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四朝第71部分阅读
三夫四朝 作者:rouwenwu
说走就走?”
明月圣女抽出手,灰眸里了无生气:“问天,我只能走到这儿了,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更多。你懂我,就不该挽留我,让我走吧。”
毒蝎子说不出一个字,她说得没错,他知道她早晚会走上这一步。
置身于血色残阳,明月圣女的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圣坛,就像是走向新生,她和圣音终于要团圆了。明知道她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她早就等不及追随她最爱的人,还有谁能阻止她呢!
毒蝎子目送明月圣女走远,直到消失在山峰处的圣坛,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她为最爱的人不顾生死,他又何尝不是呢,他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即使他的爱注定得不到回应,注定是别人的陪衬,他也没有后悔过。
如今,明月圣女去寻找她的安宁,他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有,他多想霸道地拉走她,让她从此以后跟他在一起。但他做不到,也没有办法这么做,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无论到何时,她心里的那个人只会是圣音。
“老蝎子……”清灵和南圣女一鼓作气上了山,远远就看见毒蝎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清灵走近几步,忍不住大声唤道,“老蝎子,明月圣女在哪里?快叫她出来,我们有话要对她说……”
毒蝎子听到清灵的叫声,后背顿时僵住了,仓促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过身看向她们。南圣女神情凝重,就连清灵也是满脸愁容,完全不像是解除危机之后的轻松。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毒蝎子几乎是飞过去的,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明月,明月她回圣坛了,她要向绮丽认输,挽救息陵教的教徒……”
“哎呀,不行,不行,你怎么没拦住她啊……”清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拔腿就往山上跑,跑出几步才想起来自己的功力比南圣女差很多,速度也慢很多,等她跑到圣坛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清灵连忙停下来,冲南圣女大叫:“快,你快去拦住明月圣女,不能让她做傻事……”
南圣女正想跟毒蝎子解释,此时也顾不得理他了,一阵风似的直奔圣坛而去。毒蝎子看傻了眼,一把拉住风急火燎的清灵,追问道:“丫头,到底出啥事了?南圣女不是进宫去求援了吗?”
清灵甩开他的手,不屑地啐了声:“别提那老贼了,太卑鄙了,居然等着看明月圣女和绮丽公主怎么死的,老贼太阴险,我真替她们不值!”
“老贼?”毒蝎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哪个老贼?”
“呸,不就是柯林吉他爹么,除了他,天底下谁有这么阴险j诈!”清灵跟南圣女学会了,用老贼称呼安息国王觉得很过瘾。
“你的意思是,安息国王不仅不来救援,反而要等她们两败俱伤再来治罪?”毒蝎子到底是老江湖,简短两句话就弄清楚来龙去脉了。
“可不是么,这老贼是不是很混账!亏了绮丽公主是他的妹妹,明月圣女还给他生了儿子。为了自己的王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都说君王无情!”清灵气鼓鼓地念叨几句,推搡着毒蝎子交代道,“你去告诉护法和圣女,都别再打了,撤退,撤退,回到圣坛从长计议,就算回老家也好过给人当炮灰啊!”
“是的,理应如此!”毒蝎子顾不上批判安息国王的无情无义,眼下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那好,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我要去找祖父,告诉图奇棠他们。”清灵交代完后,连忙往山上奔,边跑边念叨,“该死的,我要是有我祖父的本事,一定亲手取了那老贼的命……”
毒蝎子沉默片刻,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想起山下还有许多教徒,只得先去解救他们。
清灵赶到图奇棠的住处,见着药葫芦就迫不及待地说:“不好了,不好了,那个混账老贼,就是安息国王要把息陵教和绮丽公主都灭了,圣坛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得尽快离开才行。”
药葫芦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整明白怎么回事:“哦,你说那老家伙见死不救就算了,还打算着坐收渔翁之利?”
“对啊,就这意思!祖父,还是你聪明,一点就透!”清灵发自真心称赞道,扭头看向刚刚清醒的图奇棠,又道,“你好些了吗,别着急,还魂丹在公主那儿,她应该也快回来了。”
“烨儿,烨儿现在在哪儿?”图奇棠听到刘烨的消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虽然眼前有些眩晕,还是抓住清灵的肩膀追问,“告诉我,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啊,你,你的腿……”清灵看他恢复了以往的神勇,不免有些被吓到了,“可是,还魂丹还在公主那儿啊,你怎么会……”
“这要多亏明月,她把自己的内力都给他了。咦?南圣女哪儿去了?你又是怎么上山的?”药葫芦好奇地问道。
“南圣女跟我一起来的,她去通知明月圣女了,也是她听到了老贼的阴谋……”清灵余光一瞥,竟然发现竹榻上躺着的那人是柯林吉,“他,他怎么也在这儿?”
药葫芦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他来行刺教主,被我打昏了。”
“什么?柯林吉,行刺图奇棠?原来他是老贼的内应?怪不得,怪不得公主要怀疑他了……”清灵摇晃着脑袋,难以接受层出不穷的变化,“这个世道怎么变成这样,看着挺好的人,原来都是心如蛇蝎的恶鬼,平日里无恶不作的人,倒都成了有情有义逼不得已,天哪,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柯林吉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想到父王竟有这种打算,不能说父王为人j诈,如果是他,也会这么做的。数月之前,他没想过害人,也没想过什么鬼主意,现在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药葫芦拍拍清灵的背:“行啦,行啦,你就是见识太少,才会这么大惊小怪。是人是鬼本来就很难分清楚,像我这把年纪,也不敢担保一眼就能看穿。你快告诉图奇棠,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和师大人去找绮丽公主了,要求她立即撤兵,他们成功了,山下已经停战了。”清灵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一心寻死的明月圣女,拉着图奇棠就往外面跑,“现在最该担心的人不是公主,而是明月圣女,你娘要带着你爹寻死认输,我们得阻止她才行……”
图奇棠怔住不走,清灵怎么拽都拽不动,纳闷道:“你怎么了?她可是你的娘亲,你就一点儿都不紧张?还有你爹,你还从没见过他吧!”
药葫芦叹口气,走过来猛地拍了下图奇棠的后脑勺:“去吧,别再闹别扭了,你认不认她都好,她毕竟是你娘,如果她不是把自己的内力给了你,你这条小命就危险了。她给了你两次生命,就算之前亏欠于你也该还清了。”
清灵又拉了他两下,图奇棠抿了抿唇,终于迈出了脚步。
送走图奇棠,药葫芦转而面向柯林吉:“那么你呢,你又该为你娘亲做些什么?”
“他不是我娘,我也不是她儿子。”柯林吉低下头,声音沙哑又疲惫。
“又是头倔驴!”药葫芦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脑门,“你要怪也该怪你爹,你以为人家明月圣女愿意给他生孩子啊,还不是他垂涎人家的美貌,非逼着她就范么!你们这些人哪,有啥事只知道怪女人,就没想过可恶的是那些臭男人。呃,虽然我也是个臭男人,但我可不会勉强哪个女人给我生孩子,也不会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想占人家便宜。”
“明月圣女忍辱负重生下了你,你怎么就没为她想过呢?是不是因为她只是个邪教头目不值得体谅,而你那个当国王的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说白了,你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在你心里,根本就看不上你娘的出身,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吧!”
柯林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不得不说药葫芦这番话让他看清了自己,他确实很在意自己的出身,因为他的生母来历不明,从小受尽冷言冷语,他很介意别人提起他的身世,不愿意去想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每当父王夸赞他,他就很开心,努力表现想要得到他的认同,不敢觊觎王位,却也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王子。
“可是,她纵容图奇棠冒充我,把我关起来不见天日,这些都是事实吧,你也是亲眼目睹的。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这样虐待自己的儿子?”柯林吉抓住这个把柄反驳。
药葫芦又是一阵叹气:“同为子女,爹娘也有偏心的时候,图奇棠在她身边二十多年,对他的感情自然多过你。况且,他又是息陵教的教主,为了息陵教,她有什么做不出的。不错,她对待你的方式是有问题,但也是为了你们兄弟俩的安全着想。无论是谁暴露了,另一个都有危险。”
“她把你关起来,给你吃给你喝,也没亏待你啊,怪只怪没有事先给你说清楚,但她那个人你也知道,向来只会做不会说,她把你生下来,没有养过你一天,你想让她跟你说什么呢!如果她没觉得对不起你,大可以直截了当表明身份,只是她也觉得心里有愧,才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我都不是女人,永远不可能体会十月怀胎之苦,你虽不是她一心盼望的孩子,却也是她的亲生骨肉,送你进宫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要是养育你,就舍不得送你走了,你明白吗?”
柯林吉不作声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他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痛恨明月圣女不重视他不爱护他,却没想过她承受过多少痛苦。
“你还记不记得,你被关起来的时候绝食寻死,是谁救了你?你那时候昏死过去应该全无印象,我来告诉你吧,是你娘救了你,她用内力延续了你的生命,把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所以,她也给了你两次生命,你跟你大哥都一样,不偏不倚。”
“哎呦,说这么多人话,我这张嘴都麻了……”药葫芦夸张地揉着嘴,像是真快麻得说不出话了,“你们一个一个都不省心,我都替她犯愁,算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爱听不听。你想走就走吧,找你那个无情无义的爹去吧,趁现在外面乱成一团,说不定还能碰巧帮你爹抓住你姑母,也算帮他除掉心头大患。”
柯林吉坐在原地迟迟没有言语,药葫芦歪着脑袋打量他,只见他脸上布满了泪痕,不由偷偷地笑起来,心想这小子还有的救。
南圣女在息陵教禁地找到明月圣女,将她看到的一切如实相告,不料,明月圣女神色如常,只是淡然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南圣女,记得你有一桩心愿,就是要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弟弟。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派人去各地找过,都没有他的消息,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明月圣女轻叹了声,不无愧疚地看向她,“我对你们做过的事,不值得原谅,所以你们也不该为息陵教陪葬。趁现在走得掉快走吧,我已经交代过莫问天,你去找他就可以了。”
“圣女大人……”南圣女叫住她,眼里蒙上层层雾气,“你为息陵教付出这么多,难道就不曾后悔过吗?”
明月圣女没有回头,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为了信仰付出所有,甘之如饴。”
冰棺之中的圣音仿佛熟睡一般,时光停滞在他入睡的那一刻,二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体态没有任何变化。
明月圣女蹑手蹑脚走向他,生怕惊扰他的清梦,轻轻推开半透明的棺盖,满眼深情地望着心中挚爱,柔声道:“让你等我这么久,你该不会怪我吧,圣音,现在我来陪你好吗?”
“如果你这么做,他一定不会原谅你。”
明月圣女愕然回头,看到神韵酷似圣音的图奇棠,泪水潸然而落。
第六十六章 母子言和
图奇棠的到来阻止了明月圣女轻生的念头,看到神韵酷似圣音的图奇棠,不由恍惚,仿佛重又回到了初见圣音的时候。
明月圣女扶着冰棺缓缓瘫坐下来,隔着厚厚的寒冰,手心的冰冷提醒她依然处于现实中。她还没有资格活在虚幻的梦境之中,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是的,她可以用轻生解决所有问题,只要她不在了,那些仇恨恩怨自然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南圣女和清灵跟在图奇棠身后,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禁地,看到眼前这座壮观的冰棺,以及遍布千年寒冰的山洞,只觉得不可思议。图奇棠和南圣女此时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每隔五年息陵教就会大费周折从雪山上运来千年寒冰,他们根本不知道明月圣女这个命令具有什么意义,只当她想建造一个类似刀山火海那样的试炼场。
此时的明月圣女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一个想要轻生的人,不管她之前有多大得能耐,只要动了这种念头,即使还没死也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清灵早就听说有这么个地方,药葫芦和毒蝎子都来过这里,还有师中和柯林吉,包括他们在禁地发生的事情,她也缠着师中都告诉她了。
冰棺里躺着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中了炙魇殇的圣音,息陵教的前教主,清灵仗着胆子走过去,看了眼冰棺里貌似沉睡的圣音,不料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天哪,这怎么可能,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不像是死去二十年的……”
清灵察觉到自己失言,慌忙捂住嘴巴,战战兢兢看向神情憔悴的明月圣女:“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月圣女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清灵并没有说错,圣音早在二十年前就离开人世了,她能留住的只有他的身体,她自私地困住他的灵魂,让他不得不等着她来找他。谁知道这么一等就是二十年,她不仅没有为他实现愿望,还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甚至就连他们惟一的孩子也没有照顾好。
如果死可以弥补所有的错,可以带走所有的恨,她会毫不犹豫了解自己的性命。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颜面去见圣音,圣音也未必会原谅她,还可能不肯见她,但她现在实在没有其他的选择。绮丽公主下定决心剿灭息陵教,不惜动用上万步兵,对于息陵教的八百教徒来说,被毁灭只是早晚而已。这样僵持下去的确不是办法,只会使得更多无辜的人丧命。
其实,息陵教是否拥有西域第一的地位又怎样呢?五十年以后,一百年以后,息陵教还能存在于世间吗?即使圣坛的护法和圣女愿意继续留下来,发展更多更有能力的教徒,那么,几百年以后,也该化为尘土了吧!
既然迟早都会不复存在,现在的坚持也就失去了意义,况且,息陵教能发展到现在,牺牲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且不说那些被仇家用钱财买去的性命,就是教中没有禁受得住试炼的教徒也是数不胜数。尤其是挑选圣坛护法和圣女的时候,用尽各种残酷的试炼方法,几乎每天都有丢掉性命的孩子,死因也是多种多样的,总之他们都是死不瞑目。
这么算来的话,息陵教的灭亡也是天意,她有自行了断的机会简直是上天的厚待。不过,她就这样死了,能为自己赎清罪过吗?只是她为息陵教和教徒们能做的事,除了一死还能做什么?绮丽公主不顾一切代价发兵攻山,无非就是要亲眼看着她死,难道她只有死于宿敌手中,才算死得其所?
想到这儿,明月圣女摇了摇头,她不能原谅那个女人,她不要毫无尊严死在她手上。此时,她能选择的路只有自我了断,说她自私也好,说她逃避也罢,那就这样吧!
明月圣女站起身,看了看仍然处于震惊中的图奇棠和南圣女,淡然道:“你们来得正好,我走之后,你们把我和圣音的尸体一起交给那个女人吧!如果她愿意放过我,给我留个全尸,就麻烦你们把我和圣音合葬,如果,如果……她还是不肯放过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离开圣音太远,能在一旁看着他也是好的……”
“这样就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明月圣女来回抚摸着冒着寒气的冰棺,深情凝望着心爱的圣音,唇边扬起一丝微笑,“这是对我最好的安慰了,能为息陵教做的最后一件事,能为你们做的最有意义的事……”
“你要走,没人会拦你,也没人会给你安慰。”图奇棠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握紧了拳头,恨不能上前打碎那座冰棺,无奈冰棺里的人不仅是息陵教前教主,还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只能将满腹怒气化为咆哮,“不管绮丽公主把你千刀万剐还是丢进海里喂鱼,我都不会去找你,我还不许任何人去找你,你想走,就走得干净利索,不要留一丝贪念。你不配留在他身边,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他的爱……”
“教主……”南圣女瞠目结舌地瞪着图奇棠,顾不得彼此的身份,拉住图奇棠的手往后面拽,“教主,不要说了,别再说了……”
“我说的没有错,难道不是吗?”图奇棠怒视着明月圣女,继续怒斥她轻生的举动,“你扪心自问,你为他做过什么,为息陵教做过什么?你不仅把息陵教搞得乌烟瘴气,还惹来这种灭顶之灾,现在息陵教的教徒为了保住他们心目中的圣教正在拼命,你却守着一个死人自怜自艾要死要活。你对得起那些为你卖命的教徒吗?他们视你为神,拉上兄弟姐妹为你甘愿牺牲,你却连面对敌人的勇气都没有!死有什么难的,想用死来逃避现实,那是懦夫孬种的行为……”
明月圣女怔住了,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也许是他长这么大对她说过最多的话了。虽说每一句话都想利刃狠狠戳进她的胸口,但她明白他这是在挽留她。
“还有我,你就没为我想过吗?”图奇棠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郁积多年的闷气都吐出来,“我从小就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和那些被你从山下抓来的孩子一样,随时都会死于非命。要是想活下去,只有不停努力更努力,逼着自己适应各种残酷的试炼。要是想成为人上人,就得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艰辛,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咬紧牙关冲过去。”
“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想要放弃?身体的疼痛还不算什么,时间久了皮肉都会麻木,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每天看着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凄惨地死去,被人拉走埋进地里,在那阴暗潮湿的地方化成白骨。你一次次把我关进黑屋子里,我怕黑怕得要命,我不想活着的时候受苦,死了也要遭受无休无止的折磨,所以我活下来了,只因为我不想变成一具埋在地里的尸体。”
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无疑于把尚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这都是图奇棠拼命想要忘记的过往,但他今天终于敢于说出来了,不仅是为了挽留明月圣女,也是逼着自己接受自己的过去。
图奇棠走进明月圣女,直视着她蓄满泪水的双眼:“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不要知道你是我的娘亲。为什么我明明有娘亲,还要遭受那可怕的一切?不是说娘亲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吗,为什么我的娘亲要对我那样残忍?自从知道你是我的娘亲,我每日每夜都难以安睡,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些问题我想了无数遍,始终没有答案。当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狠心,只是为了让我成为息陵教的教主,我发现我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我恨你,恨你把我生下来,恨你是我的娘亲!”
“不要……”明月圣女终于失控,艰难地摇头泪如雨下,“不要恨我,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明月圣女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哽咽地哭泣:“孩子啊,你是娘的心头肉,看着你受苦受罪,难道娘的心里就好过吗?可是我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不然我就再也狠不下心了,你必须成为息陵教的教主,息陵教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除了你,没人有资格做教主。能把你培养成教主,才是我应该做的,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你爹……”
“息陵教是你们的,不是我的,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我根本就不愿意做这个教主,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对我不闻不问,宁愿以圣女的身份守着我一辈子,让我接受强加在我身上的愿望。可是,你这样做,让我多么痛苦你知道吗?”
面对图奇棠的质问,明月圣女除了愧疚地流泪,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图奇棠揭开自己的伤疤,让那化脓的血水尽数流出来,心里终于感觉舒服了些,他的眼睛渐渐模糊,看着眼前这个风光不再的女人,不由心生怜惜。也许,他也该为她想一想,勉强自己成为冷酷无情的明月圣女,强迫自己无视母子亲情,只为了一个坚定的信念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她确实很强悍,强到令男人们汗颜自愧不如,但她同时也是一个女人,需要温情需要呵护的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明月圣女哭倒在他怀里,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像个孩子一样纵情大哭,“娘亲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是一个好娘亲,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你这些年的伤痛,是我亲手造成的……”
清灵和南圣女看到这一幕,不由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不停地擦眼泪。
图奇棠也不再遮掩心里对母爱的渴望,抱住明月圣女,母子俩失声痛哭。好一会儿,图奇棠深吸口气,又说道:“还有柯林吉,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你不该对他那么冷酷,他和我不一样,他从小在王宫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说起来,这与我有关,如果不是我当初那么任性,坚持要离开息陵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也不会想到让我冒充他。作为兄长,连累他为我遭罪,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娘,你跟我去看看他吧,能化解他心里的怨气也是好的。”
明月圣女迟疑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反问了声:“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娘。”图奇棠不好意思地重复了声,转念一想,他们原本就是母子,没有什么好尴尬的,接着叫了几声,“娘,娘……”
明月圣女破涕为笑,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娘这就跟你去看看柯林吉,别再叫了,叫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南圣女和清灵连忙擦去眼泪,打心底里为这对冰释前嫌的母子高兴,一左一右走上前去搀扶着明月圣女,陪她一起走出禁地。
临走之时,明月圣女依依不舍地看向圣音,图奇棠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释然道:“找个日子,让爹入土为安吧!”
明月圣女点了点头:“是啊,也该让他安息了。”
他们刚走出禁地,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药葫芦,药葫芦看见图奇棠和明月圣女脸上都是泪痕,彼此眼神交汇,流露出浓的化不开的亲情,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们母子已经和解了。
“祖父,你怎么来了?我们正要去你那儿呢,明月圣女说了,她要跟柯林吉好好谈一谈,柯林吉现在怎样了?”清灵等不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药葫芦。
“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见一面,也没有跟他好好说话,见到他得先道一声歉才行。”图奇棠不计较柯林吉之前打算掐死他,反而期待与他兄弟相称。
事态的发展超乎药葫芦的预料,药葫芦为他们开心之余,又不免目露担忧:“好啊,这样多好啊,你们母子三个早就应该和睦相处,既然有误会,就应该及时化解,也不至于越积越深,毕竟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南圣女应和道:“那我们就快走吧,刚才我也失礼了,见了面要好好道歉。”
“哎,可是……”药葫芦急得抓耳挠腮,有话想说又不知道任何开口。
见状,比较了解药葫芦的清灵问道:“祖父,是不是柯林吉出了什么事?难道他已经下山了?他还要跟他那个姑母在一起对付我们?”
“这倒不是,柯林吉那小子好像也想开了,他确实下了山,但我听他说,他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要不是他从旁怂恿,他的姑母也不会发兵攻山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这么说究竟什么意思,反正我心想那边的人不会为难他的,就由着他去了……”
“哎呀,祖父你怎么能让他下山呢?现在外面多危险啊,真打起来刀剑无眼,谁还顾得上看他是不是安息王子!”清灵忍不住冲药葫芦大叫起来,“不管他说什么,你也要留住他才是啊,最起码要等我们回去再说!”
“我,我哪知道你们还要回去找他,我还怕你们找他算账呢!”药葫芦也觉得自己太大意了,眼下这么乱的形势,放他走的确很不合适,柯林吉本身又不会什么武功,要是被误伤到,他后悔都来不及啊。
“这样吧,我这就去把他追回来,那小子刚走没多久,现在追还来得及,应该能追上。”药葫芦知道自己多说也没用,倒不如行动起来挽回失误。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明月圣女没有迟疑,跟着药葫芦就往山下奔。
图奇棠拉住明月圣女:“娘,还是我去把弟弟找回来吧,山下已经被官兵包围了,绮丽公主要是见到你不会罢休的。”
“是的,圣女大人,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圣坛,你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就好。”南圣女也在一旁劝道。
明月圣女微笑着摇摇头:“我不会再逃避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早晚都要面对。我已经躲了二十年,难道还要躲一辈子吗?不要,我不要在黄泉路上还躲着她,走吧,你们要是不怕的话,就一起去吧!”
众人相视而笑,谁也不会畏惧前路凶险,即使那是一条死路,也会并肩走下去。
绮丽公主在营帐里等候多时,眼看天色都暗下来了,也没见着新布祖派人来知会一声。刘烨和师中坐在旁边不动声色,好不容易劝服她,就得时刻盯紧她,免得她又发狂将息陵教逼入死地。
没有等到新布祖派人来送信,倒是等来了她在王宫安置的眼线,两名侍卫神色匆忙赶来禀报,见到绮丽公主就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公主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绮丽公主心下一沉,佯作镇定地说道:“起来说话,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怎就大事不好了,我已经给驸马发出信号,要他派兵包围王宫为我解围,难道驸马手下的兵将还不足以对抗宫里那些没用的侍卫?”
两人不敢起来,哭得更大声了,结结巴巴地应道:“王、王宫没有、没有被包围……新、新布祖将军,他,他正带兵往这儿来……陛下,陛下下旨,要新布祖将军剿灭叛贼……公主殿下擅用兵权,其,其罪当诛……”
“什么……”绮丽公主拍案而起,紧紧地咬住下唇,杏眼圆睁恨意泛滥,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本宫跟你们同归于尽……”
第六十七章 见风使舵
有些事原本以为尽在掌握,有些人原本以为惟命是从,但往往在关键时候才会发现,一切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那些事会变得超乎想象,那些人会变得格外陌生。
绮丽公主做梦也没想到新布祖将军会背叛她,当初她之所以选中他做驸马,就是看中了他对她够痴情够死心塌地,再加上新布祖出身于将军世家,本身又是统领骑兵队的大将军,对她来说也是颇有用处的。
只是,绮丽公主太高估自己在新布祖将军心目中的地位,纵然他多年前很迷恋她,为了博取她的青睐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是自感受辱。只要能娶到他爱慕已久的公主,无论要他做什么都可以,虽然早就听说绮丽公主的性格不太好,但他也能理解,自幼深受宠爱的金枝玉叶,娇生惯养任性嚣张都是很正常的,他不需要她对夫君唯唯诺诺,像个没有自己想法的木头人,嫁给他之后,她完全可以像从前那样蛮横,继续过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话虽如此,新布祖将军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受到严苛家规影响的大男人,他迷恋绮丽公主,甘愿受她驱使受她奴役,因为他愿意,所以乐在其中。他的纵容不代表他是没有底线的人,对于他的妻子,他自然是有底线的,那就是她要当他是自己的夫君。
绮丽公主和新布祖将军成亲之后,新布祖将军确实为此高兴了许多天,哪怕绮丽公主以各种理由拒绝与他圆房,他也是成天笑眯眯的,心想着他们既然已经成为夫妻,绮丽公主早晚都是他的女人,他不必急于一时。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他有耐心等下去,他愿意为了心爱的女人忍耐,直到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新布祖将军当时并不了解,绮丽公主的心扉这辈子都不会向谁敞开了,她此生所有的爱都给了叫圣音的那个男人,就算她有心,也无力再分给别人。况且,绮丽公主成亲也只是形势所迫,为了给王室宗亲一个交代,至于她嫁的人是谁反而是次要的。当然,如果能找到一个看得顺眼又有本事的驸马就更好了。但也仅此而已,仅仅是看着顺眼。
喜欢都谈不上,就更称不上爱不爱了,这就是绮丽公主对于新布祖将军的态度,她不是不知道新布祖将军迷恋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驸马是贵族之中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男人,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去爱任何人,她认为自己接受他做驸马就算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了。
新布祖将军从来没把别人的揶揄放在心上,绮丽公主不肯跟他亲热,不愿意履行妻子的义务他也毫不在意,他早就做好了跟她相守一生的准备,耗费一些时日跟她熟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夫妻感情虽说可以慢慢培养,但培养个大半年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未免令人失望。绮丽公主对他完全没有依恋的感觉,除了一起出席公众场合,场面上做出客客气气的样子,私下里几乎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新布祖将军想尽办法接近她讨好她,却也得不到她的回应,有时候她心情不好,连个笑容都吝啬给他。这哪里是夫妻?简直就是一对路人!就算是素不相识的路人,相处半年也该熟悉了吧,也不至于动不动就给他脸色看,根本不把他当成夫君来看!
成亲的欢喜兴奋在一天天的失望中转化成憎恶愤怒,他对她百般隐忍,她统统视而不见,将他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将他当成奴婢呼来喝去。整个王宫的人都知道他整个驸马有名无实,所有王室贵族都当他是笑柄,嘲笑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搞不定。
有一日,新布祖将军郁闷之极多喝了几杯,踉踉跄跄地来到绮丽公主的寝宫,撵走那些想要阻拦他的宫女,径直冲了进去。绮丽公主正在沐浴,看见酩酊大醉擅闯进来的驸马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很淡定地穿上衣服,依然对他不闻不问。
新布祖将军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拦腰抱起她大步走到床边,粗暴地把她压在床上,满是酒气的嘴覆上来,疯狂地吻遍了她全身。绮丽公主没有拒绝,也许她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本就是夫妻,做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她没有主动跟他亲热的念头,他也只是暗示不敢有动作,于是她也就借故回避,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做那种事。
不过,新布祖将军如今来强硬的,她倒也不拒绝,她想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适应除了圣音以外的男人。她不喜欢新布祖,却也不讨厌,由他来清除圣音留下的痕迹未尝不可。
想要忘记圣音,想要忘记!绮丽闭上双眼允许新布祖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希望他能帮她彻底忘掉圣音。然而,当他就要完全占有她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圣音的脸,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到那张涨满欲望却不是圣音的脸,她从心底里觉得恶心,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抗拒着他的侵入。
除了圣音,谁都不可以!她的心,她的身子,除了圣音,谁都给不了!绮丽看清了自己,用力地推搡着新布祖,只是新布祖已经停不下来,他顾不得她公主的身份,只想着她是他的妻子,他一定要完整地拥有自己的妻子,再也不要被任何人耻笑。
绮丽公主不是他的对手,不管她又踢又打,他都毫不理会,像是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在她身上疯狂地发泄。绮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不允许别人侵占只属于圣音的领地,她要为圣音保留清白。
“圣音,圣音救我……”绮丽忽然大声哭喊起来,新布祖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看着她痛哭的样子,仔细听她一遍又一遍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圣音,圣音!原来她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她迟迟不肯接受他的示爱,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她和圣音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新布祖没有办法继续下去,面对一个在他怀里痛哭失声呼唤其他男人名字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占有她。他深爱的妻子居然爱着别人,并且为了那个人守身如玉,这是多么讽刺的荒唐事。
后来,新布祖经过多方打听,大致了解到绮丽和圣音的那段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安息国王遣散了绮丽身边的人,阻止她和圣音的过去传到新布祖耳朵里去,但还是有一些传闻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之前,新布祖不知道是他不想知道,只要他想知道,还是能收到不少风声的。
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比不上杀手组织的小头目,这种事实让人难以接受。得知绮丽为圣音付出所有执迷不悔,严重伤害了新布祖的自尊心,出身于将军世家,练得一身好武功不说,他的博才多学也是世人公认的。拥有英俊的相貌健硕的体魄,多少贵族小姐向他示爱他都不屑一顾,他一向自命清高,却在不知不觉中迷恋上了比他更清高更狂妄的绮丽公主,从此为爱深陷不可自拔。
想想曾经劝阻他的家人朋友,他的坚持显得太过可笑,如果他们知道实情,又有谁会同情他呢,八成都会暗地里笑话他自讨苦吃吧!世人都认定他贪图驸马的地位,只有他自己清楚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才不在意做不做驸马,他只想跟心爱的女人相守一生,他愿意包容她的放肆,愿意等她回应他的感情,但是到了现在,他必须认清一个事实,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碍于绮丽公主的身份,新布祖就算对她绝望,也不可能休妻。虽然他也是痴情之人,但他不像绮丽那么执迷不悟,当他意识到这是一段无望的感情,便不会允许自己无休无止地投入感情。
新布祖不再进宫看她,以军务繁忙之由,绝大多数时间留在将军府和军营,渐渐地,他开始流连于温柔乡,在不同女人的怀抱里寻求慰藉。没过多久,他在府里养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不敢光明正大纳妾,府里的下人却也以夫人相称。又过了几年,他有了孩子,就更不记得深宫里的绮丽公主了。
新布祖有妾又有子,安息国王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清楚,她不肯为丈夫尽义务生孩子,总不能让人家绝后啊!而绮丽公主听说这些事,也只是一笑而过,做对挂名夫妻也挺好的,她乐得自在,就随他去吧!
最近,绮丽公主开始揽权,她迟早都要剿灭息陵教以解心头之恨,为免再被安息国王阻止,她只能先下手为强。察觉到绮丽的用意,安息国王也开始作部署,暗地里拉拢他的势力范围,其中也包括新布祖。
这么多年过去,新布祖对绮丽的迷恋早已化为灰烬,相反,对她的厌恶却是与日俱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