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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 下第63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下 作者:未知

    座商贸名埠造成打击,但如果留他们下来,又未免有尾大不掉之嫌。hubaowang

    柳东行叹了口气,决心回头要与胡金全好好商量商量。

    他与韩天霜又说了几句话,约好改日再谈。后者留下了自己目前的住址,便先一步离开了。这时舒平已经领命将宅内所有投奔而来的康王府旧仆聚集起来,将他们带到别处去安置,胡金全也叫来了平阳通政司的人,将这座宅子里里外外布置起来了。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这所地处僻静的小宅院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外表看上去好象没什么变化,不论是住在内院的主人还是留居外院的仆役,都再正常不过了,唯有柳东行与胡金全二人心里清楚,这宅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设下了多少个陷阱。

    胡金全暗暗握了握拳:“能行吧?当初上百人都没能拦下他,这点人真的够用么?”

    柳东行不动声色:“那上百人都是什么人?不过是寻常衙役,如何与我们司中的精锐相比?我再从驻军所里抽二百精兵,堵住四周去路,任他申屠刚身手再好,也插翅难飞了!”

    胡金全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人一定要拿下!否则你我永远都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郑太尉围困郑王,居然把他放过去了,实在是失策之极!”

    柳东行眯了眯眼:“他的失策自有朝廷决断,咱们只要做好咱们自己的事就行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派人暗中通知尚在途中的郑王妃,世子在我们这里了。”

    胡金全有些不放心:“你确信申屠刚会想办法与郑王妃见面么?”

    “怎么不会?”柳东行微微一笑,“郑王妃尚在其次,郑王世子才是关键。他不会坐视郑王唯一的血脉落入险境,可是……他不是还不知道郑王妃身边那位不是真世子么?”

    第三百九十八章 蒋氏偶念

    文怡与文慧回到家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歇口气,蒋氏便闻讯赶来,冲着女儿大哭:“我的儿!你怎能如此莽撞?!遇上强人,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怎么还自己送上门去啊?!”

    文怡文慧大惊失色,这个消息明明是明令不得外泄的,怎的蒋氏在家反而知道了?后者脸色不善地看向前者,以为是她透露了风声,文怡却心知绝无此事,忙道:“哪里有什么强人?大伯母是听谁胡说呢?”

    蒋氏闻言立时停止哭泣,板起脸斥道:“九丫头,我素来以为你是个再稳重不过的好孩子,没想到也会花言巧语地骗人!我把你姐姐交给你,你居然带着她落入险境,若她有个好歹,你有什么脸回来见我?!”

    文怡被她一顿臭骂,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文慧有些心虚,只得连声安抚母亲,再三解释没有遇到强人,却瞥见门边站着自己的随身大丫环橙云,眼神闪烁,不敢与她直视,立时便明白了。

    她今日去看房子,是带着橙云在身边随侍的,只不过到了客厅后,橙云与冬葵等人一道留在屋外听候吩咐,她进内院时,橙云虽没跟着去,却能听到些风声,哪怕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能猜到后院的人不是善茬。文怡明令家人不得泄露此事,可橙云不是柳家的丫环,也不是顾家六房的人,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向主母禀报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文慧便懊恼不已,神色不善地瞪着橙云道:“都是你这丫头多嘴!多大点儿事,你就慌了,反害我娘受了惊吓,还不赶紧跪下掌嘴?!”

    蒋氏立刻阻止道:“不行!不能罚这丫头!多好的丫头啊,又忠心,又懂事。她本来就该告诉我的!慧儿,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想瞒着娘,叫娘心里怎么想?!”

    文慧有些无措,只能一个劲儿地说:“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遇到两个说话有些不客气的人,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九妹妹又不是没有带着人去,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再说了,那些人里有两个已经病倒了,有两个还是小娃娃,剩下的,一个老一个少,我们却有一位高手帮忙,三两下手脚就把人给撂倒了。我就是去跟人拌两句嘴,什么要紧的事!”

    蒋氏还是哭个不停,文慧朝文怡递去求援的目光,文怡却象是没看见似的,检查起早上丫头们打扫房间的成果来。文慧见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方才决定转移话题:“娘,您别哭了,真没事。今儿我是看房子去的,可惜那房子有些偏僻,又离这儿远。九妹妹说,我最好是找附近的房子,每日来往也可方便些。可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娘,您给我参详参详吧?”

    蒋氏稍稍收了哭音,不轻不重地拍了文慧一下:“你这孩子,又想混过去了!我告诉你,若再有下一回,娘就死给你看!”接着又忍不住掉了眼泪:“我的儿,你怎么就这般不懂事呢?从前还没吃够苦头么?莽莽撞撞的,若是运气好,遇上可以讲道理的人,固然有可能凭自己的口才得些便宜,可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不讲道理的人,他才不敢你是什么名门千金、才貌双全,轻轻松松就能把你毁了,难道你还能跟他打官司去?!以后再不可做这种事了!”

    蒋氏的话让文慧瞬间回忆起了平阳匪乱时的事,脸色一时白了起来,原本的几分笑意完全消失不见了,沉默不语。

    文怡见状,反而有些心软了,便柔声道:“大伯母放心,六姐姐今日受了惊,也想明白了,只是脸面上下不来罢了,由得她细想想,便知道轻重了。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我也劝过她,哪怕是为了大伯母,也不该轻涉险地。她已经知道后悔了,还哭了呢。”

    蒋氏忙对女儿道:“哭什么呀,多大点儿事?娘只不过是担心你罢了。不要哭。”

    文慧微微一笑:“知道了,娘,你也别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不敢了。”

    眼见着母女俩雨过天青,文怡忙叫丫头打水来,侍候两人洗脸匀面,然后重新坐下说话。

    文怡问蒋氏:“大伯母,方才六姐姐说起了租房子的事,不知您是怎么想的?我的意思是,等过了年,衙门开衙,相公与我就要回康南去了。到时祖母带着六哥十一弟他们一道搬过来,这边院子是祖母带着小弟小妹住,那边的跨院就让兄弟们住,进出读书都极方便,姐姐若留在这里,屋子是尽够的,又可以给祖母做伴。族里人听说了,知道姐姐身边有长辈教导,也不会有所非议。这样一来,就比另外租房子要便宜得多。”

    文慧不悦地道:“你怎么又变卦了?不是说好了我在附近另找房子的么?长辈什么的,就在族里找位寡居的姑母啊姑祖母之类的就行了,顺便也可以周济她们一番,搏个好名声。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你就改了口。”

    文怡没理会,只是看着蒋氏。她当然知道自己在一个时辰前说过什么话,可就在这一个时辰里,文慧的所作所为让她知道,不加约束由得文慧随心所欲是不成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倒不如把人往祖母身边一放,无论是辈份、名望还是威严,卢老夫人都能把文慧管得服服帖帖的。

    蒋氏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反过来劝女儿:“这样也好,有你六叔祖母在,娘也能放心些。家里便是有意召你回去,只要你六叔祖母出面留你,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的。”

    文慧急了,还要再说,文怡抢先一步:“若是六姐姐另找房子,离这儿远了,来往不便,不好照应,离得近了……这附近的人家都没空房子可出租了。若姐姐执意要搬走,也不是不行,只是房子不好找,你不妨先留下来住着,一边住一边慢慢寻访合适的地方?”

    文慧瞪她:“今天那所房子不是空着么?!”

    文怡淡定地道:“姐姐不是不喜欢么?”

    “我哪有说不喜欢?!”文慧一扬下巴,“我只是看房东不顺眼!哪有这样的人?说好了多少租金又该什么时候交的,他不但涨价,还要提前收!这种事就不能纵容!”

    文怡瞥她一眼:“六姐姐,涨价的事已经没有了,提前收是因为韩公子有急用。这也没什么,再怎么说,方才他也算是救了我们,姐姐说话略客气些吧。”

    文慧冷哼:“本来就没什么危险的,我都把人说服了,他忽然跳下墙来把人击倒,反而坏了那些人与我之间的关系,显得我好象早有埋伏似的,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再信我的话了。我没怪他,便已经够大度了,你居然还说他救了我们?!”

    文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韩公子家里在康城有不少房产,都是出租给别人的。我们跟他家打过几回交道了,租金很公道,房子也不错,比一般人家的屋子干净雅致许多。”

    言下之意就是,这算是个熟人,手上还有房产,想要租房子,还要求他。

    文慧瞪着文怡,文怡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叫了冬葵来问:“可知道韩家还有空的房子没有?”

    冬葵答道:“上回去租那边院子时,曾听说还有一处房产是三月里要租出去的,再来便是那边了,原是下个月初到期的。不过三月租出去的那处房产要大一些,地段也好,就在咱们家门口那条路右拐直走不过三百尺,前后三进,有二十多间屋子,还有个小花园,听说是韩公子在书院求学时的住所,眼下也住着,等到三月时他回了老家就用不着了,才会拿出来租给别人。”

    文慧一脸的不以为然:“又不是只有他一家出租房子,我找别家也是一样的。”

    文怡微笑:“马上就要开春了,前来书院上学的学子云集,城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房子能剩下。韩家能有这一处就不错了,若不是韩公子要走,连这处也没有呢。”

    文慧又瞪文怡,文怡继续若无其事地喝茶。

    她是故意的,韩天霜好歹也是柳东行的同窗,又救过她们的命,文慧说话句句无礼,实在叫人看不惯。

    姐妹俩僵持,蒋氏却听糊涂了:“这又是怎么了?这韩家是什么人家?韩公子又是谁呀?”

    文怡道:“平阳韩家,大伯母想必也听说过吧?他家的少爷韩天霜是我家相公旧日在康城书院时的同窗,原是这座宅子的旧主,我今日带姐姐去看的那所房子,也是他家租给我们的。今日遇到一点麻烦,他正好在场,帮了我们大忙。我原想着,他好歹是个熟人,为人也正派,手上又有房产,若是姐姐一定要搬出去,与其租别人的房子,不如找他,也不怕被人哄骗了去。”

    蒋氏听得若有所思:“原来是他家?我年前进平阳城探亲访友时,也曾见过他家太太。韩家虽比不得我们顾家体面,也算有些根基了。听说他家只有一个独生子,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只可惜去岁会试落榜了。我跟人打听过这位韩公子的情形,说是文武全才,学问是不错的,就是性情有些散漫,没什么上进心,而且待人处事稍嫌耿直了些,还总爱在外面乱跑,结交朋友什么的……这也罢了,在平阳一地世家的年青人里,他算是个不错的孩子了,只可惜韩家有些落魄了,家势大不如前。”

    文怡听得有些莫名,怎么好好的说到韩天霜的家世去了?

    文慧却涨红了脸,猛地站起身来,生气地跺脚道:“娘!我早叫您不要再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您怎么就是不肯听?!您要再说,我就恼了!”说罢转身就跑了。

    “你这孩子……”蒋氏起身追上两步,见她回房去了,又停了下来,无奈地朝文怡笑笑:“你姐姐还是这个臭脾气,这有什么?我也是为了她好啊。”

    文怡忽然明白了她说起韩天霜家世的原因,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大伯母,这位韩公子……只是偶尔帮了我和姐姐的忙,又正好有房子可以出租而已……联姻什么的,似乎……太早了些。”

    “这倒也是……”蒋氏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原位,喃喃低语,“只是个举人,家世又差了些,而且体面大不如前了,配慧儿有些低……若是十年前的韩家该有多好,那时候在平阳城里,韩家也算得上一等人家了,真可惜……”

    文怡记起她先前为文慧看人家时,曾经一度将条件降下来,没想到如今遇到一个不错的人选,又有了嫌弃之意,实在有些无语。不过韩天霜压根儿就没有结亲的意思,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有了婚约——毕竟他年纪看起来比柳东行罗明敏都大,若说家里不曾为他说过亲事,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他配不配得起文慧,实在是没有意义。真不知道蒋氏为何忽然将话题转到这种事上,难道她为了女儿的婚事已经急得快发疯了,一遇上可能的人选就忍不住盘算起来?

    文怡心下忍不住猜测:来了这么多天,蒋氏虽担心过文慧的婚事,却从没有真正焦急过,怎的忽然间就变了态度?莫非顾庄传来的消息当真如此糟糕么?

    文怡还在暗下思量,忽然听得舒平来报:“大奶奶,苏东二舅爷家里来人报信,说二舅爷最迟明日傍晚就要到康城了,听说大爷大奶奶,还有顾家大太太与六小姐都在这里,想要过来拜见。”

    文怡十分意外:“二哥怎么会来?”

    “听说是郑太尉押送郑王妃回青州,路经康城,二舅爷就一道来了,要在康城办交接。”

    文怡眉头一皱,有些不明白文良的意思。康城与苏东又不相统属,他在苏东把人交给郑太尉就是了,怎的还要特地跟到康城来?

    她也没多想,只吩咐家人准备客房等事物就算了。文良此举为何,等他人来了再问就是。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文良随着郑太尉一笔前来康城,还未进城门,便在离城不足十里的地方便遇见了麻烦,一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惊马在大路上横冲直撞,将一行人冲得兵慌马乱,郑王妃与世子所坐的马车也被撞歪了,世子几乎从车里滚了出来,是郑太尉派出的卫士硬将他推回车内的。只是惊马过后,车子再也跑不动了,郑太尉无奈之下,只得一面命人就地休整,将郑王妃与世子请进一处民居暂歇,一面派人急速进城调车接应。

    在通政司暗中安排的人伪装成民妇接近郑王妃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也出现在民居后院土墙之外,双眼露出一道精光。

    第三百九十九章 圈套(上)

    郑太尉押送郑王妃与世子一行人途中遇到意外变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城里来了,康城知府马上就应郑太尉派来的使者要求,备了几辆装饰华贵的大马车与数名奴婢前往迎接,自己也屁颠颠地骑着马跟过去了。

    收到消息的柳东行与胡金全却按兵不动,后者甚至还有些得意:“看来申屠刚是真的来了,他这个身手虽好,可惜心计不怎么样,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入咱们的圈套,实在叫人觉得没意思。”

    柳东行好笑地看他一眼:“老胡,你先别乐,他人是来了,但计划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而且他来得比我们预计的早,也不知道咱们的人能不能赶在他动手之前将消息带给郑王妃。”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胡金全道,“城外本来就有我们为了防范申屠刚脱逃而设下的耳目,城外几处地点隐密方便潜伏的要道附近,所有百姓都被我们事先迁走了,现在在那里的都是我们的人手,因此我们才能这么快就收到郑太尉一行遇到变故的消息。既然郑太尉主动把人送到我们的手上,我们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触到郑王妃。郑王妃本是在青州陷落之际慌忙携子出逃的,身边带的人不多,因为暗中送走了真世子,人手又少了几个。郑太尉先前一时莽撞葬送了郑王,如今为了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辩解一番,当然不能再亏待了郑王妃与世子,可他在军中能找到什么侍候的人来?自然要用到百姓的。申屠刚便是来得再快,也不可能比我们原本就驻守民居中的人手快,只怕如今郑王妃已经收到消息了。”

    柳东行有些担心地问:“你确实交待过底下人,要如何对郑王妃提及自己的身份了吧?”

    “知道,要说是康王府的人嘛。”胡金全轻松地说,“康王府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先前被申屠刚算计的那批人,跟如今这批人是对头。郑王世子透过朱嘉逸的关系联系上了表姐,而他的表姐秦云妮又因为母亲之死跟康王府一众弃奴勾搭上了。他们也是听到些风声,却不知真假,看到郑王妃来了,自然是要私下议论一番的。至于他们议论的话能不能被郑王妃‘无意中’听见,那就得看他们的本事了。我对手下兄弟的本事还是很信得过的。”

    柳东行笑了,接着又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申屠刚会等郑王妃进城安置下来后,才会悄悄来探,但现在他却选择在城外动手,应该是担心城内守备森严,事后不好脱身的缘故。可惜,郑王妃自作聪明,将世子掉了包,此举反而连累了他。他既然无法在城外将人救走,那他就一定会继续打听世子的下落,迟早会踩进咱们设的圈套里来的。因此,即便郑王妃不能在他来之前得知世子的下落,也没多大关系,我们还有后着。”

    “这可不行!”胡金全挑了挑眉,“我们费了那么多心思布下这个陷阱,若不能在几日之内解决,拖下去可不得了,别说我们分司还有事要办了,你派出来的那二百精兵也没法长时间隐藏踪迹。咱们得让申屠刚尽早过来才行!”

    柳东行想了想:“那……就做出点假象来,让申屠刚找上门后,以为康王府的人有意将郑王世子交给官府,以换取自身的利益,不必做得太明显,只需要……有点迹象就行了。叫祝家来个人去找秦云妮吧!”

    两人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笑了。祝绣云与朱嘉逸一同被申屠刚掳走,但朱嘉逸现在回来后,身边却没有了祝绣云,如果祝家人知道,上门打听独生女儿下落也是人之常情,但祝家却与郑王府有深仇,一定不会包庇郑王世子的,若是得知其下落,会采取什么行动也就不难猜了。申屠刚一但发现祝家人的踪迹,就必然会加快行动,将郑王世子带离。

    事情正如他们所筹划的那样渐渐发生了。短暂停歇在康城郊外民居内的郑王妃,她的近身侍女在主人家迟迟未将添手炉的炭火与热茶水送上来后,十分不满地亲自去了厨房找人,“正好”听见主人家的两个婆娘在说话:“里头那位贵人,莫非是郑王妃?我听那些丫头婆子都叫她娘娘。”

    “肯定是了,不是有人传说郑王妃与世子被官兵拿住了,要被押回青州去么?路上经过咱们康城也没什么出奇的。哼,不过是一群反贼,还摆什么贵人架子,居然还对我们呼呼喝喝,要茶要水!我们家连自个儿用的炭火都不够呢!哪里来精细的银霜炭给她们使?!有普通的炭就不错了,结果那丫头还好意思嫌弃,说至少也得是果木炭,不能要寻常的石炭,我呸!谁不知道果木炭比石炭强,但也要这里有才行啊!不长眼的东西,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还是反贼家的丫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刀砍了,看她还敢对我们无礼!”

    郑王妃的侍女脸色一沉,气恼地瞪了厨房里的两个民妇一眼,但接下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寻常民妇,哪里有这样的见识?居然连银霜炭的名字都知道。她方才明明只是要求果木炭,压根儿就没提平日用惯的银霜炭。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寻常百姓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的,便是略差些的富贵人家,也不过是主人才能轮得上果木炭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立时起了警惕之心,没有冲动地进屋与两个民妇争论,反而躲在门外继续偷听。

    屋里的其中一个民妇偷偷打量了屋角的大水缸一眼,那水缸外层表面光可鉴人,隐隐约约倒映出门外的侍女身影,她心里有数,忍住嘴边的笑意,继续对同伴道:“算了,咱们也是王府出来的,贵人身边侍候的人都是什么货色,咱们心里清楚,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她也不过就是现在还能耍耍威风罢了,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了,连她主子都未必能保住性命呢,更何况是她?别看她如今体面,其实还不如咱们,虽没有了王爷,王府也不在了,还被人排挤到城外来种地,但好歹还有顿饱饭吃。”

    门外的侍女恍然大悟,看来这家人原是康王府出身的,她在王妃身边侍候得久了,也听说过康王府旧人内斗,失败的人被撵出王府的消息,看来这些人就是那群失败者了。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来历,她在放心的同时,也不打算再听下去了。既是康王府的人,对郑王府的王妃与世子又怎会有好脸色?不送茶送水已经算是轻的了,反正只是在这里暂作歇脚,等进了城,在驿站住下,堂堂藩王正妃与世子总不会连口水都喝不成吧?

    她正要往后退,屋里的民妇便发现了她的动静,立时抛出了她会感兴趣的话题:“说起郑王世子,我听说了一个传闻,你知道么?咱们家里那个,不是真世子!”侍女顿时僵住了,脸色变得苍白,飞快地扫视周围一圈,然后将耳朵贴上了门板。

    另一名民妇接过了同伴的话:“这是怎么说的?外头都是官兵,若不是世子,他们又怎会说是?”

    “你不知道么?老陈家那边听说小王爷找上门来了,同行的人里就有一个孩子,说是郑王世子!咱们家这个,你我都瞧见了,哪有半点世子的样儿?!”

    侍女几乎要失态了,她知道世子是与康王府的小王爷朱嘉逸同行的,但他们怎会来康城?!王妃明明再三嘱咐过,要丘总管立刻带他们南下湖安,投奔王妃姚氏的外祖父家的!康城与青州都太危险了,丘总管怎会这般糊涂?!

    屋里的民妇还在对话:“这消息是真的么?哎,秦家的云妮真是倒霉,这个便宜弟弟已经害死了秦家的,如今又要来找她了。好不容易有个差事,遇上好人又肯收容他们,怎的又出了这等变故呢?若是叫官府发现了,云妮会不会被连累呀?”

    “这就难说了。老陈他们都在抱怨呢,说人家好心帮了云妮,云妮反给人惹祸,若是官府查上门,可不是一句收留弟弟就能混过去的,别反而害了人家。还有老陈他们,也怕康王府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日子又要结束了!”

    “应该不会吧?他们住的那地儿挺偏僻的,离别的房子都远,又在康城书院东南边上,周围一大片都是树林子,离得最近的福西街虽热闹兴旺,却常有外乡人来做生意。老陈他们怕惹事,一向不张扬,只要郑王世子他们行事隐秘些,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才对。”

    “谁知道呢?我就不懂了,他们既然逃跑了,那就赶紧跑啊,还留在康城做什么?如果叫官府拿住,咱们康王府的人可就说不清了,官府会不会觉得是我们故意包庇啊……”

    侍女已经沉不住气了,见她们接下来就是在讨论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便立刻转身奔回屋内,向郑王妃姚氏报告了自己听到的话。

    姚氏惊得满面惨白:“怎么会……勤儿好糊涂!既然脱了身,就该赶紧走啊!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身边的亲信内侍也惊慌失措地道:“娘娘,这下糟糕了!这家人不过是被排挤出康王府的弃奴,尚能听说如此秘事,还忧心会连累到自己身上,世子躲藏的那家人又会怎么想?为了保住自己,一定会向官府告发的!世子危矣!”

    姚氏再也止不住串串珠泪:“这可该如何是好?!我就只有这么一个骨肉,当初暗中将他送走,就是为了保住他,没想到他反将自己送入险地……”

    正哭间,忽然听得屋后的窗台吱呀一声,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脸肃穆地出现在窗外:“王妃娘娘此言何意?”

    郑王妃姚氏一愣,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之色:“申屠先生,你来得正好!”

    第四百章 圈套(中

    顾文良有些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忍不住再次催促侍从:“你再去问问太尉大人,我们究竟几时入城?!”

    侍从领命去了,不一会儿面带难色地回来禀道:“太尉大人正与康城知府相谈甚欢,小的见不到太尉大人。太尉大人身边的卫士请大人稍等片刻。”

    “还等?我都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顾文良心中怒火难消,“既然说好了只是在此地略作歇息,康城知府又送了马车来,还要留在这里做什么?!眼看天就要黑了,此时再不进城,晚上怎么办?!”

    侍从低头不敢言语,顾文良见状,只得尽量冷静下来,亲自往郑太尉下蹋的主屋方向走。

    他们借用的是本地两处民居,彼此相邻,大一些、整齐一些的那处用来安置郑王妃与世子,门外重重围了两圈兵马,除了后院墙下是深达丈余的河沟,没有安排守卫之外,任何人进出这座院子都不可能逃过官兵的眼睛;而另一座略小些的院子,只用土墙围起,有三间房,外带一个草棚,郑太尉本人进驻主屋,他的亲卫队占了另外两间房,顾文良虽是苏东县令,却只能屈居草棚,早积了一肚子的气。

    他还未走到主屋,便叫郑太尉的卫士拦了下来,只说郑太尉有要紧公事与康城知府商议,暂时不见别人,但他却分明听见屋中笑语声声,康城知府巴结讨好的话都快传到外面来了。顾文良沉了脸,皮笑肉不笑地道:“虽然太尉大人有要紧公事,但还请替我禀报太尉大人一声。天色将晚,若再不进城,王妃与世子晚上要安置在何处?这时候也该着手准备了。”

    卫士皱皱眉,转身进了屋,屋里的笑声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不久,卫士回转,对顾文良道:“太尉大人早有准备,顾县令就不必操心了。此地已是康城境内,按约定,顾县令可以立即将事务与康城知府交接,返回苏东。后面的事太尉大人会做主的。”

    顾文良心下大怒,好不容易才忍住气:“既如此,就请康城知府出来与我办交接吧!只是天色已晚,我不可能现在回苏东,只能进城借宿。”

    卫士满不在乎地笑笑:“其实顾县令早在苏东便已经将人交给太尉大人了,实在用不着多此一举。康城知府那边,太尉大人会跟他说的。顾县令若要走,随时都行,太尉大人说了,他向来不看重这些虚礼。”

    顾文良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既如此,就请转告太尉大人,下官告辞了!”说罢转身甩袖而去。卫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笑,便回身与同伴们继续小声说笑,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顾文良来到牛棚找自己的马车,没想到却刚好看见侍从跟一名军士理论。后者执意要将牛棚的所有草料带走喂军马,但侍从却说,那是他刚刚从外头找回来喂马的,怎能说给就给?只可惜他身形单薄,没两下就被军士推倒在地,草料也被抢走了。

    顾文良阴沉着脸上前道:“别理他!咱们进城去!”

    侍从忙爬起来问:“二少爷,咱们可以进城么?太尉大人那边似乎打算留在这里过夜。”

    顾文良冷哼:“他说这里用不着我了,急着打发我走呢!以为别人不知道么?郑王就在城内停灵,他迟迟不肯进城,就是要王妃答应他的条件呢!真是老糊涂了!在这种时候耍心眼,他也不怕被人秋后算账!”

    说罢他也不多加理会了,直接叫侍从收拾了行李,便上车走人。只是马车走得有些慢,他心里正窝火,便没好气地道:“怎么回事?马没力气了么?!”侍从苦着脸道:“二少爷,咱们的马一天没吃草了,本来刚才想喂它一些的,又叫人抢走了,实在是没办法。”顾文良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马车慢悠悠地走了足足两刻半钟才到达城门处,守门的士兵已经把门关了一半,顾文良拿出苏东县令的身份,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将城门重新打开,让他的马车进去。

    进了城,顾文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虽不曾来过文怡在康城的住所,却早在信件里听说过地址,便命侍从将马车往那个方向驶,自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谁知才没过多久,拉车的马不知怎么了,忽然前腿一跪,带动整辆马车歪倒在路边,他被颠得几乎抛出车外,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侍从早就跌到街边,右边小腿被压在马下,神情痛苦不已,几乎说不出话来了。顾文良狼狈地爬下车来查看,发现马前腿折了,侍从的伤势也不轻,忙唤了几个行人来帮忙,将马搬开,救了侍从出来。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华灯初上,顾文良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点,不由得叹一声倒霉,又有几分庆幸。他们正在一处繁华的街口,来往的人极多,附近还有商铺,其中就有车马行。他身边只带了一个仆人,还受了伤,自然不可能走路去文怡家了,忙到车马行里雇了辆车,载着他们主仆二人离开。至于那辆坏掉的马车与马,便交由车马行的人看管修理,他过后再命人来取。

    他们前脚刚走,车马行的伙计后脚便出动去扶那马车,其中一人转到马车后面想要将车板抬起来,眼前一花,便出现了个人影,吓了一跳,正想再看清楚些,那人却不见了,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奇怪?”他在心里嘀咕,“刚才明明有人在的,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呢?”

    顾文良哪里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这件怪事?他很快就带着侍从来到文怡家,舒平见有人受伤,忙不迭派人请大夫去了,又亲自扶了伤者去歇息不提。内院的文怡与蒋氏等人收到消息,连忙迎出门来,不过文慧却没有动作。她与二房向来不算亲近,况且她是未出阁的女儿,便是不来相迎,也没什么要紧。

    顾文良先向蒋氏请安问了好,又问起文怡夫妻的近况,得知柳东行还未回家,便叹道:“我本来还有件事要跟他商量的,没想到他还没回来,最近他一直这么忙么?”

    文怡道:“前些时候忙一点,最近已经好多了,今晚应该会回来吃晚饭的。若二哥实在着急,我这就叫人找他去。”

    顾文良也不客气:“那就请九妹妹派人去吧,我这件事真真要紧!”

    文怡心中有些诧异,吩咐人去后,便试探地问:“究竟是什么事?我听说二哥是随郑太尉一道押送郑王妃与世子回青州的,怎的二哥独自进城了呢?”

    顾文良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才急着找九妹夫的。有人犯了糊涂,又不肯听人言,我真担心日后会受了连累!”

    蒋氏不解:“良哥儿,究竟出什么事了?你给我们说说吧?”

    顾文良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文慧:“我听说六妹妹在康城住很长时间了,这是怎么回事?大伯母再宠女儿,也不该过于纵容。六妹妹的名声本就有亏,您再长期放纵她在外头住着,叫外人怎么想?六妹妹还不曾许人家呢,再这样下去还要不要嫁人了?!”

    他原本在族里只能算是个比较出挑的子弟,但随着二房接任族长,他又做了官,身上威仪日重,说话也有了底气,猛地提出这样的质问,蒋氏身为长辈,居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她在顾庄日子也不好过,九丫头请她来散心,她便来了,什么大事儿?”

    顾文良却道:“此言差矣。九妹妹已是嫁了人的,又是妹妹,身边更是没有长辈在,六妹妹于情于理都不该过来,哪怕是为了避嫌,也不该过来!长此以往,连九妹妹都要被带累了!”

    蒋氏脸上隐现怒色,但旋即听明白了他言下之意,不由得大惊失色。文慧在文怡家中借住,固然是探亲,但文怡夫妻都还年轻,这个嫌是要避的,若日后有人说文慧与柳东行的闲话,文慧便真的前途尽毁了!

    文怡却有些不以为然:“二哥多虑了。相公与我本来不是住在这里了,只不过因为过年了,驻军所闭衙,我们才进城住着,但相公因为公事烦忙,常常不回家,六姐姐与其说是来探访我们夫妻,倒不如说是来给我做伴的。况且祖母很快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我们夫妻就要回康城去,别人能说什么闲话?”

    顾文良叹了口气:“九妹妹,你固然是好意,但任由六妹妹流落在外,实在不是好法子。老家的消息我也听说过些,但这是长房的内务,我们二房还可以说两句话,你们六房却是不好插手的。”

    他这么一说,文怡也只得闭嘴了,蒋氏却红了眼圈:“良哥儿啊,你既知道我们母女的难处,好歹替我们想想主意。你现在已经做了官,又成了亲,是大人了,身份不比从前,你在族里替我们慧儿说说好话吧!”

    顾文良无奈地道:“大伯母,侄儿就算为六妹妹说再多的好话又有什么用?族里也不愿意有个名声不佳的女儿啊!说实话,六妹妹年纪不小了,大伯母若有心,便为她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安静些把她嫁出去得了。只要她嫁了人,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过几年别人哪里还记得什么事?!”

    蒋氏吸吸鼻子:“我也替她看过不少人家,你好几位婶娘都给我说了不少人选,可是就没几个合适的……”

    “婶娘们热心自然是好意。”顾文良淡淡地道,“但六妹妹的亲事非比寻常,大伯母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坦白说,六妹妹说亲,最好不要选门第太高的人家,只要是家世清白、品性正直的读书人家子弟就行了,家里若有人做官,也不要官位太高,名声也不能太显。一句话,越是不好虚名的人家越好!”

    蒋氏有些吃惊,心里也有几分不以为然:“咱们顾家是什么名头,怎能随便将女儿下嫁……”

    “大伯母此言差矣!”顾文良眉间隐有讽色,“门第太高了,就会嫌弃六妹妹,倒不如略次一等的人家,既不失体面,也有所顾忌。事实上,六妹妹的情形,不但要寻门第低些的人家,最好还要是平阳本地人,若是外地的,那就一定得把六妹妹的事给人家说清楚了,哪怕是避重就轻地混过去,也不能隐瞒!”

    蒋氏大惊失色,以为顾文良是疯魔了:“良哥儿,你糊涂了么?那些事叫人知道了,谁还愿意娶慧儿?!”

    “宁可事先告知,由得别人决定要不要娶,也强似嫁过去后叫人知道,再被人休回来!”顾文良斩钉截铁地道,“因此我才说本地人最好,知根知底不说,也不必再将旧事跟人提起了,若是六妹妹在婆家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离得近,也可为她撑腰。结亲这种事,什么体面都是假的,最要紧的是六妹妹嫁过去后能过得好!即便是一时叫人说闲话,也没什么要紧,过两年,等六妹妹有了儿女,在婆家便有了底气,小时候的一点荒唐行径就成了过眼云烟,不用娘家人说,婆家人就会替她撑腰!”

    蒋氏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文怡倒觉得文良的话有理,便轻声劝她:“大伯母,二哥的话实在是金玉良言,您好好考虑考虑,什么门第身份都在其次,您最期盼的,不就是六姐姐能一生平安康泰么?”

    蒋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仍旧没说话。这时外头来人报说柳东行回来了,顾文良忙起身:“我去找他说话。九妹妹,我们可能会谈得久些,劳你将晚饭送过来,打扰了你们夫妻吃饭,回头我再来请罪。”

    文怡自然是笑着说不打紧的,连忙陪他一同出门迎柳东行去了。蒋氏留在屋中,神色变幻莫测,想了半日,忽然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