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四朝第31部分阅读
三夫四朝 作者:rouwenwu
你。”
刘烨察觉到他在努力克制,想起他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反唇相讥:“你从来不会勉强女人,难道要为我破例吗?”
“当然不会!我可是言之有信的君子!”图奇棠找到了台阶下,他缓缓地放开刘烨,尽管这是极其困难的事,“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紧绷地像块木头,真没意思,起来吧!”
图奇棠坐起来背对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刘烨松口气,拢紧衣领,与他拉开距离。
“刺客为何要袭击你,想必你心里有数吧!”图奇棠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是啊,我们出身王室,早就有这种觉悟,随时都有可能当成泄愤的靶子。大汉风头正盛,在西域树敌甚多,势单力薄的小国主动向大汉投诚,还不是为了保命么!至于那些既要保命又不服输的家伙,没有胆量跟大汉的铁骑硬拼,像你这种身娇肉贵的公主就成了最好下手的目标了。”
“当年李将军从敦煌一路杀到大宛,除了被血洗的轮台,损失最惨重的当属郁成,郁成王室弃城逃往大宛求援,反而被大宛出卖,将郁成国王的首级献给了李将军。这笔血债自然有人要清算的,所以我推断刺客要么是郁成王室的人,要么是大宛前任国王的亲信。我从这两方面入手,多番打探,得知了一些有趣的事。”
图奇棠的多番打探,就是那些熟悉宫廷内幕的舞姬,她们虽处于底层,但知道的内幕并不少,图奇棠找她们是找对了。至于有趣的事,八成就是那些乱,伦之说,好男色的大宛公主注定是她们讨论的焦点。
果然,图奇棠接着说道:“汉军包围大宛的时候,以现任国王为首的投诚派坚持要把前任国王和郁成国王交出去,伊桑克身为郁成王子,曾为保住他父王的性命再三哀求,不料投诚派不仅交出了两位国王,还要把郁成王室驱逐出境,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大宛公主为伊桑克深深着迷,舍不得放他走,要死要活总算保住了他,代价就是隐藏他的身份,绝不能让汉军知道大宛王宫窝藏郁成后人。”
“这就埋下了祸根啊!大宛国王以为包庇他就是天大的恩情,殊不知这是养虎为患,伊桑克每天看着女人的脸色过活,亲手将他父王的首级送给汉军的仇人以恩人的姿态轻视他,试问哪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能放得下这种国仇家恨!”
图奇棠的情绪恢复正常,他穿好衣服,起身往宫外走去:“这个叫沉香的女人跟他的关系不一般,应该能打听出来更多有用的消息。”
话音未落,冯嫽拽着沉香的胳膊回来了,她们两人都是鼻青脸肿,可见之前的打斗有多么激烈。冯嫽卷着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用力将沉香扔进屋里。
“公主,快,搜她的身。”
沉香被冯嫽点了|岤,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她恨恨地瞪着刘烨,挣扎着想用内力冲破|岤位。沉香的袖子被撕破了,露出手臂上绑着的羊皮绷带,刘烨蹲下来,揭开绷带看见了那几枚磨成锋刃的铜钱。
“是你……”刘烨不敢相信竟有这么凑巧的事,冯嫽和常惠发现的可疑男女正是伊桑克和沉香,而沉香就是试图刺杀她的人。
沉香眼看事态暴露,下意识地想要咬舌自尽,无奈她的身子不听使唤,使劲全力还是无法冲破|岤道。图奇棠飞快地点开她的|岤位,随手扣住她的下颌,阻止她自寻短见。
“即使你死,伊桑克也无处藏身,我已经知道他就是郁成王子的事实。他指使你刺杀大汉公主已是死罪,你又何必跟他陪葬呢!”图奇棠漠然地望着她笑,眸子里的冰冷着实可怕。
沉香艰难地喘口气,眼角泪花闪烁,硬是不肯招供。图奇棠拿起刘烨手心里的那枚暗器,在她眼前来回晃动:“人赃并获,你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呢,你不承认你和伊桑克的关系不要紧,我迟早会查出来的。好心提醒你一下,如果你要替他去死,也得见过大宛国王才行,不然,这笔账还是得找他清算。”
“不,不要找他!”沉香抹了把泪,连连点头道,“奴婢愿意认罪,奴婢是郁成|人,为报国耻刺杀大汉公主。王子殿下,公主殿下,你们要抓就抓我吧,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不知情的。”
“胡说,那晚我明明看见你跟他在一起,一定是他指使你刺杀公主的。”冯嫽才不相信她的一派胡言,当即指出她话里的漏洞。
沉香泪眼汪汪地辩解道:“奴婢所言都是事实,奴婢仰慕驸马已久,仗着自己是郁成|人千方百计接近他,但是驸马并没有做逾矩之事,都是奴婢一厢情愿。你那晚看见了我们在一起,就该知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冯嫽犹豫了:“不错,你们是没有怎么样,但也不能撇清你们之间的关系啊。”
沉香转而面向图奇棠和刘烨,扯着他们的衣角哀求:“奴婢罪不可恕,奴婢认罪,认罪,带我去见国王陛下,求求你们……”
没有人相信伊桑克是清白的,但沉香宁愿死也不肯供出他,就算带到国王面前恐怕也是不了了之,况且大宛公主处处偏袒驸马,没有确切的证据,很难治他的罪。
“天亮之前,你还有考虑的机会,你要是肯说出实情,或许还能饶你不死,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送死值得吗,你好好想想吧!”图奇棠将沉香打昏丢在墙角,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对刘烨说,“公主是偷跑出来的么,现在刺客也抓到了,你们回去吧,明早我们一起去见国王。”
“可是,还没有抓到伊桑克……”刘烨不觉得沉香该死,最可恶的是指使她的人。
图奇棠不以为然道:“沉香既是郁成|人,相信国王自有打算,他不会为了一个驸马得罪大汉,也不希望家丑外扬,他来解决伊桑克比我们便利的多。”
图奇棠分析地很有道理,刘烨和冯嫽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图奇棠是安息的王子,他能为她们做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没理由让他再添麻烦。伊桑克的计划落空,日后还得被国王时刻监管,这才真是生不如死。
“好吧,明天就去做个了断。”
刘烨和冯嫽走后,图奇棠熄了灯,在黑暗中静默许久,幽幽地叹口气:“如果你不是大汉的解忧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该有多好。”
第十七章 棋高一着
黎明到来之前,夜色往往愈发浓郁,敞开门窗的寝宫之中影影绰绰难辨东西,墙角处传来细微的呻吟,刚刚苏醒的沉香睁开双眼看向窗外,浓到化不开的夜色像极了她现在的处境,茫茫不知所措,已然走到了尽头。
沉香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不过还不能活动自如,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像是被点了哑|岤。在这孤独无助的时刻,她心里想的还是他,只有他。伊桑克会来救她吗?沉香苦笑着摇头,她太爱他了,甚至还不晓得他对她有没有爱,正如图奇棠所说,哪个男人会把自己深爱的女人拱手相让。既然没有爱,他又怎么可能来救她呢!
天亮之后,她就会被带到国王面前接受审判,刺杀大汉公主只有死路一条,走到这一步,她说不清自己后不后悔,为他做过的一切,她都不曾后悔。或许这就是她的命,从他把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要以命偿还。
伊桑克贵为郁成王子,他本可以继承王位,成为一国之君。要不是大汉与大宛的这场战乱,他已经实现了所有愿望,而不是寄人篱下忍辱负重,沦为大宛公主的玩物。虽说他是驸马,但大宛人都知道他能获得公主的青睐,不过是因为他懂得讨女人的欢心。年轻有为的伊桑克王子,遭逢了巨大的变故,不得不依靠一个老女人过活,他心中的委屈又有谁了解啊!
她了解他,她知道他心存远大的抱负,他完全可以成为明君,将郁成也变为西域的强国。可是大汉的铁骑踏平了郁成,无情地夺去了郁成王室的荣耀,摧毁了伊桑克的梦想。为了生存,他躲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伊桑克坚持到现在,只为亲手为他的父王报仇,国仇家恨他一分一秒都未曾遗忘,他等这个机会很久很久,久到就快支撑不下去了。每天看着那个老女人的脸色,装作痴爱她的样子,还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么!
沉香鼻尖一酸,泪水沿着脸庞缓缓滑落,他不爱她,这没什么值得伤心的,但没有机会再帮他,她心里着实难过。一想到自己在图奇棠怀里丧失了理智,她就恨不能亲手了断自己,得不到伊桑克的爱,也不能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找温暖,她是世上最差劲的刺客。
泪眼朦胧之间,她看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那熟悉的身影令她悸动,难道,他真的来救她了?沉香泪如泉涌,心里暖融融的,也许,他不像她想的那么绝情,他还是想着她的,这不,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了!
然而,沉香等到的不是情人温暖的拥抱,颈间的寒意冰封了心中的暖意,雪亮的寒光刺痛她的双眼。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他非但不爱她,还要杀了她,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依然不相信她,他不相信她宁愿一死也不肯交出他。
沉香抬起头,对上黑暗中那道冰冷的视线,她多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如果她告诉他,她已经决定为他承担所有罪名,他会不会有一丝心痛一丝懊悔。她知道他不爱她,但现实来得太快,将她在幻想中死去的资格都剥夺了。
沉香咬着唇,终是没有出声,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微微颤抖,像是犹豫该不该斩断他们之间的牵绊。她把身子交给他,把心交给他,他却轻而易举抛弃了她,他是否也会舍不得?
也许吧,也许他还记得她陪伴他的每一个夜晚,也许他还记得她在战乱中为他挡下的那一剑,也许他还记得……
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她尽了全力问心无愧,她欠他的就让他拿去吧!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
伊桑克握紧了剑柄,阴鸷的目光在夜色中搜寻对方的位置,他收到情报,沉香的身份被图奇棠识破,明天一早就要押她去见国王。他不可能让国王见到她,要是查出来她也是郁成|人,矛头自然就会指向他。
图奇棠悠闲地踱步到窗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浑身充满戒备的伊桑克:“杀了她解决不了问题,大汉公主知道你是幕后主使,女人常常为难女人,女人也会同情女人。沉香揽下了所有罪名,无论我们怎么威逼利诱,她都不肯把你供出来,你这样做,真是多此一举。”
伊桑克的手一抖,慢慢地放下剑,原来他误会她了,他没有问清楚青红皂白就要杀她,她却没有解释,她是要他后悔吗?
“哼,消息是你散播出去的吧,你利用她引我上钩。”伊桑克趔趄地后退了两步,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聪明,不愧是个王子,哦,曾经是的。”图奇棠故意刺激他,嘲讽地笑了笑,走向他们,“不过,我可没说她出卖你啊,怪只怪你心胸狭窄太过多疑,连自己的女人都信不过。”
伊桑克瞥了眼捂着脸哭泣的沉香,愤愤不平地瞪着图奇棠:“她要是忠于我,为何会被你识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沉香无力辩解,哭得更大声了,图奇棠坦然地笑道:“这你可怨不得她,女人在我手上都得认栽,谁叫我是天生的万人迷呢!她只不过一时出神,清醒过来的时候却要为你送命呢!你不要奢求太多,能有一位舍生忘死的红颜也该知足了。”
“废话少说!”伊桑克扬起剑指向图奇棠,咬着牙恨声道,“你别得意地太早,我宁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做阶下囚。来吧,你有本事就来取我的命。”
图奇棠无语地翻个白眼:“你们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拼命呢,谁说要你们的命了?我既不是你们的仇人,也不是嗜血的杀手,杀了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沉香止住哭泣,怔怔地望着他:“你不杀我们?真的吗?”
伊桑克当然不相信:“他要抓我们去邀功,能不留活口么!图奇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就是死,也绝不在那老家伙面前低头。”
“你不愿意向他低头,却躲在他女儿的裙子底下讨生活,你这人还真是矛盾……”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懂什么!”伊桑克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跳起来,五官扭曲成一团,“我是郁成的王子,过去是,现在是,死了还是,我才不屑于做他娘的驸马……该死的老家伙,老女人,统统不把我当人看,忘恩负义的大宛王族,大敌当前就出卖兄弟盟友,他们才是最该死的……我也要让他们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所以,你要沉香去刺杀大汉公主?你以为公主死了,大汉就会向国王发难,要他们一家给公主陪葬?”
“当然,大汉使者就在都城,公主不明不白死在宫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老家伙虽是大宛的国王,但在人家汉使的眼里连个屁也不是,他以为他能逃得过吗?”
图奇棠轻蔑地笑了笑:“不错,汉使有权罢免国王,甚至治他的罪,但我不得不说,郁成王子,你还不是大宛国王的对手,宫廷斗争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跟他相比,你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三两下就被解决了。到头来,仇没有报,还白白搭进了性命。”
伊桑克愣了下,眼前这位安息王子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他有什么资格数落他。
“你算什么?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家伙,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情!就凭你还想对我说教,你更不是他的对手!”
图奇棠不急着跟他讲道理,不慌不忙地说:“公主若是在大宛遇难,势必会引起两国纷争。不仅你我预料的到,大宛国王也能想到,你想他好不容易坐上王位,他会老实巴交等汉军打过来吗?不会,他有能耐称王,自然也有本事化解危机。他会找几个替罪羊交差,贿赂汉使平息这场风波。”
“不可能的,大汉使者不可能向着他,解忧公主是汉人,她怎么能枉死?”伊桑克冲动地叫道。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是公主,死了就是鬼魂。”图奇棠冷漠地看着他,灰眸里充满了讥笑,像是在讥讽他的无知,“公主遇难原本就是意外,谁会为了意外兴师动众。汉使收了好处,又有刺客应付官差,你以为他会深究吗?就算他知道一切都是阴谋,他又会冒着被大宛追杀的危险,万里迢迢回去告密么?大汉经历过两次西征,汉武皇帝已是自顾无暇,哪有精力再来一次西征?”
伊桑克默然无语,听图奇棠这么说,他确实想得太简单了。牵扯到这么多人的利益,公主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你没必要总盯住公主,报仇的方法还有很多,不要一条路走到黑嘛!”图奇棠走到伊桑克身边,俯身扶起沉香,“你们都不用死,该死的是那老家伙而已,何必牵连无辜!”
伊桑克绝望地垂下头:“可是,可是,我怎么做才能报仇?郁成亡国,我是惟一的郁成王室后人,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图奇棠意味深长地说,“郁成和大宛本来就是盟国,你一定可以找到你的盟友。既然连死都不在乎,不如放手大干一场,来个天翻地覆,也不枉你含冤受屈这么多年。”
“你的意思是……”伊桑克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譬如,再来一场内乱!”图奇棠眸子里的笑意令人望而生畏,伊桑克和沉香不约而同打个寒颤。
伊桑克深深地吸气,仿佛被人打通任督二脉,脉络思路立即畅通:“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安息的王子,大宛内乱对安息没什么好处啊!”
“我的想法,你不需要知道,我帮你报仇,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吧!接下来的事,你照我说的做,我尽可能给你提供一切便利。”
伊桑克和沉香沉浸在大仇将报的狂喜中,黎明前的黑暗悄然散去。
第十八章 初次告白
大宛现任国王的王位可以说是趁乱捞回来的,汉军兵临城下,面对屠城的威胁,整个大宛王室人人自危,食难下咽辗转难眠,日夜提心吊胆,生怕都城被攻破,项上人头被汉军取了去。
当时还只是贵族的国王也为一家老下担心,但他担心的时候,脑袋却还很灵光。回想大汉与大宛交恶的始末,说到底都是大宛不讲信用,得罪了人家。那帮见了金马就起谋财害命之心的权贵,唆使头脑简单的君王霸占宝贝杀绝汉使,他们以为天高皇帝远,只要手脚干净些,将汉使毁尸灭迹,汉武皇帝那关就算糊弄过去了。
谁知道消息还是传到汉武皇帝的耳朵里去,两次派兵西征讨伐万里之外的大宛,这等豪气才是真正的天命皇子。相比贪婪的大宛国王,两者之间高低立现。为这么一位头脑简单又贪婪的国王送死值得么?怎么想都不值得啊!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老贵族给汉军写了投诚书,试探着提出交换意见。李广利西征无非是为报仇,如果能把仇报了,又能减少伤亡,那又何乐而不为呢!但是,仅用汗血宝马交换是远远不够的,他还要两位国王的首级。
李广利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老贵族深感头痛,却又不甘心谈判失败。人家汉军好不容易答应愿意网开一面,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何必跟着送死。老贵族平平淡淡一辈子,而今半截身子已入黄土,他竟然发挥了前所未有的能力。
老贵族卖力地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婉转地表达了汉军的意思。汉军日夜攻城,情形很不乐观,等汉军攻下都城,就算他们有意投诚,恐怕都没机会了。
面对死亡,平日忠于君王的权贵终于存不住气了,他们跟老贵族结为同盟,共赴王宫将两位国王五花大绑送给了李广利。结果看似简单,过程却极其不易,两位国王的家眷死活不肯交出他们,老贵族狠下心,首当其冲接连砍倒王后公主驸马。其他人见到血,一个个眼睛都红了,哪里还顾得什么君臣之礼,原本有些人还胆怯,现在都变成了凶悍的刽子手,将往日的怨气尽数发泄出来,只差没有亲手砍了两位国王的脑袋。
这就是大碗内乱的真相,人性自私可怕的真相。
等这些造反的权贵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位国王的首级挂在城墙上都快风干了,李广利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宣布大宛成为大汉的附属国,并且任命老贵族为新一任国王。汉军雷厉风行地解决掉大宛,单方面选出了大宛的领导人,从始至终也没问过大宛人的意见,当他们都是死的,完全强买强卖。
大宛人敢怒不敢言,经历过那场战乱,还能保住性命已经很不错了。普通百姓不在乎谁来坐王位,但参与过内乱的王公大臣们就很在乎,他们都认为自己比老贵族更有资格称王,凭什么他能称王而他们不能?就因为他第一个给汉军送了投诚书?论功绩,排到城门也排不到他!论资历,他除了比他们老而已!论地位,他只是世袭的贵族!
但这是大汉的决定,驻扎在都城里的汉使只承认他是国王,其他人要是不服,那就是造反!心高气傲的王公大臣纵使心里不服气,也不敢表露出来,他们暗自盘算着等汉军撤兵,再慢慢对付这个名不副实的国王。
然而,他们越等越没机会,就连汉武皇帝都认同新任国王的资格,驻守在城外的数万汉军迟迟没有回去,甚至有常驻的打算。就这样,名不副实的国王变成了名正言顺,大有坐稳江山的气势。
此时的大宛看起来风平浪静,但要是有人敢投一颗小石子,立马就会掀起惊涛骇浪。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却没人敢冒险,现在要想扳倒国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弄不好就得搭上性命,说不定还得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口服心不服的王公贵族自命不凡,谁都不想枉死,况且拖家带口,哪怕不为自己也得为老婆孩子考虑。
他们无时无刻不想把国王拉下王位,看着昔日的老贵族一家风生水起称王称后,他们嫉妒地都要死了。虽说他们不方便动手,但要是有个不怕死的出头鸟挺身而出,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郁成王室惟一的后人伊桑克,没有后顾之忧,更不怕死,他来做出头鸟再合适不过了。伊桑克向反对国王的王公贵族寻求援助的时候,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却看到他们脸上遮掩不住的诡笑。
他们暗中送来伊桑克需要的便利,匿名为他打通关系,伊桑克并不在意谁在帮他,他也不会以此为把柄转为要挟,只要能为他的父王报仇,什么都不在乎。
图奇棠将沉香交给了国王,沉香以痛恨汉人为由当场认罪,国王把她关进了大牢,待汇报过汉使再定刑罚。
刘烨不知道图奇棠和伊桑克之间的交易,还有些同情被利用的沉香,只是,她不能为沉香出面,也没有理由为她开脱。沉香为伊桑克死都愿意,她不会被任何人动摇,既然这是她的选择,别人就算为她好也没用。
刺杀大汉公主的刺客抓捕归案,老国王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准备寿宴。除了安息和乌孙的贵客,周边一些小国家的使者也都陆续赶来,原本还有大臣提到匈奴没人来给国王祝寿,但是大汉使者就在都城,匈奴人哪敢来呢,国王也不敢给他们发邀请啊!
为了表彰大宛国王及时抓住刺客,大汉的使者特意在城中张灯结彩大肆庆祝,依照大汉的习俗,给平民百姓散发喜饼,给足老国王面子。
寿宴当晚,王宫布置得像喜宴那般喜庆,小国家的王族使者看到大汉公主和安息王子,纷纷感叹老国王人脉广人缘好,成为大汉的附属国就是好处多。谁都喜欢听好话,收礼物,国王王后高兴地合不拢嘴,没想到临老还有这种好福气。
图奇棠依然赖在刘烨身边,不管常惠那张脸有多黑,也不顾冯嫽有多不耐烦。师中神色如常在刘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
前来赴宴的人虽多,但却很有秩序,再加上大汉使者带来不少侍卫,料想伊桑克也没胆量再行刺刘烨。冯嫽看到这儿,她跟刘烨说了声,回去照顾赵子卿和少夫。
冯嫽察觉到有人跟着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常惠,不由笑道:“你跟来做什么?我回寝宫照看郡主和子卿,你留下保护公主,等晚宴结束再见吧!”
常惠抬手指向前方:“走吧,送你回去我再过来,师大人和汉使都在,还有那块狗皮膏药,我在旁边也是个摆设。”
冯嫽掩唇轻笑,跟他肩并肩走着:“看你说的,人家安息王子要是听见了,准跟你没完。”
“嗨,我才不怕呢,你去告密我也不怕,不就是个顽劣的王子么,见着好看的女人就走不动,真想不通公主理他干嘛!”常惠提起图奇棠就满肚子火。
“嗯……话也不是这样说……”沉香被图奇棠识破身份,冯嫽对他的印象开始改观,尽管她也不喜欢图奇棠黏着刘烨。
“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啊!”常惠停下脚步,不无担心地看向冯嫽,“喂,你该不会被他洗脑了吧?他那种人花言巧语不可信哪,你得时刻叮嘱公主,万万不能上他的当,你要是也被迷惑,那还得了……”
“去你的,谁被迷惑了,公主清楚得很,我更不会糊涂,你这操的是哪门子心啊!”冯嫽握着拳头轻轻地捶了下他的胸口,好笑地说,“知道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知道简单到这种程度。”
常惠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前,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就是看不惯那个人罢了……小嫽,这几天你和公主忙里忙外,我们都没机会好好说话……”
冯嫽的手被他攥得紧紧的,抽也抽不出来,随即红了脸,嗔道:“这不跟你说话了么,还要怎样才算好。”
“不够好,还能更好!”常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趁着四下无人,将冯嫽一把拉进怀里,双手颤抖地拥着她,“小嫽,小嫽……”
冯嫽羞得无地自容,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膛,无奈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搂她搂得越来越紧,她的挣扎就像是蚊子在铁板上叮一口,不痛不痒反倒像调情。
“小嫽,小嫽,我,我,我想跟你好……”常惠有生以来第一次表白,激动地语无伦次,“我去跟公主说……你要是愿意……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渐渐地,冯嫽不再挣扎,他的胸膛很结实很温暖,应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想起刘烨鼓励她的话,心里隐藏已久的爱意缓缓蔓延开来。
“放开我,放开我再说……”冯嫽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儿人来人往的,我们这样会被人家笑话的。”
常惠的心砰咚狂跳,他放开她,不安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小嫽,你,你愿意,愿意跟我吗?”
冯嫽眼里幸福漫溢,她飞快地垂下眼帘,羞答答地点点头,声如蚊呐:“讨厌死了,你这个人真讨厌……”
常惠开心地不得了,又把冯嫽抱在怀里:“晚上我就跟公主说,我要娶你……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要成亲了……”
冯嫽在他怀里享受片刻温存,拍拍他的背,提醒道:“好了,晚宴要开始了,你快回去吧!”
“我还要送你呢!”常惠恨不能分分秒秒跟她在一起。
“不用了,晚上见!”冯嫽推开依依不舍的常惠,看着他走远,两人不停挥手,直到他的身影融入人群,这才往寝宫走去。
寿宴开始了,远处传来欢快的乐声,冯嫽嘴角含笑,准备抄小路往寝宫赶。刚走出院子,只见林子里有人影闪过。
第十九章 粉墨登场
冯嫽跟在刘烨身边,早已养成时刻警戒的习惯,意识到林子里有人,她连忙躲起来,藏在假山后面屏住呼吸。
随着悠扬的乐曲接近尾声,林子里的那个人终于存不住气,蹑手蹑脚地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半天,惦着脚尖从林中走出来。
银色的月光笼罩着山林,让那人的身形样貌清晰地展现在冯嫽面前。第一眼看到那个人,冯嫽心下一凛,是她,居然是她!
冯嫽看到的人就是沉香,此时应该身在大牢的沉香,她被图奇棠带到老国王面前,国王下令囚禁天牢等候处置。今晚是国王的寿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从牢里逃出来了?不可能,天牢守卫森严,她没机会逃走!那么,有人偷偷放了她?趁人不备潜入天牢放了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冯嫽不敢轻举妄动,有能耐潜入天牢放走沉香的人十有八九是伊桑克。正因为寿宴的特殊性,伊桑克才能有机可趁,听说每次王族盛宴,大宛公主都不会带驸马同行,一来便于隐藏他是郁成王子的事实,二来免得勾起某些人的回忆。
沉香尚未发现有人,她身着宽大的囚衣,每走一步,脚腕上沉重的脚链就会发生难听的咔嚓声响。她只能惦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生怕惊扰到宫中巡逻的侍卫。
她一步三回头,像是在等什么人,这时有一支巡逻的侍卫队经过,她不得不蹲下来等他们走过去。就在侍卫队即将走过的时候,队伍最后的那个侍卫发觉到哪里不对劲,伸长脖子往林子里看。
冯嫽看见沉香双手抱起一块大石头,高高地举起来,只要那个侍卫靠近,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砸下去。不知死活的侍卫没意识到危险,也不晓得再近一步就要到阎王殿报道了,依然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不管伊桑克是否在附近接应沉香,冯嫽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枉死,沉香原本就是个刺客,她逃狱就该被抓回去,怎能让她再害人呢!
冯嫽刚要叫侍卫们抓她,伊桑克慌慌张张地现了身,那个呆头呆脑的侍卫见到他,不再好奇林子里是否有可疑的东西,连忙欠身行礼。
侍卫们看他一脸阴郁,没人敢吭声,伊桑克不受待见,大家心知肚明。国王在举行寿宴,这么热闹的场合他也不能现身,想想也够委屈的。娶个公主做媳妇又怎样,还不如他们过得快活哩!
伊桑克懒懒地挥手,示意他们退散,侍卫们逃也似地一溜小跑。冯嫽想知道伊桑克又在密谋什么,是不是他胆大包天偷偷放了沉香,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叫住那些侍卫。
侍卫走后,伊桑克转身面向山林,冷道:“出来吧!”
沉香满心雀跃地站起来,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滚到伊桑克脚边,她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血迹,抱住他的大腿,激动地抬眼看他:“我就知道你不会看我死,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从牢门无缘无故打开,我就知道是你……”
“住嘴!”伊桑克一脚踢开她,厌恶地皱起眉头,懒得看她,“要不是安息王子说要留着你,我才不会救你……”
冯嫽懵了,伊桑克说的是真的吗?安息王子要留着沉香?安息王子不就是图奇棠么!图奇棠和伊桑克是什么关系?图奇棠抓住沉香交给国王,现在又要放她,他究竟要做什么?
冯嫽愕然地望着伊桑克和沉香,很难将他们跟图奇棠联系在一起,图奇棠想方设法接近刘烨,难道他果真别有企图?
一连串的疑问差点将冯嫽逼疯,她不知道其中掩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她看不透图奇棠是什么来历。安息与大汉向来相安无事,与乌孙也从没结怨,图奇棠为什么要算计刘烨。
冯嫽强迫自己冷静,现在这种情形不能自乱阵脚,先看清楚伊桑克和沉香接下来的举动。
沉香黯然垂泪,不肯放开伊桑克,哽咽道:“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心里只有你,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他给我下了迷幻药,才会把他当做你……”
“算了,我不想听什么解释,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巴不得攀上安息王子从此享受荣华富贵,总比跟着我见不得光的好。”
“不是,不是这样的,伊桑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怀疑我的真心,我把命都交给你了,还在乎荣华富贵吗?我们从郁成来到大宛,这么多年我可曾背叛过你?你娶了大宛公主,我每晚落泪也不敢让你知道,只要你偶尔能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说过你不是我的王子,你是我的伊桑克,你允许我叫你的名字,你允许我爱你,我只求永远做你背后的女人,哪怕是个影子,我也无怨无悔……”
面对沉香的深情表白,伊桑克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他蹲下来为她解开脚铐,轻叹道:“等今晚报了仇,我就还你自由。”
沉香怔怔地望着他,泪眼婆娑连连摇头:“不要,不要离开我,我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伊桑克苦笑了声:“天下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处,我连自己何去何从都不晓得,你跟着我做什么。沉香,今晚一别,你就忘了我吧,谁是谁非都一笔勾销,跟着我你没有好日子过,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沉香哭得更委屈了,紧紧拉着伊桑克的衣袖,像是迷了路的小孩。伊桑克揉揉她的头,眼里没有留恋只有绝望:“记住,完成任务你就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我、我舍不得你……”沉香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不要报仇好不好,我们现在就走,去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跟着你吃糠咽菜也是好的,我给你生一大堆孩子,我们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伊桑克淡漠地摇头:“如果可以不报仇,我也不会活到现在,父王屈辱死去的那一天,我就在等这个机会。你知道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帮我最后一次,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沉香泣不成声地抱住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不欠我的,从来都不欠,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会来找你的。”
伊桑克被她感动了,伸手想抱抱她,却又将手放下,明知今晚一别即是永别,何必再让她心有留念。
“去吧,安息王子已经准备好一切,我稍后就来。”
沉香抹去泪水,起身走向灯火辉煌的盛宴,刚走出去两步,又跑回来抱住伊桑克,叮嘱道:“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伊桑克和沉香没有明言,冯嫽也能听出来一些头绪,国王的寿宴说不定会变成丧宴。她必须阻止惨剧发生,国王要是被刺杀,大宛就乱套了,大汉使者和刘烨都会有危险。
沉香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伊桑克杵在夜色中,迟迟没有走开的意思。他不动,冯嫽也不能动,僵持了几分钟,只听他阴冷地开了口。
“现身吧!我知道你在哪儿!”
冯嫽还不知道伊桑克的实力,贸然现身只怕更不好收场,她算计着有没有机会逃脱。然而,伊桑克没给她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伊桑克纵身一跃欺身而至,冯嫽反射性地还击,躲过他致命的一招,两人交起手来。冯嫽了解他的来历,伊桑克对她却不熟悉,看她的长相是个汉人,不由怒火中烧,下手愈发狠绝。
伊桑克不是图奇棠的对手,并不意味冯嫽能从他手里逃出去,身为郁成的王子,他的身手一点儿都不差,只是不能跟图奇棠比罢了。几个回合过后,冯嫽明白自己凶多吉少,好在这儿是王宫,坚持下去也许会有转机,要是被人发现,伊桑克就只能逃了。
不仅冯嫽这么想,伊桑克也要尽快了解这一切,他连盘问对方底细的耐心都没有,招招毙命,压根不留活口。终于,冯嫽的后脑勺挨了一记重拳,顿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伊桑克没有停手,继续狂殴她的头部。
冯嫽失去意识之前,使劲全力从伊桑克身上扯下一块布条,伊桑克没留意,他怕有人发现节外生枝,将奄奄一息的冯嫽丢进山林,匆匆离开。
“安息王子,安息王子……”
冯嫽念叨着这几个字,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眼,她多想告诉刘烨图奇棠与伊桑克的勾当,但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醒来。
酒已半酣,席间宾客相互敬酒,听着动听的乐曲,欣赏舞姿曼妙的美人,一个个乐不思蜀,只想醉倒在温柔乡。
国王王后兴致高涨,老两口喝了不少,依然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精彩的舞蹈一段接着一段,美味的佳酿一杯接着一杯,为了应付前来敬酒的各国使者,刘烨都喝到醉了。
图奇棠喝了几壶酒,喝得眼睛都红了,只要有人敬酒,他都来者不拒,还帮刘烨挡了几杯。眼看寿宴上的人都差不多醉了,常惠只有叹气的份儿,待会儿宴席散了,侍卫们护送各家主子的场面一定很可观。
宫女们继续给客人们斟酒,像是大宛的酒喝都喝不完似的,薄纱掩面的宫女们恭恭敬敬地单膝着地,低眉顺目为每一位客人倒满酒。刘烨刚与龟兹使者喝过一杯,立马就有宫女上来倒酒。
“够了,够了……”刘烨不想喝到烂醉如泥,示意宫女不用把酒杯倒满,无意中瞥了眼倒酒的宫女,发现她额头上有道伤痕。
“你这是……”刘烨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听见自己被点名了。
“这曲剑舞送给大汉的解忧公主,希望公主殿下喜欢……”老国王乐呵呵地介绍道,指着即将上场的几名舞者,“他们都是跟勇猛无敌的大汉将士学的剑法,诸位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