“徐敬业失败了,于是他是乱臣贼子,武则天依然高高在上安枕龙庭;大明朝,燕王朱棣‘清君侧’靖难成功了,于是有了《永乐大典》……自从我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谁还能确信,历史还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去行走。李隆基,我的结义兄弟,还能够成为将大唐推向巅峰的唐明皇么?……”
正当秦霄神思飘渺之际,隔壁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吱呀’的轻响,然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从自己门窗前走过。
秦霄疑道:张旭醉成那般模样,难道就醒了么?
正欲出门去看看,门口前来一声低低的呼喊:秦兄弟,睡着了么?
秦霄听得清楚,正是张旭的声音,可是却透出一股贼贼的味道。
秦霄心里一阵疑惑,没有应答,静静的站着。
门外的张旭问了一声,见没有回应,轻手轻脚的走了。
秦霄暗道:看来,他是来试探我睡着没有的。如此深夜,他特意要甩开我们只身离开,会有什么企图?
想到此处,秦霄纵身从窗户里一跃而出,暗暗的跟在张旭身后,出了客栈。
张旭出了客栈,看似吁了一口大气,略有些慌张的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影跟着他,才急步朝镇外走去。
秦霄小心翼翼,紧步跟随。
出了镇甸,张旭放步快奔起来,直朝前面的一处小山走去。
秦霄心中奇道: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张旭大半夜的跑到这黑漆漆的山上,会有什么目的?
正疑惑间,张旭跑到了一处山坡山,闪身消失在一间小庙里。
秦霄远远看见,小庙里略有灯光透出,看似还有人影晃动。
秦霄纵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小庙屋顶之上,轻轻的揭起了一片土瓦,朝内看去。
看来这是个香火并不太旺的庙宇,佛像上的金漆都已剥落,房柱上也布满了灰尘,几根香烛照得庙堂内影影绰绰,昏暗难辨。
佛堂内的佛像下,盘坐着一个眉须皆白的干瘦老僧,手中捻着佛珠,双手合十俨然入定。
秦霄看到,张旭跑进佛堂后就明显的变得轻手轻脚起来,轻轻的合上庙门,缓步走到老僧面前,无声的盘腿坐下,双手合在胸前,轻轻的道了声:“大师,我来了。”
老僧缓缓的睁开眼睛,脸颊微微抖动露出了一个笑容,道:“阿弥陀佛,张施主总算是来了。再迟上一阵,老僧怕是再也见不到张施主了。”
张旭明显的一惊:“大师这是何意?”
老僧缓缓的摇了摇头,烛光下的脸庞一阵灰白:“贫僧已是油尽灯枯,寿元将尽。估计今夜便要弃了这具皮囊,去见佛祖了。张施主,怎的只是你一人前来,陈拾遗呢?”
张旭听罢老僧一席话,不禁面露戚色,眼睛里就要涌出泪来,凄惶的道:“大师一代泰斗,人皆仰望,不料将要圆寂于这荒山野庙之中……陈拾遗为父守孝已回四川,故不能前来。”
屋顶之上的秦霄心中微惊:这老僧,会是何许人物?连张旭这样的狂人到了他面前,也如同绵羊一般的温驯。他们现在所谈论的陈拾遗,正是前日冤死于狱中的陈子昂,张旭没有告诉老僧实情,是怕他伤心吧?看来,这三人交情匪浅!
老僧微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天意如此,不让贫僧天年之日,得见陈拾遗,一飨他的脍炙诗篇。不过,上天也算待我不薄,能在临终之日,得见天下第一神笔,也不枉此生了。”
老僧言罢,张旭已然是双眼含泪。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沓纸稿,缓缓的舒展开来,对老僧道:“大师,陈拾遗虽不能前来,但晚生已将他平生最爱的诗句抄录在此,谨请大师观瞻。”
老僧面露喜色,接过张旭手中的诗稿,缓缓的念叨起来——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一诗念罢,老僧放声大笑,道:“好一句‘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真不枉男儿之志!陈拾遗的这些诗句,让老僧仿佛回到了年青之时。遥望当年,老僧也如同陈拾遗一般,志在疆场,心怀天下。好,这诗,当真好!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真如一股浩气四塞,让贫僧这老朽之身,也不禁一阵热血沸腾!”
张旭暗暗的用袖子擦去泪痕,在老僧旁的案台上取下笔墨纸砚,全身伏在地上,挥笔大书起来。
老僧微微侧目观望,低低的念道——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老僧突然激动起来,睁大了眼睛:“这,张施主,你为何……你要知道,这几行字,足以让你领来抄家灭门之灾!”
张旭放声狂笑,一把将笔杆折断,拿起稿纸递到老僧面前,动情的说道:“大师,若说起荡气回肠男儿之志,古往今来普天之下,还没有哪句,能比得上这几句诗文!大师此文,才是真正的男儿豪气,千古绝唱!”
秦霄心中大惊,差点就翻落屋顶。
张旭写下的这两句诗文,正是当年骆宾王写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里的节选!
这个古稀老僧,难道正是——
骆宾王?!!!
第二卷 江南疑云 第50章 陈年遗事
秦霄从房顶上翻身而下,径直走到庙院的大门,推门而入。
张旭仿佛见了鬼一般,指着秦霄,哆嗦着道:“秦霄,你!!……”
老僧微眯了眯眼睛,打量了秦霄一阵,枯木一般的脸上泛起一阵笑意,微微道:“好一个英武的少年郎!”
秦霄冲着张旭报愧的笑了笑,走到二人面前,冲着老僧一稽首,道:“晚生秦霄,见过大师。深夜冒昧打扰,罪过,罪过。”
老僧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若有所思的看着秦霄,道:“秦霄?你就是当今名声风传的秦霄?天下武状元,秦国公之后,狄仁杰门生,新任江南道钦差,唔……好……”
张旭有些气急败坏,跳起来指着秦霄道:“什么忠臣良将之后,暗暗委随于我,简直就是小人行径!!”
老僧摆了摆手,示意张旭不要发作,然后对秦霄道:“秦大人,看来,你今晚,倒是冲着贫僧来的?”
秦霄低眉俯首:“不瞒大师,晚生当初必不知道大师在此,只因见张兄行迹诡秘,故而好奇跟来。不过,晚生现在,的确对大师很感兴趣。”
老僧呵呵笑了起来,左手抚须,昂了昂头,对张旭道:“张施主,这秦大人是你旧识么,倒是个心直快语之人。”
张旭没好气的瞪着秦霄,冷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道:“大师,晚生身为江南道钦差,查典刑事冤狱也是职责所在。晚上目前正在查访一件陈年旧案,想请大师指点一二。”
老僧面色不变,一脸淡笑的看着秦霄,道:“贫僧方外之人,久离红尘,行将就木,有什么可指点大人的。大人,怕是要失望了。”
秦霄伸手入怀,拿出那块用丝绢包着的雕板,递给老僧:“不知大师,可识得此物?”
老僧伸手接过,缓缓揭开层层包裹的丝绢,突然一下脸色急变,胡须颤抖的道:“你……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秦霄心中暗道:果然!随即微微一笑,道:“汉阳县夫兴村,鬼哭山谷。”
老僧大惊失色,手中一抖,雕板直直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口中喃喃的道:“罪孽……罪孽……阿弥陀佛……”
张旭见老僧神色斗变,不由得大怒,冲到秦霄面前就将他往外推:“出去!你给我出去!”
“罢了!”老僧一声无力的叹息,却像是魔咒一般,让张旭住了手,“张施主,你且先回避一下,我与这位秦大人,有事情要谈。”
张旭身躯微震,无奈何的松开了手,狠狠的瞪了秦霄几眼,走出了庙堂,反手将门带上。
老僧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般,苍白的道:“说吧,秦大人,你想从贫僧口中,知道什么?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三个问题问完之后,贫僧绝不再开口。”
秦霄缓缓走到老僧面前,盘腿坐了下来,歉意的说道:“大师,事关重大,秦霄不得不无礼冒犯大师,请大师告诉我一些事情了。晚生的第一个问题是,大师出家之前,俗家名讳是不是叫——骆宾王?”
老僧身躯一震,嘴唇颤抖的道:“没错。贫僧二十年前,就叫这个名字。只是,这世间,知道这个名字的,恐怕已不足十人了。”
尽管事先已经料定,但秦霄还是略略惊讶了一阵——果然是他!居然真的是他!骆宾王,谁能想到,我居然能亲眼见到他!别的不说,单就他的诗句,哪怕是在21世纪的中国,也没有人不知道的!七岁的时候,他就有了‘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诗句,只要是上过学的,都应该知道!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镇了镇心神,继续道:“晚生的第二个问题,二十年前,发生在鬼哭山谷中的屠庄之案,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
骆宾王枯皱着眉头,一脸凄惶的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射出鲜有的凌厉目光看着秦霄,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悠悠的道:“都快二十年了,若不是大人问起,贫僧实在不想再提这个噩梦。”
秦霄心中大愧,不由的道:“晚生惭愧,大师见谅。”
骆宾王眼神里透出无限悲惶:“十八年前,武则天庆祝平定了李敬业叛乱,改元垂拱(公元685年)。在这之前的两年内,我带着一批李敬业的亲信,化作平民,潜藏在夫兴村鬼哭山谷,除了用这种雕板印制檄文传至各道州。正重要的是,李敬业在起兵之前,知道事情可能难以成功,便私下交给了我一批金银财宝,叫我藏了起来,做为起事失败的后路安排。”
“可是没想到,李敬业失败被杀的消息很快便传来了。当时我们一起约有三十余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许多人便开始心怀异志,准备携财私逃。”
“终于,在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夜晚,李敬业的四大护卫来了。听我说起了鬼哭山谷中的事情后,便一致决定,将这些人全部杀掉灭口。原因是,他们要保护一个人。越少的人知道这个人的下落,这个人便越安全。于是,那一晚,整个鬼哭山谷中便只有六个人走了出来,其他的全部被杀光了。他们的尸首,也被扔到了河里喂了鱼虾。我们当年所建的村庄,也被他们之后领来的李敬业残兵,拆作平地,不留丝毫痕迹。”
秦霄面色微惊,同时又感到一丝疑惑,不禁道:“大师,四个人便屠了一个村庄一人不留,这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骆宾王一脸惨色的摇了摇头:“哪里是四个人,分明便是四个地狱来的魔君!他们都是李敬业私下结交的江湖好手,武艺非比寻常,又加上事先在饮食里下毒,那些人根本无从招架。要不是贫僧跟他们的主子交情匪浅,他们四人向来也对我倍加信任尊崇有佳,恐怕也在当年葬身谷地了。从那以后,贫僧便落发为僧,云游天下,再不过问红尘之事。”
秦霄疑道:“大师所说的‘那个人’,莫非便是李敬业?”
骆宾王轻笑了一声:“秦大人,这算是你的第三个问题么?如果是,贫僧倒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一下大人。”
“大师请讲。”
骆宾王的眼睛里,斗然射出一道精光:“大人贵为开唐名将之后,护国良相门生,将来是要孝忠于武周,还是匡扶李唐?”
秦霄心头一震——怎么又是这种问题?!!难道这个,真的那么重要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事在历史上不是常见的么?
秦霄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大师,秦霄愚昧,只知道天下乃是百姓之天下。谁能为百姓带来好日子,秦霄便忠诚于他,虽剖肝沥胆,在所不惜。古往今年朝代更替,从来没有永恒的王朝,也没有千秋万载的皇帝。秦霄曾记得,大唐开国名相魏征曾有言,‘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秦霄深以为然。天下无所谓谁在当皇帝,只要是好皇帝,便能得万民拥戴,帝业永固。”
一席语毕,骆宾王不禁抚髯大笑:“好一副伶牙俐嘴,避实就虚,不愧是狄仁杰的徒弟,贫僧也算是领教了。也罢,贫僧再问你另一个问题:当年,贫僧辅助李敬业举旗讨逆,是对,还是错?”
秦霄直直的看着骆宾王,认真的道:“既对,也错。”
“此话怎讲?”
“对,对在身为唐臣,见神器异主,起义旗以讨逆,名正而言顺,其功在李室庙堂;错,错在不顾天下大局,全凭一家之私,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致使芸芸众生舍弃了安乐,在原本太平之年罹受兵革之祸,更造下许多杀孽。”
骆宾王脸色大变,睁大了眼睛看着秦霄,呼吸也渐渐的急促起来:“好……好你个不到二十年少年郎,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贫僧惭愧,真是惭愧啊!枉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天下,乃是百姓之天下,无所谓李家还是武家……一家之私,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
骆宾王仿佛中了魔咒一般,痴痴的自言自语了好一阵,然后缓缓的磕上眼睛,长叨了一声——“阿弥陀佛,直至今日,贫僧总算是看透了红尘,看透了贪嗔痴,看透了那一段罪业,总算是可以安心的去了。”
秦霄心中暗暗的吁了一口气,他生怕刚才自己的一番言语,会激怒了骆宾王,或是惹他伤感。
骆宾王缓缓睁开眼睛,道:“秦大人,你胸怀众生颇有慧根,希望你能在朝堂之上,多为百姓谋福,也免玷污了祖宗和师门的美名。贫僧油尽灯枯之时,与君一席话,却胜似参悟半生。贫僧,终于可以心无旁鹜,安心的去了。不过,你问的第三个问题,恕贫僧愚顽,不能回答。秦大人,这便请吧。”
说罢,骆宾王长颂了一声佛号,闭目合十,不再理会秦霄。
秦霄无奈,只得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起身走到庙外。
“胸怀天下,颇有慧根?我是这样一个人?”秦霄暗暗苦笑。
张旭站在门边,见秦霄出来,一脸神色复杂的看了他好一阵,才走进庙堂之内。
秦霄走出庙堂不到百步,便听到张旭在后面大声痛哭叫道:“大师——”
秦霄心里隐隐抽动了一下,叹了口气:骆宾王,也算得上是当今文坛北斗泰山似的人物了,所经历的政治风浪也堪称传奇。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陨落在荒郊野外的一个破旧古庙里……
第二卷 江南疑云 第51章 驾临鄂州
辰巳时分,一条小河边。
张旭面无表情的手捧着一个瓷瓦罐,看着春水潺潺的河面发呆。
瓦罐里,装着骆宾王的骨灰。
他的身后,站着秦霄、李嗣业和范士德三人,神情严肃。
少倾过后,张旭缓缓的,将一只手伸进瓦罐中,抓起一把骨灰,嚯然扬手向河中抛去,口中大声念道:“班声动而北风起!”
清风之中,骨灰扬扬洒洒飘落寒冽的水面,化作粒粒浮尘。
“剑气冲而南斗平!”
张旭声音变得哽咽,隐隐有泪渗出来。再抓了一把骨灰,洒向河中。
“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张旭泪流满面,哽咽吼道,“大师,晚生张旭,给您送行了!”
秦霄紧锁着眉头,眼睛也略有些发红了,喉头间,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颇为难受。
范士德偷偷的卷起衣角,擦了擦眼睛。李嗣业挥袖一抡,抹去了脸上了泪痕,看着张旭的背影,无限敬仰的说道:“他娘的,是条血性汉子!”
洒完骨灰,张旭呆滞的在河边站了良久,一动不动。
大约半个时辰后,张旭转过身来,缓缓走到三人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谢谢你们来一起为大师送行。秦霄……”
张旭微眯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秦霄,道:“我知道你能说会道,大师尚且被你说服,我就更说不过你。于是你别说话,听我说就行了。我不管你那天说的话是真是假,今后你若干出祸国殃民言行不一的丑事来,我张旭指天发誓,就算打不过你这个武状元,我也要试一试。哪怕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哼!”张旭冷声一笑,转身走了。
李嗣业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旭的背影,硬是将话哽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头一次的感觉,在这个手无缚鸡的儒生面前,竟然有点难以对他发火。
秦霄心潮起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三人齐齐沉默不语,离开了小河边,朝汉阳县衙走去。
半晌,范士德才打破了沉闷的场面,干咳一声,道:“大人,鬼哭山谷当年的命案,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有必要去汉阳县么?”
秦霄轻轻吁了一口气:“去一下吧。查看一下陈年县志,说不定会有些收获。当年屠庄案后潜逃的凶手,不是一直在外逍遥么?而且可能就是在千圣山中作怪的那伙人。”
李嗣业横插一句:“大人,你别跟那个书呆子生气。他屁也不懂!你不是跟俺说起过么,这种人,叫粪什么,哦对,粪青!酸臭得厉害!……”
秦霄侧头看着李嗣业,眨了眨眼睛:“生气?我干嘛要生气?”
李嗣业方欲说话,被范士德暗地里揪了一把,生生的打住了,低下头,嚅嚅的不再言语。
午时时分,三人到了汉阳县衙。几个县承衙差接到,各自一阵惊慌惶恐。
原来,刺史吴兴国已然派州官来过了,彻查抄办了前任县令熊知权。他的家人老小和附逆官员,都被投入大牢押往了鄂州,并上表刑部和大理寺请求裁夺。
汉阳县衙里的官吏衙差们,已经是个个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
秦霄稍事安慰了他们一番,便进到档案阁,翻查起历年县志纪录。却如他所料一般,但凡跟夫兴村和鬼哭山谷有关的资料,都已事先被熊知权毁灭了。
秦霄和范士德带着几个县承忙碌翻找了好一阵,始终是一无所获。秦霄暗暗想到:这手脚,还当真灵便!火凤,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连官府中也能渗透得这么紧密,处理痕迹一点不留……
眼看着傍晚来临日近低垂,众人才出了档案阁。
秦霄等人正要去驿馆休息,这时一队人马开到县衙,为首一员将军,正是关铁山。
关铁山翻身落马拜倒在秦霄面前:“大人,末将已将千圣山中的事情处理妥当。并受吴刺史所托,请大人驾临鄂州。”
秦霄心中暗道:汉阳看来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索性去鄂州看看!
“关将军请起。本官正欲前往鄂州,拜访吴大人,还劳烦将军领路。”
关铁山站起身来,挥了一下手,几个兵卒牵过三匹马来:“请大人上马,我们即刻启程,还正好可以赶上吴大人为大人设的晚宴!”
李嗣业不由得嘿嘿偷笑起来,走到一匹大黑马面前:“可怜的娃儿,爷今天就要糟贱你一把了!”说罢翻身上马。那匹浑身亮黑肌骨强建的战马,也不禁一阵哆嗦。
一行二十余骑纵马快奔,若不是中途李嗣业换了三四次马儿,倒也能在天黑前赶到鄂州刺史府了。
关铁山领着秦霄等人进入刺史府,吴兴国慌忙出门接到,领着一众僚属拜倒在前。秦霄一一抚慰,叫他们起了身,一齐朝府内宴厅走去。
鄂州州府大小官员今天差不多都到齐了,别驾、长史、司马等人与吴兴国关铁山,陪同秦霄三人入了一席,其他七曹参军、令、丞、文学、医学博土等人,陪席于旁侧。
红衫绿履的丫鬟,将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菜肴纷纷呈了上来,温醇甘冽的金壶美酒倾倒而出,整个宴厅里香气盈盈,令人食指大动。
吴兴国亲自为秦霄斟上美酒,起身道:“诸位同僚,我们来一起敬秦大人一杯,为大人接风洗尘!”
众官连声附合,齐齐起身举杯。
秦霄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秦某年幼,不知礼数,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大人不要介怀。秦某在此,谢谢吴大人和诸位大人,请!”
众人纷纷笑道:“哪里哪里,大人言重!”举杯一饮而尽。
原本略有些沉闷和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一个丫鬟从端着托盘从桌边走过,李嗣业飞起一爪抓到一壶酒,险此吓得那个丫鬟惊叫起来。
李嗣业怪笑着缩了几下头,扯开壶盖就往自己的碗中倒酒,口中道:“这酒杯也太小了,俺真是不习惯。你们就别管俺了,俺自己顾着自己就行了!”
众人不禁一阵轻笑,范士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低低骂道:“不成体统,真丢人!”
一日赶路忙碌,秦霄也确实有些饿了。吃了一些吴兴国夹给他的酥脍六腮胪鱼和江南坛子鸡,甚觉美味,杯中的酒也络绎不绝流入喉间。
江州州官纷纷前来给秦霄敬酒,秦霄也不推辞,一一奉陪,也算是给足了这些人面子。
酒席过半,气氛渐渐轻松热烈起来。
吴兴国拍了拍手,几个彩衣粉稠的舞妓从侧旁飘然而出,齐齐跪到秦霄面前:“拜见钦差大人!”
真个吴侬软语莺莺燕燕,便如珠落入盘般清脆入耳。
吴兴国笑道:“秦大人名士风流,英雄少年,席间怎能少了歌舞助兴?这些都是远近有些名气的曲苑歌坊里的红角儿,今日下官特意将她们请来,为大人献艺。”
秦霄看着这些顾盼生辉美艳勾魂的美女,还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娇娘。暗暗想到:现在就兴这些东西,和21世纪吃饭叫小姐唱tv一般,真是有些无聊!于是说道:“秦某贫寒出身,并不太习惯这种曲调,吴大人,能免则免了吧!”
吴兴国笑道:“大人,人不风流枉少年。区区歌舞,也属平常,大人可别让这些慕名而来的美人,败兴而归哦!”
秦霄笑了笑举杯小啜一口,不再言语,就当是默许了,心里却暗暗想到:那就随便你怎么折腾吧,我也不会傻到,要做出一副出污泥而不染的架式。再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先顺着你吧……
李嗣业啃着一只猪蹄膀,忍不住把头探到范士德耳边,压低了声音,诡秘的说道:“咱家大人还真是害羞。肯定,还是个黄花小伙儿!”
第二卷 江南疑云 第52章 惊艳一瞬
翌日清晨,秦霄朦朦胧胧的醒来,睁眼四下打量了一番,才略略想起,昨天似乎有些醉酒了,便被吴兴国留了下来,住到了刺史府里。
秦霄坐起身来,感觉略有些头疼,嘴里依旧残留着一股酒酸味,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些歌女舞妓的婉转清唱。
天已渐渐放亮,隐约可闻屋外有人来回走动,大概是刺史府的家丁仆役。
正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大人,您醒了么?”
是吴兴国。
秦霄整了一下衣冠:“吴大人请进,秦某已然起床了。”
吴兴国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一盆尚在冒着雾气的热水,盆沿边搭着一条丝布面巾。
秦霄道:“大人见笑,秦某年幼无知,酒醉失状,惭愧,惭愧!”
吴兴国呵呵一笑:“大人不必如此见外。上差到此,理应好生接待。倘若大人未能尽兴,下官倒觉得不妥了。来,大人,请梳洗更衣,少时下官再差家人将早点奉上。”
秦霄微微一笑:“吴大人太过于客气了。大人乃是一州之长,公务繁忙,怎可为秦某人的起居饮食如此操心。今日秦某便去馆驿安置,不用劳烦大人了。”说罢接过丫鬟手中的铜盆放到桌上,“大人请便,不必为秦霄如此张罗。”
吴兴国略略愣了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阵高深莫测的笑意,抱拳朝后退去:“大人请自便,下官告退。”
秦霄看着吴兴国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略有所思的笑了笑,探手拿起面巾准备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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