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书第18部分阅读
上善若书 作者:rouwenwu
出的那种坦荡太过正直了,卫孚心想。
云燕青端起凉茶继续喝,他宁愿被这种古怪的味道折磨,也不想送上门去被希及鄙视,他可真是什么都敢说的。
“咳,希及的意思是真打算迎娶那红玉?”
“那就得看王维智敢不敢娶紫玉了,他要是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卫孚冷嗤,“他那没脑子的可能还真敢,就不知道王老爷子能不能撑得住,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姜家不会善罢干休,姜宁诚那一身的伤至少得在床上躺半年,听说眼睛还瞎了一只,那可是姜家嫡子,就这么毁在王维智手里,以后王维智不管去哪里都最好多带些人,不然那条小命一不小心就要丢哪个角落里了。”
柳卿眨了下眼,尽量想装得无辜,可是那股子幸灾乐祸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钻出来,渲染得他整个人仿佛都带着喜色,“有那么严重?”
“你这副嘴脸可别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那两家现在都发了疯,你别去招惹。”卫孚哭笑不得的提醒道,“事情只会比我说得更严重,这些天你哪都不要去,该干什么干什么,那个红玉你若是想护着,该提醒她的地方你也得提醒提醒,话我不能说得太透,相信你也能想得明白。”
原本就一触即发的局势这会都火星四溅了,当然,他和皇兄是乐见其成的,王维智和姜宁诚这一架打出的结果就是,直接在两派势力之间点了把火,还是从源头点的,想灭下去,难。
收网的日子,快到了,说起来,还真得多谢王维智的混帐。
不过,他很想知道希及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那对姐弟出现得太过莫名其妙了,而且目标明确得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直接冲着那两家去的。
云燕青听得心惊,云家自有一套情报网,卫孚说的这些再加上他所知道的,不难联想到其他一些东西,也因为如此,他不得不对卫孚有了新的想法,卫家是真的藏得太深还是说,他们的没没无为只是明面上的,而暗地里,卫家其实早就站到了皇上那一边?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云燕青看向卫孚的眼光让卫孚想当作没发现都不行,直接转了身问道:“云兄有事?”
“啊?哦,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了点事,希及,改天我再来找你,听卫兄的,少出门不会有错,就你这身板经不起人家一个冲撞的,对了,昨天答应我的椅子我可等着了,好了通知一声,我来拿。”
柳卿站了起来,初起床时的无力感终于退去,身体有了点力气,“记着了记着了,别老来提醒我,跟个要债的似的。”
等人一走,两人重新坐定,柳卿笑问:“闻听兄是来提醒我的还是来提醒弘毅的?”
“来的是柳府,要提醒的人当然是你,不过看到他在,顺便让他听了去罢了,昨天那情况还得多谢他,不然事情没这么好控制。”
“那你还不如谢我,是我以一把椅子的代价让他出面的。”柳卿把他们之间的私下交易说了出来,虽然动机不一样,好歹结果差不多,若是因为这样才没有破坏卫孚设的局,谢她那才是应该的。
卫孚笑,难得的轻松自在,“记着了记着了,我弄了些好木,一会让人给你送来。”
柳卿斜眼,“不会在我做出什么家具后来找我要吧?这事你做得出来。”
“保证不会,我都直接下单到你店铺里了,不走你这后门。”卫孚看了看时辰,觉得该走了,“我最近很忙,大概没什么时间过来,有事就派人送信去卫府,我会尽快过来。”
“记下了,多谢。”特意跑过来就为提点她几句,这份情她记下了。o
第九十六章王家,姜家,迎娶
王家和姜家的冲突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每天都有听说两家暗地里又干上了,死伤不小,一开始,柳卿还真以为因为自己的报复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是想给王维智一个教训没错,但是绝对和人命无关。
好在卫孚不知道怎么又挤出了时间过来了一趟,没停留几分钟,却让她得到一个极有用的信息,这事态发展到现在,幕后推手无数,早就与她无关了,充其量她也就是丢了个引子出去而已,再说,那两派本就斗得厉害,就算没有她,走到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
完全放松下来的柳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上头有人好办事,她这也算是上头有人了吧,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卫孚对她的维护,就算心里起了疑,也没有把她扯进去的打算。
认识这么久,大概直到这一刻,她才对那个神秘的男人有了点认同感。
啧,真是,别人穿越了是风声水起,她倒好,战战兢兢不说,胆子还越来越小了,到京城都已经两年了,除了这个书局她还做了什么?畏手畏尾的,一门心思保命去了,不过也好,她不需要一个那么精彩纷呈的人生。
王府中,王维智把自己拾掇得精神十足,今儿可是他答应去迎娶紫玉的日子,虽然他有婚约在身,不过在那之前迎娶个侍妾进门不为过吧。
“智儿,娘看你还是听你爹的话,在家安生的呆着吧,外面现在乱得很,再说你娶个男人回来不是丢王家的脸吗?”貌美妇人满脸宠溺,边给儿子整理衣衫边劝道。
王维智哼哼出声,在娘亲面前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娇气,“娘,我要是不娶紫玉才会被人笑话,都当着那么多人放下话来了,再说,孩儿是真喜欢那个紫玉,娘,你见一面就知道了,他那气度一点不比柳卿差,爹不老是说柳卿如何如何吗?紫玉比他还要好,你信我一次啊,娘。”
“好好好,智儿说好的肯定错不了,现在你爹还在气头上,你先别把人抬回府里来,别院那边娘派人去收拾了,你先让那个紫玉住那边,等你爹气消了,娘再替你说说好话,到时候再看能不能把人抬府里来。”
“那哪里叫迎娶啊,娘……”王维智急了,这话都放出去了,要是不能做到,他王家嫡公子的面子往哪里放,挽上妇人的手臂粘腻的晃了晃,“娘,我把新房都收拾出来了,最多……最多在爹消气前,我和紫玉都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好不好?”
王夫人轻拍了下撒娇的儿子,又给他正了正头冠,“多带些人在身边,你爹说了,姜家不会罢休的,你要注意着点。”
知道事情成了,王维智撒着欢儿的往外跑,声音从近到远的传来,“知道了,娘,姜家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虽然京城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但是这王家公子迎娶双壁楼名妓紫玉的热闹依然把不少人都引了出来,柳卿带着换了身装扮的红玉在一处眼界好的酒庄二楼等着,这是去王家的必经之路,怎么着都能看到的。
红玉双手死捏着丝帕,如果那桩交易需要陪上弟弟的终身,那还不如不要了,王维智这样的人只是贪个新鲜,一朝恩爱罢了,以后失了宠,却也得困守在那高门大院里,她怎能不急?
柳卿用扇柄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她没想到那王维智真敢在这个时候迎娶紫玉,是不是也太没脑子了一点?王家老爷子不管?
“来了来了。”同来看热闹的人高声嚷嚷着,柳卿依着窗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果真是用的八抬大轿,从远走近,那满眼的红占据着所有视线,骑在马上的男人居然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至少这时候,这王维智是真把紫玉放在心尖上了吧,柳卿心想,只是这种人的宠爱太过短暂。
看样子这桩交易真要把一个人陷下去了,那天不该拿话激他的。
后悔的情绪还来不及漫延,眼睛已经先受惊了,刚还安安份份的马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暴躁的昂立而起,随后带着人横冲直撞,护卫动作慢了一步,没有抓住马匹。
上一刻还骑在马上笑得得意的男人吓呆了,只能下意识的抓紧僵绳,这才没有把自己甩出去。
其他马匹像是被传染了般,同时躁动起来,有被甩下马的,也有机灵的自己跳下马的,这些他们都顾不上了,自家公子现在人影子都不见了,再不追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轿子停放在路中间,一直捏紧拳头,指甲都掐进掌心的紫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外面的动静与他无关,若是这场动静能让他一直停在这里不动,他宁愿饿死在这里。
“公子……”红玉紧张的唤了声,却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柳卿不用想多久便明白了其中的弯绕,回头安抚道:“是姜家,现在最恨不得吃了王维智的便是姜家,王维智若是在家安生呆着,便什么事都不会有,他姜家也不能冲到人家里去不是?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门,不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给姜家报仇吗?”
“那我弟弟……会如何?”
柳卿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瞒她,“若是王维智死了,紫玉赔命是肯定的,若是没死,王家和姜家斗还来不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到要为难紫玉,所以,你可以劝劝你弟弟,找到机会赶紧离开。”
“我一定劝他,奴一定劝他离开。”
听她话里的意思,却是知道她是要离下的,柳卿笑笑,要造就这副玲珑心肝大概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红玉……想离开吗?”若是她愿意,就算招惹点麻烦,她也是愿意送她离开的,这样一个受尽苦难的女人,她实在不忍为难。
红玉摇头,咬牙的表情有点倔强,“奴家虽然不聪明,但是也知道,若是我们姐弟两同时消失会给公子引来大麻烦,现在谁不知道奴家是住在柳府的?公子大恩奴家已经无以为报了,哪能再给您添麻烦。”o
第九十七章毁容
“京城……不是个好地方。”沉默了半晌,似叹息般,柳卿喟叹道,“随便惹上一个便不好收拾。”
望着那顶红轿,红玉像是在和朋友聊天般的问道:“那公子您又是为什么要留在这京城呢?”
“因为我没地方去,京城也好,其他府城也好,都是我可以停留的地方,整个京城也只有一个地方吸引我,可惜,现在还找不到机会去瞧瞧,一开始我就是冲它来的。”
在一个不算熟悉的人面前,柳卿第一次说出了上京的目的,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抱的心思从来都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人总是把人想得太过复杂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公子是个好人。”红玉偏过头,看着倚窗而立的男人,光线照在他身上,两侧细腻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这样一张脸,太过干净了。
被发了好人卡的柳卿不回话,只是笑得有些嘲弄,她若真是好人,又怎么会把两个完全无关的外人扯进这潭浑水里?看他们在里边挣扎,她却在外边看热闹。
这样的人,哪还能称之为好人,自私自利罢了。
街道上一片冷清,两边的房子里却是热闹非凡,一个个眉飞色舞的讨论是谁在捣乱,从来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只要事不关己。
“哪还用得着琢磨,这事要不是姜家干的,我杨字倒过来写。”
“话是这么说没错,现在姜家和王家斗得这么厉害,姜家嫡子又被毁了,不毁了王家嫡子怎么甘心,不过你们不觉得这做得太明显了吗?还不如干脆挑明了杀上一场呢!”
“说不定姜家打的就是这主意,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事是姜家干的,又能拿他们如何?王家毁了姜家的儿子,姜家就不能毁了王家的儿子?”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时间不紧不慢的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不过那顶轿子还在,想看结局的人也没一个离开,直到一顶不算华丽,但是却也不掉身份的马车停在花轿面前。
向来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维滇步下马车,不理会投在他身上的视线,定定的走到花轿前问道:“可是紫玉公子。”
一直形同虚设的喜娘战战兢兢的抬起帘子,里头的人这才回话,“是。”
王维滇微微点头,“家父让我传话,这事今天是办不下去了,请紫玉公子暂回双壁楼。”
紫玉出人意料的从轿中走了出来,神情淡得不像是要大喜的人,那一身的红却把他衬得脸色红润,秀色可餐,“公子这话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回了双壁楼后,我也不能接待其他客人?”
“确实如此,不管怎么样,你是舍弟想要迎娶之人,在他自己做出其他决定前,我们都不好更改。”
紫玉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抬头看向柳卿所在的方向,他和姐姐是双胎,他知道那里站着谁。
“今天王公子若不是为了实现承诺来迎娶于我,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紫玉心里有愧,哪里还有脸再见王公子。”
谁都不知道紫玉身上为什么带着匕首,但是那反着光的东西他们不会有错,两边原本的议论沉寂下来,心也不知不觉的悬起,像是听人说书到了最紧张的时候。
“若是没有这张脸,谁还会识得我紫玉,既然如此,这张脸便不要了吧。”
王维滇只是个读书人,根本来不及阻止,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张精致剔透的脸已经血流如柱,右边脸从耳际到嘴角,狞狰的血痕,而紫玉本人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般,若无其事的丢了匕首转身走入花轿中。
“麻烦把我送回去吧,从现在起,再也没有紫玉。”
王维滇除了叹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其中最无辜的便是紫玉,但是人家却赔上了自己赖以谋生的脸蛋,看父亲那意思却是还打算迁怒于他的,不知道这结果父亲可不可以接受。
花轿渐行渐远,柳卿收回视线,转头看到红玉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同样一张脸蛋,这张就算带着泪也还是依然明媚,另一张,却是毁了。
“这样也好,脸蛋都赔上了,也算是给了王家一个交待,红玉,你要知道,你们姐弟两这样一张脸不管在哪里都是招祸端的,毁了,说不定还能活得自在点。”
“红玉知道,只是想到紫玉要受那种痛,心里就疼。”虽然不知柳公子为什么对他们姐弟如此关注,但是她却那么的想要相信一次,信这人不会害他们。
掏出丝帕递给她,“擦擦吧,该回了。”
她可还等着回去听消息呢,王维智不知道怎么样了,相比较于死了,她更希望他残了废了,这样不至于让王家疯狂,因着吴怀玉的关系和那王维滇接触过几次,她真觉得王家交到他手里才能保得住,他的稳,是王家的掌权人都没有的。
“如何了?”进了屋还来不及坐定,柳卿便迫不及等的问道。
在王维智的马失控的那一刻,陶峭便机灵的跟上去了,虽然速度慢了点,循着痕迹倒是没有跟丢,甚至比王家的人还先一步找到人。
“回公子,按小的看,应该是从马上颠下来后拖着跑了不少路晕过去了,小的赶到时,有六人围住了他,身上煞气很重,应该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他们的手法也很独特,小的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约看到其中一人在王维智身上几处下了狠手,等他们离开后,小的上前看过,除了擦伤,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其他伤痕。”
上过战场的,姜家可不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功名富贵,看样子姜家是完全不想遮掩了,“去收收消息,看能不能把王维智的消息打探出来。”
“喏。”
王维智若真和姜宁诚一样残了,那这两家会更势如水火,最后得利的……不就是皇帝吗?
这幕后最大的推手,也只可能是皇帝了,开国皇帝都是很英明的,看来这一位也不例外。
“全叔。”
“小的在。”
“把紫玉送出京城,问问他想去哪,若是不离谱就顺了他的心意,还有,多给他些银钱。”
“喏,那红玉这边……”
“她先留在府里,我会让她明天过去道别,你明晚就安排人送紫玉走。”
“喏。”o
第九十八章柳卿的试探
看着只有半边脸能见人的弟弟,心底的酸楚来得汹涌,挡都挡不住,哽咽的声音透出阵阵无力,“弟,这次我们还是要分离了,这张脸……没了这张脸也好,若不是这张脸招祸,我们姐弟又何至于在这一日还陷在这泥潭里。”
擦掉姐姐脸上的泪水,紫玉脸上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那是别人不可能见到的真心,“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了这张脸,就是断了这京城的人再对我起心思,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你不用替我难过。昨晚那人来见我时和我说过,等机会合适会送你来与我会合,家里曾经有过一处别庄你还记得吗?早年我偷偷买回来了,姐,我要先回家了。”
回家……原来,他们还有个家,红玉艰难的笑了笑,给紫玉理了理衣摆,“好,你先回家,在家等姐姐回来。”
“恩。”紫玉温声应了,想起姐姐现在的处境,心里不得不担心,“姐,柳公子……对你可好。”
红玉这次是真的笑了,少了苦涩的味道,“再好也没有了,紫玉,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现在在柳府,却是住在独立的院落,柳公子安排了人伺候,平时他不会踏入半步,就算是要见我也是在待客的花厅里,他把我当客人了,真是稀罕的经历。”
听到这里,紫玉才稍微安了心,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到了京城后,他就一直在寻思究竟是哪家公子把他们姐弟请到了京城,知道王维智是目标后,范围也就缩小了许多,而柳公子,是他最疑心的人。
昨天来见他的那人说出他们的打算时,他几乎就肯定了这点,他们从一开始的约定便是事成后两姐弟一起离开京城,换了其他人,当然是要想办法去和姐姐接触,想个法子让两人一起离开,可是昨天那人的说法,却是以柳府为先,根本没想过要这时候把姐姐一起送走,他当然看得明白,姐姐这时候若是一起消失,柳府必定会被人疑上。
这足以说明太多问题了,对方好像没打算在他面前遮掩,不然不会让他明白这些的。
看样子柳公子确实是打算护住姐姐了。
“姐,你对柳公子……有没有什么想法?”
看着说话带着迟疑的弟弟,红玉哪能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那样的人,我哪里有资格肖想,若是连这点也看不透,我也白在这欢场受这么多年折腾了,那样的人家也容不下我们这样的人,我何苦自找苦吃,再说,那柳公子对我也没有那些心思,我就当是找了个清静地方养老了,可惜你不在,我住的院子离柳公子的私塾近,每天早上就能听到稚子的读书声,紫玉,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现在的安宁。”
大概是红玉脸上的笑容太过美好,紫玉不再说什么,只是握住姐姐的手,这次分别,少说也有半载,往多了说,还不定要多长时间,长这么大,却是头一次分离了。
当天晚上,全叔便派人悄悄的把紫玉送走了,这个引起了一场大混乱的紫玉公子来得突然,离开得更是悄无声息。
城楼上,卫孚眯眼看着远走的马车,眼里的神情太过莫测,身后的人没一人敢吭声。
果然是希及布的局,只是没想到因为那个书局,他却是舍得下本钱,若不是因为一开始便有了猜测,他也不会等在这里,若他不是和希及交好,现在就出现把人截住,只怕以希及那个管家的能耐也把后面的痕迹全部扫除干净了,真要查起来,他也抓不到什么证据。
只是,他干嘛要去抓证据?这样一场乱子获利最大的是皇室,若是可以,他还想去谢谢希及呢!既然这样,那皇兄那里也就不用上报了,皇兄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大事,何必拿这么点小事让他扰心。
“刚才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回主子,小的几人今晚轮休,这时辰自然是在床上休息,什么都没有看到。”
“很好,东,他们几个这些天辛苦了,好好赏他们,再放他们三天假。”
“喏。”
马车已经不可见,卫孚把斗篷的帽子探手拢上,大半张脸隐在里面,在暗夜中,更显得鬼魅。
柳卿在书房中等着了柳全,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准备歇息了,不是天生谋划大事的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总觉得底子有些虚。
“公子,送走紫玉了。”
“全叔,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喏。”柳全看自家公子难得一见的紧张,不敢再拖拉,“卫公子应该是已经怀疑到公子身上了,不过,他并没有阻拦紫玉的离开。”
果然如此,虽然还是没有摸清卫孚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权力,但是隐隐的,她能猜到那个男人平时是习惯于隐在暗中的,这样的人,只怕京城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更何况是送紫玉离开这样的事。
她这次也是在赌,赌那个男人到底是拿什么态度对她,和她的相处中,又有几分真心实意,就算是卫孚真的动手,循着这事他也查不到什么结果,就算双方都心知肚明,也没有证据,这点她还是相信全叔的。
“公子,红玉这里要怎么办?小的天天在府中出没,并不能保证次次都可以避开她。”
“不用避开,明天你送些小物件去她院子里,见到你,明白了你的身份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是个聪明人,会权衡利弊的。”
“喏。”柳全躬身应了,自家公子就是如此,不太爱那些阴谋诡计,总喜欢明着来,阳谋虽是正道,公子到底年轻,有时候还是显得稚嫩了些,不过有他帮衬,也坏不到哪里去。
他希望可以让公子继续把这种坦荡保持下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这个程度的,他也相信自家公子再磨砺磨砺,阳谋能用得更光明正大,这种正气,适合公子。o
第九十九章不算熟的先生
京城一触即发的局势让柳卿也识相的把伸出去的爪子都收了回来,原本想让人探探王维智究竟如何了,说起来她实在好奇得紧,虽然王家没传出一点消息来,不过看他们这样子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身为大家子,纨绔点是正常,可要是没脑子,迟早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难得没人来拜访,柳卿慢慢的晃到了书局,于显荣看到他刚想见礼,就被挥手制止了,在这沉沉墨香中,她真不爱想起这年代的尊卑有序。
书局里很安静,以前偶尔还能听到走动的声音,现在铺着地毯,真的做到了悄无声息,书局中放取竹简的学子也自觉的轻拿轻放,就怕扰了这一室的安宁。
不少人坐在地上,手指还下意识的在地毯上写着什么,就算有人从他身后经过也没抬头看上一眼,这才是有心做学问的人。
“柳希及?”
声音极轻,明显是压抑过的,知道她表字的人不少,但是交情好到能以表字称呼她的人却不多,柳卿回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中年人。
这是……
“怎么,不认得了?”来人轻笑,仿佛想起这是哪里,对看过来的人脸露抱歉。
“柳公子好。”不少人朝柳卿施礼打招呼,柳卿匆匆回了礼,对着中年人道:“先生请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中年人点头,“扰了大家了,抱歉。”
能被柳卿以礼相待的人,大家当然不会见怪,再说看那气度就知道也不是普通人,人家也道歉了,自然不会死抓着这点不放,齐齐回过头去看自己的书。
想也没想,柳卿便带着人入了暗门,这让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于显荣暗暗吃惊,猜测来人是什么身份,公子那个私塾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平时也不是没人好奇过,装着不小心去推那张小门,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好些人试了后便死心了,以为是里面落了拴,他却知道,那门是认人的,一般人打不开,他要是没有特殊事情,也是不能轻易进入的。
没想到这人却能让公子破了例……
其实,柳卿就是没想那么多罢了,想起来这人是谁后,不想坏了规矩打扰看书的人,下意识的带着人便从最近的门离开而已。
“希及见过先生。”一进入里边,柳卿便赶紧行礼,替她取表字之人,就算不熟,也该尊敬着的。
“想起来了?”中年人托起柳卿,轻轻扫了眼今天在这边轮值的陶石一眼,那警觉的眼神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耳朵还听到了另一个男声,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解春秋。
眼睛循着声音望过去,透过窗户,能看到端端正正跪坐着的一排小脑袋。
这便是京城中人只听过却不得见的柳公子的私塾?倒也挺似模似样的。
“学生惭愧,不知道是先生来了。”对真有学问的人,柳卿向来都非常尊敬,和她这个取巧之人相比,他们的学问才叫扎实。
“才回京城几天,就听到不少人提起柳公子和这古今书局,没想到这个柳公子居然是你,两年时间能做成这样,很好。”
“误打误撞罢了,先生,跟我去前屋坐坐吧。”
小孩子心性不定,就算这些孩子被教育得很好,这时候也在偷偷往这边看了,影响了他们可不好。
中年人却带着趣味的眼光望着私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我对这私塾也好奇的紧,可以在旁边听听吗?”
算了算时辰,还有半个时辰才放学,柳卿肃手相引,“先生请跟我来。”
看着从后门进来的两人,刘礼学眉毛一扬,当作没看到,除了他授学第一天卿儿来了外,后面便再没来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和她在一起的那男人是谁?看年纪也不可能和卿儿有什么牵扯才对。
刘礼行讲解的春秋并不像其他先生那般难懂,他会引经据典,也会加入自己或者从柳家族学中听来的见解,所以孩子们都听得懂,只是比起上午柳先生的课来,下午这一个半时辰依然觉得难过。
中年人听得很是兴起,向来带着几分讥诮的脸上这时候全是兴味,是对柳卿的,是对此时讲书的年轻先生的,也是对书局和这个小私塾的。
柳卿也不去打扰他,心里思量这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能被清远府官学山长引为知己的,怎么都不可能差,可别又是出自哪个世家才好,她现在对这些世家感冒得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回去后好好温习先生给你们讲的,明天如果我提的问题有人回答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喏。”童声稚气的应喏声很是好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前,又恭恭敬敬的来到柳卿面前躬身行礼才离开,有礼得让人心生喜欢。
“先生,我有事想和您说。”晓真让晓宇和晓言去外边等他,自己蹭到柳卿面前,小心翼翼的道。
柳卿原本想把刘礼行向先生介绍一番,听到他这么说也只能先放到一边,用扇子敲了下他脑袋,“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话。”
“喏,我就是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带别人来听课。”看到柳卿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晓真急急的接着道:“先生,我就是问问,你不答应我回去直接交差了就行。”
“这是谁的意思?”她都接收了三个烫手货了,还想往她这塞人?再送人来,这柳府还姓柳吗?柳卿根本懒得掩饰自己的怒意,若这是卫孚的意思,她会把刚对他起的那点好感砸他脸上去。
晓真有点被吓到了,他从没见先生发过火,好可怕。
“希及,别吓着孩子。”中年人淡淡的提醒道,虽然他不是希及正宗的授业恩师,但是这样的提点还是有资格的。
柳卿也知道自己过火了,压下怒意温声道:“晓真,先生不是对你发脾气,你别怕,来,告诉先生,是谁让你来问我的?”
晓真哪敢有丁点隐瞒,倒豆子似的把别人拜托的事全倒了出来,这不能怪他,先生天天都笑眯眯的,罚起他们来更是笑得好看,可是他就是很怕先生啊!而且,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若是不告诉先生,先生怎么知道是谁想来?先生反正要知道的不是?o
第一百章还想塞人?
“昨天晚上二哥和三哥找到我,说想来这里听先生授课,要我帮着说说好话,我没有答应,只是说先来问过先生再回复他们,若是先生不愿意,我直接回了他们就是了,您别生气。”
这一副被欺负的熊样哪像个皇子,柳卿觉得自己真的圆满了,把一个皇子唬成这样,还不敢拿她怎么样,这放在哪朝哪代都够她威风一把了,“你父……亲知道吗?”
晓真看先生好像不生气了,说起来话来声音也大了,“父亲不知道,我没去说。”
想想也是,这个关键时候皇帝的注意力哪会放到这里来,只怕是集中精力布局收权去了,没看到卫孚都处于神龙见首不见首的状态了,“这事你先告诉你叔叔,看他怎么说。”
“知道了,我回去就找叔叔。”要不是这几天都没见到皇叔,他哪会这么冒冒然的就来问先生,二哥三哥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来找他了,他一直拖着,再拖下去,他们都要以为是他不愿意了,不过,他确实是不愿意的,先生现在有这么多学生够了,再增加人先生就要受累了。
“去吧,言言都偷偷进来看好几次了。”
“喏,先生明天见。”
虽然是第一次见,中年人还是看得出来刚才那个孩子和其他的不一样,那通身的富贵气息瞒不住他,莫不是传言中的皇子?可看刚才希及的态度可没把他当皇子看,几个皇子师敢敲皇子脑袋的?
“先生,这位是刘行礼,我觉得他底子比我好,特意请来教一段时间。礼行兄,这位是替我取表字的……”说到这里,柳卿说不下去了,说到底,她都不知道这位给她取了表字的中年人姓甚名谁,他们其实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
中年人看她那一脸的尴尬,脸上笑意隐隐,自我介绍道:“我姓方,名熙锦,字恒休,礼行的春秋讲得不错。”
原来是为卿儿取表字的人,虽然不解为什么卿儿会让一个根本不熟的人为她取表字,但是到底是被卿儿承认了的,柳家当然不能失礼,带着点敬意的行了一礼,“不过是希及看得起罢了。”
已经空了的学堂马上会有人来收拾打扫,柳卿也不想站在这里聊天,笑道:“先生,这里实在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去前屋坐坐可好。”
“自然,客随主便。”
一路上打量这收拾得极是齐整的院落,整个柳府不算很大,从那边私塾走过来也不过半刻钟而已,所见之处也不和别府一样满是花花草草,而是种了不少的树,看着还不算顶茂盛,应该就是这两年种下的。
所到之处也不见莺莺燕燕,仆从行动无声,极是规矩,这柳府,倒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他之所以离开京城去外面游学,就是因为京城浮夸成风,一个个不见得真有才,那姿态却是摆出来了,养歌姬,养貌美男童,比拼美妾,三五成群的聚会,不见有佳作流出,却经常能听到滛诗燕词,想拜到他门下的束礼倒是送得厚,就是没一个是能沉得下心来学的,这样的人,他不可能收归门下。
没想到在复奇那里有过一面之缘,并且机缘巧合下给取了表字的这个柳公子却是让他出乎意料了,京城是个极端排外的地方,他却在两年之内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并且打入了那些公子哥儿的圈子,还保住了自己的名声,真真是有手段。
得到消息的柳全早就准备好了待客之礼,甫一坐下,瓜果茶水便送了上来,除留下几个侍女外,其他人都退到了花厅外边。
“希及这府里的人都调教得不错,进退有度得很,比之那些世家也不差。”
轻轻松松的引出话题,方熙锦一点也不见外的吃了块瓜,自在的很。
不是固执的老夫子,也不是不知变通的卫道士,真好,柳卿心底庆幸,她和那样的人打不了交道,“学生有个很能干的管家娘子。”
“你倒是坦然。”方熙锦笑,“那个书局……费了不少心血吧。”
柳卿摇了摇头,说得很实在,“其实没有外人想像中那么难,我也没传言中付出得那么多,只是大家都记好,把这一分的好传成十分罢了。”
“那也得有人真心为他们好他们才会记着。”他在这京城呆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也曾为那些有天分的贫寒学子可惜,却从来没想到要以这种方式来帮助那些人,他们心里的仁义也依然只存于心里,最多也就是一声叹息而已,这柳希及却是实打实的做出来了,光这一点,他就拍马不及。
柳卿不想在这事上给自己表功,她要是一口咬定说自己没付出多少,就算她觉得是大实话,对别人来说只怕也是一种过了份的谦虚,“先生本是这京城人?”
“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应该算是个地道的京城人吧。”想起家里现在的情况,方熙锦笑得淡淡的,没有哪个家族真能显赫一世。
“大事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等你有闲了,倒是可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都不算有大本事,但都有几分真才实学,给你取了表字,按理也算是你半师,若是有什么学问的事随时可以来问我,方家没有那么大门大户,住处却也好找,就在雨城街,那里只有四户人家,最后一户便是方家。”
这还不算是大门大户?欺负她是新来的么?就她所知,雨城街那里算是京城的最内圈,离皇宫近得很,住在那里的都是功勋新贵,和皇上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人。
仿佛是看出了柳卿在想什么,方锦熙淡淡的道:“富贵要人活着才能享受到,人死了也就是得个身后名罢了。”
柳卿有些了解了,大概,方家就是那种立了功,但也丢了命的新贵了,按她的了解,皇帝不是重重赐封了那些人的后代吗?以先生当时的年纪怎么着都不可能是白衣之身,这里面大概又是有什么纠葛了,秘密知道多了会死人的,柳卿一点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打算。
“希及知道了,以后叨扰先生时不要被拒之门外就好。”o
第一零一章悲惨的王维智
卫孚来得很快,脸色不是特别好看,柳卿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都不说,浅浅啜着手里的凉茶,她想念王老吉了,这里的凉茶和中药是一个级别的。
“别气,这事他们没知会过我,要不是晓真回来后找到我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人还不安份。”
乍一听到,他就知道希及会生气,当时的交易说得很清楚,原本的两个变成三个他也勉强接受了,要是再送人过去,不说希及那里说不过去,他都会觉得是在仗势欺人了。
“我想也是,你要是真有这想法,至少会先来和我商量,而不是让一个孩子来做这中间人,天家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安份的来。”
所以她也就是气了那么一下就没往心里去了,天家的人她不得已招惹了三个小的,实在没必要再把大的也招惹过来,不然她还真的要担心这柳府会变成皇家别院。
知道希及是没有真生气,卫孚也轻松下来,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懒的道:“要是我真有这打算吗?”
“天家的事,你能做主吗?”柳卿回来很不客气,存心试探卫孚的底线。
“我不是皇上。”但是这事还真做得了一半的主,吞下后半截话,卫孚转了话题,“知道王维智如何了吗?”
柳卿来了兴致,“正想和你打听打听,他是死了还是残了?”
“要是死了这京?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