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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 下第51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下 作者:未知

    后事吧?”

    “十有八九是这样!”柳东行皱皱眉头,“看来他们跟我们过江,还真是有所图谋呢,正好,我们的本意就是要将他们控制在手心里,该用什么法子让他们上钩呢?”

    文怡抿嘴一笑:“既然是姜太公钓鱼,自然是要鱼儿自行上钩了。他们要跟士兵与仆役攀交情,为的是日后能接近我们吧?那我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如何?”

    柳东行一挑眉:“计将安出?”

    文怡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话。

    今日东江上风平浪静,柳东行雇的两艘大船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了江对岸。康城的码头极长极大,他们上岸的地方,不知是故意还是不走运,已经是码头一端较偏僻的地方了。岸上只有寥寥七八个做苦力的男子在等候雇佣,见有船靠岸,都纷纷围了上来。

    船终于开了。文怡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渡头,回头问润心:“大家都如何?可有人身体不适?”

    润心摇摇头:“大家都没什么要紧,只是莲心略有些头晕,吃过大奶奶给的药,已经好多了,正在舱房里歇着呢。”顿了顿,“大奶奶,可是船上来了什么人?”

    文怡抬头看她:“为什么这样问?”

    润心:“若不是船上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大奶奶为何要让荷香扮作那位苏姑娘的模样躲在舱里?如果只是为了将苏姑娘悄悄送走,也用不眷让荷香扮成她呀。奴婢想,大奶奶这么做,定是要瞒过什么人,那人多半就在船上吧?”

    文怡笑了:“我素日看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不假。这件事你且放在心里,等到能说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眼下你且别问,也别告诉人,若有别人问,你就想个借口打发了。总之,如今苏姑娘还在船上就是了。”

    “是,奴婢明白了。”润心屈膝应了,这里柳东行大踏步走了进来:“娘子,咱们果然没猜错!”润心见状,连忙避了出去。

    文怡忙问:“那几个人在船上做什么了?”

    柳东行笑了:“我家娘子真聪明,只听我一句话,就猜到是那几个小子有了动作!”他凑近文怡小声道:“他们在使劲儿跟咱们家的下人攀交情呢,还寻借口跟护卫咱们上任的那几个士兵搭话,有说是老乡的,也有说是认识同一个朋友的,什么理由都齐全了。最可笑的是有个攀老乡的,想要学学当地土话取信于人,结果叫人当地揭破那土话学得不正宗,被人笑话了。那几个士兵都不是蠢人,大概是看出点什么了,也不同搭理他们。”

    文怡眼珠子一转:“他们这是想——借攀交情,以图后事吧?”

    “十有八九是这样!”柳东行皱皱眉头,“看来他们跟我们过江,还真是有所图谋呢,正好,我们的本意就是要将他们控制在手心里,该用什么法子让他们上钩呢?”

    文怡抿嘴一笑:“既然是姜太公钓鱼,自然是要鱼儿自行上钩了。他们要跟士兵与仆役攀交情,为的是日后能接近我们吧?那我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如何?”

    柳东行一挑眉:“计将安出?”

    文怡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话。

    今日东江上风平浪静,柳东行雇的两艘大船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了江对岸。康城的码头极长极大,他们上岸的地方,不知是故意还是不走运,已经是码头一端较偏僻的地方了。岸上只有寥寥七八个做苦力的男子在等候雇佣,见有船靠岸,都纷纷围了上来。

    柳东行这一行人带的婢仆人数本就不少,此前也没发生过人手不足的情况,不知怎的,今日忽然有几个丫头婆子因为晕船而身体虚弱,没力气搬运行李了。文怡特地派人到前头,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告诉了柳东行。

    只见柳东行眉头一皱:“那就让没事的人多走几真趟,把东西搬下来吧,装好了车再走,总不能正儿八经的将士。岸上不是有雇工?问问他们是什么来历,若是可靠,便雇来使唤也行。”

    文怡听了这话,便叫上丫头婆子们,陪自己下船去了,岸上已经有人备好了车轿。待她们走了,舒平才叫了几个雇工上船,问明白姓名住址,便让他们搬行李。

    几个假装在忙活的“船工”见状,对视一眼,便由其中一个小个子打头,上前赔笑着问舒平:“舒管事,您找这些人做什么呢?”

    舒平早得了柳东行的嘱咐,便露出一脸不耐来:“废话,自然是让他们搬行李!咱们家的下人有好些都是北边来的,一上船就晕,一个时辰折腾下来,哪里还有气力搬东西?没法子,只好另外雇人了。”

    那小个子眼中一亮:“舒管事,我们有几个兄弟跑完这一趟就没活了,都打算进康城找点零散活计干,挣点钱好过年呢。您要雇人,不如雇咱们,力气大,而且以是熟人,总比外头找来的不知根底的强。”

    舒平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其中一个苦力路过听见,忙对那小个子骂道:“你怎么说话呢?!咱们怎的就不知根底了?码头上的人谁不知道我王大力?你要抢饭碗,也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底气!”说罢往小个子身边一站,高低胖瘦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任谁见了都会知道该选谁做苦力。

    那小个子心下大怒,心想爷爷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府侍卫,怎么就不比你一个臭苦力有底气?只是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就只能死忍着。

    王大力继续向舒平推荐自己,舒平不耐烦了,一挥手:“行了,一起来吧,别吵了,我们将军不缺那几个大子儿!”

    于是“船工”与“搬运工”们就都成了柳东行雇佣的苦力,待行李装好了车,舒平上前付清了工钱,那小个子与同伴们暗暗商量了几句,正要寻舒平说话,便看到王大力插了上来:“管事老爷,俺叫王大力,家住春树街口,您要是觉着俺们兄弟几个老实好使唤,以后再有活计,无论是搬运东西、送信跑腿、采买物件、寻人打听事儿,尽管来找俺,俺定会替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的!您是老主顾,俺不多收您好的钱,您就用不着麻烦去找别人了!”

    眼看着他们就要达成协议了,小个子心里大骂,忙一个箭步凑上去:“舒管事,咱们兄弟也……”

    当文怡到达康城驿站,正准备去联系顾氏一族在康城的产业管事赵掌柜时,一张薄薄的纸也送到了柳东行的手里。他看完了纸上的字,微微一笑:“千香楼吗?真是……嫩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狗咬狗

    文怡从里间走出来,见柳东行手里拿着一张写了字的纸,已猜到几分:“可是那边有消息了?那些人的落脚处已经查到了吧?”

    柳东行笑着收起密报:“确实查到了,而且看情形那里还是个长期据点呢,郑王府恐怕早就在康城动手脚了,只是从前不敢有大动作罢了。好娘子,这事儿能成,都多亏了你的好主意。”

    文怡抿嘴一笑:“我也没出什么好主意,事儿都是你们定下的,我不过就是陪你们演了一出戏罢了。”又问:“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原本你说了想要在暗地里监视他们行动的,可如今牵扯上通政司的血仇,恐怕已经不打算善了了吧?”

    柳东行有些迟疑:“娘子,我知道你信佛,素来纯善,可康城分司的二十几条人命……”

    文怡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相公,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虽然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却没有纵容为恶之人的习惯。这些大事你们拿主意就好,只要不是有违天和之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有自己的道理。”心里却想:若相公真的伤了不该伤害的人的性命,她会多多行善,替他赎罪的。

    柳东行有些感动,其实别人对他的某些议论,他是心知肚明的,知道妻子信佛,在娘家时便多行善事,总担心妻子会国为他杀伤人命过多而心有芥蒂,今日听了她这番话,他心里别提有多窝心了。

    他反手握住文怡的手,郑重地道:“娘子,你放心吧,我做事之前,一定会三思,不该伤的人,我是不会下手的。我会记得,若自己做了错事,娘子知道了就会难过。我不希望让难过。”

    文怡宛然一笑,伏入他怀中,眼眶隐隐发热,滑落的泪水是咸苦的,可心里却如吃了蜜一般甜。

    郑王府密谋的据点已经查清楚了,第二日,分头行事的王大也前来与同伴会合了。柳东行收到信后,便把这件事通通丢给了通政司,自已专心处理起公务来。他虽然是要去康南上任的,但康南却在康城辖下,无论是康城的大小官员,还是驻军所的前任及下属,他都要见上一见。文怡则通过赵掌柜联系上了冬葵与仲叔,知道他们已经在康城买下了一处房产,忙带人过去察看。

    柳家夫妻各有事忙,一时间也没顾得上留心城里发生的大事。

    城南著名的酒楼千香楼出事了!

    就在十二月初一当晚,月黑风高,千香楼打烊后,厨子和小二们回自个儿家去了,第二天凌晨回来上工时,才发现千香楼里里外外都没了人,本该住在酒楼后院里的掌柜夫妻、两个资历最深的小二以及掌柜的几个同乡全都失踪了!钱财没少,杂物也没少,只有人少了,偌大的酒楼猛地空了,叫人看了心里都发颤。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邪乎,有人便想起了几个月前发生过的某家小镖局满门被灭的惨案,一时间城南谣言四起。

    谣言流传不到两天,便有人在江边发现了千香楼刘掌柜的血衣,接着又发现那一带的江面曾经结过一层冰,又被人凿破了,泥地上还有数道拖曳重的痕迹。这下谣言传得更厉害了,人人都在说,千香楼的人是被杀死抛尸入江了。

    谁敢做下这等大案?!

    官府的人查到千香楼的刘掌柜刚刚收留了一个姓王的外乡人,据说是他的老朋友,是个船工,为了讨生活才到康城来的,但有人曾经见过刘掌柜对这个姓王的人颇为谄媚巴结,若这姓王的当真只是一句船工,刘掌柜又怎会对他如此恭敬呢?而且千香楼的人都失了踪。几乎所有人的东西都没丢,只有这个姓王的人所带来的行李不见了。难道是这人杀人潜逃了?!

    就在官府打算继续追查下去的时候,不知何帮,便忽然偃旗息鼓了。案子没再查下去,千香楼也很快被充入官中,又很快被拆掉了。城里记性好的人立时想起了那件小镖局的案子,把这两件案子都视为同一人所为。

    文怡听到别人对这件事的回报,神色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念了一句佛,便继续整理起新置的宅子了。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方方正正的四合院格局,东边还带着一个长长的跨院,跨院中建了一排六间明亮的大屋,角落里又有一排四间小屋子,院中种有翠竹、碧桃与海棠,映着乌瓦粉墙,颇为清幽。康城的中等人家大都建有这样格局的院子,与宅子用一扇门连起。只要门落了锁,再从跨院一角开一道小门,这跨院便可租给外地前来求学的学子住宿。

    文怡对这座宅子非常满意,这里闹中取静,又距离书院不远,等把祖母与弟妹们接来后,祖母与小弟小妹自然是住在正院。

    夫妻可以在前院占一处厢房,偶尔过来住宿,到于那个长长的跨院,自然是归九房的两位堂兄弟居住了。他们若愿意,还可以把屋子租给同窗,彼此也好做伴。

    文怡开开心心地布置起屋子来,打定主意要把这里收拾得舒舒服服的,好将祖母接过来团聚。柳东行则先派人去了康南驻军所打听,得知那里的住处还未收拾妥当,自己过去自然是无碍的,但家眷随行,却多少有些不便,就与文怡商量了,先行一步,前去交接公务、整理房屋。文怡在康城多留几日,顺便等候顾庄那边的回信。

    虽然与丈夫暂时分别,让文怡感到有些孤寂,但置办下一处称心如意的宅子,代表着她在接下来几年内都能随心所欲地与祖母相会,心中的喜悦便盖过了伤感,一心要忙把事情安排好了,再与柳东行会合。

    而柳东行那边,公务则交接得十分顺利,也成功地将平阳通政司的几个人手安插进康城的宅子以及康南驻军所附近的镇上了,此前商议定的计划也进展顺利,他开始觉得,也许过年时真的能空出时间陪妻子回老家探亲。

    就在文怡与柳东行各得其乐之际,远在两百多里外的青州郑王府内,郑王狠狠的摔了杯子。他刚刚得了一个坏消息,几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派往康城潜伏的八名亲信,短短几天内就死了七个,只剩下一个王大逃了回来,还身受重伤,只怕这辈子已经毁了,而这一切,却是他的盟友康王府所为!

    郑王咬牙切齿地道:“王永泰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康王府的一条狗!他以为自己手里有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就能在康城呼风唤雨了么?!我呸!就算康王府是康城的主人,也轮不到他一个下人指手划脚!”

    他身旁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那坐镇凉席店的蓝衣人,神色也晦暗不明:“王爷,这件事当真是王永泰下的令么?就算我们郑王府派人潜入康城,有些冒犯了,但两家总归是盟友,他怎能对我们的人下这等死手呢?!”

    郑王冷哼:“王大亲身经历的,难道还能有假?!就连王大这条命,也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好叫王大给我传话,让我别伸手进去。岂有此理!等我大事得成,我便是这天下之主,他一个小小的康城,还能啃在我头上不成?!”

    “可是……”蓝衣人有些迟疑,“这件事太古怪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康王府旧人曾经指使暗里的人手,在数月前铲除了通政司在康城的耳目,用的就是同样的手法。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

    郑王不满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尽是为王永泰说话?!做得这么干净利落,除了地头虫,还有谁能办到?!他这八成是在警告我呢,连朝廷的人他都敢下手,自然不会对我客气了。哼,不知死活!他以为自己是谁?!”

    蓝衣人咳了一声,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道:“如今王爷心中即使再恼火,恐怕也只能由得他去了。康王府是我们的盟友,若跟他们闹翻了,对王爷的大计极为不利。王爷,您还是暂忍一时之气吧,来日方长,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郑王狞笑,“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他一个王府刁奴也能打我的脸了,我若忍了这口气,还有什么脸去做天下之主?!”

    蓝衣人有些紧张:“王爷,您……您要干什么?!”

    “干什么?”郑王仰起了下巴,“王永泰的依仗,不过是个奶娃娃罢了,若没了这个靠山,我倒要瞧瞧,谁还买他的帐!”

    蓝衣人听得胆战心惊:“王爷,不可妄动!那朱嘉逸虽有些身世不明,但康王府上下却心知他确是老康王的血脉,如今康王世子朱景深被陷在京中,要控制住康王府旧人,我们只能靠朱嘉逸的名头了!若他有个好歹,康城便成了一盆散沙,任谁也无法控制全局了,那王爷的大计便有了破绽!”

    “罗嗦什么?”郑王瞥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么?我几时要杀那娃娃来着?”

    蓝衣人一愣:“那您这是要……”

    郑王冷笑:“三家王府结盟,那也得是正主儿出面,才叫结盟,不然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有跟本王平起平坐了,岂不是叫人笑话死?既然朱嘉逸是康王府旧人的王牌,那这个王牌还是要掌握在咱们自个儿手里好!

    第三百六十三章 自断臂膀

    蓝衣人心神不宁地来到了郑王府的一处偏院。虽然郑王发了话,不会对康王府的小主人下狠手,以免影响三家王府的结盟,但他还是觉得不安。康王府的王永泰他见过,虽然有些蠢,却决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两家王府原是盟友,眼下又正处于共谋大计的时候,康王府旧人本没有执掌天下的野心,只是企图恢复旧日荣光罢了,对三家王府共同认可的未来共主郑王,怎会往死里得罪?想要警告,将人捆了送回来就行,下这等死手,岂不是自断后路?郑王连一个越过他夺得储君之位的亲兄弟都容不下,更何况是一个得罪他的王府侍臣?

    蓝衣人走进偏院的厢房,房中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白布条的男子,血晕透过白布渗出来,显得那人浑身上下如同血人一般。

    那人听到动静,微微睁开了眼,见是他,忙挣扎了两下,想要坐起身来却只能感觉到强大的痛楚掠过全身,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不必起来了。”蓝衣人伸手阻止了他,“你是为了王爷的大业才会伤重若此,我心里只会敬重,这些俗礼就不必在守了。”

    那人喘了好一会儿气,方才嘶哑着声音道:“多谢……大人……”

    蓝衣人点了点头,拿了张圆凳在他床边坐了,问了几句他的伤势,便问:“王大,你那日亲眼看到康王府的人血洗千香楼,详情究竟是怎样的?能给我再讲讲么?”见王大露出惊愕之色,他忙解释:“王爷有心为你出口气,只是没有证据,不好向康王府质问。我是想问问细节,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佐证。”

    王大眼里的惊愕之色这才消去了:“是,小的明白了。”

    蓝衣人见状稍稍放下了心,正色道:“你从进入康城之前开始说起,事无巨细,全都给我说一遍。”

    王大便眯眼回想了当日情形,将自己的经历缓缓道来:“小的在平南渡口本想暗中潜入船行的人手之中,登上柳东行一行雇的船,然后在船上与他家的下人和护送的士兵混熟了,等日后到了康城,便可以寻机与他们结交,进一步刺探康南军情。不料柳东行之妻拒绝雇佣船行以外的人手,那船行的老板胆小怕事,只恐得罪了平阳的望族顾氏——柳东行之妻就是顾氏之女——小的费尽心思,才逼得他答应将兄弟们送上船去,只是小的已经在柳东行面前露过脸,担心会打草惊蛇,便与兄弟们分头行事。他们潜入柳东行雇的船,一同过江,小的则落后一步,另行坐船前往康城。

    那几天,因天气不好,江上风大,一般的小船不敢出行,大船又没有了,小的便比兄弟们迟了一天才到康城………”

    蓝衣人忙问:“柳东行没发现你们上了船?那船老板果真可靠么?”

    王大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没有,若是叫他发现了,他怎会容我们上船?他妻子虽是平阳人,但他又不是在那一带久住的人物,哪里认得清船行每一个船工的模样?只要船行的人不出声,他就不会发现。至于那船行老板,事先收了小的银子,又被小的恐吓过,谅他也没那胆子去告密!”

    蓝衣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王大便继续道:“小的进康城后,特地绕了一圈,方才去的千香楼。与刘掌柜他们会合后,先一步抵达的兄弟告诉我,柳东行雇了几个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做跑腿,帮他打听城里的消息,还许诺只要他们做得好,便帮他们在康南寻营生。其中有个苦力的名字叫王大力,与小的名字差不多,小的便留了心。要是这王大力被柳东行带去了康南,那就一定能得到通行文书,他的名字与小的如此相像,只要小的把他的文书弄到手,再添上两笔,加上自个儿的户籍文书,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出康南了!这样的好机会可一而不可再,因此小的便问明那王大力的住址………”

    蓝衣人又打断了他的话:“这王大力的来历可靠么?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他只不过是一个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居然被柳东行雇了,还要带他去康南,偏他的名字跟你的只有一字之差?!该不会是柳东行设下的套吧?”

    王大有些恼火,只是顾忌蓝衣人的身份,死忍着不敢发出来:“被柳东行雇去跑腿的苦力又不是只有王大力一个,我查访了他半日,都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况且柳东行如何知道我名字就是王大?只是巧合罢了。若不是兄弟们细心,特地问了王大力的名字住址,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些!柳东行设套之说如何说起?大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疑心我在说谎?!”

    蓝衣人已听出他话里的怨怼,也不再追问,只是谈谈的吩咐:“继续说下去。”

    王大忍了忍气,继续道:“我跟踪了那王大力半日,确认如何下手后,便返回千香楼了。当时已是晚上,我刚刚来到千香楼对面的街道,就正好撞上了康王府的人行凶,为首的便是王永泰!”他眼圈一红:“我从前见过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见他一行人都带着兵器,王爷又吩咐过不能让康王府的人知道我们的来历,便躲到一边。谁知他们在我面前走过时,我清清楚楚看到他们抬了十来个大麻袋,瞧那形状,里头分明是人!只是软绵无力,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我心中觉得不详,等他们走了,便忙跑回楼中查看,结果千香楼已经空了!我生怕兄弟们遇到了不测,便赶紧转身追了上去,才拐到街角,就叫人敲了一棍,昏死过去。”

    说到这里,王大便忍不住低头抹起泪来:“我是被痛醒的,当时我也被装进麻袋里去了,康王府的人打了我个半死,才对我说,这只是警告,叫我回来给郑王传个信,别把手伸得太长了,康城还轮不到外人来做主。康王府答应他的事,自然会做到,若是再敢派人来,死的可不就是那几个人了………”

    蓝衣人眉头一皱:“这话可是王永泰说的?你亲耳听见了吗?!”

    王大只是见过王永泰,却不曾听过他的声音,但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仇人,又怎会生出别的想法,此时听到蓝衣人的疑问,只觉得满腔怒火:“大人究竟想问什么?不是王永泰,难道还会是别人?!我亲眼看见他命人行凶,自己也丢了半条性命,结果在大人眼里,就只是做戏吗?!”

    他一时激动,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牵扯之下,身上好几处伤口裂开了,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鲜血顿时染红了床铺。

    但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是忍住全身剧痛,两眼大睁,直视蓝衣人。

    蓝衣人被他唬得起身后退了一步,却不甘心被个小小的秘谍吓住,便板着脸斥道:“你方才只说了,你看见王永泰带人从千香楼出来,并且带走了其他人,可是你追上去时被人敲晕,醒来时又被装进麻袋里,根本不能证明打你的人也是王永泰的手下,甚至连那些警告的话,你也没有亲眼看见王永泰说出来!如果这都是康王府做的,那他们为何不把刘掌柜等人的尸首和你一起送回来?事实上,自从你被敲晕过去后,就再没见过半个康王府的人了!你的话只能证明王永泰曾经带人袭击过千香楼,却不能证明王永泰是有意对我们王爷不敬………”

    “那你的意思是,王永泰杀了我的人,还是尊敬我的行为了?!”门外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蓝衣人回头见是郑王,心中咯噔一声,慌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担心是有人暗中离间康王府与王爷………”

    郑王冷笑:“我知道你一向觉得自己智计无双,也曾经为我的大业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你若以为凭你那点本事,就能把本王当作傻子一样糊弄,你就打错注意了。”

    王大激动地想要下床行礼:“王爷,属下………”

    “你不必说了。”郑王一手止住王大的动作,稍稍缓和了语气,“本王知道你的忠心,又怎会疑你?我手下的人,为了大业而牺牲了自己,这份功劳我是绝不会忘记的!”他猛地转下蓝衣人:“你三番四次地想要为康王府开脱,究竟有什么企图?莫非王永泰收买了你?!”

    蓝衣人心中一凉:“王爷,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担心,王爷大业未成,还需要东平王府和康王府的助力,若是受了旁人挑拨,先后与两家王府交恶………”

    郑王脸色一黑:“住口!”对方这话戳中了他心中痛住,更让他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就跟东平王府交恶吗?!至于康王府,王永泰又算什么东西?他不过就是康王府的一条狗!”

    蓝衣人慌忙低下头去:“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那柳东行性情狡诈,王大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若说他毫不知情,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柳东行再狡诈,难道还能未卜先知?!”郑王恼怒非常,“他不过是个少年得志便目空一切的蠢货,不识抬举,先是拒绝了东平王府的好意,过门不入,再带走本王未过门的侧妃,冒犯本王的尊严。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他若是个聪明人,就不会一再得罪我和王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拿个蠢货做挡箭牌,我就不知道你和王永泰有所勾结了么?!”

    郑王愤然叫来侍卫,指着蓝衣人:“把他给我押到柴房去!不得我允许,不准任何人探视!”

    侍卫面面相觑,只得上来押那蓝衣人,后者忙挣扎道:“王爷!属下是一片忠心,不愿王爷受人挑拨,坏了大业啊!”

    “住口!”郑王冷哼,“等我如愿以偿,登上皇位之际,我会把你放出来的。即使没有你,本王也能成就大业!”

    “王爷!王爷………”蓝衣人一路被押走,仍在呼喊不休,但郑王不为所动,反而好生安抚了王大几句,方才离开。才出了小院,便有亲信面带喜色地寻了过来:“王爷,好消息!”

    “哦?有什么好消息?”郑王漫不经心地问,“可是京里来了信?”他记得东平王先前来信时,曾经提到他父皇虽然病重,却还能支撑些时日,该不会是病情忽然恶化了吧?

    那亲信忙到:“不是京里来人,是布政使司那姓林的老头子,终于松口了!”

    郑王眼前一亮:“你说什么?那家伙终于松口了?”

    “是,听说他身边新来的一个幕僚劝了他几日,他终于醒悟了,特地命人请了大夫来,宣布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不日就能开衙办差。”

    郑王得意地笑了:“我就说,无论是谁,都会被本王折服的。”想起苏瑞廷虽然送走了女儿,却表达了顺服之意,他心中更是大悦。那苏英华虽姿容不俗,就此走了有些可惜,但只要他大业得成,还怕她不投怀送抱么?只不过到时候,他就不可能抬举她做正宫皇后了。他随意挥了挥手:“既然姓林的松了口,那就命他尽快开衙为我治理民生吧!还有,说服他的幕僚是谁?这等人才,合该重用才是………”

    柳东行在康南完成了公务交接,又整理了住所,便趁着沐休日赶回康城接妻子了。这是,文怡也迎来了祖母卢老夫人派来的信使。卢老夫人收留了苏家姐弟,并且为他们安排了合适的身份,短期内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平阳通政司会留两个人在顾庄保护苏家姐弟,等开春后,再送他们北上。

    信里还提到了一件事,当年西山村有过来往的村女秦云妮,不久前曾托人送过信去顾庄找文怡,并且信里留下了自己在康城的住址。

    文怡心中一喜,忙叫过柳东行:“你还记得康王府那位小王爷么?云妮留下了他们的住址,你看………要不要派人找上门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笼中金雀

    云妮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新蒸好的蛋羹,走进华丽的房间。她嘴角含笑,正要抬头说话,动作忽然僵住了。

    一个十一二岁、容色俏丽的少女坐在朱嘉逸身边,言笑晏晏地劝他吃一碗燕窝,还说:“这是南海进贡宫里的上品血燕,途经咱们康城时,叫总管截了些许下来,叫这么一点,外头可以卖到上千两呢!我特地叫王府里最好的厨子,用最清最纯的山泉水为底,添上安南出产的雪花糖,炖了足足一天,才炖出这一盅来。”

    “我怕小王爷吃不香甜,还叫他们添了些椰子汁儿,小王爷觉得可还中吃?”

    朱嘉逸正狼吞哭咽,也没耐心仔细品味:“好的好的,就是太稀了些,全都是水,不如我以前吃过的桂花圆子好。”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仍旧带笑:“小王爷,这燕窝就是这样的,虽然稀了些,但极补身子,一般富贵人家还未必能吃得上呢,桂花圆子如何能与它相比?”

    她抬头向云妮看来,仿佛才发现后者似的:“哟,云妮姑娘怎么来了?小王爷饿了,你怎么没在跟前时候?若是饿坏了小王爷怎么办?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王总管!”

    云妮抿抿嘴,有些赌气道:“我就是给公……小王爷做吃的去了,你这些燕窝什么的,哪里能吃饱肚子?而且我还没听说燕窝要炖上一天的,那还不都成水了?他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你就别哄他了,况且这些东西也不是他吃的!”

    少女沉了脸色,她不懂厨艺,但却不甘心叫人驳了自个儿的脸面,便扫了云妮手里一眼,冷冷地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云妮不理她,径自走上前来,将蛋羹放到朱嘉逸面前:“方才你不是吵着要吃这个?我多添了香油,又放了葱花,正热乎呢,你……”

    话未说完,那少女已经掩口笑出声来:“我还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种东西。云妮,小王爷的身份尊贵,怎能吃这等低贱食物?没得叫人看轻了去。你是不是在外头过了太久穷日子,如今进了王府享着天大的福气,也仍旧改不了这穷酸气呀?”

    云妮红了脸,瞪着她道:“你少笑话人,这是小王爷吩咐我去做的。”

    朱嘉逸却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少女的话仿佛一根刺似的刺痛了他的心。他虽顽劣任性,但在康王府住了这么久,也开始知道爱惜脸面了。他如今是这华丽的王府里最尊贵的小主人,怎能叫人笑话是穷酸?想到这里,他便向云妮斥道:“我几时说要吃这东西来着?分明是你硬要做给我吃的,蛋羹这种东西,配得上我的身份么?还不给我滚出去!”说罢一挥手,热乎乎、香碰碰的蛋羹便摔落地面,溅了一地,也溅了云妮的裙子。

    云妮满肚子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睛,捂脸哭了起来。少女得意地看着她的狼狈样,漫不经心地道:“哭什么?小王爷的吩咐,你没听见么?我在王府里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奴婢!”

    朱嘉逸本有些讪讪地,听了那少女的话,忙骂道:“是啊,云妮!你没听见我的吩咐么?赶紧滚出去!”

    屋里的声响惊动了屋外的人,秦寡妇闻讯赶进来,正好听见朱嘉逸斥退云妮的声音,她不知究里,就按照平时的习惯先骂了云妮:“小王爷吩咐了,怎么不听话?还不快出去!”云妮哭着冲了出去。秦寡妇又笑着回头哄朱嘉逸:“你姐姐素来不机灵,你别怪她,她下回还是这样,你就告诉我,我教训她去。”

    朱嘉逸厌烦地撇撇嘴:“知道了!”那少女却仍旧坐在一旁,用一种轻蔑中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看着秦寡妇。

    秦寡妇见她动也不动,脸色沉了沉,在瞧见地上的狼藉,便冷笑道:“这是谁打的碗?这屋里的丫环就这么干站着,也不把地给扫了,真不像话!我得跟王总管说一声,把人都给换了才成!”

    少女直起身子,眉梢一挑:“婶娘用不着这般含沙射影的,碗是云妮送进来,小王爷摔的,云妮不收拾,我怎么好代劳?王总管日理万机,有多少事要忙,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亏得婶娘有脸拿去烦他。你要是看不顺眼,怎的不自个儿收拾了?反正你也做惯这种事的不是?”

    秦寡妇心中大怒:“好你个不懂规矩不识礼数的臭丫头,你算哪根葱?居然敢在我面前摆架子?!你父母不过是王府家生子,蒙王爷恩典,夫妻俩被放出去经营点小产业,论身份跟我们没什么两样,都是奴婢。我好歹还是小王爷的姨妈呢,怎么也比你尊贵几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千金小姐?!惹恼了小王爷,拉下去一顿板子敲死,看你爹娘敢不敢吭一声!”

    少女猛地站起身来瞪视:“少把我跟你相提并论!你算小王爷哪门子的姨妈?小王爷是王爷的血脉,父亲是已故的王爷,母亲便是早逝的王妃娘娘,他的姨妈还在中州呢,世家名门,诰命夫人,尊贵得很,这会子又哪里冒出个你这样的姨妈来?但凡是关心小王爷的,都知道他身份有多尊贵,盼着别人都能敬着他,也只有你,仗着曾经养过小王爷几年,便倚老卖老,整天嚷嚷着自己是他姨妈,生怕别人还小看了他似的。我在不好,也是王爷亲信管事的闺女,你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王总管宽容大量,你一个罪奴,把王爷的儿子拐出去这么多年,回府的那一日就该一顿板子敲死了,还有脸冲我发脾气!”

    “你……”秦寡妇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拽过朱嘉逸,“这丫头要造反了,小王爷,咱们去找王总管说理去!若是他不把这丫头处置了,咱们就跟他没完!”

    她拉着朱嘉逸要出门,后者却皱着眉紧紧巴着桌沿不肯走:“我不去,也不准你去,别人会笑话我的!”秦寡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呀?小王爷,是这丫头在笑话我们,她看不起你,难道你就这样忍了?”

    朱嘉逸只觉得难堪无比:“我才不去呢!你也别闹了,绣云是王总管特地选中来侍候我的,她知道很多东西,身份也不是一般的丫头可比。你不要再骂她了,也不要再跟人说你是我姨妈。我是这康王府的小王爷,你只是一个卑贱的仆妇。叫人知道你是我姨妈,别人会笑话我的!”

    秦寡妇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小王爷……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是不是这小娼妇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话?你怎么……连姨妈都不认了?!”

    绣云寒声道:“秦寡妇,你少胡乱编排人了,小王爷既有吩咐,你做下人的怎么不听从?难道你觉得小王爷的命令无须遵守么?在这样不知尊卑,我可就回王总管去了,叫他换了你了!”

    秦寡妇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女儿云妮正坐在床边哭泣,顿时怒从中来,上前揪着她的耳朵大骂:“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小王爷怎会帮着绣云说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