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田园风 作者:未知

    谢氏拎起瘦弱不堪的田喜平，往堂屋里走着，一边骂着，一边不停地往她背上屁股上打着，撕心裂肺凄惨无比的哭声这才响了起来。

    农村有句俗话：老大娇，老小娇，中间夹个臭屎包。这田喜平不仅是三个孩子中最臭的那个，还是个将来一定会洗脚水一样泼出去的女娃子。

    田圆看着听着，心疼无比，甚至觉得和这个堂姐相比，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庆幸。

    当爹的田丰银一身不吭，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好像打骂闺女是理所应当的家常便饭；田大海以及田四喜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呼噜呼噜地喝着香喷喷的汤，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晶莹的汗珠。

    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过后，田圆看到谢氏把鸡毛掸子放到堂屋的桌子上，搓了搓手，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小圆儿，咋还站着啊，饺子都快凉了。”

    谢氏拿起筷子，端起田喜平离开前的饭碗，把剩余的几个饺子拨到田圆面前的碗里，还热情地招呼道。

    “我犯困，去屋里打个盹儿，小圆儿你好好吃。”

    田丰银抠着牙缝间的肉丝，站起来，见田大海和田四喜直愣愣可怜巴巴地盯着桌子上的那碗饺子，摇着头吸了一口气，“大海，带你弟弟出去玩，要是敢下坑下河洗澡，回来我皮给你剥喽。”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站起来，眼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碗饺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整个院子，现在只剩下谢氏和田圆。

    “小圆儿，二大娘再问你，给你找个好人家，天天打牙祭吃肉，花衣服多得穿不完，你愿意不？”

    谢氏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凳子上低头抠弄手指的田圆，心想着，小孩子哪有不嘴馋不喜欢新衣服的，上次肯定是田有余两口子唆使，这小妮子才那样说。

    田圆当然明白，谢氏想把自己卖掉的心不死，爹娘发话谁提这事给谁急，所以这次叫过来定然是连哄带骗，甚至最后还会恐吓威胁。

    “二大娘，我知道您是替我着想，为我好，但小圆儿现在不想吃肉，也不喜欢穿花衣服，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田圆非常礼貌地看着谢氏，说了这么一通，没等谢氏开头，又继续说道，“想必二大娘也听过这几句话：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

    古人，特别是农村里的古人，思想观念落后，是非常相信鬼神一说的，听到田圆说得好好的，最后忽然来了这么几句，谢氏不由得心头一惊，脸色都失了颜色。

    “小圆儿，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二大娘一片好心想给你找个好婆家，你咋那么不懂事说这种话？二大娘做啥亏心事恶事啦？”

    谢氏的语气很急促，看着六岁大的小女孩说出这种不符合年龄的话，多少有点怯怯的感觉。

    “二大娘误会了，小圆儿没有那么不识好歹，谁对我好，谁对我使坏心眼，这些我都心里明白。多谢二大娘的饺子，让喜平姐吃吧。如果没啥事，我回家了，不然爹娘该着急了。”

    尽管声音很稚嫩，但田圆尽量装作很成熟的样子，笑了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有神。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肯定是妖孽附身了”

    此时的谢氏已经有点失了分寸，身子微微颤抖，脸色更差，恐慌地指着田圆。

    “二大娘说胡话了吧，小圆儿活生生的人站在这儿，咋会是鬼和妖孽。二大娘肯定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田圆心想着达到了效果，是该撤了，千万不要闹出了人命才是。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道这个时候，谢氏竟然还有胆子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细细的胳膊，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妖怪快来抓妖怪”

    听到尖锐的叫声，不光是田丰银，周围的邻里都纷纷跑了出来。

    院子里焦急等着的田有余以及屋里织布的姜氏也听得清清楚楚，这是谢氏的叫喊，心想肯定是自己闺女出啥事了，也立即奔了过去。

    看到谢氏拉着田圆歇斯底里地叫喊，姜氏上来一把夺过田圆，紧紧搂在怀里：“二嫂，小圆儿病刚好，你要是再把她吓出个三长两短，那可咋办啊？”说着说着，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这小畜生是妖孽，她不是人，你们没听到，刚才她给我说的啥话，又是鬼又是神，又是妖孽，六岁的小女孩懂个狗屁她一定是妖怪附身了”

    谢氏的情绪激动不已，对着周围的人大声说道。

    “小圆儿，先别哭，给爹说，刚才发生啥事了？让你大伯大婶们都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妖怪。”

    田有余走过来蹲下去，抹了抹田圆脸上的泪水，“公正无私”地问。

    “二大娘说给我找婆家，天天吃肉穿花衣裳，我不愿意。”田圆抽噎了两下，很委屈地说道。

    大家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纷纷摇头，甚至还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谢氏和田丰银，小声议论着什么。

    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二哥二嫂，听了田圆的话，田有余把她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他娘，回家给咱小圆儿做点饭吃。”

    姜氏站起来，擦擦泪，啥话不说，跟在田有余身后，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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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7章：被泼狗血

    第007章：被泼狗血

    “姐，姐，饺子好吃吗？”

    刚一进门，浩然跑上来，仰着头，眨巴着眼睛，满脸钦羡地问道。

    雨辰则是看到了爹娘的脸色不太好，田圆脸上的泪痕仍在，拉了拉浩然的衣服，附在他耳旁轻轻说：“浩然，如果饺子好吃，姐姐会哭吗？而且咱爹咱娘也不高兴，别问了。”

    听了哥哥的分析，浩然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不说话了，来到田圆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把白乎乎的小脸贴在上面蹭了蹭，有点安慰的意思。

    谢氏打骂田喜平的情景历历在目，田喜平挨打的悲戚惨叫也都声声在耳，回到自家院子，田圆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但心口还是堵得慌。

    “姐，别伤心，等咱家有钱了，也去割肉包饺子，娘做的饺子好吃。”

    浩然院子里屋子里转了两圈，抠弄这摆弄那，实在无聊，一屁股坐在田圆身边，看到她眉头微微皱着，天真地说道。

    田圆笑着摸了摸浩然的头，随后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站在旁边的雨辰也毫不示弱，跑上来一屁股坐在田圆的左边，男子汉一样拍了拍胸膛，一副大无畏的语气说道：“小圆儿，来，哥的膀子宽，比较结实。”

    “我的才结实”浩然立即反驳。

    “等下让咱娘看看，我是哥，肯定是我的结实”雨辰也一副誓死捍卫老大尊严的模样。

    ……

    两兄弟抢着奉献自己的肩膀，争夺得不亦乐乎，坐在中间的田圆也笑得小脸通红。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像钟表的下摆一样，左边肩膀靠一下，右边肩膀靠一下，三个人纯净无邪的笑声在破旧的院落里回响。

    田圆是打心底里开心，思忖着现在是自己新生的童年，童年就应该有个孩提时代的样子，而不是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吃了姜氏补做的饭，田圆填饱了肚子，见雨辰和浩然又撵着父亲跑了出去，洗刷了碗筷之后，进屋坐在姜氏的身边，听着织布机很有节奏的声响，帮忙理顺地上有时会打结的线团。

    “咣”“咣”“咣”

    外面忽然传来振聋发聩的铜锣声，第三声的余音未落，“吱呀”一声门响，院子里，嗡嗡嚷嚷的声音潮水般涌了进来。

    “晌午点，鬼瞪眼。我乃太上老君座下弟子王半仙，屋里的妖孽还不快速速现出原形”

    忽然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来，随后就是叽里咕噜的念咒声。

    姜氏和田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来，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个尖嘴猴腮满脸油光的男人，旁边站着依旧处在惊恐之中的谢氏。

    跟在姜氏后面刚出来，忽然一盆红色的东西迎面泼过来，田圆连忙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浑身是血，腥臭无比。

    就算前世见多识广，田圆也没有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这次是真得吓到了，两眼一黑，白眼珠子一翻，昏了过去，躺倒在地，像是一个梦魇，醒不来，但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天灵灵地灵灵，黑狗血一撒，妖孽速现形”

    神汉把空盆子往地上一扔，手里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个布人，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铜铃，不停摇动，非常刺耳，嘴里还叽里咕噜，继续神神叨叨。

    看到自家闺女被一盆狗血泼上去吓得晕倒，此时的姜氏已经完全呆住了，她一个农村妇道人家，敬畏上天鬼神，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做法事的是村里唯一的神汉——王半仙，如果贸然上来阻挡，肯定会得罪鬼神，尽管心疼闺女，但也没办法，姜氏只好心焦地站着，看着发生的一切。

    王半仙举着布人在田圆脸前来来回回晃了晃，随后拿了一根针，在白色的小布人上一扎，上面竟然渐渐红了起来，鲜血一样，所有人都惊呼不已。

    “大家不要惊慌，这只是一个孤魂野鬼，看本仙把它下油锅”

    众人纷纷散开，四个年轻人抬来了一口泥炉子，下面炭火很旺，里面的油还噼里啪啦地沸腾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喊道：“师父，刚刚烧开的油锅。”

    王半仙一挥手，几个人都下去，只见他紧紧抓住布人，把手伸向沸腾的油锅。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看着这紧张的一幕。

    谢氏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恐惧，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容。

    田圆听说这神汉要把从她身上捉去的小鬼下油锅，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情景也猜测到了八九分，但眼睛就是睁不开。

    王半仙抓着已经是血淋淋的小布人，一下摁到了沸腾不已的油锅里，围观的人一阵惊呼。

    他的手从油锅里拿出来，完好无损，拿过一块布擦擦干净，淡定从容地说道：“好了，小鬼儿已经被油炸得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这孩子没事了。”

    “我当初说小圆儿被妖怪附身，大家都还不信，觉得我犯神经病说胡话，现在相信了吧？”

    谢氏终于逮到了一个挽回面子扬眉吐气的机会，连忙洋洋得意地说道。

    又是泼狗血，又是布人出血下油锅，姜氏也是最普通的农妇，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一脸歉意地看着谢氏：“二嫂，当初误会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听到姜氏的话，田圆心里特不是滋味，这都是什么狗血剧情啊，巫婆神汉之类，都是骗吃骗喝骗钱财，世界根本没有鬼神妖孽。

    田有余恰好领着两个儿子从田里回来，再次见到院子里这么多人，扔下锄头，挤了进来。

    刚好看到田圆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姜氏正喜笑颜开地向谢氏道谢，又是油锅又是小布人，跑上来抱住田圆，大吼一声：“他娘，恁这是干啥？咱闺女咋弄成这样了？”

    浩然也顾不得什么血不血的，扑上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地叫着：“姐，你别死啊姐，浩然还没有当大将军”

    “娘，小圆儿咋死了？妹妹她咋浑身都是血？”雨辰忍住眼里的泪水，愤愤地看着王半仙和谢氏以及周围看热闹的人。

    田有余不等回答，赶紧用力掐田圆的人中。

    躺着的田圆本来就有些知觉，被掐得疼了，猛地坐了起来，睁大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但是身上脸上的狗血还没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吸入，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低调才是王道啊，田圆暗暗叫苦。以后不能表现的太妖孽了，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盆狗血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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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8章：吓跑半仙

    第008章：吓跑半仙

    “他爹，二嫂请来王半仙把小圆儿身上的鬼怪抓出来了，现在没事了。”

    看到田圆醒来，姜氏过来，眉开眼笑地说道。

    “咱老田家不偷不骗不抢，不干丧天害理的事儿，哪来的狗屁鬼怪？”

    田有余压着满腔的怒火，语气尽量放平缓，对着姜氏说。

    不等她回答，就朝着谢氏王半仙等人歇斯底里地喊道，“还好今儿个俺闺女没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都跑不了”

    “小圆儿他爹，说啥话总得摸摸良心是不是，这乡里乡亲都在，王半仙抓小鬼下了油锅，大家伙有目共睹，二嫂是为了小圆儿好，不然的话，说不定被小鬼一缠，过不两年就夭折了。”

    谢氏的脸上写满骄傲自豪的笑意，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底气十足。

    田圆终于停止了咳嗽，看了看谢氏，又看了看王半仙和他身边沸腾的油锅，不等父亲田有余张嘴说话，站起来：“爹，娘，哥，浩然，我没事，你们放心吧。”

    浩然和雨辰先后破涕为笑，一声姐一声妹叫得不亦乐乎。

    热闹看完，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散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半仙忙活了这么大半天，也抓了鬼，你们看着给点吧。”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谢氏上来刚想伸手摸一摸田圆的头，但忽然意识到她身上都是狗血，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一脸嫌弃地看着。

    田圆则是好奇地看着扔在地上沾满了鲜血的小布人，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红色的并不是血，又闻了闻，有股酸酸的味道，随即来到了油锅的跟前。

    “小圆儿，把那脏东西扔掉，别再沾了晦气。”

    姜氏两步上来夺过田圆手中的布人，重重扔在地上，还拍了拍手，仿佛上面真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咱们半仙大师的时间宝贵，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你们赶紧表示表示。”

    看到王半仙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谢氏再次对着田有余嚷嚷道，颇有点颐指气使的感觉。

    去年的收成不好，加上交税，剩下的粮食不多，供着一家五口人吃；没钱买好点的线，所以姜氏织的粗布卖得也贱，挣不了几个钱，没有什么能拿出手表示的。

    看着田有余和姜氏都面露难色，一旁的雨辰和浩然也嘟着小嘴皱着眉头，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展开的行动，田圆就有些紧张。

    但她还是从沸腾的油锅边跑到王半仙的身边，摆摆手，示意他俯下身来听她说话。

    王半仙等着对方有所表示，无奈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又看了谢氏一眼，这才俯下身子。

    也不知道田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王半仙瞬间脸色大变，呆愣愣看着这个从头到脚都是狗血的六岁小女孩，一双鼠目里尽是恐惧和不安。

    片刻之后，王半仙连忙挥手示意四个徒弟把油锅抬走，他再也不等什么表示了，跟着一溜烟离开了，脚步匆忙，失魂落魄地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几个人搞得一头雾水，目光都聚集在田圆身上。

    “娘，我身上臭死了。”

    田圆笑起来，脸上笑容所到之处，干掉的血迹龟裂开来，片片掉落，但是头发上衣服上都结成了一块块的，看起来闻起来都非常恶心。

    “姐，走我和哥带着你去坑里洗个澡。”

    浩然上来拉住田圆的手，一脸天真，兴奋地说道。

    “爹，娘，我带妹妹去坑里冲一下，水不凉。小圆儿醒来到现在还没出去过呢？”

    雨辰来到田圆背后，从背后推着她往门口去。

    “去坑边不准下水，冲干净就回来”

    姜氏先看了田有余一眼，随后对三个孩子叮嘱道。

    “二嫂，王半仙已经走了，你还有啥事？”

    田有余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一些，但是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送客”的意思。

    “哼，好心当做驴肝肺，小心以后再次被小鬼儿缠身，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啥啥晚。”

    谢氏脸上挂不住，冷哼了一声，撂下话，一撅一撅出了门走了。

    一地的狗血此刻已经干涸，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田有余姜氏两夫妇一桶水一桶井水去冲，直接把地上的那层土给冲掉，这才稍稍好了些。

    “他爹，你说刚才咱家小圆儿说了啥，王半仙就这么跑了？”

    姜氏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咋知道。有老天爷和祖宗保佑，咱闺女不会有事的，以后别搞些乱七八糟的。”

    这么一会儿不在家，就搞成这样子，其实田有余多多少少有些生姜氏的气。

    来到这个异世之后，田圆第一次出胡同。

    四周都是砖瓦房、泥胎房甚至还有茅草房，街上跑着鸡鸭鹅等家禽，有些人家门口拴着牛羊等家畜。

    微风裹着着青草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又夹杂着一些野性的味道。

    “哥，路上不种树，坑边咋种了那么多啊？”

    来到一处大水坑，看着耸入云霄的杨树，随风拂动的柳树，以及结满了桑葚的桑树，田圆说出了疑问。

    “爹不是说过吗？前，前……我再想想。”

    浩然抢先回答，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挠了挠头，一副非常用力想着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想的，爹说，这是咱们农村的俗语：前不栽桑，后不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雨辰说起来风轻云淡，补充道，“‘桑’有‘丧事’的意思；柳树是送别；杨树被风一吹像鬼拍手，都不吉利。”

    “对，对，爹就是这么说的。”

    浩然高兴的仿佛是自己抢答出来的一样，小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

    来到水坑旁，兄弟两个脱了鞋，站在边上浅处，往田圆身上泼水，三人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姐，刚才你说了啥，把那个王半仙吓跑了。”

    回来的路上，浩然仰脸问了一句，带着点钦佩的神色。

    “姐说，我弟弟田浩然长大是要当大将军的。”

    田圆捏了捏他胖嘟嘟红扑扑的小脸，一副自豪的语气。

    “小圆儿，你要是说你哥田雨辰以后会考上状元当大官，他肯定更害怕，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田雨辰也毫不示弱，小小年纪说起话来，有点儒生的气质，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成语，用起来很顺溜。

    “哈哈，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文武双全，咱爹娘可享福了。”

    田圆走在哥哥弟弟中间，紧紧抓着两人的小手，心里充满了期待和温暖。

    三人说说笑笑，看到自家门口拴着一头骡子，浩然尖叫了一声“有亲戚”，便离弦的箭矢一样冲回了家，雨辰拉着田圆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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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9章：同龄表哥

    第009章：同龄表哥

    这只似马非马、似驴非驴，还套着笼头的骡子，被浩然的叫声和脚步惊了一下，前蹄扬起，又重重落下。

    田圆对这种称为“骡子”的动物了解不多，非常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哥，这骡子真不会生小骡子吗？”

    “当然不会生啦，人分为男女，动物分为公母，这骡子，不男不女不公不母的咋生？别看了，快点看看是哪家的亲戚。”

    雨辰笑着解释了一下，加快了脚步，拉着她冲进了院子。

    “二姐，恁家孩子多，也不多这一个。你看我都把他领过来了，给口饭吃，当牲口养着，咋使唤都成。”

    来到院子，田有余皱眉坐着，说话的女人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紧紧拉着姜氏的手。

    “他爹，你看，这咋弄？”

    姜氏看了一眼女人背后瘦弱不堪的男孩子，回头征求田有余的意见。

    “领都领过来了，无非就是添双筷子，留下吧。”

    田有余平淡的语气回答，看到雨辰和田圆回来，朝着他们摆摆手，“别愣着啦，快叫妗子（j四声，土话：舅妈）。”

    “妗子。”

    雨辰和田圆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田圆暗暗思忖，这妗子应该就是舅妈张氏了。

    “哎哟哎，小圆儿会说话了啊，而且越长越水灵了，马上就长成大姑娘，可以嫁人了，到时候妗子给你说个好人家。”

    张氏过来小心翼翼蹲下，说着就要上来捏田圆的小脸蛋。

    田圆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没在乎她尴尬的样子，来到这个和自己差高低差不多的小男孩身边，好奇地问道：“你是谁？你叫啥名？”

    “小圆儿，这是你表哥文轩，恁俩小时候可都吃过妗子的奶。”

    妗子张氏收了尴尬的表情，站起来，来到二人身边，“文轩，这是你表妹小圆儿，以后不准欺负她，听见没？”

    姜文轩很木讷地点点头，半害羞半害怕地瞟了一眼田圆，立马又低下了头。

    “雨辰，浩然，小圆儿，以后文轩就在咱家了，你们不准斗，好好相处。”

    这次说话的是田有余，他站起来，抱起田圆，看着身边的三个娃子，语气和蔼。

    “二姐，有余哥，那我先走了。”张氏说着就往外走，却被姜氏上来一把拉住，“这就开饭了，路上这么远，吃罢饭再走。”

    “不了，不了，家里咱娘还等着我哩。”

    张氏没有丝毫打算留下吃饭的意思，挣脱了姜氏，看都不看一眼姜文轩，在姜氏的陪同下，出了门口，艰难地爬上骡子离开了。

    姜氏帮田圆换了件干衣服，这才开饭。

    饭桌上，五口人变成六口人。

    姜文轩一副怯生生不敢吃的样子，只着吃姜氏夹在他碗里的菜。

    “文轩哥，你别害怕，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好好吃饭才能长个子。”

    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害羞表哥，田圆还是很有好感的，也学着姜氏的样子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关切地说道。

    “姐，我也要吃菜长个子，当大将军”

    看到田圆给姜文轩夹菜，浩然一脸钦羡地把碗举起来，搁到她的脸前，嘟着小嘴儿嚷嚷。

    “小圆儿，哥也要，哥要多吃菜才能长得更大”

    雨辰也耐不住了，把碗放在田圆面前，龇牙咧嘴笑着说道。

    两个小屁孩，这就懂得“争风吃醋”了啊，田圆暗自好笑，还是分别往两人的碗里夹了两筷子菜，调侃地说道：“吃吧，长大挣钱买肉，天天打牙祭。”

    田有余和姜氏看得哈哈大笑，多了一张嘴，担子又重了一些，不过如果孩子都懂事听话上劲，倒也没啥。

    “小圆儿，你文轩哥也是六月生的，比你大两天，以后我和你爹在不在家，你们都要相互照应。”姜氏怜爱地看了看姜文轩，“雨辰，浩然，都听到了没？”

    两人嘴里填满了食物，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一顿饭，从开始到结束，姜文轩一个字也没说，只是低着头，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眼眶红红，眼睛里还时不时泛着泪花，这些都被细心的田圆看在眼里。

    吃罢饭，田有余没有扛上锄头出门，而是搬出了锯子、刨子、凿子和锤子等工具，又扛出了一些木板、木头，在院子里做起了木匠活。

    田圆跟着姜氏在厨房里洗碗，浩然、雨辰吃罢也一溜烟跑出去了，只剩下姜文轩在堂屋里，静静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田有余做活。

    “娘，表哥他怎么来我们家了？是不是妗子不要他了？”

    憋了许久，田圆终于道出了闷在胸口的疑问。

    “唉”的一声长叹，姜氏摸了摸额头的汗，“算命先生说你文轩哥命硬，克家人，你舅和妗子说是要把他卖给大户人家做牛做马，当一辈子下人，你姥死活不肯，没办法，只能寄养到咱家里来。”

    田圆认真听着，听到要把姜文轩卖了当下人时，心里咯噔一下：“娘，舅和妗子真坏，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小闺女儿家，大人的事不要乱说。”

    姜氏点了一下田圆的小脑门，笑着出了厨房，留下她呆呆地站着，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稚嫩的小脸蛋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院子里，田有余汗流浃背，后来直接甩了衣服，光着膀子，脚下都是大大小小的碎木屑，床架子逐渐成型。

    “他爹，先来喝碗水，歇会儿再弄。”

    姜氏进厨房拿了大瓦子碗在缸里舀了满满一碗水，递到田有余的脸前，又从绳子上拽下毛巾帮他擦汗。

    田有余二话不说接过水，一饮而尽，末了还咂咂嘴，长长出了口气，很过瘾的表情。

    “小圆儿，出来给你文轩哥玩啊，钻灶屋里干嘛。”姜氏对着厨房喊了一句。

    田圆这才醒过神来，慌忙走出厨房，一眼就看到堂屋门口表情木讷的姜文轩，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母早早离婚，童年不幸的她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但被家人抛弃的姜文轩呢？

    田圆无精打采地想着，走到姜文轩身边，坐下来，和他肩并着肩，看着马上就要做好的木床。

    “文轩哥，你读过书吗？”

    田圆有意无意来了这么一句。

    “没。”

    姜文轩很瘦弱，脸色有些惨白，听到田圆的问话，他低下了头，声音极小，好像蚊子在耳边嗡嗡一下，随即又飞走了。

    后面，谁也没再说话，田圆脸上平淡如水，心中泪水泛滥成灾，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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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0章：学堂偷师

    第010章：学堂偷师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上一世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作为大龄剩女的田圆总还是接触过一些小孩子，在她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几天下来算是熟稔了，姜文轩终于放下耿介，开口说话。

    姜氏跟着田有余去了田里，田雨辰和田浩然也跑得没了踪影，家里只剩下田圆和姜文轩。

    “文轩哥，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两人并肩坐在堂屋门槛上，田圆双手捧着脸，好奇地问道。

    “爹娘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姜文轩则是抬头看着蔚蓝天幕下的白云，一脸的迷茫。

    “人，只要有文化，走遍天下都不用害怕。你们小孩子必须要读书认字，这样长大才能有出息。”

    田圆的声音很稚嫩，但是很甜美，宛若银铃，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着蓝天白云。

    姜文轩收回了眺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这个和她同龄的小女孩，眼睛里都是疑惑不解。

    “哦，我是说，咱们小孩子要读书才有出息。”

    田圆等不到回应，转过头来看到姜文轩的表情，这才意识刚才说话忘了身份，连忙解释。

    “我问雨辰哥为什么八岁了还不读书，他说，家里没钱。”

    姜文轩的眸子如夜空里的两颗星子，闪闪发亮，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憧憬和遗憾。

    “文轩哥，要不咱们去偷师学艺吧。”

    每个村里都会有供富裕人家孩子学习的私塾学堂，交不起钱可以偷偷地学，田圆抱着这个天真的想法，大胆提议。

    要知道，田圆大学本科四年读的便是中文系，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但总还是有些底子在的，农村有句俗语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是表现的太过“妖孽”恐怕会惹来事端，被泼狗血还是小事，要是来个火刑浸猪笼啥的，那就吃不消了。

    “偷师？”

    姜文轩的眉头拧成了小疙瘩，脸上更加迷惑。

    “对啊，偷偷学习。”

    话音未落，田圆站起来往门口跑去，姜文轩也站起来跟在她屁股后面，来到了门口。两人的个头都太小，够不到门锁，所以只能把门虚掩。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两人从村南头跑到村北头，一个栽满花草树木并不大的院子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

    大门紧闭，门楣牌匾上，四个黑漆大字：毛塚书院。

    两边挂着一副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学堂，咱们偷偷进去。”

    田圆双手捂在嘴边，一脸的“老j巨猾”。

    “门关着，怎么进？不交钱也不让进。”

    听到读书声，尽管心中很激动，眼睛里放光，但姜文轩的语气依旧很老实平淡。

    “看那儿是啥？”

    田圆拉着文轩的手，几步跑到学堂的西侧，指着墙上的一个洞口，兴奋得小脸通红。

    “钻狗洞？”

    姜文轩惊讶不已，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颗鸡蛋。

    “嘘”田圆右手食指放到嘴唇上，随后撒腿跑了过去。

    洞口不大，但六岁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可以容下的，田圆双膝跪地，伸头往里面看了看，都是高高的青草，心想定然没有狗，不然野草也不会这么茂盛。

    “小圆儿，你真的要……”

    姜文轩话还没说完，田圆趴着，半个身子已经进了洞，肩负着保护表妹重任的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跟着爬了过来。

    田圆猫着腰，轻轻排掉身上的泥土草籽，等到文轩钻了过来，也为他拍了拍。

    “小圆儿，你，你……”姜文轩指着旁边，田圆一心为他清理衣服，也没在意，“我什么呀？别害怕，没人会发现的。”

    “你看”姜文轩脸都憋红了，终于说了出来。

    田圆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整个人差点瘫掉，被身边的姜文轩扶住，这才没有倒下去。

    洞口右侧没多远的地方，卧着一只大黑狗，嘴巴大张，伸长着舌头，仰着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两人。

    “咱们出去吧。”

    姜文轩拉了拉田圆的袖子，轻轻说道，大气不敢出。

    “不入虎|岤，焉得虎子，进都进来了。再说这只狗脾性好，不咬人。”

    田圆尽量保持镇定，心想如果是一只凶猛的狗，这边有动静，早该扑过来了。她继续猫着腰，前进，出了草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窗户上，忘情地听着里面先生的授课。

    “雨辰哥”

    看到田雨辰的一瞬间，乍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田圆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平日里表现的好像读过书的孩子一样，时不时来几句文绉绉的话。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田雨辰猛然一惊，差点摔下来，回头看到田圆和姜文轩在背后偷偷摸摸猫着腰站着，这才摸摸胸膛，顺顺气儿，长出了口气。

    三人相视一笑，并排趴在窗台上，侧耳倾听里面的声音。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里面的先生念了一句，学生们跟着齐声朗读一句。

    田圆当然知道，这四句和刚才听到的那四句，都是《小雅·采薇》中的句子，《诗经》中的名篇，耳边还响起雨辰和文轩两人跟着朗诵的微弱的声音。

    如果条件允许，她完全可以把《诗经》名篇、《论语》名段、诗词名句等默写下来，教这三个小家伙读书识字，只是还不到时候，至少现在还不行。

    转眼一晃，已经是两三个时辰过去。

    “小圆儿，文轩，他们放学了，我们快走不能被发现了。”

    田雨辰拉着两人疾步跑到草丛里，通过狗洞钻了出来，出来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

    “哥，你啥时候开始偷学的？我咋不知道。”

    田圆拉着田雨辰的胳膊，撅着小嘴，语调中，一半好奇，一般责怪。

    “你呀，我看你脑子被骡子踢了，去年我不是带你来过嘛，你还死活不肯，闹着回去，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田雨辰象征性地点了点田圆的头，摸了摸鼻子，“浩然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田圆不经意地回答了一句，继续说，“这个点差不多要吃饭了，应该是跑回家了，大活人总不会丢了。”

    三人的脚步加快，匆忙往家赶。

    田有余和姜氏已经早早回来，看到三个人结伴回来，忙着打水做饭的姜氏随口问了句：“浩然咋没回来？”

    “娘，你和爹没见到浩然吗？”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田雨辰弱弱地问了一句，声音很小，但是大家都听得分明。

    坐着歇息的田有余，听到后，脸色立即黑了下来，缓缓站起来，姜氏也停了手里的活，不吭声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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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章：有惊无险

    第011章：有惊无险

    “爹，别生气，我们这就出去找。”

    看着田有余阴沉着脸一步步走过来，田圆挣开田雨辰和姜文轩的手，跑上去抱住他的腿，乖巧地说道。

    田有余拎起田圆，往边上一推，三步跨到田雨辰面前，脱了鞋，狠狠地打在他的屁股上，“啪”的一声。

    “你这个哥咋当的？”

    喊的同时，照着他的屁股又是一破鞋，田有余气得两眼通红，“浩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我不打死你”

    田雨辰有点吓懵了，第一下没有哭，第二下打在身上，这才“啊”的大哭出来，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鼻子喇叭。

    “他爹，吵（即骂）几句就好了，别把孩子打坏了。”

    姜氏看得心疼不已，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桶，上来拉住田有余的胳膊，央求道。随后又故作生气地对着田雨辰说，“别哭啦，还不快去把浩然找回来。”

    “爹，别打了，我和哥这就去找”

    田圆见田有余被姜氏拉住，赶紧跑上来拉住田雨辰的手就往门外跑，还一边喊着，“文轩哥，快走啊。”

    愣在一旁的姜文轩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跑了出去。

    “他爹，有啥话都好好说，孩子都长大懂事了，有啥地方做得不对，吵两句就行。”

    姜氏拿过田有余手中的鞋子，蹲下来给他穿上，站起来抚着他的背，语气柔和地说道。

    “都是你惯坏的你看这两年，他天天跑得没影儿，雨辰一次又一次被赖孩子欺负，上次差点都淹死喽，你都忘啦？再不打，我看他想上天”

    田有余的脸上依旧都是怒容，说话的时候，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姜氏的宽慰反而火上浇油。

    姜氏也不再说话，扶着他，回到凳子旁坐下，给他捏了捏肩膀，端起地上的水桶，便进了厨房继续做饭。

    “哥，别哭了，爹刚才也是担心小弟才生气的，咱们把浩然找回来就行啦。”

    出了门口，田圆一边安慰泪流满面不停抽噎的田雨辰，还一边踮着脚尖用袖口给他擦泪。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那么大了还哭，真没出息窝囊废”

    三人还没出胡同口，忽然一个小孩子“大义凛然”的声音响起，田圆生气地抬头，前面几步之遥站着一个小胖墩，正满脸嘲讽不屑地看着他们。

    “流血不流泪？昨天是哪家的男子汉大丈夫，被他娘打到哭得天翻地覆，害得街坊邻居都以为是谁家在杀猪？”

    田圆也颇具讽刺味道地来了这么一句，随后便继续关切地一手拍着田雨辰的背，一手帮他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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