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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76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且,那孩子从小受苦多,只要陛下信任他重用他,他就永远是陛下的人,忠心无二。”  昭彤影得到辽朝元喜出望外,和辽思鸿在长琅川商谈了两国和议的细节,思鸿说我们陛下知道贵国迦岚殿下言出必行,所以放心得很。如今南平那些不争气的部落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收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圣上和宛相都希望长川公主和贵国晋王的婚礼能早日操办。  昭彤影笑了起来说我们迦岚殿下也有此心,于是两人又商讨了送亲成礼的细节,约定就在这一年十一月初举办婚礼。南平国将由国主的侄子日轮亲王以兄长的身份送亲,至于宛明期因为事务繁忙,只怕没有空参加大婚。  一切安排妥当,昭彤影压着辽朝元带着南平国主赠送的几百匹良马得意洋洋的班师回京。这几场仗打得虽猛烈,基本都在南平境内交手,鹤舞百姓几乎没有受到侵扰。大军到处,百姓们争相观看囚车中的辽朝元和战马上粉甲白袍的绝美女子,青年男子纷纷将花朵丢向昭彤影,可谓万人空巷,迦岚殿下千岁的呼声响彻云天。  昭彤影班师的消息传回明州,迦岚对王妃笑着说:“看着吧,本王马上要挨骂了。”  果然,昭彤影一到明州见过迦岚汇报了战况,旋即便道:“殿下为何要替晋王回那样的圣旨?”  迦岚嘻嘻笑道:“晋儿年少,不会说话,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答对,有何不妥?”  昭彤影脸一沉:“殿下就该撕掉圣旨,或者让人为晋王殿下起草一份拒绝的折子。殿下清楚得很,只要这道拒绝的折子由晋王来上,晋王府的人一个都无法安然度过。”  迦岚苦笑着对玉台筑道:“看吧,本王果然挨骂了。”此话一出,昭彤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件事就此揭过。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吧,接下来就看看那个人有什么本事为花子夜殿下力挽乾坤。”说罢还是不甘心,又道:“若是殿下不做这份好人,那个人或许就归我们鹤舞了,至少无力再成为殿下的阻碍。”  苏台迦岚继续一脸委屈得看看身边的玉台筑,一幅“看看,看看,这年头当主君的日子多难过,刚刚生完孩子没有休息还要被骂”的样子。然后身子前倾,伸出手指在昭彤影身上戳戳,眯着眼睛道:“那个人……那个人不是你天天‘知交好友,金兰之契’挂在嘴上的么?你不是说和她一如莲锋与江漪,当初还三天两头要本王与她结交,许以高官厚禄,本王看她不顺眼你还给本王脸色看?现在怎么金兰之交,生死之契都没了,口口声声的要置那人于死地。当初莲锋也这样一门心思要弄死江漪?”  昭彤影也是一脸无辜,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江漪与莲锋并肩于凤家旗帜下,我与水影却分道扬镳各为其主。必须置她于死地,我何尝不是心如刀绞。”说到最后声音减低,神色中一掠而过的黯然。苏台迦岚在这个她亲自去请,并在她身边陪伴了六年,为她几乎竭尽才智的女子身上看到了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哀伤。并不激烈,那是埋藏在冰层下,最深处静静的流水,一直浸入骨髓。她不由得对自己刚刚说的那段话后悔起来,也带着无言的同情望着此人。  “或许这确实是天意,过去的五年内,我和水影都希望象当年的江漪与莲锋一样,走在同一侧,金兰之交、生死之契,可以并肩携手,从此青史共留名。不过,现在注定已各为其主,我想法设法置她于死地,正是我知道她的才学价值……”  “彤影——”迦岚开口阻拦,叹息道:“本王明白卿的意思。”  一段时间的沉默,时间流水一样过去,直到昭彤影道:“辽朝元,黎安永两人如何处置?”  “卿的意思?”  “辽朝元押解上京,便是我们鹤舞送给陛下的礼物。圣上诏令鹤舞起兵平叛,如今初有成效——虽然不是平叛,不过后方不稳何以定天下?正好告诉圣上,鹤舞已经安定后方,接着就要出兵与苏台清扬一决生死。”  “黎安永呢?”  “这是鹤舞旧臣,听殿下裁决吧。”  苏台迦岚又沉默了一会儿,侧头对玉台筑道:“今天还没看过我们那两个孩儿,王妃去把那兄妹俩抱出来,也让司寇看看。”  玉台筑应声离开,不一会儿亲手抱着女儿,后面奶娘抱着小皇子进来。迦岚抱过来招呼昭彤影进前看,昭彤影笑吟吟过来见这两个孩子都是红扑扑的小脸,肤色白皙,养的白白胖胖异常可爱。两个孩子大概刚吃过东西,都在熟睡,但看眉眼均是美人胚子,不过不象是惊世骇俗的那种美,应该如这对夫妻般眉清目秀,端庄清雅。  迦岚初为人母,这两个孩子就是心肝宝贝比自己的命还要紧,昭彤影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满口说了不少称赞的话,听得迦岚眉开眼笑。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大人的举动过分了点,小公主率先醒过来大哭起来,惊醒了兄长开始二重唱。于是几个大人手忙脚乱开始哄孩子,如此逗了一阵才让||乳|娘抱走。苏台迦岚看看昭彤影道:“把黎安永带来吧,本王想要看看他。”  经过囚车中的长途跋涉,出现在迦岚面前黎安永象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昭彤影没有为难他,一路上好吃好喝、不打不骂。但关于他这个鹤舞司马,一度的鹤舞长城倚仗却做了卖国求荣之事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沿途经过村落城镇,难免被当地百姓追在后面丢烂菜皮。人心也很奇怪,要是一直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论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大伙儿咬牙切齿一番:“早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东西,果然——”可要 平日里对之给予厚望,最后发现不是个东西,那种愤怒恨不得将之抽筋扒皮大卸八块方能泻心中之怒。  黎安永卖主求荣,要说他做的全无愧疚绝对不可能,本来就犹豫不决时而后悔,如今千夫所指,一路走来受的心理折磨可就不轻了。到了迦岚面前,曾经亲密无间的君臣变成了仇敌,黎安永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迦岚叹了口气,吩咐松绑看座,柔声道:“永,为何要背叛鹤舞?”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黎安永反而把一开始想好的对策丢到了脑后,顿时又伤心又委屈,一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将这些年满肚子的不满一一倾吐。无非是怪迦岚偏心,年轻白皖都爬到自己头上了,又说她只信任秋林叶声,对自己毫无信任等等。  迦岚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道:“本王何尝有不信任你的地方?”她看着黎安永的眼睛,缓缓道:“自从卿为永州司马,本王何时质疑过卿的布置调动,卿推荐的人本王哪一个没有重用?”说罢,轻轻一扬手,下面送上来一叠折子:“卿手握重兵,从来这样的职务就是众矢之的。这些年来弹劾你拥兵自重,甚至有不臣之心的折子数十上百,本王又有哪一次来责问过卿,甚至可曾有一丝一毫让卿不自在了?”  说话间挥挥手,下人将折子送到黎安永面前,他顺手拿起一封便是告他某年某月某日在军队中说的某一段话有将军队作私人物品之嫌疑,看看日期已经是七年前,在看纸张墨迹显然不是新伪造的。如此翻了几封,最早的九年前,他刚刚当上司马没几个月,最晚的五个月前。  “即便是这一次,也是昭彤影和秋林叶声觉出事态有异,防备在先,否则本王今日大概已经身首异处。”  黎安永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请罪,说我犯了大错,不敢求殿下原谅,请殿下快点把我杀了。  苏台迦岚疲倦的摇摇头,柔声道:“你跟随我多年,又救过本王。本王不忍心杀你。如果你背叛的只是本王,就算是刺杀本王,本王也原谅你。但是,你背叛的是鹤舞百姓是苏台天下,本王不能宽恕你。你到京城去向皇帝陛下请罪吧。”说罢脸色一沉:“昭彤影,择日将黎安永押送京城,家眷凡三族之内,一并押送!”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三十四章 沙场明月,塞上风尘 下  (起1w点1w中1w文1w网更新时间:20061223 21:03:00  本章字数:6264)  这一年的苏台王朝真正是多事之年,各种大事纷繁复杂一件连着一件,明明只过了九个多月,可官员们回想起发生的那些事简直像是过了三年。九月下旬,鹤舞苏台迦岚上书皇帝,汇报了发生在鹤舞的一系列事件,包括与南平几度交兵,黎安永背叛苏台、生擒辽朝元、与南平签订盟约,十一月安排晋王与凝川的成婚大典等等。偌娜九月中旬不知道怎的忽染风寒一病不起,有几天高烧到说胡话,把皇太后和花子夜等人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候便显示出皇太后的慈母之心了,连着两天守在宝贝女儿身边,谁拉都不走。看到宝贝女儿脸红扑扑的辗转呻吟,皇太后在一边哭湿了几张帕子。  花子夜开始也在一边陪着,劝解皇太后,一口一个皇上吉人天相,追着太医问病因。可时间一长,这位亲王的脸色就变了。尤其是皇太后陪了两个晚上还眼泪汪汪的不肯离开,喂药端水都要亲自动手后,便想到前两年自己生病,病得比偌娜还重,皇太后也不过每天来看一看,从来没有床边守夜,顿时气愤难当。照着花子夜的性子,甩手就要回府再也不管,却被水影拉住要他忍耐下来,皇太后陪多久,您就陪多久,只能长不能短,皇帝要陪,皇太后要劝,尽量抢着喂水喂药伺候皇帝。  那日,花子夜扑在水影怀中大哭着要她留下,水影安抚了他好半天,出来对日照说:“我不走了,就在京城熬下去吧,生死安天命。”  日照听了点点头,指挥家人把打包好的行李卸下来放回原位,雇好的车子给一笔赏金打发走。织萝这天也在,看看日照看看花子夜在的房子,嘴巴微微一歪:“姐夫真是老实人。”随即扯扯水影的袖子:“乖巧听话成这样,有趣味么?我怎么瞧见大家伙儿都喜欢时不时能撒娇吃醋耍耍赖的夫婿,那样才有情趣不是?我看日照啊,也不知道是当人夫婿还是继续当姐姐你的侍从。”  水影也歪头想了想,皱眉道:“那样很有趣么?撒娇耍赖会很有情趣?”微微一耸肩:“今天的事我自然会找合适的时候向他解释,他明白的。”  织萝撇撇嘴一脸的不认同,嘟哝了一声:“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对水影而言,她和日照惯常的相处方式中确实是没有什么撒娇吃醋的成分,即便有吃味也都藏在心里。日照对她了解至深,只怕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而她也很少有事瞒着这个常年陪伴在侧的人。这天晚上,一切安顿下来,她便把经过和日照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花子夜大哭这种细节。日照一边听一边笑,随即道:“夫人真是多情人。”她眼睛微微眯起,低声道:“吃味了?”  日照想了想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虽说知道夫人对正亲王殿下义多于情,可是,为了殿下连命都不顾了……”  水影笑着说原本离不离开京城这件事我就十分犹豫,投奔鹤舞,安生保命是没问题了,可毕竟寄人篱下。而且,危难之时背主求荣,苏台迦岚也不会看得起我。对于千月家族而言,数百年来这个家族的价值就是忠贞不渝,虽然我对这个忠贞的解释未必和大伙儿喜欢的解释一样,可是临危弃主总不是忠贞本分。又道,这么些年下来了,正亲王在我面前命令有之,可要说“求”这还是第一次。我在危难的时候去投靠他,却在他危难的时候背弃,我自己也安不下心。  日照摇了摇头,最终笑了起来道:“那也好,这样我也安心了,安安稳稳把锦绣书院的活做下去,陪着夫人守京城……不,陪着夫人守正亲王殿下。”  这之后水影一改以往淡漠表现,对朝廷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想办法了解,每天五更不到爬起来去早朝,太学院回来就到凰歌巷,凡是到了花子夜那里的折子,每一份都在她这里打个转。  她对拂霄的各项安排十分满意,只可惜这些计划都走得太慢了,若是提早半年,苏台清扬可能根本不敢发动。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皇帝这个时候病倒倒也是好事,病着至少不会指手画脚胡乱命令,就是千万不能死。如今偌娜只有一个皇子,倘若她驾崩,按照规矩目前能够继承皇位的便是花子夜刚刚得到的公主。尽管决定留在京城,她心里明白,力挽狂澜的机会十中一二。苏台天下给迦岚还是给清扬都能有一段时间的繁荣,只不过若是清扬继位,恐怕会维持一时的繁华但将国力消耗殆尽。而且,清扬的观念说得好听是正统,说得不好听就是保守甚至倒退,她鄙视男子,看中身份出生,又有绣襦之好。登基之初为了稳定天下民心或许不会有大的举动,但时间一长,尤其是确实做出一番成就,特别是“开疆扩土”天下振奋之后,只怕就保不住任性而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苏台有识之士都致力于让朝廷选拔人才真正因才而用,不受性别、出生、年龄等等的影响;也致力于让安靖的男子更够有更好一些的际遇和选择的余地。从清渺开始,长达五百多年,安靖的男儿终于争取到一定的继承权,争取到和女子一样读书识字进阶为官的权力,而安靖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也在不断前进。苏台建国以来几代君主想要降低门阀世家对朝政的影响,减少贵族等级,从而减轻百姓的负担,并且让朝政更为清明。她想要看到这些举动继续被实施,想要看到安靖不断向前,而不是转头倒退,让几百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一直到9月下旬,也就是苏台迦岚的折子送到京城,偌娜的身体才稍微好转,所有政务依然交托花子夜处理。这位正亲王看了折子顺手递给水影,说:“迦岚王妹果然用兵天才。”  水影上下看了一遍,皱眉道:“糟糕!”  花子夜听到糟糕两个字心就发慌,凑过来上下看了半天,小心翼翼道:“难道辽朝元……还是黎安永有问题……意图刺杀?”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折子一放:“殿下您动动脑子成不成,我们在说迦岚殿下不是什么不长脑子的草头王。迦岚殿下会做出让辽朝元来刺杀皇帝的事情么,她是在献俘,俘虏就算上殿也全身上下被搜了不知道几回,且被绑成一团,有什么本事来刺杀皇帝?除非把上上下下那么多环节那么多人全都买通了,真的手眼通天到了这个地步还犯得着让外人来刺杀?”  花子夜低了头脸上一片通红,这些天水影安下心来为他出谋划策,且不像过去那样非要他问了才开口还三句最多说两句半,冷不丁讽刺两句等等。而是详详细细,他但凡有处理得不好的骂起来毫不容情,他这个已过而立的男子倒像是从新进了太学远东阁被先生盯功课那般,每次议政都如坐针毡。  水影看了出来,冷笑一声:“亏您当了那么多年亲王,天下政务还一度无一不经殿下手,如今这点事就慌得分不清方法了么。殿下以为凰座真的那么好坐?当年先皇在位,常对水影说凰座之上,如坐针毡,百姓喊皇帝万岁,每一声万岁都是在恳求,恳求国泰民安,恳求政治清明,甚至恳求凰座上的人来保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在凰座上,便不再是血肉凡胎,所谓凤凰转世,那便是神,而神是要有求必应的。  “先皇还说‘水影,你看看各地的神庙,香火旺盛的必定有求必应。倘若上了许多贡品,烧了无数香还是没结果,那庙子便门庭冷落,甚至庙祝都丢了去,连神像都别人揪下来当柴火烧。’”  花子夜沉默良久,低声道:“这些话,先皇也对我们姊妹兄弟说过许多遍。”  他们两人这些天来日日相见,常到深更半夜才分手,却不曾有一次同眠。往日里水影冷嘲热讽反而让人觉得是撒娇使性子的情趣,花子夜能凑上去求欢,可如今沉下脸来时不时教训他一番,这位正亲王跟做学生一样,哪里产生得了情欲,便是有那么一分念头也不敢提。  水影喝了口水道:“可恨朝廷在鹤舞的控制太弱,那边已经翻了天,朝廷得到的消息十中无一。我看此次鹤舞黎安永背叛,叛的不是安靖。鹤舞加急军报说是利欲熏心,可黎安公卿世家,迦岚殿下又出手大方赏赐颇丰,我不信黎安永为了区区小利不惜背叛故国。”  “难道也是与扶风一样?”  “十之八九。”  “如此说,迦岚将此人送到京城候审,便是要借我朝廷之口传扬清扬通敌卖国之罪?”  “应当如此。”一面心说,若是鹤舞的消息来得多一些,早些劝圣上下一道旨意,嘱咐迦岚捉拿到的叛贼俘虏尽皆就地审理处置那就好了。  花子夜一挑眉:“既然知道她有此用心,我们不上她的套就是了。”  “只怕难办。毕竟这是打击清扬的好法子,恐怕拂霄不舍得放弃。朝廷如此之弱,拂霄独木难撑,纵然知道饮鸠止渴,放到嘴边说不得也要喝一口的。”  花子夜叹了口气,但觉得这些年来也不知怎么处理的朝政,临到出事才发现朝廷已经被折腾得衰弱不堪,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原本,苏台王朝那一年遭到北辰入侵,国力还没有受到致命打击,国库却吃紧的很。其后每年均有几场大用兵,加上各地反叛不断、天灾连绵,偌娜又要准备御驾亲征北辰,又要修建行宫重整东都,国库年年入不敷出。如今拂霄主事,又要用兵又要安民,打了个胜仗夺回几个县还要整顿拨粮,四下里都要用度,可国家收上来的钱比往年都少。拂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一面节省,降低各王府贵族用度,降低京官俸禄;另一面不断派人向各地催讨赋税。天地春三官中管理库府的官员被这位拂霄大人催逼得叫苦连天,官署内夜夜烛火通明。  水影抄着手看热闹,拂霄用心虽好奈何催逼过急,比如降俸,牵一发动全身,眼看着年关将近,上到王府下到府吏,人人吵闹着没钱过年。至于向各地催逼赋税,叛军四起,朝廷式微,随便你怎么催,各地找借口不给你又能怎样?最后还是只能在京畿、苏郡、沈留这些地方征收,弄得百姓赋税更重,安民从何谈起。她最最不应该的是以三阶之位行天官之责,凡是独断专行,倒像是朝廷其他的官员都是泥塑木雕。  那日她因事到琴林家,遇到拂霄,两人喝了一杯茶聊了一会儿话,她念在同科份上委婉说了句。拂霄脸色一沉:“大宰等人各顾家族,不肯用命。我再不出面,满朝文武哪个来为陛下用命?”说到这里,看着她的眼睛道:“即便是少王傅您,也不见得为陛下用命。”  “你要用命也不急一时。重整山河非一日之功,如今就把命耗上了,将来该当如何?”  拂霄冷冷道:“王傅恬淡性格,自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拂霄空有羡慕,学是学不来的。”  水影叹了口气告辞,心说这琴林拂霄日常里平和沉稳,却不料沉淀着如此血性。自己摇摇头暗地里道:“你倒比我和漓更像千月素。”又想:“只怕弄不好这位拂霄真的要重蹈千月素覆辙。”  花子夜见她思考出神,也不打扰,自己看了几道折子,都是寻常公务不难处理。等到桌上剩余公文处理完毕,宫女进来送点心,这一日作的是水晶汤包,用鸣凤来的上等海鲜干货熬制而成,皮子晶莹剔透,汤汁丰美。这道点心是鸣凤长州的名品,看着简单,实际所用原料都是海中珍品,上好的瑶柱、鱼翅等等,还要窖封几年后的老干货,包入水晶皮内文火慢慢蒸,只喝汤汁不吃皮。王府的厨师有鸣凤长州人,这道长州十珍汤包做的极其地道,京城贵族中都是有名的。只可惜花子夜偏偏吃不了海腥味的东西,对此无福消受,然而水影对这道点心钟爱有加,偏偏这东西只能趁热吃,即便是做好了用棉布包裹放在饭娄里小跑着送到晋王府也不好吃了。故而水影只要在正亲王府用餐用点心,王府的女官隔个几次就吩咐厨子作了给她吃。这些日子连做了好几次,她还和吃不腻似的,每次都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吸,吃完了还恋恋不舍的样子。  花子夜自有另外的点心吃,看她又是那个样子,小口小口捧得紧紧地深怕被别人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东西就这么好吃?用得着稀罕成这个样子?”  水影依然紧紧抱着装水晶汤包的小竹笼,看一眼花子夜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的好东西,虽是先皇吃剩的半只,却也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当然稀罕。”  那时她到爱纹镜身边两个多月,伺候爱纹镜日常起居的女官对皇帝说“新来的这个小宫女是有趣人,陛下恩赐殿内的下位女官每日午后一起读书,前些日子书房里伺候的小宫女病了,臣调她过去。那孩子像是真的在听,眼睛亮亮的,每天到这个点不用人喊自己就跑过去了,倒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得懂,可常常入神到叫都听不到。说也奇怪,虽然听不到别人叫她,该做的事一点没出过错。”  也不知是不是皇帝听了觉得有趣,命人叫她过来。那时正是下位女官们聚集读书的时候,她被人叫了一路小跑过来。皇帝正在用点心,便是这十珍水晶汤包,一边吃一边拿那件事问她,问她听不听得懂下位女官们读的书说的话。水影先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又点头,想想还是不对,小心翼翼道:“奴婢能听得懂一点点。”  “那便是多半不懂?”  她红着脸点点头,见爱纹镜面带笑容神情和缓,又低声道:“听着听着有些就懂了,先生们多说几遍,不懂也就记下了,奴婢想,只要记下了,日后总能有懂得那一天。”  爱纹镜顿时来了兴趣,笑着对后来过来的女官长道:“卿听听这口气,这丫头说她都记下了,水影,你都记下了什么说给朕听听?今日她们都读得什么书?”  水影隐约觉得这或许又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打起十分精神道:“是教一篇文,教了好些天了——《与元思书》 ,写鸣凤春江的美丽景色,是清渺初年的名篇。”  爱纹镜笑道:“啊呀,这孩子还真听懂了一些。你可能背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小小点点头,开口背了起来,一篇文背下来只错了三处,且都是小错。爱纹镜没说什么,女官长却挺直身子紧紧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微微笑道:“难怪今日派你做事,宁可不吃午饭赶着做,只当你勤快,原来是怕误了下午的课。”水影觉得这话味道奇怪,不知是凶是福,爱纹镜却忽然笑道:“未吃午饭么,把这个拿去吃了,小小一个孩子饿坏了不好。”说着,将吃了一半的汤包递过去,她跪下谢恩,便跪着吃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当时心情激动其实也没有品出来,却认定了这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花子夜对这一番经过当然知道得不会那么详细,不过听她说那么一句,想到她能有今日期间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心中一阵荡漾。水影花了好半天才吃完不大一只汤包,喝茶漱漱口,转头道:“晋王的婚事殿下准备如何办?”  花子夜又是长长一口气:“我想了许久,打算劝陛下同意。左右是迦岚的操办,成了乃是皇恩浩荡,两国盟好,将来失败了,便是迦岚无用。”  她眼睛一亮:“如此甚好。”  花子夜好不容易得一句赞扬,心情大好,略一思考又道:“对了,你家夫婿怎的数次出入嘉幽那里?”  那次水影对他说“殿下把凤林给我,二十年后苏台或能添一个稀世神司”,花子夜想来想去把这个凤林弄出来送到她身边读书,怎么都办不到,但他想法子将看管嘉幽的那些将官府吏都换成可靠人,水影愿什么时候去看望凤林教导于他等闲出不了事。这些日子水影倒是很少去,反而亲信来报说王傅夫好几次带了书本等物过去。  水影顿时眼睛都带了点笑,慢慢道:“我让日照去教导凤林,那孩子真是天生的神司之才。前两日照还对我说,那孩子在术算上敏捷聪慧、举一反三,他已经教不了了。若非这孩子……唉,若非他命途多舛,兴许二十不到就能到神司参加历法修订了。”  花子夜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耸耸肩心想凤林将来爱怎样怎样,只要这件事莫要暴露就成了。  水影眼睛微微一转:“殿下莫要担心,便是事发,殿下也能有说话。那日漓以为皇家祈福名义放郡王出皎原回京,果然郡王一出,皇子的病,圣上的噩梦都好了,下次若问起,殿下就拿此事来说,说那两个是天意要饶恕之人。”  十月初,苏台偌娜渐渐康复,在琴林拂霄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加上皇太后等人也不怎么强烈反对,于是皇帝下旨准与南平和谈,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可以王弟配南平公主。  十月中,苏台迦岚代表苏台朝廷与南平皇帝路臻会于两国边境,签订盟约,并定下晋王与长川公主的婚期。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三十五章 拂云堆上望明妃 上13  (起2t点2t中2t文2t网更新时间:20061227 21:26:00  本章字数:6939)  十月中旬,天下皆冬,即便是鹤舞明州都带上了凉意,清平关更是叶落满地,初雪盖山。丹霞司制明霜起了个一大早,不吃早饭就背着手溜达上了城楼,见到守城士兵神色和缓的点一下头。  清平关城防的将官迎上来道:“大人这么早就上城了?”  “是啊,左右看看。”  “大人放心,弟兄们都精神着呢,一定守卫好清平关。”  明霜点点头,随即道:“再过三日,迦岚殿下就要进驻清平关,你们都好好做事,能够在殿下面前露个脸,将来有你们的荣华富贵。”那将官应了一声,又拿同样的话去激励兵士,但听一声声的“是”蔓延开来,清平关城楼上一片盎然。  明霜看着很满意,点点头下了城,正好自己的贴身小厮出来找,过来好一阵埋怨。他也不恼,笑吟吟地说:“下次定然吃了饭再出来。”这个小厮是他在丹州买下的,当时只有十五岁,唯唯诺诺,几年下来倒能追着数落他了,身材挺拔、体格健美,比他还高了寸余。前些日子府衙内有个书吏看他忙进忙出的麻利样子表扬了几句,他当主人的也得意,说起居饮食都靠这孩子打点。那书吏笑着道:“待得过两天嫁了人,大人身边可就少了趁手的人了。”明霜忽然意识到,那个还没有服礼就来到他身边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该当许配人家,顿时感慨岁月如梭,反想自己也早已不是刚到苏台时的青春正盛。  那年,在丹霞见到子郴,那个人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骂自己“不知廉耻”。如今几年过去了,他在丹霞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前进,速度虽然慢,但是获得丹霞上下的认可。不知道这一切,子郴可曾听说,或者说,可曾关心过。记得那一年子郴已经有了身孕,如今孩子已经开始启蒙了吧。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一切这一年来渐渐淡忘了,尤其是在下定决心背叛清扬,在清平关不惜生命的守城之后,对子郴,对西珉皇帝,对过去一切都开始释然。  当年,如果自己是子郴,也会作出相似的决定吧。毕竟南乡家刚刚从几乎灭门的罪孽中挣扎出来,重新获得荣誉,如果再一次触怒荒地,一切噩梦又会重演。这个代价子郴是负担不起的。而且,子郴并没有真正的挚爱过桐城明霜,不,也许正因为她喜欢着桐城明霜,才更不能接受南明城吧。他记得,那时子郴辗转逃出投奔到太子手下,穿着粗布衣裳皮肤黝黑神情疲倦,但一双眼睛明亮如旧,跪在帐内哭诉家族冤屈。他便站在太子身边,看着久违的未婚妻,心跳的小鹿撞一样。那时太子将她扶起好言安慰,她刚刚从帐上退出见人便问:“可有人知我那未婚夫婿可好?”知道明霜拒婚投河当场号啕大哭,哭得几乎晕倒当场。其后她好几次对南明城说“明霜待我如此深厚,子郴本当终身不娶以报,然而我南乡家只我一女,不可断后。往后我只纳侧,不娶夫。”那时,他又痛又喜,劝慰说或许天可怜鉴,明霜并没有死,你们还有重见那日。那时,子郴只是苦笑,从不接话,后来他想,子郴迷恋的就是那个可以为她而死,忠贞节烈的一如云门慕的男子,并不要他活。  这些天他总忍不住想到昭彤影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我喜欢上你了啊”,还有她说的“从西珉归来,便嫁我为夫。”他想,当时应该半开玩笑的追问一句的,自己已非青春年少,原本是想过孤独终老也无所谓,可是那个人的一句话又让他起了希望。若是,若是能与那样一个人相伴,若是……若是能将那样一个人称作“夫人”,该当怎样。便是想一想都面红耳赤,但内心里隐隐一点甜蜜。那个人品貌出类拔萃,不知道比子郴出色多少,家世前程都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能嫁了那个人,或许,或许母亲也会高兴,会原谅了他这些年来离家去国、以色侍人。  他每一想到此事便心乱如麻,当年去国离家新丧若死之际尚能运筹安排,从容逃出,而今却乱的没法做其它的事情,总要好半天才猛然惊醒,骂自己糊涂。刚刚摇摇头,却听一人笑道:“明霜想何事出神?”声音清脆好听,他身子一颤,旋即心道“你真是糊涂了,迦岚的人还要好几日才到。”却又听那声道:“是在想我么?”这一次近在耳边。他猛一回头,差点撞到来人,还是昭彤影反应快,跳开一步。  明霜见她一身短打的行路装束,葱绿衣衫葱绿披风,领口袖口滚了雪白的狐狸毛,一手还牵着胭脂桃花驹的缰绳,笑吟吟站在他后面,秋风寒体,她却如沐春风。  “你怎么……”  “清平关重要至极然守军有限,殿下深恐生变,让我先来一步。”说话间,又上前几步,低声道:“我急着想要见你啊,我想你的很。”  他嘀咕了一句“胡言乱语”,快步往衙门走。昭彤影牵马跟在他身边,走了一段,他想要说“跟着做什么”忽然想起这人也是要往衙门去的,脸上顿时一热,也不知道为的什么。过了一会儿喃喃道:“清平关终究还是归了你们。”  “可这一次你拱手相让啊?”  明霜白了她一眼:“陛下命你们殿下起兵平叛,清平关是要冲,你们殿下要驻军于此,我又能说什么?”  十月初,苏台迦岚正式整顿兵马出兵讨伐叛贼清扬,她首先通告全国郡县,奉皇命出兵讨伐逆贼,要各地官府随时相应,并为大军转运粮草军需。这通告各郡县的公文是昭彤影亲自起草,写的气势磅礴不同凡响,发出去没多久便传入民间称颂者众多,眼看又是一篇能成千古传唱的佳作。  此时丹霞的局势依然十分不明朗,丹霞郡守等要员暗通清扬,在清平关告急的时候按兵不动,几乎酿成大祸。事后,双方一起上折子告对方,拂霄为了息事宁人一起压下了。到了十月初,拂霄暗地里调动丹霞人事,从京畿调动几个可靠的文武官员过去,又将丹霞那几个显官明升暗降,调到他处。  她知道丹霞局势微妙,几个调动陆续发出,作的也小心翼翼,然而还是疏忽了这位丹霞郡守乃是他们家亲家的事。她虽然被人看不起,到底也经营了好几年,自然有人产生唇亡齿寒之心,暗地里给她送信,嘱咐千万不要进京等等。如此一来,拂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丹霞郡守府上下串通的这一群这些日子以来惶惶不可终日,待到琴林家密报来了,郡守召集这群亲信密谋。一群人在一起嘀咕了大半天,终于一拍桌子:“罢了,反了吧!”  所谓反了当然不是自己拉起大旗,而是去公开投靠清扬。丹霞郡守写了亲笔信托可靠的人送到齐郡郡治。清扬看了后与千漓、春音商量,漓一挑眉:“那群人胆小怕事,新意不稳,殿下不能要。”  “不接受他们?”  “是!料想他们来投必是朝廷对他们起了疑心,殿下不用管,过上一阵朝廷自然收拾了他们,待丹霞上下不接的时候殿下再发兵,丹霞唾手可得,还可以告诉天下‘和亲王不用反复无常的背主求荣之人’。”  春音却坚持要她接纳对方,说他们早已归顺殿下,如今危难之时放手不管,反而让天下人耻笑。她常在清扬侧近,如此劝说了好几天,清扬终于动摇,对属下说:“本王先得了丹霞半壁也好。”  当日廷议完毕,千漓追上春音,将她拉到一边冷冷道:“丹霞那群人给了你多少好处?”  春音一愣,随即变了脸:“你胡言乱语什么!”  千漓深色如旧:“你好自为之便是,莫要以为瞒得了我!”说着故意拍了拍衣服,春音看到她衣服上代表神司的图案眼中闪过一阵惊惧之色。  苏台清扬兵发丹霞,三军未动,探报已经到了明州。迦岚产生调养得当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恢复正常公务,主子努力起来,下属便可喘口气。这日看了探报,问秋林叶声看法,后者说:“请殿下兵发清平。”迦岚又看昭彤影:“司马以为呢?”昭彤影也说兵发清平,如此要塞不可落入清扬之手。扼守清平,大量军需物资粮草辎重唾手而得,更进可攻退可守。迦岚点点头:“照此办理。”  黎安永出事后,苏台迦岚任命鹤舞司寇昭彤影兼任鹤舞司马,掌鹤舞十万大军各项军务。昭彤影首先将黎安永亲信旧部拆散,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在玉珑、定水等地改派可靠的将军领军。同时重新分配边防军,进行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另一方面侦骑四出遍布于四海、南平等国,紧密观察各国政局变化,军队调动。昭彤影的能力以及她的坚韧性格到这个时候充分表现出来,如此任务繁重的工作,换了别人半年都不见得做得下来,她却短短半个多月就整理出完整的实施步骤,且可以放手去做别的事情,属下只需要按照计划实施即可。这位本该忙得半死的司马大人兼任司寇职务,同时还审理了几个疑难案子让老百姓跪在鹤舞秋官衙门外高呼青天。代价是昭彤影连着大半个月每天睡觉时间不满两个时辰,可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都神采奕奕,反应敏捷,连秋林叶声某一次都感慨万千的看着她说:“到底该说‘年轻就是好呢’,还是该说你根本不是人。”  等到将鹤舞出兵事项安排妥当,大半个月的忙碌告一段落,昭彤影扑到房间里抱着被子一口气睡了两天两夜,其间就被下人摇醒迷迷糊糊喝了点蜂蜜水。若非她的管家随从一脸看惯了的表情安抚大家说“不要紧不要紧,主子经常这样”,鹤舞官署的人几乎要吵吵嚷嚷去把明州所有著名大夫都请来会诊。两天睡过,爬起来沐浴更衣,抱抱吃一顿,又是神清气爽美貌绝伦,精神爽朗的去见迦岚,开口便是:“清平关军务可否交给臣下。”  迦岚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是人不是。后者笑吟吟补充一句:“臣下有私心。”  “哦——”  “清平关有臣下思之念之的美人儿啊。”  迦岚再度翻了个白眼,可见昭彤影面色沉静,一惊道:“你当真?”  “臣岂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那人……”迦岚想要说“那人是清扬的爱宠你难道不知道?”转念一想,此人平日言语间常说娶夫但要出类拔萃,贴心可人即可,出身家世一概不重要,又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但听昭彤影微微笑道:“那人是西珉纵横一时的南明城,彤影自觉,这样的人才已经配得起臣下。”  迦岚摇摇头,终于忍不住道:“这样的人你倒是偏要去招惹?br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