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四朝第23部分阅读
三夫四朝 作者:rouwenwu
头了,她真是太不像话,世上咋就有她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呢!人家左贤王都把话说明白了,她还是不死心,千方百计地缠着人家,尽说那些肉麻的话,成天爱不爱的挂在嘴边,她就不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么!”
“唉,我跟小嫽看着都满肚子气,又不知道该咋整,小嫽也不让我跟你说。说起来我一个大男人确实不该管你们女人的事,可是公主,你明知道那个女人不怀好意,怎么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呀,你这度量也忒大了吧!还有左贤王,我也要说说他,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他不愿意跟那丫头成亲,就别再磨磨唧唧纠缠不清了,说好听点是重情义,说不好听就是墙头草,谁知道他哪天又变心了……”
“呃,你看我又瞎说了……”常惠自顾自地说了一通,也没听见刘烨应声,以为她不乐意听,难为情地傻笑道,“嘿嘿,我是个粗人,啥话该说不该说也没有个掂量,公主,你别生气啊,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你们都在替我着急,真心实意为我好,这些我都知道。我一再容忍,是不想看到索朗伤心。我不怕自己受委屈,也不怕索朗变心,但我不能容忍的是我珍惜的人受到威胁。”
常惠没想到刘烨愿意跟他继续这个话题,竖起耳朵听她接着说:“常将军,你放心,我会尽快做个了断的,从大汉来到乌孙,都是你们拼了命在保护我,也该我为你们做点事了。”
“嗨,公主你还跟我们客气吗!”常惠拍着自己的胸膛,豪情万千地表忠心,“你可别这么说,为公主卖命就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就该为你拼命……”
“不对,你们的性命同样宝贵,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刘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如果我连你们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保家卫国?我决定了,即使被误解,这条路也要走下去,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
“呃,嗯,哦……”说实话,常惠没太听懂刘烨话里的含义,为免给她留下愚笨的印象,他选择了沉默。
山上的夜风拍打着窗户,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急躁,躺在木板床上的扶玛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冷飕飕的风吹过红肿的脸颊,像利刃刮过肌肤,火辣辣地疼得钻心。
“该死的……”扶玛伸手碰了下滚烫的脸,又连忙缩了回来,她烦躁地坐起来,随手将床头的那盒药膏拿过来,拧开瓶盖,用四根手指挖了一团胡乱抹在脸上,边抹边骂,“刘烨、冯嫽、常惠、清灵……贱人,你们都是贱人,统统该死……”
扶玛越想越不甘心,扯下脖颈上的挂坠恨恨地丢在地上,挂坠里仅有的迷|药用完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带走翁归靡。翁归靡这个男人,让她爱得要死又恨得要死,无论她怎么哀求乞求,他都不肯回心转意,铁了心跟刘烨在一起。
百般无奈之下,扶玛只能使出最后的招数,用迷|药迷晕他,将他带回草原。她再三小心,还是被常惠听到了动静,眼看计划落空逃跑无望,她也只得放弃翁归靡,自己逃下山搬救兵。
她记住了这个秘密据点,只要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向祖父求援,她就有机会反败为胜。祖父一定会率领骑兵队将这座山铲平,将刘烨等人置于死地,而翁归靡也不得不跟她回去。
人算不如天算,她甩掉了常惠和冯嫽,却没能逃脱清灵的魔掌。那个看起来不显眼的清灵,发起飙来就像失控的黑瞎子,紧追着她不放,横冲直撞追到工地,当着乌布吉两名侍卫的面,硬是将她从帐篷里拽出来。
她实在是很倒霉,乌布吉偏巧那个时候不在,那两个侍卫又派不上用场,被清灵不怕死的狠样吓住了,远远地跟过来看着她被打,简直就是两个废物!等她再逃出去,第一件事就是亲手砍了他们!
“哎呦……”扶玛的手稍微用力,脸就疼得受不了了,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响,门外有冯嫽守着,听到动静又得进来看个遍,顺带着骂她几句打她几下,越来越像那个疯狂的清灵。
要不怎么有人说,咬人的狗都不叫呢!单看清灵,谁能料到她会如此恐怖,豁出性命似的,非要把她抓回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
忽然,扶玛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紧接着又听见冯嫽唤了声“公主”。扶玛顿觉怒火中烧,这个贱人居然还有脸来见她,估计又是想来羞辱她泄愤的。好吧,一个个都来找不痛快,她索性就跟她们拼了。
不过,她还能拿什么拼呢!她现在是个伤痕累累的病人,连走路都走不利索,要是跟刘烨硬碰硬,首先就被冯嫽打趴下了。不行,她不能因一时之气给自己找麻烦,要是被打得再也下不了床,躺个十天半月,她就别想逃走了。
听见门上铁链“咣当”的声响,扶玛告诫自己不能冲动,她匆忙躺下来,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冯嫽和常惠跟着刘烨进屋,点燃油灯,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扶玛,不约而同地斥道:“装什么装,快起来,公主要见你!”
扶玛动也不动,心想她想见我就见啊,我还不想见她呢!
刘烨接过冯嫽手里的托盘,走到桌子前面,将装满食物、水和药汁的碗分别放在桌上,她看着扶玛肿起老高的侧脸,轻叹了声,坐了下来。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她说。”
冯嫽和常惠并不赞同刘烨跟扶玛独处,但听她的语气很坚决,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刘烨看着房门重又关上,对扶玛说:“现在,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第三十五章 噩梦重现
刘烨心平气和地说话,想跟扶玛谈一谈,扶玛背对着她蓦地睁开双眼,眸子里饱含愤怒与仇恨。
扶玛的身体像根弹簧一样,从床板上弹起来,她的动作太快太猛,牵动了受伤的筋骨,疼得她直皱眉头:“哎呀,好疼,该死的清灵,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从被清灵抓回来,扶玛每隔几分钟就要问候她一声,当着刘烨的面也是毫不掩饰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决心。
刘烨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平静的双眸没有一丝波动。扶玛咒完了清灵,抬眼看她,努力睁大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没好气地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怎样,索朗不肯伤害我,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我,你看不下去了是吗?你现在是要杀我灭口还是泄愤呢?我看你什么都不敢做,更不敢动我一根汗毛,因为你知道你要是动了我,索朗会恨你一辈子的!哼,索朗醒了以后,一定会来看我,他要是见我这副摸样又会作何感想啊,贱人,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他交代吧,要不然又要被他抛弃呢,哈哈……”
扶玛仰头大笑起来,笑得极其嚣张,笑得有恃无恐,她认定了翁归靡不忍心伤害她,而刘烨为了翁归靡,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刘烨将桌上那碗粥往她面前推了下:“吃吧,待会儿就冷了,你这一天还没吃东西吧。”
扶玛止住笑,满腹狐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给我下毒了吧?我吃没吃东西,也值得你关心?笑话,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巴不得我死呢,我饿死岂不是更称你的心!”
“随便你怎么想,你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了索朗,你连跳崖这种恶心的事都做得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你宁愿死都要索朗记住你,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我拿你也没辙了。”
“当然,你自己死了更好,免得给大家添麻烦,但我动手就太划不来了,我好不容易跟索朗在一起,让他死心塌地爱上我,永远也离不开我,我何必为了你弄脏自己的手,影响我和索朗的感情呢!也许正如你所说,我要是对你不好,索朗他会恨我,为了不让他恨我,只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对你好一些。”
刘烨这番话说得既真实又坦然,扶玛找不到理由怀疑她,她说的每句话都跟她心里想的一样。不错,她自己死了才是称心如意,但她偏不叫她如意。
“那个叫清灵的贱人差点就打死我了,这样也叫对我好?她是你的手下,没有你的授意她敢这样对我吗?”扶玛回想被清灵痛打的场景,恼羞成怒地将床头的药膏打落在地上,冲刘烨咆哮道,“我就要让索朗看清楚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我不抹药了,留给他看……”
刘烨无所谓地笑了笑:“正好,他见了你这副鬼样子,就能坚定他的决心抛弃你了。”
扶玛的五官挤在一起,表情看起来格外狰狞。刘烨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这事儿说起来到底怨谁呢!你老实地待在这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虽是把你软禁起来,但也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对你仁至义尽,你又是怎么待我的啊!你见到乌布吉长老,准备对他说什么,恐怕我们都逃不掉,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吧!”
“哈哈,现在知道怕了?我还以为你狂妄到连大王连我祖父都不怕呢!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送我下山,我看在索朗的面子上,或许还会放你一条生路。”扶玛等不及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军须靡之名威胁她,诱哄道,“你把我关在这儿,又不敢动我一根头发,还要你的手下日夜看管,你这是何必呢!”
刘烨顺着她的话说:“就算你肯放过我,那么他们呢?你会放过我的手下吗?”
扶玛迟疑了下,道:“常惠和冯嫽都是汉人,他们是你的得力手下,只要你敢担保他们日后不再找我麻烦,我也可以尽释前嫌。至于清灵么,她不就是个西域人吗,我怎么对付她,你也要多管闲事啊!我从小到大没人敢对我不敬,更别说被人打得半死,这笔账我迟早要跟她清算,谁也别想插手。”
刘烨心里在冷笑,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在跟她谈条件。
“哦,那么索朗呢?如果我要你离开索朗,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来缠着他,你答应吗?”
扶玛的整张脸明显扭曲,眼中的寒意直逼刘烨,僵持了几秒钟后,她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只要你愿意放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他的心都不在我这儿了,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呀!这几天我算是想通了,我以前真是太傻了,我是公认的草原之花,又不是没有人要,干吗非得在他那棵树上吊死!”
这一听就是假话,扶玛说她什么都答应,也就是什么都没答应,她至始至终都没说过索朗的名字,都是用“他”来代替,如果刘烨把“他”想成翁归靡,那就是她的事了。
刘烨没什么跟她说的了,扶玛这种人死不悔改无可救药,就算她再三保证也不作数。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回去了,你休息吧,好好养伤!”刘烨起身要走,扶玛存不住气,追问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刘烨没有回头:“明天,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听她这么说,压在扶玛心头的千斤大石总算落地了,她拿起勺子搅了搅那碗粥,想起自己说过这碗粥可能被下了毒,觉得晦气,连忙放下勺子。端起旁边盛满水的碗,喝了几口无味的清水。
“我就知道你是个识相的人,留着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总是要放了我的。”扶玛放下水碗,擦了擦嘴,怡然自得地说,“放心,我下了山,就回草原去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不会再有牵扯……”
她凭什么笃定她们不会再见面?除非她认定刘烨再也不可能回到草原!
刘烨转身带上门,看了眼那空空的碗,重又将门锁上。她在门外站了好久,听见扶玛骂她贱人,听见她阴险得意的笑,听见她痛苦的呻吟。
“扶玛,你跟我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除了那句,我给你下了毒,这是真的。”
刘烨走的时候留下这句话,扶玛已经听不到了,她在屋子里翻来覆去地打滚,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肝肠寸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房门,声嘶力竭地叫道:“索朗,救我,索朗,索朗……”
翁归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直冒冷汗,他看向漆黑如墨的窗外,“砰砰”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梦见了扶玛,扶玛血流满面五官模糊,看不清她的样子,却又能肯定她就是扶玛。她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极其痛苦地哀嚎,忽然,她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中折断,她的头渐渐往脚尖靠拢,披散的长发沾满了从她嘴里流出来的污血,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狰狞的曲线。
扶玛张开嘴大口吐血,含糊地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她的头贴在脚上,流尽最后一滴血,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梦真实的可怕,即使翁归靡知道那只是做梦,还是不由心慌。他挣扎着坐起来,揉着胀痛的太阳|岤,他记得昏迷前跟扶玛在一起,扶玛哭着求他跟她回草原,她说她可以原谅他和刘烨,保证没人伤害他们,只要他肯跟她回去。
翁归靡还是拒绝了,从他离开草原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回去,除非跟刘烨一起回去。拒绝扶玛之后,他看她的表情有些异样,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喝下她递给他的一杯水,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昏迷了多久,扶玛现在怎么样了,刘烨应该不会为难她吧!还有,她会不会逃下山,万一乌布吉知道了这一切,他们就全完了!
翁归靡站起来,感觉身体很虚弱,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走路都是轻飘飘的。推开房门,他认得这里是山上,东张西望了半天,找到软禁扶玛的房间,迫不及待地直奔而去。
深更半夜,房门竟然完全敞开,依稀还能闻着阵阵血腥气,翁归靡心里的不安逐渐扩散,那个恐怖的梦境浮现在他眼前,扶玛空洞的双眼,模糊的面容,身下流成河的污血……
“左贤王……”从屋里跑出来的冯嫽惊讶地看着他,神情大变,匆忙上前拦住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起来了……我、我送你回、回……”
翁归靡一把甩开冯嫽,她反常的表现更坚定了他进屋看个究竟的决心,这时,常惠在门口挡住了他,沉声道:“左贤王,请回吧!”
“谁也别想拦着我……”翁归靡怒吼一声,吓得冯嫽后退了数步,她看着常惠不知如何是好。
常惠像根柱子杵在门口,血腥气越来越浓,翁归靡几乎可以肯定扶玛出了意外,他握紧了双拳,眼里布满血丝,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一字一句道:“让、我、进、去!”
常惠叹口气,侧过身子让他通过,翁归靡步履艰难地走进去,不安地看向那片黑暗。
第三十六章 哀莫心伤
翁归靡看到的景象与他的噩梦如出一辙,扶玛扭曲的身体躺在血泊里,沾满污血的长发一缕一缕地黏在地上,她的头贴着脚,脸朝外对着他。
浓重的夜色渐渐褪去,天空泛起黎明前的灰白色,透过窗户照在扶玛身上,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空洞地可怕,透过脸上凌乱的头发,直勾勾地看着翁归靡,像是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
翁归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要破膛而出。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死相恐怖的也见得多了,小时候经常看他的父亲处决犯人,斩手斩脚割鼻子剜眼睛的已是见怪不怪。他的母亲被左夫人毒死的时候,老贤王当着他的面砍下左夫人的脑袋,他至今还记得,那颗脑袋滚到他脚边,毒辣的眼睛死盯着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爱过的女人,扶玛也会死在他面前,而且还死得这么惨!
“扶……扶……”翁归靡不敢相信他看到的都是真的,生怕叫出她的名字,就再也难以挽回。
常惠看不下去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应该尽快处理好尸体才是,免得节外生枝。他看了眼冯嫽,冯嫽为难地苦着脸,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翁归靡解释。常惠知道她也帮不上忙,索性将所有后果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扶玛浑身的伤也能解释清楚。
“她要逃走,听到动静我就进来了,天黑我也没看清楚,一不小心出手重了就把她打死了。左贤王,你要是怨我我也认了,但我不后悔杀了她,留着她我们都有危险。既然人都死了,我就先把她埋了吧,你要问罪也等我回来再说!”
常惠这几句话说得很流利,听起来不像是说谎,他大步走上前,俯身去扯扶玛的衣领。
“住手!”翁归靡沉声喝道,手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伤心地看着死去的扶玛,一步步走向她,蹲下来,将她脸上的乱发拢整齐了,取下她脖子上的挂坠,装作漫不经心地沾了沾地上的那摊血。
“常将军,你说,是你失手打死她的,对吗?”翁归靡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枚变了色的银质挂坠,语气越发地沉重。
常惠一向直来直去,他将扶玛这条性命揽上身,就没想过给自己开脱,他回答地铿锵有力:“没错,就是我打死她的,我就算打死她,也不能让她逃走。”
“扶玛生前是挨了打……”翁归靡察看她脸上身体上的淤青,话锋陡然一转,“但这些伤不足以致命,她真正的死因是中毒!”
翁归靡冷漠地看向常惠:“你是怎样毒杀她的,可否跟我解释一下。”
常惠怔怔地看了眼面容模糊的扶玛,他只知道刘烨走后,扶玛就发疯似地大吼大叫,没过多久就死了。翁归靡赶来之前,他和冯嫽也刚发现她断了气,谁知道她是中毒还是怎地,说不定是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呢!但听翁归靡这么说,他不由多看了扶玛的尸体两眼,眼眶发黑,嘴唇乌紫,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像沼泽地里的污泥。
糟糕!这很明显是中毒死的,常惠的心脏漏跳了几拍,都怪他不够谨慎,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呢!现在翁归靡怀疑他,他该怎么圆谎啊!焦急之余,常惠无意中看到那瓶被扶玛打落的药膏,随即有了主意。
“喏,可能是她抹了太多的药中毒了吧,再加上我出手重了,她受不住就死了。得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死她的,人都死了,你问这么清楚有意思吗?”常惠看了眼窗外微弱的光线,不耐烦地推开翁归靡,“天快亮了,我得先埋了她,你要是想跟我算账,就等等吧!”
“你急着把她埋了,是想隐瞒什么,为谁隐瞒?”翁归靡心里的想法隐约成形,他不肯相信那个想法,一定要跟常惠问清楚。
常惠急了,一手推开翁归靡,一手拎起扶玛的尸身:“我没你这么多想法,你相不相信都好,但这就是事实。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你想怎么着吧,想为她报仇就冲我来,我常惠决不当孬种!”
翁归靡没有阻拦常惠,他也无力阻拦,跟着走了出来,清冷的目光扫过面色惨白的冯嫽,心灰意冷地苦笑道:“我知道了,知道是谁杀了扶玛,你们都是她的手下,我再问又能问出来什么……”
常惠身子一颤,回头吼了句:“你有病啊,这个女人是死是活有那么重要吗?她不好好待在草原,非要上这儿来找死,怨得了谁啊!”
翁归靡不跟他争辩,忍着心痛摇摇头:“扶玛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但也命不该绝,你们没有权利剥夺她的性命。常将军,逝者已矣,我们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执,这不关你的事,请你好好安葬扶玛。”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说话呢!我说过,是我打死了这个女人,你想怎样都冲着我来!”常惠的忍耐到了极限,丢下扶玛的尸身,不客气地指着翁归靡的鼻子说道,“我们被逼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你么,你要是跟她成了亲,现在啥事都没有了。你不肯娶她,还要管她死活,你不觉得你太虚伪了吗!你决定跟我们公主在一起,就要为她着想才对,而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让她时刻处于危险……”
翁归靡没有应声,踉跄地走过去,艰难地抱起扶玛,往深山里走去。
冯嫽咬着唇追上去,刚跑出去几步又回来拉常惠:“走啊,我们得跟着他才行,万一他做傻事怎么办!”
常惠气恼地甩开她的手:“这都整的啥事啊,他要死就让他去死,他都跟公主在一起了,回头又为这个女人伤心,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种人我伺候不来,这种男人死了拉倒!”
“你说什么胡话,快跟我走!”冯嫽不由分说拉着常惠,“现在不是你怄气的时候,先把扶玛葬了再跟他解释吧!”
“你们女人就是想不通,跟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常惠气得七窍生烟,无奈地跟她一起去了。
翁归靡徒手为扶玛挖了墓|岤,他不许冯嫽帮忙,挖了足足两个时辰,挖得十指血迹斑斑。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扶玛回草原,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可以不计后果暴露行踪,但不能连累了他的父亲以及他的家族。
“扶玛,原谅我,我说过照顾你一辈子,却害得你枉死……”翁归靡抱着扶玛的尸身,让她平躺下来,看她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愧疚的泪水潸然而下,含泪将那枚挂坠擦干净放在她胸前,又把她的头发衣裳整理了一遍,哽咽道,“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如今你走了,终于可以不用再为我这个混账流泪,扶玛,上路吧,忘了这里的一切,我不能为你报仇,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翁归靡在她面前跪了好久,直到太阳升上枝头,才狠狠心将她埋了。
冯嫽看他没有失常的举动,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上前搀扶他:“左贤王,回去休息吧……”
翁归靡抬眼看她,眼里的寒意令人生畏,冯嫽愣了下,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埋怨谁,这么做实在是逼不得已。你知道吗?扶玛迷昏你逃下山,她去找乌布吉告密了,要不是凑巧乌布吉不在,现在死的就是我们。”
“扶玛口口声声为你好,她要是真为你好,就不会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乌布吉要是知道你为了公主逃婚,他不仅不会放过我们,连你也要灭口的。在你心里,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都比不上她吗,如果我说她是咎由自取,你一定会记恨我吧!”
“不要忘了,你说过照顾扶玛一辈子,但你也说过不会辜负公主。你还嫌伤她伤得不够深么,难道你就愿意看着扶玛再次伤害她?公主为了你,甘愿忍气吞声,可是扶玛得寸进尺,除掉我们之前,扶玛是不会甘心的!你要是公主,你会怎么做呢?”
翁归靡沉默了,以刘烨的立场考虑,确实不能再容忍扶玛,但从感情上来说,他也无法容忍深爱的女人变成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左贤王,你不是这么单纯吧,你真相信扶玛的鬼话?她早就变了,她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念及旧情就必须牺牲自己吗?你在乌孙王室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公主对你真心还是假意,她的为人如何,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翁归靡无力地摇头,“我们不要在逝者面前争论这些,就让扶玛安静地走吧。”
冯嫽看着他伤心欲绝的背影,忍不住流下泪来,见状,常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她拉过来,粗鲁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急道:“你哭什么?管他作甚,他爱怎样就怎样,反正老子以后懒得搭理他了,他要是再敢凶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常将军……”冯嫽带着浓厚的鼻音,抽泣道,“怎么办,我们公主该怎么办,她最在乎的人不信任她了,她一定会很难过……他们之间要是再发生什么变故,我怕她承受不了……”
常惠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公主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她不是过去的她了,我相信她。”
第三十七章 忘情弃爱
翁归靡的反应在刘烨的意料之中,从她给扶玛下毒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结果。
师中费尽周折从卫律那儿得到的“解药”,其实是使人致命的剧毒。卫律曾经亲口告诉刘烨,那只系着黄|色丝带的黑药瓶碰不得,不然就会命丧黄泉。
卫律谎话连篇,但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的告诫,刘烨对他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她死了无疑是他的损失。
刘烨身为公主,她想除掉一个人大可不必亲自动手,只消一句话就有人为她做好一切。只是扶玛,刘烨并不想假手于人,她不要给自己留退路,不要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不要在翁归靡面前虚伪。
这种情形之下,虚伪有用吗?刘烨亲自动手也好,假手于人也好,翁归靡都会埋怨她的!埋怨她不肯放过扶玛,不肯给扶玛一条生路!
可是,就算她肯放手,扶玛会给她留一条生路吗?如果翁归靡意识不到这点,仍是怀着一文不值的慈悲,试图感化扶玛,那他注定不能在风云变幻的宫廷纷争中胜出,称王的希望也是极其渺茫!
已经走到这一步,刘烨需要绝对的权力,任何人都不能使她动摇,即使是翁归靡。曾经,刘烨以为自己为了大汉可以牺牲自己,但她现在才懂得,牺牲自己是远远不够的,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自己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连累珍惜的同伴送命。为了走得更远,她不能再犹豫,凡是造成威胁的阻碍,她必须连根拔起。没有未来的感情,她必须斩断情丝。
翁归靡若是懂她,他不会怪她,若是不懂,他们也只能成为陌路。刘烨想要成为乌孙的国母,离不开对她言听计从的君王,而那位君王,不一定就是翁归靡。
史书上说,历代帝王的千秋伟业都是由万具枯骨做奠基,争权夺势利益相较,牺牲在所难免。不管是呼风唤雨的帝王还是后宫争宠的妃嫔,有斗争的地方就有牺牲。相比那些送了命的帝姬,牺牲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刘烨狠下心,没有去见翁归靡,她说服自己不要回头,不要为了感情软弱。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的决定关系着所有人的生死。如果说之前,她都是用历史的责任要求自己,那么现在,她却是发自内心的,也许,这就是环境使人改变!
水深火热的煎熬中,翁归靡没来找她,乌布吉也没有露面,刘烨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她只盼峡谷之约顺利完成,送走大汉工匠之前,她会毫不犹豫铲除所有障碍。
峡谷之约在乌布吉处决大汉工匠的前一天,刘烨已经秘密通知他们按照约定时间在梅里峡谷聚集,卫律准备好了五百匹马,大汉使者派人在峡谷数百里外接应,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夜幕降临,刘烨在师中和冯嫽的护送下先行来到峡谷,为免引起乌布吉的怀疑,大汉工匠一批一批地离开工地,卫律的五百匹马也陆续赶来,只待人马到齐出了峡谷,刘烨就能松口气了。
梅里峡谷位于赤谷城东三十里外,这里地势险峻比较隐蔽,却也是通往大汉的捷径。几十年来,匈奴的马匪经常在此地作乱,过往的商旅死伤无数,渐渐地也就没人敢来了。
但对卫律来说,匈奴马匪完全不是威胁,也没有那个匪帮敢打他的主意。这五百匹马能不能顺利送到大汉,关系到他全副身家,怎么可能给马匪留下可趁之机。这么一来,乌孙的五百匹马也得到了保障,平安到达大汉应该不成问题。
训练有素的马匹像潺潺的溪流,轻缓地流入峡谷,它们的脚步很轻很柔,像是在草原上散步一样,扬起的灰尘都是极少的。这是刘烨特别交代的,要知道五百匹马跑起来那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声响,乌布吉就算是聋子,他的手下也能察觉到异常了。
峡谷约有五十米宽,两边高耸的山崖却有数百米,隐藏在茂密的山林中的大汉工匠互相照看,等待他们的同伴到齐就能踏上返乡之路。
刘烨等人在峡谷入口,骑着高头大马赶来的卫律看见她,笑眯眯地下了马,指着他的马群得意地说:“怎样,都是上等的良种马吧,右夫人这下该放心啦!”
刘烨满意地点头道:“交给你我自然放心,要不当初也不找你做生意了。”
“哈哈,合作愉快,下次有买卖记得再来找我啊!”卫律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么,右夫人,我余下的定金呢!”
刘烨给过卫律一百箱定金,照规矩今晚应当把余下的一百五十箱也给他。刘烨跟冯嫽使了个眼色,冯嫽带着卫律走进峡谷,大汉工匠看管着那一百五十箱定金,卫律处事小心谨慎,他叫人一一打开箱子,验明里面确实是钱而不是石头,这才放下心来。
卫律打量着那些大汉工匠,怎么看都觉得很眼熟,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身边的一名工匠:“你们晚上不好好休息,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剩下的商铺还有几天能建好啊?”
那名老实巴交的工匠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包袱,包袱里是他的全部家当,刘烨将工钱发给他们各自保管,等回到大汉足够置地盖房子了。他牢记刘烨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就是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卫律倒不是陌生人,但他是匈奴人,比陌生人还要危险。这工匠不安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卫律何等精明的人,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其中有猫腻,瞥了眼他怀里油腻腻的小包袱,揶揄道:“这就是你所有的家当?怎么还走哪儿带那儿呢,怕别人偷了去?”
那名工匠肩膀打了个哆嗦,害怕地不敢说话,缩着脑袋往人群里钻,这下卫律看清楚了,那些所谓的验明马匹种类的“大汉使者”个个怀里抱着相似的小包袱。
卫律没去过大汉,也没跟大汉的使者打过交道,但是大汉国富民强,做点生意的商人看上去都跟普通人不同,更别说是堂堂使者了。以刘烨等人为参照物,大汉派来的使者虽不能每个都是俊男美女,但也得有些为官的气势,反观这些人,一看便是辛苦劳作的手艺人,而且很像那批大汉工匠。
如果真是大汉工匠,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上了家当,一幅准备跑路的样子。据他所知,那一百间商铺还没完工,刘烨是他们的监管,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打算弃工而逃?
怪不得刘烨再三要求必须派人验马,还把这条写进了协议,他卫律要是反悔可是要赔偿损失的。但协议里分明写的是大汉使者验马,又没说是普通工匠,究竟是谁违反了协议呢!
好一个右夫人,还以为她好心给他生意做,原来是想让他帮她销赃啊!给他二百五十箱定金,要走了五百匹良种马,送出去几十名大汉工匠,这要是乌孙那边追究起来,他可就是同谋!刘烨啊刘烨,真当他是二百五啊!
眼看五百匹马就要到齐了,卫律憋着满肚子火找刘烨对质,他拿出那纸协议在她眼前晃了晃:“右夫人,你说过我违反协议就要收回所有定金,那要是你违反了,又该怎么赔偿我呢?”
“姓卫的,你发什么神经!”冯嫽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定金都给你了,一个子儿都没少你的,你还嫌不够吗?”
“卫某说的不是定金,而是右夫人定下的协议内容有问题。”卫律指着羊皮卷上那几行字,“右夫人明明说,要求大汉使者验明是否良种马,如今我的马没问题,你们所谓的‘使者’却有问题,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
“住口!”师中早就受不了他,要不是为了这个约定,谁会跟他合伙儿,师中一手打落那张羊皮卷,漠然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快滚吧,你没有资格跟我们公主谈条件!”
“呵,叫我滚?”卫律胸口那团怒火熊熊燃烧,指着师中和刘烨咆哮道,“你们这是过河拆桥,我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卖给你们五百匹马,现在只不过收回二百五十匹马的定金,我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还要帮着你们运送逃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你还想怎样!”师中一步步逼近他,“借此要挟公主给你更大的好处?还是告发我们同归于尽?卫律,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不然,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卫律没想到师中这么快就动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掌劈中脖颈动脉,整个人想被被雷电击中一样,浑身酸麻动弹不得。见状,卫律的手下叫嚷着冲过来,冯嫽抡起流星锤挥过去,不给对方留一丝活路。
“师大人,带他过来!”
刘烨终于开口,师中拎着卫律的衣襟,把他拽到刘烨面前,卫律没有防备吃了亏,恨得牙痒痒:“你们想杀人灭口,哼,没那么容易,我要是出了事,卫氏家族不会放过你们。右夫人,你与左贤王通j,勾结匈奴人做买卖捞好处,私自处置大汉工匠,你这么多把柄在我手里,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刘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淡淡一笑:“卫公子,你说得对,我这么多把柄在你手里,确实是件麻烦事。但只要你死了,我就能活得久一些,我甚至可以跟着工匠们一起回到大汉,从此隐姓埋名过完一生。我捞了这么多好处,就算不做公主,也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总之比你这个短命鬼好多了。”
闻言,卫律顿时泄了气:“右夫人,有话好好说,我只是一时着急才冒犯了你,你听我说……”
刘烨抬了抬下巴,示意师中放开他:“好,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三十八章 危急时刻
卫律捂着快要断了的脖子,艰难地站起来,恼怒地瞪了眼师中,又怕激怒了他白白挨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是装老实点的好。
“右夫人,我们一起做买卖,也就是同乘一条船,你有了麻烦,我也不得安生哪!我来问清楚那些人什么来历,还不是为你着想么,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来得及安排是吧!”
眼看刘烨的神色缓和了些,卫律接着说:“私自处置大汉的工匠可不是小事,乌布吉长老是监管,他要是发现工匠们不见了,一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在大王面前告你的状,万一再怀疑到我头上,牵扯出马匹的事,我们就真完了。卫某对右夫人一片真心,还请右夫人有话直言无需隐瞒,卫某定当全力协助。”
刘烨笑了笑,道:“既然我们有话直说,卫公子也不用在我面前表真心了,谁不知道你的真心是用钱来衡量的呢!这事儿对你来说确实不算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之所以纠缠不放,不就是想跟我谈条件么,说白了就是再讨些好处。”
“不错,这些大汉工匠我是要送回去的,而且是瞒着乌布吉长老。这件事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你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当成大汉使者,跟那五百匹马一起送走,然后拿着你的钱离开,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带进棺材里去。”
“我现在不是要挟你,也不是跟你商量,而是要你必须这么做。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这些钱你有得赚也没命花。你要是心里不平衡,不如就想想那笔余款吧,你用得着我的地方多了,这点小忙你就权当送人情,以后有生意我还会照顾你的。”
刘烨软硬兼施,卫律这下也没辙了,他在赤谷城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也没人能占得了他的便宜。来自大汉的解忧公主,乌孙的右夫人却让他吃了个闷亏,还没刚想着再捞点好处,就被教训了一顿。
卫律是个生意人,他愿意冒险赚钱,但不甘心被人利用。大汉与乌孙两国的矛盾,他连躲都来不及了,哪还想着掺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