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三夫四朝第21部分阅读

      三夫四朝 作者:rouwenwu

    乌布吉那老家伙只想着给自己多捞些好处,他才不会为我着想。”

    卫律开怀大笑,谈话的气氛变得融洽多了,他越寻思越对劲,频频向刘烨竖起大拇指:“右夫人,我算是服了你了,以后我的马就拜托你了,大家有钱一起赚!”

    “好说,好说……”刘烨这才知道还有回扣吃的,虽说她这个计划对乌孙没好处,但与其让乌布吉肥了腰包,不如有好处自己拿。这世道谁不需要钱呢,准备足够的实力对付军须靡,她有什么好犹豫的,哪怕是做了回贪官。

    摆平了卫律,刘烨也有话说:“卫公子神通广大,赤谷城里的动静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安排了这么多的眼线,他们都是信得过的吗?万一泄露了风声,给我难堪也就是让你下不了台啊!

    卫律竖起食指摇了摇,一幅欠揍的拽样:“右夫人,你尽管放心,我的手下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背叛我的。要不,我哪来的底气跟你谈条件呢!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眼线,你跟左贤王潇洒也好,跟师大人快活也罢,我都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呵,口气挺大的嘛!你不要忘了,乌布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瞒过他也不容易呢!一山不容二虎,他现在看我很不顺眼,就盼着抓到什么把柄借题发挥,你不仅要看好你的手下,还得时刻留意着他,这么艰难的任务,卫公子你真能做到万无一失吗?”刘烨故意激他。

    卫律鄙夷地撇撇嘴:“他老的都快走不动了,还有什么资格跟右夫人争呢!我这么说不是轻敌,虽说他在乌孙地位很高,但在这赤谷城,还是我卫某说了算。这样好了,我帮你盯着他,稍有异动我就告诉你,怎样?”

    刘烨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卫公子。”

    “为右夫人效力,是我卫某的荣幸。”

    刘烨和卫律谈好了交换条件,消息果然比以前更灵通,乌布吉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譬如,他也在监视她的举动,每天都会做好记录,据说现在已经写满几张羊皮卷了。有机会的话,刘烨倒想看看他是怎么写的,但用想的也知道,肯定少不了“娇纵狂妄”,“独断专行”,“愚昧无知”之类的字眼。

    起初,师中、常惠和冯嫽都不能理解刘烨的做法,但有卫律的帮助,他们做事确实比以前便利多了,凡事都抢在乌布吉前面,避免了大汉工匠与乌孙工匠的冲突,省去了很多麻烦。

    即便如此,刘烨他们从心底里没把卫律当自己人,他们目前只是合作关系,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军须靡派给刘烨的一百间商铺的任务就快完成了,这意味着乌布吉就快露出真面目了。按照他们实现商量的计划,乌布吉将大汉工匠全部杀死之后,再给他们安个逃跑的罪名,然后再以看管不力之罪处罚刘烨。

    卫律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给刘烨跑腿也有段时间了,时常有意无意打听大汉那边有没有使者来买马。刘烨明白他的用意,只是时候还没到,不能操之过急。她答应帮他卖马,并不是为了那笔回扣,而是为这些命悬一线的大汉工匠找出路。

    她可以将卫律的马混在乌孙马里全部销往大汉,就能让大汉工匠也跟着逃出去,当然,卫律不会那么爽快地帮忙,但她会让他答应的。

    刘烨与翁归靡聚少离多,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刘烨经常在常惠和冯嫽的陪同下去见他。师中以看管工匠为由,再也没有上过山,清灵知道他在躲她,干着急也没用。

    午夜时分,刘烨前去看望翁归靡,清灵见到她没有好脸色,看她跟翁归靡你侬我侬更是满肚子火。

    “烨儿,这些日子你瘦了好多。”翁归靡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脸颊,自责道,“都怪我没用,不能为你分担,我、我跟废人没有两样……”

    刘烨微笑着摇头:“索朗,你怎么这样说呢!现在你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时机才能反败为胜!”

    “嗯,我听你的。”翁归靡动容地用她入怀,热恋中的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看到这儿,躲在窗外的清灵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为师中不值,师中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居然还说心甘情愿。

    “水性杨花的女人,呸!”清灵啐了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经过临时搭建的马棚,她看到翁归靡的大白马不安地来回踱步,这匹马很通人性,兴许知道它的主人有危险,从早到晚都是一声不吭,很少闹什么动静。

    清灵觉得奇怪看了一会儿,大白马的表现越来越急躁,它伸长脖子向山下看去,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

    第二十七章 上门寻仇

    清灵没有养过马,却也能看出来翁归靡的坐骑有些失常,她小心翼翼地走进马棚,仰望着高大的白马,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脖子。

    “喂,你这是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啊?”刚说完这句话,清灵就看见了石槽里的草料,还有水盆里的清水,这匹马不缺吃也不缺喝,它有什么好烦躁的呢!

    清灵转念一想,摸摸它的鬃毛,了然道:“你是不是也看不惯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没错,她正跟你的主人在一起亲热呢,你担心主人迟早会被她甩了对吧?”

    “嘶嘶……”白马的低鸣越来越急促,双眼瞪得浑圆,鼻孔张开老大,来回甩着尾巴,不停挪动着四肢,看起来既焦虑又不安。

    “我说对啦?你不想她跟你的主人在一起是吗?唉,可惜你不能说话,要不然你去劝劝那个左贤王该有多好……”

    话没说完,白马一甩头将清灵撂倒在地上,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伸长脖子向山下看去。

    这回清灵总算明白它烦躁的原因是什么了,她也跟着往山下看,只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听说良种马的听觉比人要好得多,难不成它听到了什么动静,是不是有陌生人上山了?

    虽说清灵很不待见刘烨,巴不得翁归靡和师中都不喜欢她,但事关大汉与乌孙两国的安定,她可不敢疏忽大意。

    清灵跳起来,来不及掸去身上的草屑,急匆匆地去找常惠。常惠为人粗鲁,但却是打群架不可缺少的主力,先叫他下山看看比较靠谱。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常惠说不清楚自己对冯嫽有什么感觉,但他就是喜欢看她高兴或生气的样子,喜欢跟她漫无边际地闲聊,哪怕被她鄙视,心里也是乐滋滋的。

    “小嫽姑娘,你跟公主陪嫁到乌孙,还打算回大汉吗?”常惠没话找话,也不在乎自己的问题有多愚蠢。

    果然,冯嫽白了他一眼:“来都来了,谁还想着回去?你呢?你想回去是吗?”

    “不,不,不……”常惠连忙摇头摆手,“我这不是找个话题么,你不懂我想说什么?你真的不懂?”

    “常将军,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咳,我在想啊,你这么大的姑娘了,要是在咱们大汉,都已经是孩儿他娘啦!你以前在大汉的时候,家里人有没有给你说婆家呀?”

    冯嫽无语地叹了声,没好气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个将军!”

    “哦?那你看我像什么?”

    “像个专爱道人是非的长舌妇,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婆娘!”

    常惠铁板似的脸红了红,傻笑了两声,道:“看你说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你总是要嫁人的吧,不回大汉的话,那就得在这儿找个婆家喽!你西域话说的这么好,找个西域的婆家也没什么,哎,这儿有你看得上眼的西域男人吗?”

    冯嫽懒得理他了,转过身哼了声:“我看上谁关你什么事?常将军,你不觉得你这是多管闲事吗?我找不找婆家碍着你了?我一辈子不嫁人又怎样?”

    “没、没怎样呀……可是,你这么好的姑娘,一辈子不嫁人多可惜啊,其实我想说的是,哪个男人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常惠说出了心里话,瞥了眼冯嫽的后脑勺,忽觉脸颊火辣辣的。

    冯嫽不看他也知道他现在的窘样,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能抿着嘴在心里偷笑。

    这时,清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山下的方向,对常惠说:“常将军,我觉得不太对劲儿,可能有人上山了,你快去看看吧!就是马棚的那个方向……”

    常惠一听,也不问是真是假,飞也似地冲下山了。清灵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抬头看了眼冯嫽:“你也别在这愣着了,赶紧去叫你们公主走人,我看她只顾着亲热,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

    清灵的语气饱含不屑,冯嫽听得很不顺耳,回话自然也没有好话:“我看你嫉妒我们公主过了头,在这儿凭空扯瞎话呢!我可不是常将军,听你三言两语就傻兮兮地跑下山看个究竟!”

    “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说谎骗你们?”清灵气鼓鼓地瞪着她,“要不是看在师大人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让你们上山,明白吗?”

    “嗯,明白的,师大人在的话,你也就不会整这么一出了!你不就是见不着师大人,心里不平衡么!我告诉你,你少跟我耍花招,我不想跟你过不去,但你要是再针对我们公主,我决不饶你!”冯嫽冷冰冰地说。

    清灵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反过来被羞辱了一番,心里实在气不过,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冯嫽反应很快,一晃身躲过她的袭击,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不客气地训斥道:“够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你也算半个大汉人,好自为之吧!”

    “不许你在我面前提起师大人……”清灵的手被她攥得生疼,抽也抽不出来,委屈地哽咽道,“你们都不是好人,只会欺负人,呜呜……”

    清灵年纪还小,冯嫽吓唬她而已,也不是动真格的,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忙放开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以后不提了还不行么,你可别哭啊,你祖父要是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哪!”

    “就是你欺负我,就是你……”清灵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你们快走,快走,我不要看到你们……”

    “吵什么呢!”

    清灵身子一哆嗦,连忙噤声,怯生生地回头看去,低下头唤了声:“祖父!”

    冯嫽看是药葫芦来了,毕恭毕敬地问候道:“前辈,您来了啊!我们没有吵架,误会而已,现在没事了!是不是啊,清灵?”

    清灵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嗯,没事了。”

    药葫芦朝清灵扭下头:“走,进屋去!”

    清灵不敢吭声,顺从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药葫芦踱步到冯嫽面前,低声道:“刚才我和常将军抓到一个女疯子,常将军拿她没辙,带到马棚了,你去看看什么情况,这儿我来守着。”

    冯嫽怔了怔,没想到真有人上山,忙不迭地说:“是,前辈,我这就去。”

    冯嫽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药葫芦在她身后说:“别叫我前辈,叫我老葫芦。”

    “啊……”冯嫽转过身看了他几眼,木然地应承道,“是,前,不,老葫芦,我知道了。”

    冯嫽直奔马棚而去,远远地就听见常惠粗声粗气地咆哮“别说了”,“疯子”……

    药葫芦和常惠公认的女疯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冯嫽不由加快了脚步,冲进去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是她!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怎么可能呢?

    “贱人,你也在啊,哈哈,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他了!索朗一定在这儿,你快叫他来见我!”扶玛五花大绑坐在地上,她披头散发形容憔悴,那双眼睛却是亮得可怕,她直勾勾地盯着冯嫽,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冯嫽心生厌恶:“闭嘴吧你,这儿没你要找的人,你的索朗不是跟你成亲了么,你发什么神经……”

    “你去死吧,贱人,休想骗我!那对狗男女现在在一起吧,他们正风流快活呢,是吧!你要是还想保你主子一条贱命,就快把索朗给我带来,让索朗跟我走,不然,我就叫我祖父将这座山铲平!”扶玛拼命挣扎,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绳索。

    冯嫽蹲下来面对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冷道:“你以为你还走得掉么,你这个疯子,居然来送死!我奉劝你别捕风捉影自找麻烦!”

    扶玛无所畏惧地仰头大笑:“说大话救不了你的命,就凭你也敢威胁我?就算你们杀了我的手下,天亮的时候祖父还没见我回去,一定会把赤谷城翻个底朝天的!知道我怎么找到索朗的吗?”

    扶玛朝地上那几根白色马毛撇撇嘴:“别以为带走索朗的马,就能销声匿迹,你们太低估我了,那匹马还是我给索朗选的,是我从小喂大的,只要我吹一声哨子,它就知道是我来了。索朗喜欢这匹马喜欢地不得了,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它,哪怕是来会那个贱人。老贤王谎称索朗被匈奴的马匪掳走,费尽心思布置了所谓的现场,但他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匹马。”

    “如果索朗是被掳走的,那么,他的马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消失?难道他是骑着马被人掳走的?哼哼,老贤王骗过了祖父和大王,骗过了草原上的所有人,但他骗不了我!我太了解索朗了,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根本没被挟持,他为了那个贱人背叛我,他在我们成亲的前一天逃婚,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话没说完,扶玛盯着并肩走进来的两个人,眼神变得异常恶毒,脸部五官都拧到了一起:“索朗,你为了这个贱人背叛我……”

    第二十八章 无药可医

    刘烨和翁归靡神色平静地注视着扶玛,他们被药葫芦叫出来,听说常惠抓到了个女疯子,就不约而同想到了她。

    扶玛对翁归靡的爱近乎痴狂,尤其是她经历过情感创伤,与翁归靡复合后变得脆弱不堪,禁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

    翁归靡在他们成亲前一天逃婚,是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要不是老贤王劝他离开,他真没想过悔婚,也没勇气来找刘烨。一切已成事实,他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他庆幸自己能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对于扶玛,他心存愧疚,他接二连三伤害了她,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确实深深地伤害了她。翁归靡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况且扶玛也曾是他爱过的女人,纵使她再多不是,也不忍心看她难过。

    老贤王百密一疏,他布置的现场瞒过了乌布吉和军须靡,却没将翁归靡的坐骑计算进去。正如扶玛所说,那匹白马是她一手养大的,送给翁归靡的礼物。她爱他,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了解他的习惯爱好,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得知翁归靡被匈奴的马匪挟持,扶玛伤心欲绝,终日以泪洗面。伤心过后,她下定一定要找到他,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老贤王借故寻找翁归靡一去不复返,乌布吉和军须靡借着赤谷城动工逃避舆论,他们离开草原的那段日子,扶玛找遍了翁归靡去过的每个角落。

    渐渐地,她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没人知道翁归靡坐骑的下落,但可以肯定的是,谁也没有动过那匹白马,只能说,马儿自己跑了或是凭空消失了。

    扶玛既不相信马儿自己跑了,也不相信它能凭空消失,能想到的人都没动过这匹马,那么,想不到的人呢?譬如,被劫持的翁归靡?扶玛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看法就跟其他人大不相同了,照着翁归靡逃婚这个思路,老贤王的所作所为就能解释的通了。

    老贤王闹到这种程度无非是为翁归靡逃避责任,他们父子俩背信弃义在先,反而还要怪罪军须靡薄情寡义,偏偏乌布吉还没蒙在鼓里,躲得远远的,生怕老贤王和军须靡较量起来,他跟着遭殃。

    扶玛宁愿死也不甘心忍气吞声,她确信翁归靡奔着刘烨去了,便也来到了赤谷城。她告诉乌布吉她的发现,但乌布吉只当她是思念成狂,根本就不相信。于是,扶玛只好自己到处找,她很固执也很倔强,不管被乌布吉带回去多少次,依然坚持每天晚上出来找翁归靡的藏身之处。

    扶玛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她非要找到翁归靡不可,当着他的面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背叛她。

    如今,翁归靡和刘烨就在她面前,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以牺牲她为代价,两人偷偷摸摸也要在一起。

    常惠抓住扶玛的时候,她没有哭,冯嫽对她威胁恐吓,她也没哭,但翁归靡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她却哭了。

    扶玛哭得很伤心,她原以为在他眼中能看到懊悔自责,以为他会求她原谅跟她回去,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翁归靡不后悔离开她,一点儿也不,即使是在她面前,他依然紧握着刘烨的手,像是死了都不放手一样。

    翁归靡毫不犹豫地背叛她,因为不再爱了,翁归靡义无反顾地投入刘烨的怀抱,因为他爱她。

    爱或不爱,这就是最充分的理由!

    其实,扶玛心里都明白,她明白翁归靡的心再也回不来了,也知道她只能留住他的人。但她还保留着一丝幻想,翁归靡还爱她的幻想,她能容忍他爱别的女人更多一些,却不能接受他对她完全没有爱了。

    心碎的泪水无声滑落,每看他一眼,她就心如刀绞,她最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还要爱他,为什么就不能忘记他。他已经不爱她了,她还这样执迷究竟是为什么。

    扶玛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她无力地垂下头,轻声啜泣。在他面前,她已经没有自尊可言,她将自己滚烫的心虔诚地捧到他面前,他却视而不见,她真的是无药可医,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翁归靡心生怜意,在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他自幼丧母,从小跟扶玛一起长大。她在他心里,不仅是他第一次爱上的人,还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亲人。即使现在他对她没有爱了,心里仍是为她保留一个位置。

    翁归靡缓缓放开刘烨的手,走向扶玛,为她解开身上的绳索,捋顺她的长发,轻柔地揉着她青紫的手腕。

    扶玛眼眶含泪,望着又爱又恨的心上人,执拗地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他分明不爱她了,为何还要对她好,是不是又要说那些希望她过得好的话。她不需要同情,特别是他的同情,爱就爱,恨就很,做不成爱人就成陌路,不要对她时好时坏,让她狠不下心跟他断绝关系。

    一念至此,扶玛恨恨地甩开他的手,尖声叫道:“不爱我,就别对我好!我不是没人爱的可怜虫,收起你那假惺惺的面具!”

    翁归靡痛心地看着她,柔声道:“你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吗?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能用我的过错惩罚自己啊!”

    “是,我用你的过错惩罚自己,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为了你们的谎话,我哭了三天三夜,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哈,被马匪挟持?亏了你爹能想出来!除了我,他们都想不到你是被贱人挟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要是真被挟持,那匹马不会不见踪影。”

    “索朗,为了能再见到你,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草原上你去过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啊,还有这赤谷城,我瞒着祖父每天晚上都在找你,每走几步我就吹声哨子,盼着那匹马能发现我,带我去找你!我为你付出这么多,难道你还怀疑我的真心吗?”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真心,扶玛……”翁归靡难过地低下了头,“是我变了,我没办法遵守永远爱你的承诺,我能做的只有照顾你一辈子!扶玛,我这种人不值得你原谅,不要再对我抱幻想了,离开我,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何必为了我折磨自己呢!”

    扶玛跪了起来,双手捧起翁归靡的脸,泪水涟涟地摇头道:“不要,不要让我离开你……索朗,我只爱你一个人,没有你我活不了……你说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好啊,那就这样吧,我可以不做你的爱人,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每天陪着你,我们就这样相守一辈子,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翁归靡说不出那个“好”字,他心里满是歉意,他觉得自己对扶玛的亏欠今生今世都还不清了。

    扶玛搂住他的肩膀,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片刻的温暖。呼吸着他的气息,她很幸福,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瞬间烟消云散,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与他相依的感觉。即使是自欺欺人的错觉,她也甘之如饴。

    翁归靡由她抱着,想不出理由将她推开,但他心里想的却是身后的刘烨,他怕自己的优柔寡断伤害了刘烨。

    冯嫽担忧地看向刘烨,恨不能冲上去将扶玛拎起来扔出去。刘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愫,听了扶玛的哭诉,也不是那么讨厌她了,甚至开始同情她的苦恋。刘烨也有为情神伤的时候,但她却做不到扶玛这种程度,她不可能为了翁归靡放弃一切不顾生死。

    扶玛深爱着翁归靡,她的坚持与毅力令人动容,但刘烨并不是看客,她不会因为同情放弃自己的爱人。她们是情敌,对立的关系,就算她同意翁归靡照顾扶玛,扶玛也不会与她尽释前嫌。

    刘烨没那么傻,她知道扶玛只会对翁归靡好,扶玛巴不得她死,哪来什么爱屋及乌呢!

    “索朗,我们谈谈吧!”刘烨轻声唤道,转身走出马棚。

    翁归靡随即放开扶玛,扶玛恋恋不舍地拉着他的手,泪眼汪汪地摇头,翁归靡狠了狠心,安抚道:“等我回来!”

    扶玛无奈地看着翁归靡的背影,面对冯嫽,她不需要伪装,恶狠狠地瞪着冯嫽,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和刘烨一样,冯嫽没有被她迷惑,对她的转变也没觉得意外。

    翁归靡跟着刘烨走到僻静的林子里,脚底踩着树叶,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们一前一后仅隔数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不希望扶玛的出现影响他们的感情,他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烨儿,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把扶玛当成妹妹,她这样我放心不下……”

    刘烨转身看他,微微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当然不会误会。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不能让扶玛回去,如果乌布吉知道了我们的事,我们就都完了。”

    翁归靡有些紧张:“那你的意思是……不可以,扶玛不可以,我答应她要照顾她……”

    刘烨莞尔:“你看,你又想多了吧,我能对扶玛怎样呢,我的意思是暂时不让她回去,不能让她见到乌布吉。在你回去之前,只能委屈她一段时间了,不然,我们的计划就要落空,所有大汉工匠都别想逃脱。”

    翁归靡想了想,将刘烨拥在怀里:“好吧,我试着说服她,等我们成功之后,再带她一起回去。”

    “嗯,这样最好!”刘烨靠着他的肩,温顺地点点头,心情复杂地看向那座马棚。

    第二十九章 不谋而合

    卫律左盼右盼的机会终于来了。

    大汉使者风尘仆仆地赶来赤谷城,还没向刘烨通报,她就已经知道了,卫律早就派人给她送过消息,生怕她不记得帮他办事似的。

    这次大汉向乌孙购买一千匹良种马,准备当成战马用的,大汉的使者得知解忧公主在赤谷城负责监管施工,连军须靡都没见过,直接到这儿来找她。

    自古以来,娘家人都是要向着自家女儿的,这么好的差事当然要让解忧公主去领功,总不能便宜了别人。

    西汉时期还没有银票,主要的流通货币是汉半两,有八铢半两和四铢半两,还有汉武帝推广的耐磨损的五铢钱。大汉的经济文化比西域先进得多,再加上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加强双方合作交流,越来越多的西域人也习惯于使用五铢钱了。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决定发动漠北之战,直捣黄龙歼灭匈奴势力,当时的汉朝经历高祖、文帝、景帝、武帝几个朝代才拥有了世间最强大的十万精良骑兵,为了保证漠北之战完胜,汉武帝又从民间征集了四万匹马随行。

    汉武帝全力备战,大有跟匈奴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卫青霍去病不辱使命,深入漠北重创匈奴,将匈奴赶到漠北千里之外,使得匈奴损失惨重再也无力侵犯中原。这场战役从根本上扭转了被动的局势,也消除了一百多年来匈奴的威胁。

    大汉保全了中原地区的安定,经过漠北之战,损失也是不计其数。与民休息的同事,汉武帝的目光又瞄准了西域,匈奴的残余势力聚集在西域,虽说短期内没有能耐卷土重来,但也不能让匈奴在西域东山再起。

    如果匈奴收服了乌孙,大宛等国家,就有可能再次成为大汉的威胁。汉武帝无论如何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但又不可能立即征讨西域,只能采取这种迂回战术,将大汉的势力逐步渗入西域,继而统治整个西域。

    对于当时的大汉,马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汉武帝攒下这笔买马的钱也不容易,要知道以当时的市价,一匹马的价格相当于现代的一辆宝马7系,一千匹马的费用确实是笔大支出。但这一千匹良种马又的确是大汉所需要的,贵是贵了些,但好在物有所值,将来在大汉繁育配种还能衍生后代,长期来看花这笔钱是值得的。

    按照买卖规矩,大汉要买一千匹马,得先付五百匹马的定金,剩余的钱数等收了货再付清。所以,大汉使者带来的定金是以箱来计算的,共计五百箱钱,每箱钱有数万枚钱币。

    卫律看这一箱箱钱币运往赤谷城,眼睛都直了,恨只恨他没有那么多的马能卖,要不然这些钱就都是他的了。当然,这只是他自作多情的想法,就算他有一千匹马,刘烨也不会把这笔生意都交给他的。

    接到卫律的消息,刘烨他们随即出城相迎,见到大汉使者之后,婉转地说明了如今乌孙的形势。使者自然是信任刘烨的,相当配合地交出文书,一切按照她的命令行事。

    五百箱钱就在赤谷城外,就等着刘烨一声令下交给乌布吉或是卫律。刘烨知道这事拖不得,这笔买卖顺不顺利,关系到她接下来的计划,这是她第一步棋,万万不能出错。

    不等刘烨召见,卫律就自己送上门了,一来就开门见山地说:“右夫人,你已经见过大汉的使者了吧!大汉这次出手阔绰,估计要买多少马啊?”

    师中和常惠都看他不顺眼,碍于双方暂时合作的关系,除了给他吃白眼,也不能给他吃拳头。卫律嬉皮笑脸靠近刘烨,才不管他们的超级大白眼,活脱脱的一个无赖。

    刘烨拿出大汉的文书递给他看,分别用汉语和西域语标注的数字,卫律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此时握着文书的双手却在微微发抖:“一、一千匹……”

    卫律料到这次的生意会做很大,但没想到居然大到这种程度,不管是对于汉人还是西域人,马匹都是绝对的奢侈品,尤其是能上得了战场的良种马。做些买卖的小康人家,买一匹良种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户之家养个四五匹良种马就算是有炫耀的资本了。只有那些拥有独立马场的王侯贵族才买得起十匹以上的马。

    也就是说,卫律至今做过的最大的生意就是一次卖出十几匹良种马,其余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散户,虽然一个月能卖出几匹良种马,他就能吃香喝辣了,但生意人谁不想赚更多钱呢!

    一千匹良种马的概念,相当于一座赤谷城池,如果他能做成这笔生意,就能赚到他卫家后代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是,他手上没有一千匹良种马,就算回到匈奴搜罗个遍,最多也只有几百匹能供买卖的,匈奴王族储备的战马是不可能卖给他的。况且,这单生意刘烨也不会交给他一个人做。

    话说回来,他能搞到五百匹良种马也行啊!照样吃喝用不尽,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别说富可敌国,看遍整个西域也没几个人能跟他卫家相提并论。卫律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忐忑不安地打量着刘烨,刘烨说到底还是个汉人,没有足够吸引的好处,她能让他这个匈奴人赚这笔钱么!

    “右夫人,你们大汉真是富得流油啊,经历过那场漠北之战,不过十几年的工夫,就休养地差不多了,据我所知,加上这次,已经要过四次马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数目多。看来,大汉皇帝又有了新目标啊!你觉得乌孙敢把这么多的马卖给大汉吗?军须靡就不怕大汉的将士们骑着乌孙的马杀过来?”

    卫律留意着刘烨脸上每一个微妙的表情,很小心地将价值万金的文书还给刘烨。

    刘烨不以为然地将文书交给师中,轻松自如地笑了起来:“卫公子这么说,是在担心匈奴吗?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个爱国者啊!我认为乌孙的大王一点儿都不担心呢,他巴不得大汉买下两千匹马,三千匹马,这样的话,乌孙的国库就能充实多了。其实,就算把乌孙的马都卖出去又如何,大汉要是有野心,一来一回也要一两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大王可以用这笔钱做更多的事,而乌孙的马经过繁殖,又能达到原先的数量,对他来说,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卫律连连点头,这个道理他也懂的,他是个商人,赚够了钱哪里都能活得逍遥自在。匈奴也好,乌孙也好,谁输谁赢跟他没有关系。如果日后真打起来,他大可以带着他的钱远走波斯,或许还能开阔更大的市场。

    卫律是个很直接的人,赚钱这方面更是出手够快,他谄媚地笑了笑,点头哈腰道:“右夫人,我知道乌孙有这个实力,一次性卖出去一千匹马不成问题。但我卫某人也是有实力的,我们匈奴的良种马比乌孙的更强壮,而且我愿意以低于乌孙市价两成的价格卖给大汉,你看怎样?”

    “好啊!”刘烨答应地也爽快,斜眼瞥向他,笑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让我捡这个大便宜,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卫律兴奋地眼冒蓝光,凑到刘烨面前,说道,“条件就是必须要够我五百匹马,我保证公马母马都给配均匀了,你尽管放心!”

    “哦,五百匹啊,你这口气倒是不小,一下子就夺走了乌孙半个国库啊!”刘烨作冥思苦想状。

    “右夫人,只要你答应,那两成的差价就都是你的了,卫某如此够诚意,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你想想看,你帮乌孙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军须靡又能给你多少好处,你是他的夫人,你帮着他是应该的,他非但不会给你好处,还觉得是理所当然。你给乌孙重建的国库,将来都是要留给须其格和她的儿子呀,你就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白白放过到手的好处,成就了他人的丰功伟业?”

    以刘烨“怨妇”的身份,卫律这番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是个女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男人拿自家的钱给别的女人花,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男人。

    刘烨很配合地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好,成交,我就给你五百匹马!”

    卫律喜不自胜,忍不住拍手叫好,只听刘烨转而又道:“但我也有个条件,到时候你必须让我的人验明是否良种马。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五百匹马都得是良种马,决不允许以次充好。”

    卫律点头如捣蒜:“哎呦,右夫人哪,你就放心吧,我哪能干那种下作事,你的人尽管来查,好吧!”

    刘烨和卫律顺利达成协议,刘烨让师中写好文书要他签名,卫律捧着那张羊皮卷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有差错,忙不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刘烨又让师中模仿大汉的文书重造一份,将购买乌孙马匹一千改为马匹五百。这么一来,大汉需要的一千匹马将有五百匹来自乌孙,五百匹来自卫律。

    师中不太明白刘烨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觉得帮卫律赚钱是件好事,卫律那人野心很大,而且又是匈奴人。帮一头野狼觅食,野狼会不会掉转过头吃掉他们呢!

    尽管如此,师中仍是照做,他相信刘烨,哪怕他为此变成办假证的祖师爷!

    第三十章 利字当头

    大汉使者来的正是时候,刘烨监管的一百间商铺已经建好了七八十间,临交工的日子也就剩下一个半月了。明知这些大汉工匠完工之时就有可能送命,刘烨愁得每晚睡不着觉。

    每当夜不能眠的时候,刘烨就在想她的计划,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惟恐大汉那边迟迟不来买马,或是改变主意不来西域。好在大汉使者在完工前赶来了,她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卫律为人精明,他眼里只能看到钱,利欲熏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想不到刘烨会设下圈套,只想着尽快搜罗五百匹良种马,做成这笔大买卖。

    过了卫律这关,接下来就是老j巨猾的乌布吉了。

    刘烨拿着伪造过的文书前去见乌布吉,心里惴惴不安,除了担心他会识破假文书,还有扶玛失踪的事。这几天扶玛一直被关在山上的小木屋里,由常惠和冯嫽轮流看守,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得紧盯着她,万一有个疏漏,他们都得跟着遭殃。

    这个扶玛也是怪人,她被囚禁不哭也不闹,但就是不能不让她见翁归靡。否则她就会往死里闹,闹得谁都别想安生。

    可怜的翁归靡沦为陪吃陪喝陪聊,只要她醒着,就得见到他才行。翁归靡为了大局着想,也为了开解她,任劳任怨地陪伴在她身边。

    扶玛守着心上人,失去自由也能寻得快乐,但失去孙女的乌布吉就不像她那么自在了,每天为工地的事情烦神,惦记着远去匈奴的老贤王,还得叫人到处找扶玛的下落。在赤谷城的这两个多月,他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而在除去那个令他心力交瘁的人之前,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令他心力交瘁的人就是刘烨,她在师中的陪同下,顶着头顶的烈日来到修葺中的城墙附近,为乌布吉搭建的帐篷就在这儿。

    赤谷城的城墙也在重建的范围之内,主要是阻隔匈奴交界处的匈奴人侵犯,乌布吉把据点设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察看匈奴那边的动静。因为军须靡做梦都怕匈奴借机作乱,来个打砸抢烧,断绝乌孙兴盛的念头。

    军须靡为乌布吉配备的精良骑兵不分昼夜守着城墙,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来通报,就算匈奴真有侵犯的意图,也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局势。

    这带区域散发着阴冷肃穆的气息,骑兵们毫无表情的冰块脸,以及他们手中寒光毕现的长矛,都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力。即使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仍是觉得头皮发麻。所以修建城墙的乌孙工匠从来不敢偷懒,哪怕是日夜不停歇没有工钱拿也不敢吭声。

    刘烨和师中沿着青灰色的城墙根走,一来防止太阳光紫外线的过度照射,二来也能抵挡城外的沙尘,还能方便他们观察敌情。

    城墙另一端的帐篷外面有四名骑兵把守,他们漠然注视着刘烨和师中,如果乌布吉在帐篷里发令取他们性命,这些骑兵一定眼睛都不眨,直接手起刀落。

    越是走近帐篷,师中就越小心,他下意识地走在刘烨前面,略微伸开的双手保护着她。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刘烨却没来由地想笑,师中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老鹰抓小鸡,而师中这种形象着实跟老母鸡扯不上关系。

    “公主,你笑什么……”师中回过头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觉得我好笑吗?”

    “不,不是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