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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 下第33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下 作者:未知

    要给女儿多备点嫁妆,也是人之常情,再怎么说,他如今也是蒋家家主了,不论私底下如何,在外人面前,总要顾着他的体面才是。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他的体面,就是蒋家的体面,也是你蒋家姑奶奶的体面呀!”

    蒋氏面露愧色,干巴巴地道:“侄儿媳妇知道了,其实......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卢老夫人笑笑:“婶娘明白,你是见兄弟家里没有象样的女眷打理这些细务,生怕有什么纰漏,失了蒋家的体面,才会生了怨言。其实瑶丫头原本一直是在京里住着的,若她不是去了她父亲任上,这些嫁妆什么的,自然是你这个做姑妈的帮忙打点。我看这事儿也是没办法,谁也没料到他会在任上给女儿定亲,他原也不知道我们与罗家相熟不是?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眼下离办婚事还有好长日子呢,你跟你兄弟商量商量,给他出点主意吧,该花的银子就花,该置办的东西就置办,这是正经结亲家呢,归海罗氏可不是什么寻常门第。”

    蒋氏眼中一亮。可不是么?罗明敏确实是白身,蒋瑶也称不上名门千金,但归海罗氏可不是一般人家,虽比不得平阳顾氏、恒安柳氏这样的书香世宦名门,可人家罗氏富贵啊!人脉也广,将来说不定有用得上的时候呢,别的不说,将来家里要置办什么奇珍异宝,也不用愁了。而且罗家在归海的名望是不用说的,若是能在归海城给几个娘家侄儿寻点差事或是置些产业,对蒋家也有好处。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庶弟的要求没那么过分了,既然要结亲,自然要备一份象样的嫁妆,不然就丢了蒋家的脸了,将来罗家也未必会把蒋家这门亲戚放在眼里。横竖庶弟官位不高,罗明敏又没有功名在身,嫁妆用不着太丰厚,有点子田产撑撑场面就行了。于是她重新露出笑容,对于老夫人道:“侄儿媳妇谨遵婶娘教诲,回头我就给兄弟写信,正好,我手里有个庄子,虽然不大,也有二三百亩地,原是打算转卖出去的,不如就给了瑶丫头吧,另外再添些首饰,再加上我兄弟媳妇留下来的,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蒋家的产业原是打算日后归还到我侄儿手里的,也就不必动用了吧?”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这是你娘家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只别失了咱们这样人家的脸面就行。对了,这门亲事既定下了,我们与罗家就是亲戚了,罗四太太那边,总要多来往才是。”

    蒋氏笑道:“早就已经送过信去了,罗四太太也欢喜着呢,还约我明儿过府吃茶,说是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了,大家私下商量商量,看该进什么寿礼。他们家原本是够不着这个份儿的,不过罗四老爷今年驻守北疆,稳固边防有功,也得了上头的赏,身上有品阶的军眷们都商议了也要进一份寿礼呢。”她转向文怡:“九丫头也备下了吧?”

    文怡怔了怔,笑道:“这事儿我听相公提过,不过他说寿礼是营里的人一并备下的,并非各家自备,因此用不着心。若不是大伯母提起,我几乎忘了有这回事呢。”

    蒋氏忙道:“这可不行,好歹要过问一声,若是东西有什么违礼之处,备礼的人看不出来,你知道了,总能提醒一句。”

    文怡只得点头:“是,多谢您提点,我回去就问人。”

    蒋氏的神情非常满意,但于老夫人却不大满意了。从刚才卢老夫人说话开始,她就一直心里发堵。这种好话她也会说,卢老夫人多管闲事做什么?最可恶的是长媳蒋氏,明明是她的儿媳妇,怎的对别房的婶娘如此恭敬顺从?还对别房已经嫁人的堂侄女如此细心提点,怎不见其对自家女儿文娟文雅也这般细致?!

    想到这里,于老夫人便略板起了脸,淡淡地道:“老大媳妇,今儿怎么不见六丫头?你不是说她已经好了么?怎的重阳过后仍旧少出院门?身上再不好,早晚晨昏定省总不能忘吧?!”

    蒋氏脸色一白,低头小声道:“老爷吩咐了,叫慧儿不必出门,安心在家练字学针线呢。媳妇原也提过要让慧儿接复晨昏定醒,但老爷说不用了,让慧儿好生养着,省得早晚天凉,又病倒了......”

    于老夫人阴了阴脸,冷哼道:“我就知道,她父亲不发话,她也不会来见我!”

    蒋氏不敢再说什么,文怡与卢老夫人面面相觑。上回重阳家宴时,虽然于老夫人与文慧之间不复从前亲近,但表面上的情份还是在的,怎的如今冷淡至此?

    段氏在一旁笑道:“婆婆不必生气,六丫头多养一养也是好的,不把身子养好,如何出门子?再说,她也该拜嫁妆了,以后大哥大嫂对她太过宠溺,也不强令她做针线,日后到了婆家,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蒋氏脸色更白了,于老夫人却放缓了神色:“这也有理,既如此,就打发个人去跟她说,要仔细做好,不然我可不依!”

    文怡看得心中生疑:莫非文慧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她本想要开口问的,只是卢老夫人暗暗扯了她一把,她便闭了嘴。过后背了人时,她问祖母为何不问,卢老夫人便道:“你没瞧见你大伯母的神色?重阳时还没影儿呢,这才几日功夫,怎的就定下婚事了?说不定还在斟酌中。你当着众人的面一问,哪怕是心里觉得不好,也不便说什么,倒不如私下去问你大伯母。”

    文怡想想也是。长房为自家儿女看中的婚事,仔细说来几乎就没一件是能成的,原本文慧要嫁的东宁,最后也是娶了文娴,再来的文安、文慧、文娟,全都落了空,而要为文雅说的黄参将的侄儿,虽未有准信,却也是十有八九不能成。虽然不知道长房给文慧寻了什么人家,但匆匆几日功夫,应该还未说定。既如此,她又何必公开问及?

    临离开侍郎府时,文怡寻了个空,找到蒋氏问起这件事。蒋氏眼圈一红,便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担心你姐姐呢,断不会对她的事不管不顾的,方才只是不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吧?说起来,我都没脸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件事。这桩婚事说来是你二伯父牵的线,也不知道是听了哪个杀千刀的主意,要劝你大伯父把你六姐姐许给韩王府的世子做填房!”

    文怡暗暗吃了一惊,回忆了一下前世的记忆,有些不敢置信:“您说的韩王府世子......就是......那一位吗?!他都有四十好几了吧?!”

    蒋氏忍不住落了泪:“没那么老,三十五六了吧,元配死了好几年了,房里姬妾成群,膝下的儿女都有七八个了,虽说都不是嫡出,可这年纪也太大了!你大伯父也觉得不妥,还在犹豫着,心里是不情愿的,只是你二伯父一味劝他点头,说是韩王世子一向忠于圣上与太子,韩王府又与东平王府素来不和,若是亲事做成,有王府撑腰,将来便再不必担心会受柳家牵连了。韩王年迈,一向是不管事的,世子又好风雅,因世子妃没了几年,王妃又久病在身,王府里没人打理,不成样子。因此他娶填房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事,只要是绝色,又能替他打理内务就行了。你二伯父说,你六姐姐名声坏了,哪里还能寻得好亲事?能嫁入王府,将来就是王妃,可比随便寻个人家许过去强一百倍。他认得的一个朋友与韩王相熟,答应去说和,还要你大伯父早些点头,说若是迟了,就叫别家抢去了!”

    文怡有些哭笑不得。若真是好亲事,韩王世子妃已经死了几年,怎的就没人上门说亲?!她还记得前世在京城那些官宦人家女眷那里听来的谣言,这位韩王世子,是个风流好色之人,偏性子又暴躁,一有不快,家中的妻妾便要受他鞭打,听说元配的世子妃就是身怀有孕时被他一脚踢得小产,伤重而死的,而他后娶的世子妃,也是长年病着,京中传言,说是时常挨他的打。文慧若嫁过去,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于是文怡对蒋氏道:“韩王府的传言,大伯母想来也是知道的,便是真的将六姐姐嫁过去,也未必管用,大伯母还是劝一劝大伯父,三思而行的好。若是六姐姐嫁去了,一点用都没有,却反而受了许多委屈,那岂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便忽然听得丫头婆子在外面尖叫:“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哪!”

    文怡与蒋氏不由得吃了一惊,齐齐走到门边看,果然见西边浓烟滚滚,隐有火光。蒋氏立时眼前一暗:“那.....那是慧儿的院子呀!”

    第三百一十一章 文慧的决意

    文怡飞快地扶住蒋氏,心里也大吃一惊,忙道:“大伯母别急,我们只是远远瞧着火势厉害,实情如何,犹未得知,不如赶紧派人过去看看,想来六姐姐身边有那么多丫头婆子侍候,必然已经脱险了。”

    蒋氏稳了稳心神,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说得对……来人……来人啊!”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声音怎么也大不了。文怡赶紧放声大喊:“快来人哪!”外头惊惶四窜的丫头婆子们有人听见了,一个机灵些的赶紧跑过来道:“夫人,小姐的院子走水了!”

    这种事谁都知道!文怡见蒋氏呼吸变紧,连忙喝问那丫头:“六小姐可救出来了?火势到底如何?管家可带人去救火了?!”

    那丫头一时语塞,吱吱唔唔:“奴婢一直在这院里侍候,并不知情,想来管家应该已经......”

    “那就赶紧去探!”蒋氏总算呼吸畅顺了,厉声喝令那丫头,后者打了个冷战,连忙应声去了,在院门处被撞了个正着,来的正是文慧身边的大丫头踏雪。”

    只见踏雪头发凌乱,双眼红肿,脸上犹带黑灰,却又被泪痕冲得一道一道的,身上的衣裳也是一片狼狈,整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方才冲出去那丫头整个人撞开了,却仿佛没察觉到似的,只踉跄了几步,抬头看到蒋氏与文怡站在台阶上,立时便

    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小姐......小姐......”

    蒋氏两眼发红,猛地抓住她的双臂:“小姐如何?!”

    “小姐已经救出来了,烧坏了一截头发,但人平安无事。”

    蒋氏全身一松,几乎立时便要往后倒,文怡连忙上前扶住,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六姐姐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幸事了,烧坏一点头发,只当是消灾吧。”

    蒋氏虚弱地笑着点头:“你说得很是。”扶着文怡的手,略稳了稳气息,镇定下来,再问踏雪:“小姐如今在哪里呢?火势可厉害?”

    文怡又在旁边问:“可有人受伤?烧坏了什么东西?究竟是怎么起的火?”

    踏雪不知为何,一脸犹豫地模样,吱吱唔唔地说:“火是从正房烧起来的,小姐如今在南屋安置,一切安好,身边也不缺人,屋里的东西烧坏了些,还有小姐的几箱子衣服,没人受伤......”

    从正房烧起来的?文怡心中生出疑惑:“现在还是大白天,天气又还没冷到要烧炭盆的地步,平白无故的,屋里怎会起火?”

    踏雪用哀求的目光看了文怡一眼,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文怡心中咯噔一声,便知道里头有文章。

    事关爱女,蒋氏是耐不住性子的,连声发问:“你怎么哑巴了?快说呀!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是不是你们几个侍候得不用心,以为小姐在老太太与老爷跟前不如往日得脸,便怠慢起来?!”问到后来,眼中已经满是厉色了。

    踏雪眼圈一红,顿时热泪盈眶。她抬头怯生生地看了文怡一眼,咬咬牙,径自起身走到蒋氏身边,凑过去耳语几句。她声音太小,文怡只隐约听到“放火”的字眼,来不及露出惊愕之色,手上已经传来重重的下坠感,却是蒋氏软倒了。

    文怡连忙扶住她,有些踌躇:“呃.....大伯母,您......”

    蒋氏飞快地稳住身体,凌厉地瞪了踏雪一眼,低声喝问:“都有谁在?!”

    踏雪飞快地低声回答:“只有奴婢与寻梅,还有钱妈妈。”

    蒋氏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钱妈妈怎会过去?!”

    “她是奉了老太太之命来传话的,让小姐用心多做几色针线,预备着......预备着.......踏雪咬咬唇,没再说下去。

    蒋氏心里明白了,咬紧牙关,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冲文怡笑了笑:“九丫头,大伯母要过去看看火救得怎么样,就不送你出去了,回头替我向你祖母道个不是,赶明儿我亲自向她老人家赔礼。”

    文怡干笑着点头:“您多虑了,祖母不会在意的。都是一家人,讲究这些俗礼做什么?六姐姐要紧,您赶紧过去瞧一瞧吧,可别受了惊吓,她病了许久,才刚好呢。”

    蒋氏脸色一白,面带悲戚,点了点头,文怡便告辞离开了。若这火是文慧导致的,便是一件丑闻,别说外人了,就算是让族人听见,也是没脸之极。踏雪原本也算是亲近文怡的人了,只是事关长房脸面,她也不敢行事大意。文怡倒也不怪她们隐瞒,只赶紧离开,与卢老夫人会合。卢老夫人也知道侍郎府西边走水的事了,不过并不清楚是文慧的院子,听了文怡的话,也是惊讶不已。

    她低头想了想,叹道:“兴许是方才你大伯祖母命婆子去传话,吓着你六姐姐了吧,她倒是个狠得下心的,只是这也太胡闹了些,放一把火,烧了点房子物件,烧坏了一点头发,又管什么用?”

    文怡也感到不解,但又不好多说什么,便按下不提,祖孙俩回家去了。

    傍晚柳东行从军营回来,问起今日在侍郎府的情形,文怡略提了几句,想了想,又问:“你可知道韩王世子的事?今日在那边府里听说,二伯父从中牵线,有意将六姐姐说给韩王世子做填房呢。”

    柳东行皱了皱眉:“怎么是他?这人是出了名的混蛋,京里但凡是有些根基的人家,就没人肯将女儿嫁他的。他元配是侯门千金,虽然家世不比先前风光,但也还有些体面,因女儿死得惨,她家都闹到御前去了,是太后出面安抚,才压了下去,但过后也跟韩王府断了往来。韩王世子听说原也有些后悔,正经斋戒了一年,给亡妻祈福,只是一年后,韩王妃想给他续弦,说了几户人家都不成,他就恼了,索性故态复萌,反倒比先前更坏了十分。只不过他本来就不涉足朝政,又自小与太子交好,便是爱胡闹,也是在女色上头,害处有限,因此外人多不与他计较罢了。

    顾家长房若真的把女儿嫁过去,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来坏了名声,二来也白白葬送了自家骨肉,却一点好处也落不着。”

    文怡闻言,正好与自己前世听来的闲话对上了,不由得暗暗叹息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大伯母都快急死了,眼下大伯父还没拿定主意,听大伯母的口风,似乎也是不愿意的,只是

    二伯父却催得紧。就怕大伯父在朝里受了二叔的牵连,一时情急,会昏了头。不过这只是二伯父一厢情愿,即便真的上门去说,那韩王世子也未必肯答应吧?”

    柳东行摇头道:“若真的去说,多半会答应的。你那六姐姐从前在京城名声极响,人皆道是美人,才学也好,懂得讨人喜欢,虽然眼下名声坏了,但仍有不少仰慕者。若不是那些人家中父母心有顾虑,宁弟定亲后,应该会有不少人家上侍郎府提亲才对。依我说,你伯父伯母

    其实不必着急的,再等过一年半载的,先前的风波无人提起了,再说亲也还来得及。既连韩王世子的填房都愿意做,京里略次一等的人家里,多的是容貌品性才华皆平平的纨绔子弟,将就那样的人家,未必就不能过日子了,也不会有损顾家的体面。真要说起来,侍郎家的千

    金,身份也没高到非要攀上皇亲国戚不可。”

    文怡张张口,又闭上了嘴,心想长房原本还打算把文慧嫁到归海罗家去呢,既然连皇商人家都愿意,一般的官宦人家又有什么要紧?只是蒋氏不愿意爱女低嫁,一直不肯将就罢了,兴许出了这桩事后,她会改变想法?实话说,与其真的嫁给韩王世子,还不如早早选个差不多的官宦人家嫁过去呢。

    文怡虽因前世的经历,对文慧颇为记恨,但真要她看着对方所嫁非人,落得个横死的凄凉下场,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宁可对方随便嫁了人,日后也象几位伯母似的,在丈夫婆婆侍妾庶子庶女家务中馈族人亲戚等俗事中磨去身上所有的光彩。

    文慧的事毕竟是长房的家务事,两口子略谈了几句,便打住不提了。文怡问起柳东行今日在营里办事可顺利,柳东行笑道:“自然是一切顺利的,兵部、营里两头的交接都办好了,不过兄弟们不肯就此放我离开,非闹着我再请一次客呢。我说都已经请过了,怎么还请?他们

    仍旧不依不饶,我只好答应再请他们喝酒。你在家里可以开始做准备了,咱们名下的产业,但凡是在京城周边的,除了山南镇上那两处,其余的该转手的就转手吧,咱们既要离京,没三年功夫是别想回来了,没必要还留着这些田产,叫二叔二婶有空子可钻。”

    文怡吃了一惊:“难道连这宅子和你分得的那两处庄子也要转手么?!”

    柳东行想了想:“这个宅子留下,家里的仆人不可能都带走的,只带得用的就行,其余的就让他们留下看房子。那两处庄子,京南那处留下,另外那处就卖了吧。京南那处,我托营里的同袍帮忙照应,横竖离大营不算远,不会太麻烦的。等到了南边,咱们再正经置办几处产业。”

    文怡应了,又问起:“今寿万寿节将至,你们兄弟们不是约好了要凑一份大礼进上么?是备的什么东西?可别出岔子。”

    “这个你放心,东西是罗家帮忙备的,我牵的线,一块上好的绿松石雕成的万寿屏风,黑檀木的底儿,雕工也是请的有名的玉匠,已经送上去了。罗大哥说,圣上喜欢绿松石做的东西,又事先请内府的人再三查验过,没什么问题了再进上的,不会有事。东西只要经了圣上的眼,直接入了库,便不会有人再提起。如今这样的寿礼实在太多了,不起眼也不失礼,便是最适合不过了。”

    文怡疑惑:“罗大哥几时跟你说这件事的?他回来了?”又笑道:“我今日也在那边府里听说了,罗大哥跟蒋家姐姐订了亲,难道是回京来打点婚事的?”

    柳东行暗悔失言,忙笑道:“罗大哥没回来,原是我见时间紧急,班师回朝后才听说要备寿礼,一时半会儿的没处寻东西去,只能请罗家帮忙了。听说罗大哥是去了东平府,听那边商行的人说了,便写信跟我提了这件事。他与蒋家小姐订亲了么?我倒是没听他说起,既如此,可得好好备一份贺礼才是。婚期是什么时候?”

    文怡疑惑地看他一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看不出来,只得答道:“听说婚期还未定呢,我想,兴许是因为罗大哥还要忙郑王府的事,蒋舅老爷又事涉其中,两家大概都希望等事情平定了,再安心办婚事吧?”

    柳东行干笑两声:“是么?那咱们就慢慢准备礼物吧,可得用心才行。”

    接着又飞快地聊起了别的事。文怡也没多想,顺着他的口风转了话题。

    过两日,李家那边送了帖子过来,说是李春熙的婚期已经定了,傅家准备年底迎娶。文怡算算日子,却是来不及参加了,卢老夫人便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公事要紧。既如此,咱们就好生备几样精致首饰,给春姐儿添妆吧。”

    文怡笑着应了,便命舒伯去打听京里有名气的金珠铺子,打算给李春熙挑几样好首饰。舒伯刚刚领命而去,秋果便进来报说,蒋氏与文慧来了。

    蒋氏面上脂粉不施,身上只是家裳打扮,双眼红肿,整个人虚弱不堪,一见到卢老夫人与文怡,眼泪便刷的下来了。

    但卢老夫人与文怡都顾不上看她,只盯着文慧去了。

    文慧穿的是那日重阳菊宴时穿的衣裳,从头到脚,仍旧打扮得一丝不芶,看不出有头发被烧坏了,唯有左脸上蒙了一条白布,上头渗着褐红色的血晕。但她一脸淡淡的,仿佛对自己脸上的情形毫不在意,见了卢老夫人与文怡,也象往常似的,随意笑了笑,福身一礼:“叔祖母,九妹妹,多日不见了,身体可安好?”

    文怡颤声问:“六姐姐,你......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文慧摸了摸脸,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点皮肉伤罢了。我也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无论如何也不肯死心呢?如今我没了这张脸,想必也不会有人再打我主意了吧?”

    蒋氏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走投无路

    蒋氏哭得极伤心,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似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马上就要晕倒了。文怡手忙脚乱地,又是擦药油又是递参茶,等到蒋氏没了力气,歪倒在椅子上哽咽着哼哼时,方才松了口气。

    卢老夫人也有些被吓着了,连连安抚了她许多好话,只是回头看到文慧时,眼中也禁不住露出几分不忍。

    文慧倒是很平静,还在一旁淡淡地对蒋氏说:“母亲为何如此伤心?女儿虽然没了容貌,至少是躲过了一劫,既不用被逼着嫁给恶心狠毒的老男人,也不用再害怕会叫祖母和父亲随意许人了。从前女儿兴许还有过奢望,以为自己将来也能嫁得家世不凡的有情郎,夫妻恩爱,富贵风光,但如今女儿算是看透了,嫁了人又如何?若是所嫁非人,又或是夫妻离心,象五姐姐那样,在外头和娘家亲人跟前死撑着面子,在婆家却怨天尤人的,闹得人憎鬼厌,倒不如不嫁人的好,好歹还能落个干净呢。”

    蒋氏呜咽道:“傻孩子,事情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老爷又不曾答应那门婚事,不过是你二叔在胡闹罢了,你是老爷的亲骨肉”,前你闹得那样了,他也不过是把你关在家里,不曾打过也不曾骂过,可见老爷还是疼你的,怎会舍得把你嫁给那样的人?”

    文慧笑了笑,没说什么。蒋氏继续哭诉:“如今老爷是真的恼了你了,我嫁给他几十年,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怎么办呢?老太太也不管你了,你二叔二婶又整天说风凉话。我真是后悔,若是先前略将就些,给你定了亲事,哪里有这许多麻烦?如今你破了相,日后还怎么说亲啊……”

    文慧一脸无奈:“娘,你就别为我的亲事操心了,我不嫁,嫁人也没什么好的,嫁得不好,自己心里厢应,嫁得好了,别人心里膈应,必要做手脚来算计我,倒不如我自己断了前程,还能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我这不是气话,娘,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别再拿亲事来说事儿了。”

    蒋氏只是低头哭,文怡僵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了,只能对文慧说:“大伯母也是担心姐姐,姐姐就少说两句吧。”文慧就真的闭了嘴,转头去盯一旁花几上供的折枝花插瓶。

    卢老夫人柔声安抚蒋氏:“大侄子媳妇,你先别害怕,六丫头这伤未必就不能治了。先前小七脸上受伤时,比这个还要严重吧?不也治好了么?现如今虽还有些印子,但浅浅的,离得远了也瞧不出来。就是费的时间长些,但如今六丫头的情形,多休养些时日也不是坏事。”

    蒋氏猛地抬头,双眼放光:“婶娘,我记得小七提过,先前东行替他弄来一种药,治伤疤极有效的,他就是擦了那药才痊愈到今日这个地步,不知道还有没有?不管要费多少银子,只管说,我一定付足!”

    卢老夫人一愣,无奈地看向文怡,文怡忙道:“大伯母别急,既然有好药,回头等相公回来了,我一定会问他的。只要有,便不成问题。只是……”她回头看了看文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好好的,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呢?不是说,只烧坏了一点头发么?”

    蒋氏听了,边哭边道:“原是只烧坏了一点头发,修剪过后.只要梳头时仔细些,也不大看得出来。可当时老太太屋里的钱妈妈在场,居然回去报说,火是慧儿放的,因为听了她传老太太的话,心里不乐意了,要拿她来撒气,才故意放来吓她的。老太太恼了,也不顾慧儿受了惊吓,就把她叫过去大骂一顿,还让人喊了老爷与二老爷回来,让两位老爷立时去韩王府把婚事说定,省得夜长梦多。老爷听说慧儿顶撞老太太,还烧了屋子,也恼了,二老爷又在那里不停地说风凉话,就真个答应了老太太,慧儿当场就……就拿簪子……”想到当时的情形,蒋氏顿时悲从中来,又再度放声大哭。

    卢老夫人与文怡都听得倒吸一口冷气,文怡则猛地转头去看文慧:“六姐姐,你这是……”欲言又止。

    文慧此举,分明是公然与家人作对了,虽说破了相后,韩王世子那门婚事自当作废,但她也问时得罪了家中几乎所有的长辈。先前她出了几桩事,家人看在她是嫡出又美貌聪慧的份上,考虑到她能说个不错的亲事,还能容忍她一二。如今她破了相,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那她在家里还怎么立足呢?

    文怡叹了口气,低声道:“六姐姐,即便你不愿意接受那门亲事,也可以想别的法子,你这样……叫大伯母怎么办?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大伯母想一想吧!”

    文慧眼圈一红,扭开了头,过了一会儿才转了回来,眼中已经重归平静了:“我知道,娘一定会为我心疼难过的,但除了这个法子,我想不出有什么更直接的办法了,而且还是一了百了,从今往后,都不怕那些人打我的主意了。

    要攀附皇亲国戚,拿自己的女儿去攀!明知道是死路,还要我去送死,那样的人又怎能算是我的亲人?!”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冷笑一声,“这样才叫干净利落呢,若不是这样,等我费尽心思想到办法说服老太太与老爷时,韩王府那边恐怕都已经应下来了,到时候,我再不愿意,也要被逼着上花轿的。横竖都是白费心思,倒不如一根簪子划上去简单!”

    说到这里,她又用愧疚的眼神看着蒋氏,轻轻走过去,抱住母亲,红着眼圈道:“女儿自知不孝,可若女儿真的嫁给了那种人,娘不也一样会心疼难过么?还会心疼难过一辈子。若女儿被他折腾死了,娘要怎么办?因此,倒不如象如今这般。娘,您真的不要再为女儿的亲事操心了,让女儿落发出家吧,横竖老太太与老爷都已经不要女儿了……”

    “胡说!”蒋氏反手抱住文慧道,“你知道出家二字是什么意思?!你这个狠心绝情的丫头,难不成真要跟你娘断了亲缘不成?!休想!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要再提起这两个字!”

    文慧眼睫毛一颤,掉下泪来,默默地任由母亲抱着哭泣。

    文怡看得心酸,回头看向卢老夫人,走过去小声问:“祖母,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卢老夫人叹了口气开口道:“大侄媳妇,六丫头,你们今儿过来,可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蒋氏放开女儿,擦了擦泪,拉着文慧走到卢老夫人面前齐齐跪下,哽咽道:“六婶娘,您素来对侄儿媳妇多有照应,待小辈们也是极疼爱的,侄儿媳妇厚颜,今日求六婶娘,还有九侄女儿,暂且收留慧儿几日,让她有个地方能养伤。家里如今都闹翻了,根本容不得她,侄儿媳妇实在担心……若不是走投无路,侄儿媳妇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但如今慧儿已是破了相,又惹恼了家里人,今后还不知要怎样过日子呢,若是叫他们逼得连命都保不住……”

    卢老夫人又叹了口气,看向文怡:“你是这家的主母,你拿主意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怡怎会不答应?忙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说什么求不求的?六姐姐若不嫌弃我们家屋子简陋就请暂时住几日,一切等家里平静下来再说。”

    蒋氏闻言含泪欣喜不已,连忙向卢老夫人磕头,又要向文怡磕,吓得文怡连忙拦住了又将她扶了起来。她便嘱咐文慧:“你家常用的梳头家什伙儿和衣裳都带过来了,你可要安份些,别给你叔祖母与妹妹妹夫添麻烦,乖乖等娘的消息,等家里人消了气,娘就来接你。”

    文慧叹息道:“娘,您其实这又何必?大护国寺那边有静室.我过去住几日就行了,也省得麻烦叔祖母和九妹妹。”

    蒋氏立时变了脸色:“胡说什么?!那也是你去的地方?!”说完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了,忙放缓了神色,轻斥道:“就照娘说的做!只当是孝顺你娘我了……”说到这里,又开始掉眼泪。文慧咬咬唇,低头不再说话了。

    蒋氏又絮絮叨叨地对卢老夫人与文怡讲了许多好话,只是她哭了这半日,已经有些累了,又不是惯会讨好人的,话便说得有些颠三倒四,重复来又重复去。卢老夫人一直微笑着听了,又时不时安慰几句。文怡在旁听得心酸,却也没心情去笑话她,再看对面的文慧,怔怔地,淡淡地,只是呆坐着发愣,心里又有几分不是滋味了。能有这样的母亲护着,文慧实在是幸运之极,只是自己……却早早就失去了慈母。

    蒋氏今日出来,只匆匆收拾了文慧的行李,却是瞒着家里人的,她不敢耽搁太长时间,便赶在饭时前告辞了,临走时,又嘱咐了文慧许多话。

    文怡送走了蒋氏,回到面厢房里,卢老夫人已经开始问文慧话了:“你们既是瞒着家里人来的,不怕他们知道后,迁怒你母亲么?不跟家里打声招呼,不大好吧?”

    文慧笑了笑:“不妨事,他们不敢来招惹您。”她转头看了进门的文怡一眼,“九妹妹如今也是四品诰命了呢,九妹夫前程也看好,也就是老太太老糊涂了,才会觉得自己还象从前那般尊贵,不管族人还是亲戚,任谁见了她都要低声下气呢。”

    文怡皱了皱眉,走过去问:“六姐姐,大伯母回去真不会有事么?我瞧她今儿脸色不好。”

    文慧道:“也就是挨几句骂罢了。这几日娘也没少挨骂。但老爷还没糊涂,不会对娘怎么样的。虽说我是个不孝女,但我娘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大哥娶了葛家的女儿,现如今柳家那边靠不住了,老爷是不可能再得罪葛家那头的,更何况,大哥在老爷心里颇有些份量,看在大哥面上,老爷还不至于象柳姑父对三姑太太那样对我娘。再说,如今小七也长大了,不象从前那么爱胡闹,昨日才听他说,李大人发了话,让他明年与李家小少爷一块儿去考金吾卫呢。跟再多的武将人家联姻,也及不上自家出一个武将。你们瞧着吧,等老爷从衙门回来,听说了小七的事,即便再生娘和我的气,也不会对娘发什么火的。更何就……”她自嘲地笑笑,“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弃子罢了,走了就走了,还能省些饭钱。说不定,老太太和老爷还觉得,让我在这里住.能让家里跟九妹夫亲近些,恨不得我在这里多待两日呢!”

    文怡与卢老夫人都听得愕然,前者想了想,笑道:“若大伯祖母与大伯父真个这么想,也没什么,我们家在京城也待不了几日了,即便两家亲近些,也不是坏事。”

    文慧抬眼看向她:“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要走,我也听说了,但还要过些日子吧?若是他们死缠烂打着,非要拉扯你们,你们心里就不恼?依我说,横竖娘已经走了,叔祖母和九妹妹就随了我的心意,让我到大护国寺去吧。每日念念经,听听佛,心里也能平静些。娘知道我的心意,不会怪你们的,再说了,你们也要走了,何苦为我耽搁了行程?”

    文怡听得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恼怒了:“六姐姐知道寺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么?!若是以为去大护国寺,不过是象别家千金小姐一般,清修几日,吃吃斋,念念佛,过几日家里来接了,仍旧回家去享福的,那还不如不去!佛门清净地,不是随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要念佛躲清静,哪里不能?!我们家的客房虽不大,还能容得了六姐姐念几日经!”说罢就转身出门,叫了丫头来:“六小姐都带了什么人和东西?全都搬到客院去,吩咐全家人,不许随意扰了六小姐的清静!每日三餐供给,都要用干净的斋饭,不许怠慢了!”

    文慧听着她的吩咐,嘀咕一句:“你这又是在恼什么呢?何苦来?”又开始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旁的花瓶了。

    她在恼什么?文怡心里冷哼,想起前世自己出家后过的日子,便忍不住红了眼圈,暗中狠狠瞪了文慧一眼,不过是碍着祖母坐在上头,没做得太明显罢了。

    卢老夫人却分明已经察觉了,看看文怡,又看看文慧,低低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真真是冤孽!”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东宫召令

    文慧就此在羊肝儿胡同安顿下来。她每天的日子都讨得十分简单,抄经,念佛,除了每日到卢老夫人跟前请一回安,说几句话外,几乎不出客院的门,也就是偶尔到院子里散散步,望望天空。兴许是避讳柳东行,只要柳东行在家,她便连卢老夫人那里都不去了,也不出屋子。一日三餐的饮食,都是简单的斋饭,穿着打扮,也都以家常素净的衣饰为主。

    文怡见状,总觉得有些不适应,无法相信从小骄傲张扬的文慧真的过起了这种“在家出家”一般的清苦日子,每每见了,便忍不住在心里挑根刺,比如觉得她抄经时总是照着佛经刻本抄,一点都不象是熟读了佛经之人,提笔就能默出整篇经文,实在有失于虔诚;又比如看见她每日梳妆打扮,仍旧讲究整洁细致时,心中腹诽她不改千金小姐的脾气;再比如听到厨下抱怨有哪味斋菜不合她胃口,便叫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时,心中暗讽她脾胃太过娇惯。

    然而,当文怡在心中把所有能挑的刺都挑了一遍时,又忽然觉得无趣了。她前世还在家时,吃穿用度还不如文慧讲究呢,但刚出家那会儿,不也同样难以习惯么?只是她那时候没有退路,也没有本钱去抱怨,才会硬抗了下来,如今文慧还没到那个地步,从小儿养成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想到这里,文怡对待文慧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原本只是维持着面上情,实际上能不靠近就不靠近的,现在偶尔也会过去看一看她,陪着说说闲话了,不过倒是少了几分客气,有时候说话用辞还颇为直接,文慧也没在意,反而对此十分称许。

    柳东行对文慧借住之事没说什么,只是对顾家长房所为颇为讶异:“出了这种事,真要闹得外人都知道了,别人未必会说六小姐行事乖张,反倒会不齿顾侍郎兄弟卖女求荣呢!从前我见他家老太太时,总觉得虽然架子大了些,却还算得上是个明事理的老人家,怎的如今这般糊涂起来?”

    文怡叹道:“二伯父大概是想做官想疯了,至于大伯祖母,从前是真疼六姐姐,却又屡屡为六姐姐生气。祖母说,她这回多半只是一时在毛头上,才会说出那种话的,但我却觉得,即便六姐姐不放这把火,不破了自己的相,她也未必就狠不下心来。她对六姐姐早就不如先前那般疼爱了。”

    柳东行摇摇头:“京城里世家大族的老封君,可不会这般糊涂,为了小儿子的前程,把大儿子的嫡亲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