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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101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静看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那人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转过头望向窗外,过了一会道:“我倦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水影——”她终于开口,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她身上,缓缓道:“当年先皇长兄——正亲王寿筵,邀女官长出席。亲王世子心性轻浮,席间口口声声要女官长起舞作乐。女官念正亲王寿筵,勉强应之,然世子竟取伶人衣饰示之;女官大怒,当场掷盘于世子身前,虽满席王侯公卿,拂袖便走,无人敢阻。后正亲王亲自入宫赔礼,并令世子跪祖庙一日谢罪。  “那时风姿气韵,昭彤影今日仍历历在目,那般傲骨钢心,方是能与我倾心论交的水影。”  她的目光收回来一点,和昭彤影一对马上移开,淡淡道:“前尘往事,何足挂齿。那时先皇尚在,女官宠极一时。受宠必骄,骄必伤人;皇恩愈重,有所求者愈多,所求者不能俱应,必得罪之。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宠臣几人能终老于后朝。何况女官举目无亲,盛极全凭皇恩,皇恩既失,无复依存。”  “于是投身于正亲王,忍辱偷生?”  “女官昔日处处树敌,若无正亲王庇护,今日岂能尚与君相对王府?”  “富贵荣华便如此难弃,不惜为此受辱?水影,当日你我相别皎原之上,我曾劝你同行,你就真的这么放不下一个位阶?水影啊水影,难道,昭彤影真的错看了水影?”  好书尽在  旧版 第十七章 长叹往事如流水 三  (起2q点2q中2q文2q网更新时间:20041221 10:39:00  本章字数:1948)  她默然无语,昭彤影也不再进逼,两人就这么静静相对了一盏茶功夫,水影突然收回目光,望定昭彤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昭彤影身子微微前倾,望着那人眼睛,柔声道:“你——可有什么苦衷?”  她半垂眼帘:“没有。”  “我不信——我昭彤影不信会看错人。你——可有什么苦衷?”  “人总有偶然看错的一次,我,让你失望了。”  “不会,我昭彤影不会有看错的时候。我信你,你,何不信我一次?”  这一句出口水影霍然抬头凝望住她,昭彤影也不退缩,目光灼灼与她相对。见那人眼底似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化开,从涓涓细流而至滔滔江水,然而在主人极力约束之下,那激流只管奔腾咆哮,却始终不曾越出堤防,反而被缓缓压了下去。  昭彤影暗自叹息一声,倾身向前握住她双手道:“曾与我倾心相交的前女官长水影绝对不是一个贪恋荣华富贵的人,更不会为了一点荣华在花子夜身边委曲求全。水影,你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东西落在那人手中?”  水影的神色又有几分黯淡,低声道:“既是倾心相交,你又何苦逼我如此?”说话间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心绪,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昭彤影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带我看看夜里的晋王府吧。久闻晋王府以水见长,如此夏夜水声潺潺,花香飘动,当有一番风情。”  水影也跟着噗嗤一笑:“也罢。我也该去看看晋王的‘暖席’礼准备得如何。”  昭彤影闻言娇笑道:“殿下这份礼可送的贴心?”  她但笑不语,然看神色显然是满意的很。  安靖国兴盛的服礼起源于西珉国,本来只为女子举行。服礼只是一个统称,其间还有许多花样。比如谢恩礼、及笄礼、更服礼、持觞礼等等,而服礼最后一礼就是“暖席礼”。所谓“暖席”顾名思义,就是由亲长选择合适的男子与服礼之人行房,让服礼之人从此了解欢爱的意味,表示正式成年,可以成家立业。到了清渺王朝初期,安靖开始流行给男子行服礼,当然不含暖席之礼。到了清渺王朝中后期,一些贵族人家在儿子成年之时,也开始选择合适的女子为其暖席。刚兴起时自然受到不少非议,到了苏台王朝也就为大众接受,不过一些重视男子贞节的人家当然不会行“暖席礼”。  一般人家是不是行暖席礼全凭本家家长的喜好,朝廷不加干涉,唯独皇族和宗室子弟,无论男女,是否能暖席要提前上报后宫,由皇帝决断。这是因为皇族和宗室子弟都承担着“和亲”这个重任,而不少国家,比如西珉、北辰,都极重贞洁,纵然皇室和亲,送出去的也必须是处子。因而,对皇族和宗室子弟来说,能不能行暖席礼就有了特殊意味。倘若皇帝传下口谕让这家准备暖席之人,就意味着皇帝不准备让此人远嫁异国去和亲,而要留他在身边,即所谓“纵嫁不离国”。对皇族和宗室子弟而言,公主和亲北辰或王子和亲西珉,都是人生第一噩梦,故而能够行“暖席礼”便是服礼中收到的最“贵重”礼品了。  晋王服礼,作为司殿的水影当然早早就向皇帝请求过“暖席”之人,可直到服礼这天还没听到答复,本来都已经绝望,哪里想到迦岚一到就带来皇帝“允许暖席”的口谕。晋王乃是她一手教养成|人,自然不希望哪一天看他远嫁,听到“暖席”二字,喜上眉梢也就不难理解。  两人先转到晋王寝殿,见宫侍们已经按照吩咐将窗纸换新,又说司仪已经将晋王从宴席上叫下来,向他嘱咐“暖席之礼”的注意事项等等。水影含笑听了,又嘱咐他们不要忘了第二日天亮前要送走“暖席”之人,以及清除不相干人等的保密措施等等。  待她详详细细的嘱咐完,转头对昭彤影笑道:“走吧,下面就是我伺候书记大人夜游晋王府了,拚着一夜不睡,终叫你尽兴。”  两人走出不多远就看到晋王在众人侍奉下往寝殿走来,司仪扶着他还在嘱咐着什么。昭彤影望向身边人,见她一脸温柔笑容,宛若在送自己的亲弟弟服礼。当下淡淡一笑道:“花子夜亲王恐怕送不出这么份礼吧?”  她瞟了身边人一眼:“什么和什么——”  “别和我说你这司殿居然忘了请皇上赐暖席之人给晋王。”  她默然无语。  “迦岚亲王醇和仁善、重情重义,又关心下属。若有所求,迦岚亲王可比花子夜亲王可靠的多。  “若要荣华富贵,不过是迦岚亲王的一句话而已;若有为难的东西在那为难你的人手中,亲王也能替你排忧解难。她礼贤下士,投桃报李,她要的只是你的为国为民,而不是——你的尊严。水影,花子夜能给你的,迦岚亲王都能给你。”  转过头来,那人立于廊下,抬眼望星空,眉眼之间轻笼愁意,宛然千般感慨到口边终作无言。  “难道”她目光炯炯,“难道,你其实,是喜欢了那个人?”  夜色如水,花香绕身。  那人身子一震,双手用力握紧又慢慢松开,终于在夜色天光下缓缓回身,望定昭彤影——  “你——跟我来。”  好书尽在  旧版 第十七章 长叹往事如流水 四  (起6点6中6文6网更新时间:20041222 13:38:00  本章字数:3642)  风铃声传,帘幕如云,台上烛影摇曳。  昭彤影缓缓走入,见那人尽解上衣,背对于她,烛光照在那一片如雪肌肤。正肌肤如雪,更清清楚楚看到那一轮弯月,还有月间一个“禁”字。  “千月——”她脱口道:“千月水影。”  那人拉上衣衫,转头看她,神情竟高贵如君王。  “我是千月家当代当家,千月水影。”  “我七岁离家,由前任女官长领入皇宫……”  七岁的孩子,含着眼泪拜别双亲,跟着陌生人一步一回头的走向未知的地方。其实刚刚离开故乡的日子并不是很难过,虽远别亲人,却看到了许多从来不曾见过的风情。从寒冷的凛霜崇山峻岭,到温婉的中原大地,直到京城的繁华富庶。  十丈宫墙内,她被蒙了眼,领她千里万里上京的人拿起烧红的烙铁,烙上七岁女孩幼嫩的肌肤。可怕的刺痛让她几乎昏厥,正是在这刺骨疼痛中开始体味到未来的艰难。  十丈宫墙,宫门似海。她就是三千宫人的一员,在家中纵布衣粗食,双亲日日耳边叮咛仍是女儿当存志高远;而十丈宫墙内,只有日复一日的劳作,动辄打骂;昔日里孪生姊妹一起读书识字,念的是怎样超过那个人,赢得双亲一点称赞;而今朝思暮想,不过是怎样少一顿打骂,能日日吃饱穿暖。  “就这么过了两年,直到我遇到芦桐叶,见到先皇陛下。”  暮色里爱纹镜指着侍弄花草的最下级宫女含笑道:“这孩子叫什么?”  芦桐叶恭恭敬敬回答:“是伺候下位女官们的宫女,叫做水影。”  “眉眼生的倒好。唤她过来……”  她楚楚跪于天子身前,目光婉转,姣好眉眼。至高无上的人站在台阶上看她,神色里也颇多意味,终于指一指她,对芦桐叶道:“送到朕身边来。”  三千宫人,生死荣辱只系一人手,而她入了君王眼。  桐叶说“侍奉君前只要四个字‘恭顺柔和’”,她切切记了,行得乖巧、笑得娇艳,因为一入君眼,她已知什么叫做一步登天。  天子说:“你想要什么?”她低眉顺目乖乖巧巧的摇头,抬起头来眼中无瑕一片。天子大笑说她冰清如水。  那一日天子忽又问她:“你可读过书?”她点头,遂在他身前朗朗背诵,背诵幼年时双亲膝下反复教导的那些段落,他听得入神,倒似她那幼稚声音胜过万千佳丽的莺啼燕转。待她读罢,那人唤来女官:“将这孩子送文书女官教习。”  宫变后太子被贬远方,临行前长跪于寝宫前,天子不见,14岁的少女跪了一整夜;她躲在柱后偷看,也陪她更深露重整整一夜,看她眉目,看她行止气韵。某一日有人说“这孩子眉目到有几分像废后之子。”说的人语意阴冷,她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君恩所来何为。  太子远走扶风,哀哀悲泣,一如她七岁一步一回头离开故乡。这以后她受宠日重,身份日高,昔日里胆战心惊日日仰人鼻息,到如今却是多少人且羡且敬。终有一日她走出“贞淑门”换下宫女衣裙,穿上八位女官的青衫,在丝竹声里被迎入“顺平门”,再不是三千宫人其一,而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员。  苏台后宫上到妃嫔下到最低等的宫侍宫女,入宫走的都是“贞淑门”,要他们永远记得后宫宫人的品德“贞节淑贤”;而女官走的是顺平门,那是女官的道德“恭顺平和”。贞淑门前十四岁少女翩然转身,最后看一眼贞节淑贤的宫人宿命,百感交集。  十五岁她跪在君前苦苦恳求,求一个太学院推荐可入京考考场。天子也有几分不解,温柔的抚摸她的秀发问她可是想要更高官阶。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神情虽恭顺,声音里却无半点畏缩,一字字道:“臣蒙陛下教导多年,想在天下人前一试。”至高无上的人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倒是有志气……”又放眼远方自言自语道:“朕那么多孩子,竟没有第二个有志如此。”  那一年,她金榜题名,殿试第三。而遥远鹤舞,十七岁的苏台迦岚首次上阵,一夜退敌百里,捷报传来京师震动,于是宫变第三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前皇太子再度名扬。再一年,鹤舞以宿敌求和表书为君王上寿,而她在后宫行了服礼,一舞博君开颜。  再往后就是后宫省身殿前初见昭彤影,恰如皎原之上她先祖的故事,一见互惊心,自此知己相许。  “做女官长那些日子是我二十二年来最快活得岁月,纵十丈宫墙,宫门似海,我也只受一人之命,只跪一人之前。再不用时时小心,夜夜不安,只怕一个失误让人知晓了千月的家名,从此万劫不复。  “所以……”时隔多年,一提起依然神情黯淡,“所以,先皇驾崩时,我数度想从于地下。”  天子重病,她日日陪伴榻前,一如苏台迦岚远在鹤舞仍时时进贡珍异药品尽孝于君。天子是明智的人,从没想过要什么“长生不老”,又或许经历宫变之后已经看淡生死。  “水影觉得朕百年之后该将苏台江山交给哪个?”  她正在代君批阅奏折,乍然听此问手一抖,一团墨迹落在纸上。  “臣以为,皇长子堪当此任。”  “大宰亦如是说。”  “清杨皇子博学多才,数次监国均小心谨慎,群臣听服;内又友爱弟妹,孝顺妃嫔,必能为陛下延续我朝。”  “朕意欲以偌娜为后。”  “陛下欲复以琴林家为依?”  “清杨为宫女所出,其母尚不足为嫔,虽是长子,毕竟出身低微。朕在一日,她尽可监国、出征,群臣不敢有异心。一旦朕归天,琴林等家必不忿出身低微之人登基,偌娜年少时或可相安无事,一旦长成,只怕旧事重现。又或不至政变,然姊妹异心,彼此残杀,手足骨肉竟不能相携终老,朕在九天之上也不能安心。故而朕欲立偌娜为储,以清杨为正,但盼他们姊妹齐心,传我苏台王朝。”  年轻的女官长微微摇头,天子半依床头柔声道:“卿以为不妥?”  “陛下若以偌娜皇子为储,请勿立清杨皇子为正亲王。”  “何出此言?”  “清杨皇子数度监国、远征,朝廷大臣不少殷伏其下,均盼皇长子登基从此为君王亲信,一旦偌娜皇子登位,只怕这些大臣会起异心。偌娜皇子年少,必先以正亲王摄政,只怕届时……又起波澜。”  皇帝看着她,突然重重叹一口气道:“数日前朕与王兄论及立储,王兄亦有此论。”  水影嫣然一笑:“陛下登基之时群臣也颇多为难,正亲王殿下与陛下同心同意,手持重兵、安定朝政,对其中利害自然清楚得很。”  “卿以为如何是好?”  “臣以为,正亲王人选,非花子夜皇子莫属。”  “花子夜非王佐之才。”  “皇次子性情温和,并无野心,又与偌娜皇子同胞兄妹,纵为摄政正亲王,掌重兵、握大权,也必不致因位极人臣,一呼百应而复起争夺天下之心。臣以为,手持重兵权倾天下之人,以平和安宁、恭顺自知为第一,才华尚在其次。恰如选后,不求美貌天下无,但以德行定后宫。  “以皇次子为正亲王,压制群臣、辅佐天子;复以清杨皇子为和亲王,委以南方富庶之郡,荣华有之、尊贵享之,亦不致愤懑不平,终起异心。”  天子静静听罢,突然抬手轻抚其背,温言道:“你怎就出在了千月家,若没有千月这个家名,朕就以你为顾命,帮朕这几个孩子看好这万里河山。可如今……”他没有说下去,可听的人明白剩下的话,那就是“往后你该怎么办好?”  夜色深沉,烛影摇红。  她望着眼前绯衣华服,容貌绝艳的女子,一字字道:“这些年来若没有花子夜殿下,我只怕早已身首异处,并祸及后宫众多无辜。如此深恩,一点羞辱算得了什么……”说到最后声音渐低。  昭彤影报以淡淡一笑道:“两百多年前的是非,算到你身上实在可笑。”  她也嫣然,那人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明天还要上朝,借个厢房让我歇下吧。”  水影并没唤人进来,反而趋前道:“前些日子你问我千月嫡女,所为何事?”  昭彤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鹤舞出现自称千月嫡女,呼风唤雨、愚弄乡民的事情说了一番,最后道:“你可知此人?”  “我幼年离家,从此再没得到过家中音信,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千月的人,不过——”突然一笑:“待我为君舞一曲。”  说罢起身拔下墙上装饰用的剑,翩然起舞,边舞边道:  “美人如玉,其剑如虹;月映千江,花开皎原。槐荫初遇,慷慨知己;烽烟辗转,岂曰无衣……大厦将倾,壮士此心;长虹碧血,终始慎行。”一共五十二句,一句一拍,将千月家族与清渺王朝同始终的故事一一叙述。昭彤影也不看剑舞,但将五十二句悉数记下,待到迦岚捕获那“千月嫡女”之时就能用来验其出身。  水影舞罢上前一步,跪坐在她面前,一字字道:“我敬你,恰如千月江漪之视慕莲锋;烽烟辗转,岂曰无衣。”  昭彤影刚刚拿起茶杯,她此话一出口,那人不但没有感动之色,反而一口茶喷出。一边呛咳,一边还用力摆手摇头。稍微一定,边咳边道:“千万不要,不久前还有人要我做她的千月江漪……”  水影一愣,也不过一个瞬间,大笑着摇头道:“和亲王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  昭彤影又喝了口水平定呼吸,望定了她,微笑道:“我与你不是前朝的千月江漪和慕莲锋,我要与你成为能让后代人羡慕的昭彤影与千月水影——生死荣辱,岂曰无衣。”  好书尽在  旧版 第十八章 天涯共此时 一  (起6j点6j中6j文6j网更新时间:20041223 12:57:00  本章字数:2578)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丹霞郡虽然远远称不上“边关”二字,可处于交通要道,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因此,丹霞守将也就和边关守将一样,比别人多了几分紧张。过了南断山果然是一马平川,行军速度也就快了起来。到七月望日一行人终于进了丹霞郡郡治丹州。  一入白水平原就容易看到逃荒队伍,越往西越频繁,可真正到了丹州却见排队入城的百姓中见不到其他地方扶老携幼面如菜色的逃荒者。卫方并没有搞微服入城的花样,但一到官署,略微梳洗一下,也不召见属官,马上换了身衣服带着明霜和两个侍卫出了门。  几个人在丹州城街市上转了一圈,见此地不管大小还是繁华程度固然不能和京城还有东方那些名城相比,可又比一路行来经过的县城不知道好了多少。店铺、街市上东西却不是很多,可也很少看到乞丐,呈现出一种宁静的气氛。  转了一个多时辰,卫方连声说饿了,侍卫们早打听得此地最好酒楼的处所,要引他过去。这位新任丹霞郡守却笑了笑在路边一个摊子上一坐:“这里就好。”  侍卫们当然低声劝说,卫方笑道:“京城里什么好地方没吃过,既然到了这儿,就尝尝本乡本土的东西不好?”侍卫们面面相觑,明霜到也不挑剔,挨着卫方坐下唤老板倒茶。这会其实已过了吃饭时间,摊子上没什么人,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眉目倒也端秀,一边倒茶忙活,一边不停口的说话。大约是听到卫方先前的话,笑道:“这位爷是从京城里来的。怎到了我们这小地方,定是不习惯的紧吧?”  卫方笑道:“还好,我看你们这里虽说不上繁华,倒也干干净净,倒比我们一路过来看到的郡县更好。”  “怎么好了?”  “你看,你们这里都不见乞讨者,难道还不好?”  摊主噗嗤一笑,拿了一碗面往卫方面前一放,站在那儿道:“这您就不知道了。您想想看,西边大旱都三年多了,哪里能没有逃荒的。就算风调雨顺,这么一个城那么多人家,说不着总有些人家要天灾人祸,这世上哪有没乞儿的城呢。您今儿看不到,那是有原因的。”  卫方更显出好奇的样子,详问端倪。  “是这么回事,听说上次丹霞山里的人抢了关城。皇上一发火就把咱们郡守大人撤了,换了个新的来,听说就在这两日要到了。您说,哪个当手下不想在上司面前卖个乖,所以把这乞丐都赶出城了。不光这样,还叫人守住了几条官道,连逃荒的都不叫入城。哎,您想想,这逃荒的不都盼着过一个城池能讨到几口饭吃,官府这么一栏,又不知害了几条人命。”  看这摊主越说越起劲的样子,明霜笑着截道:“成了成了,面都糊了,还不给我们端来。”  四个人回官署的时候已经斜阳向晚,丹霞郡官员们都在官署等了大半天,都不知道这位新任郡守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即不传见,也不叫他们回去。一群人坐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揣测着,好不容易等到有所动静,却不见人来,而是一个个唤到内堂说话。这边唤进去问完话,立刻有人候着送出大门。所候的官员从位阶低的唤起,这么着里头等的人越发紧张。尤其是单独被叫进去问了些要紧事情,问话的卫方又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时,官员就难免会想可是前头那些个人顶不住已经说了什么,这么一来就软了下来。  卫方这一轮召见官员用了三个多时辰,待最后一人送出郡守府衙已经过了二更。明霜问一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那人揉揉额头道:“不吩咐了,老了,累得不行了。”明霜笑了笑靠近了低声道:“夫人有书信过来了。”卫方闻言大喜,笑道:“怎么这么快。”  原来西城照容的书信通过驿站传递,一站站往下快马接力,比百来号人朝行暮宿要快许多,所以信在卫方启程后八九日送出,到和他同一天到了丹州官署。  明霜叫人热了饭菜送上,卫方也就一边吃饭一边看信,开头许是些家庭琐事,但见他且看且笑,神情温柔。可看到最后一张脸色微微变化,筷子也放下了,突然将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  明霜惊问原委,卫方挥挥手并不回答,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拿着信回房了,一路浓眉紧锁,显然有极重的心事。明霜暗道难道短短这么几天,朝廷中又出了什么大事,还是扶风军务有了麻烦,又或者朝廷不能按时将被劫的那批军饷物资补上?  事实上明霜的猜测一个都没有中。让卫方心烦意乱的既不是兵变也不是政变,依旧是他的家务事。那就是他的次子居然被提作了皇后备选。  苏台王朝遴选后妃的程序是先由皇帝颁发选后或选妃诏书通告全国,大意就是当今天子要选拔德才兼备的男子入后宫,然后就是简单说明遴选的要求,比如多大年龄,不得有过婚配,身家清白等等。然后要分两条路。一条是自认为有合适人选的人家,可以将自己孩子的情况写一个帖子,附上画像送到春官内府那里;与此同时春官内府也有相应的人对世家公卿的适龄子弟进行筛选,遇到合适的就通知对方准备画像等物。其中皇后备选要求必须保持清清白白的贞洁之身。故而凡是苏台贵族们生下和公主年龄相当的儿子,又有让自己孩子当皇后想法的,就不会给儿子行暖席礼,专心致志等后妃遴选。  卫方之所以大怒,是因为他和照容两人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入后宫,故而为次子行了暖席礼,总想着这么一来随便选后就与他们家无关了,哪里想到还是被送了上去。照容更在信中说春官来人时已经告诉他们,可对方说合不合适由皇上决定,要他们只管准备生辰贴和画像就是。  卫方和西城照容的次子名叫玉台筑,这一年二十三岁,和迦岚正亲王同龄,是个性情沉稳、志向高远的青年。七八岁时就有过“虽是男儿身,也不能逊于巾帼”的言论,照容见他颇有志气,也就彻底绝了日后送进宫的念头。到服礼之前,看看眉目姣好的儿子自我安慰的对丈夫说“西城家也不用靠妃子来荣耀家门”,然后翻名帖去找合适的暖席人选了。  就这么样一个孩子,卫方当然无法想象他在深宫之中绣花、缝衣、数花望星度日的模样。再说了,就算皇帝说这一次可以由特例,行过暖席礼的男儿终究不适合为皇后。而这帖子一丢上去两三年内都不能成亲,想要成亲还要请示后宫,问一句“我家孩子皇上还要不要他啊,如果不要的话孩子年岁长了,能不能让他嫁人?”要得了允许,才能婚配。不但皇后人选要冰清玉洁,就连四妃乃至有“妃”这个称号的,传统上都要是贞洁之身。也就是说他那儿子一旦被选进宫,恐怕只能当嫔妾。一想到这一点,他当然怒火上冲,只恨自己不在京城,不能替儿子奔波消灾。  好书尽在  旧版 第十八章 天涯共此时 二  (起1w点1w中1w文1w网更新时间:20041225 10:52:00  本章字数:2144)  尽管有无数担忧,卫方毕竟人在丹霞,重要的是担负起丹霞郡守的职责。也就在进入丹州的第二天一早,郡守府掌书记明霜带着十几个人轻骑快马前往清平关。  卫方临行之间被和亲王清杨召见了一次。无非是说一些鼓励的话,比如本王封地与丹霞唇齿相依,格外盼望郡守能治理好丹霞,若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不仅有利于朝廷,也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等等。然后将明霜唤出来笑吟吟道:“本王这个书记聪明能干,就托付给卿了。”那一刻明霜尴尬到了极点,本来他就担心自己“亲王爱宠”的身份会被人看不起,可能难以在新上司面前立足。如今被清杨这么一嘱托,简直等于公开宣布“这是我的亲信,安插到你身边,你好自为之吧。”  故而明霜都做好了被丢到冷板凳上晒太阳的准备,没想到从出发起卫方就没有把他当外人看待,事事与之商量。但凡公文起草,更是完全通过他的手。而一到此地,干脆把“微服探查清平关”的重任交到他手上,好像从来不曾想到过他是和亲王的眼线似的。明霜每一念及,也不知道卫方到底是真的高尚无私呢,还是太过天真。  按照卫方的计划,他自己将带领郡州署官在三天后“浩浩荡荡”奔关城而去,而明霜则带领他从京城带来的亲信,提前三天微服入城,将此地情况摸个清楚。这样卫方到来后就能快刀斩乱麻,免得被那些层层勾结、枝叶牵畔的署官们拖住手脚。  清平关距离郡治丹州大约有两百里地,明霜等人轻骑快马、昼夜兼程在第三天傍晚入城。但见这清平关果然是一场劫难之后的落魄模样,关城冷落,城墙、角楼、城门都有损伤。尤其是城墙,也不知道攻城时动用了什么东西,居然在东南角缺了一大块,此时用一些大石凌乱堆放着权当修补。城门口倒是盘查的特别紧,一群士兵全副武装。明霜一行人排了半天队才轮到检查,士兵们一搜之下看到兵器当即翻脸要抓人。几个侍卫都是京城呆惯了的,几个年轻男子刚才搜身时被两个女兵捏来捏去已经够生气的,再被拖到一边说是“盗匪”,眼看着就要拔刀杀人。还好明霜反应得快,先几个白眼丢下去镇住众人。然后陪上一张笑脸走向带队的伍长,嫣然一笑道:“这位姐姐,小弟是走四海的商人。当下世道不好,不敢一个人上路,请了这几个来保镖。您说,这保镖的哪能不带兵器,望您通融一下,我们可是苏台的良民。”一边说一边凑上去巧笑嫣然的将一锭银子塞到对方怀里。那人见明霜的笑脸已经醉了一半,再摸到银子,立刻哈哈笑道:“看小兄弟是读书人模样,进去吧。看好你这些兄弟,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象我们姐妹这么好说话的。”  明霜娇笑着应了,还顺手拖过一人道:“快给姐姐陪不是。”  那人也知道刚才是冲动了,顺着台阶赔了个笑脸,点头哈腰一番,一行人也就进了城门。待到内里,见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关城作为战略重镇就很少居民、集市,如今山贼刚刚破城掠夺,官府发了疯一样增派人手。满城就看到士兵走来走去,看到什么人不顺眼,随手抓过来喝斥,但凡有一点反抗,立刻拳打脚踢。至于看到容貌端正些的青年男子,更免不了调戏一番。明霜见这情形实在不妙,自己随行又以男子为多,于是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径直进了客栈。  进了客栈,一群人安顿一下到低下用餐,见这店子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吃饭,也没什么人来投宿。明霜也就找机会和店主搭话,这时就显出美貌青年的好处了,就算本来有所顾忌不想说,对着这么个俊秀青年的笑脸,也就撑不下去了。  清平关叫少朝破关的那一天是深夜,关城百姓突然听到杀声震天,还以为乌方又来进犯。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夜,第二天开门,见到关城上飞扬的苏台旗帜已经拔下,换上朱雀捧日的旗帜,那是少朝的标志,让整个丹霞郡闻风丧胆的盗匪首领。  清平关百姓当然也听说过少朝的总总传闻,但他们位于高高城墙和重兵守护的关城内,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叫山贼统治的那一天。不过少朝虽然是山贼,却不见劫掠杀戮,手下军容严整一点不逊于正规军。他们当天就打开清平关粮仓,开始分发粮食。那时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听到消息的人,但见四面八方的百姓流水一样涌入关城等分粮。  少朝在清平关守了七天,退走也是在深夜,无声无息。第二天一早就听城外喊杀喊打,攻城的将军也不知道是惧怕少朝的威名还是想要显示一下精通兵法,一上来就动用了攻城用的铁锤,几下重击东南城墙就缺了一个角。这个时候将军们才发现城楼上实在是安静得太过分了,终于有人想到是不是贼军已跑了。派了士兵小心翼翼登楼一看,果然城楼上一个人都没有。  说到这里掌柜也一脸哭笑不得,哀叹道:“这位少爷啊,不是我说,那山贼在的时候到不扰民。换了官兵过来,一家家的搜,一户户的抓,硬说我们分了粮食是山贼的接应。少爷您说说看,住在关城里的人哪个敢拿官粮、军饷,要真拿了的,还不都跟着贼军上了丹霞山,那都是穷的活不下去的人。我们有家有口有业,哪个敢做这杀头抄家的事,也跟着倒霉!”  明霜露出同情的眼光,结账时多放了点碎银子在桌上,又问:“掌柜的,那少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咱们也没见过啊,说什么都有。有说三头六臂的,也有说长的天神似的。其实呢,这人吧,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明霜也哈哈笑了起来,又拉住掌柜低声道:“我来丹霞山收药,能不能找个识路的带进山去。”顿了顿补充道:“要能干的,千万别让我被山贼抓了。”  好书尽在  旧版 第十八章 天涯共此时 三  (起5k点5k中5k文5k网更新时间:20041226 10:49:00  本章字数:2570)  七彩舞衣,霓裳迷眼。如今的苏台京城风行的是华丽无匹的舞,要华丽舞衣、满身珠翠,要步步佩环鸣、飞袖香四盈,更要舞的人娇美艳丽。  织萝喜欢跳舞,剑的钢、舞的柔,舞者倾城醉。  他更喜欢人前舞,腰肢如柳,舒臂如枝,一舞过江南,再舞破京师。三百年荣华富贵可为一舞,两百年忍辱含悲也能做一舞。  且舞且歌,舞是迷人眼,歌是断人肠。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舞到尽兴时,歌到断肠处,他不是以色侍人、弱柳飘萍的舞伎,也不是国恨家仇纠缠一身的千月后裔。他舞入阵曲,唱“从军凛霜道 ,逐虏金微山(备注)”,就是策马边关、百战生死的将军;唱“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就是临江楼上凭栏思人的多情少年。  舞到尽时,最后一抹娇艳眸光,轻轻扫过台下众人,似不舍,似哀怨。  舞罢时,他又成了织萝,长林班台柱,让整个京城为之倾倒的美少年织萝。一到台下,进了换装休息的房间,舞与歌的华美生生落成了现实。  端来的盘子上放满了帖子,一舞倾城的织萝在京城快要一年了依旧让无数人追逐。曾经美貌动京城的洛西城叫边关风雪磨去了昔日风华,俊秀清逸的明霜也远行丹霞,这个浓烈的京城夏日,就只有织萝还能让京城女子比拼一下魅力。  帖子分成两叠,一叠是纯粹的请去表演,毕竟他一舞动京城,哪个不想表现一下自己也是懂审美的人。另一叠就张张夹花,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递给他的帖子里夹得都不再是席上顺手从哪个花瓶里折下的鲜花,而换成了各式各样的首饰。舞衣上的珠花扣,束发的白玉花簪,还有精巧的翡翠花佩……到象是人人都想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是何等富贵,又是何等大方一样。  纤巧的手指捏住帖子一张张抖过来,听着金银玉器落到盘中叮当作响的声音,织萝的眼睛微微眯起,心想难道自己在京城里就落了个好财如命的评语还是怎的。抖到第七张帖子,终于有人受不了赔笑道:“我的小主子啊,一张张看过来行不行,不然,待会儿还回去的时候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  少年娇笑起来,声音却是冷冷的:“认不出就一盘子一起拿出去赏师兄弟们,反正人家大富大贵得也不希罕这么些东西。”  这日他是在紫家表演,本来自从出过紫名彦“逼良为妾”的闹剧后,他但凡紫家的帖子都不接。可这次,一来长林班班主实在顶不住紫家的压力,另一方面玉藻前在班主过来点头哈腰恳求的时候笑着道:“去吧,这次是紫家一个孩子服礼,我也接了请柬。”他闻言一下子扑到玉藻前怀中,一边蹭蹭,一边娇笑道:“大人给我去壮胆我就去。要是,要是……”那人轻轻点一下他的鼻子:“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是。难道非要我许诺说谁敢让你难堪,我拆了她府邸?”  大概玉藻前这个四位官果然也不算小了,又或者她的面子够大。总之织萝在紫家果然没受半点气,事实上,自从他和玉藻前粘在一起后,紫家就再没找过他麻烦了。不但如此,今天一上场就看道紫千和水影二人并肩坐在下面。他知道水影素来与紫名彦不合,没想到前些天见面时顺口提了一句,今儿就跑来给他“助威”,心中一阵欢喜,只觉得果然是同胞手足情深。可一转眼又看到玉藻前,倒是一阵苦笑,心想这两个“情敌”见面可别闹出什么难堪。  织萝每次到当朝官员府邸跳舞,总会找机会和那家的下人说说话,这次在紫家,因为有些过节,下人多少有些冷淡。他自然不会凑上去讨好,正好他的一个师弟拿了些吃的进来,他嫣然道:“来得正好,陪我说说话,我快闷死了。”  那孩子说是长林班的弟子,实际上也就是伺候织萝的小厮,年纪只有14岁,容貌生得平常,不过性子极其柔顺乖巧。织萝闲下来也教他一些歌舞,有时候看着他眉目叹口气道:“你也是个苦命的,都落到了风尘道上,却没生一张好脸。日后怕是不好过啊……”这小厮七八岁叫班主买了回来,本来是看中他身子健壮,想叫他学点杂耍把式。哪里想到养了三年,一次练功时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就此跛了腿。要换了别人,兴许转手就卖了,这班主好歹还有些良心,留他下来打杂。可他从跛脚到伺候织萝之前就没过过太平日子,风尘道上,哪个没有不顺心的时候,师兄弟别处受了气,回来就对他拳打脚踢的当出气筒。在跟了织萝后,这孩子虽然被宠得无法无天,对下人倒是不错,得了好东西也常常赏他。故而他也对织萝感恩戴德,知道他喜欢知道客人们的喜好脾气,只要的了机会就向人打听,也时不时凑到人前听几句闲话,回来就报告织萝。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说闲话,那孩子说到处都听人说选皇后的事,好像紫家也有个儿子进了皇后备选。只可惜不是家主所出的孩子,紫名彦还为此气了好几天,将自己那两个行了服礼的孩子一顿痛骂。说到这里他噗嗤一笑道:“你说好不好笑,人人都知道紫家家主的孩子没一个是正房生得,哪有资格当皇后。要骂也该骂那个正房不争气啊,是不是?”  织萝笑了笑:“皇后皇后,这些天到哪里听到的都是选皇后。”瞟他一眼,抿一下唇道:“怎么了,羡慕大家闺男能选皇后?”  “哥哥,你说,那皇宫里该是什么样的好日子啊——”  他腰肢微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