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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明月听风)第3部分阅读

      三嫁(明月听风) 作者:rouwenwu

    眉,转头让人李柯去市井打听打听,不论传他些什么,都给报回来。

    李柯心知这下再瞒不住,只好出去打听回来报了。说是现在坊间传言,说龙二爷嗜财如命小气记仇脾气不好,还有他鲜近女色,迟迟不婚的原因一是实喜男色,二是定有隐疾。

    龙二听完脸扭了形,所以那些女子管不得他到底是不是好男色,只好从隐疾上下手,给他补补身子吗?

    荒谬透顶!真是无知又没脑子的女人。

    他会娶她们才怪!弄回家里来让她们天天惦记着按小道消息给他补身子,那他不得少活好几年?

    可龙二没想到,这事还没完。过了几日,又有药铺老板送礼来,这次送的是通肚润肠的良药。

    药一送到,龙二的脸就黑了。那脸色,可不真的象是张便秘的脸吗?

    隐疾便算了,咒他拉不出屎是什么意思?

    龙二爷怒了!

    7闹不休空惹烦心

    那一包包的药包得极是精美,可却是象针一样刺着龙二的眼睛。他真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想发作却不知冲哪发好。

    黑着脸的龙二爷堵心堵了两日,觉得浑身不舒坦。

    另一方面,龙二回来的这几日,不止送补药的来了,送钱银的也来了。想是大家琢磨好了翻修东大街的好处,开始向龙二爷示好,欲讨了这个美差。

    龙二在这类事情上面头脑是极清楚的。哪家是什么利害关系,谁的钱银可以收,谁的好处不能拿,对谁家该扶一扶,对谁家该摆摆威,他都是算计好的。

    按之前定好的主意,龙二拿了两家的意思,把修街筑檐的事分好了工,让那两家各得了好处,满意而归。

    因为眼看着年关将近,东大街上各家铺子的生意都是极旺的,为不影响大家的买卖,龙二把修街的事定在了年后开春,并要求年前那两家把翻修的账目算明白,需要的材料,人力等各方面的准备也要开始着手,那两家当然也是认真应了。

    安排好修街筑檐的事,龙二又想到了居沐儿。

    他决定再去偷她一根竹杖,因为他认为,他被市坊传得如此难听,也是拜她所赐。

    这般宵小行径不是什么体面事,这个龙二心里明白。去偷一个盲女的竹杖也并不光彩,所以他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龙二没带随从护卫,自己骑了马,出了南城门,直奔竹林而去。到了竹亭,看到一对农家夫妇正在那歇脚,亭子里并没有居沐儿的身影。

    龙二拍拍马儿,继续前行,一路走到了居家酒铺。

    居家酒铺京城以南五里,从入城的必经大路拐进唯一一条岔路林荫道,便能看到居家酒铺。

    居家酒铺并不大,四张桌子,两个干活的伙计加上居老爹就是全部的人手。铺子以卖酒为主,还有些下酒小菜、烧肉、馒头面条等主食。

    居家酒铺的酒颇有名,邻近几个城的酒楼都有向居老爹买酒,所以酒铺主要靠给各酒楼供酒为生,来店堂食的客人并不多。

    居家酒铺的后面就是自家住的宅院。院子共有三间,第一间连着酒铺,是两个伙计住的,一是守店,二还用来放置杂物等等。第二间院子是居老爹的住处,还兼为酿酒仓库。第三间小院才是居沐儿住的地方。

    龙二早已从李柯打探回的消息知晓这一切,于是他骑着马直接进了树林,找了个僻角把马绑好,然后自己悄悄地潜进了居家酒铺的后院,跳进了居沐儿住的小院里。

    居沐儿的院子很安静,周围立了高高的粗木桩围栏,前后都没有别的住家,经过一条林荫道,才有别的邻里。

    龙二四下看了看,然后象做贼似的观察着居沐儿的居室。这小院里有三间房。一间卧房,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案一柜,再无它物。

    另一间是书房,三面墙的大书柜,摆满了书,窗前摆了一个书案,上面摆了文房四宝,整个屋里也没有多余的花哨摆设。

    看见这一屋子的书,龙二愣了愣,他忽然想到这盲女在瞎眼之前,该是多爱看书的人啊。没由来的,他心里更堵了。

    还有一间屋子,窗户开着,龙二在窗前一看,一台琴案,上面摆着琴。一旁的墙上也挂着三面琴,还有一把琵琶,一把筝。另一边墙有个小书柜,里面也放满了书册。无论是这琴室还是刚才那个书房,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龙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居沐儿,这让他很失望,他远道而来,特意想欺负她一下,找找乐子,撒撒怒气,她居然不在?

    龙二气气呼呼正想走,忽然发现这小院里的墙上钉着粗绳,龙二不知道这是何用意,他顺着绳子走一圈,走到后门处,发现那里也绑着一条粗麻绳。

    龙二好奇了,他过去看了看,发现这粗绳沿着后门绕着围栏绑了一圈,一直通到了林子里。一棵树接着一棵树拉着绳,也不知是围着什么。

    龙二跟着粗绳走,走着走着,他发现里面的蹊跷了。这绳子不是要在树林里围圈,而是个路引,瞎子的路引。

    龙二确定这个,是因为他跟着粗绳一直走,走到了林子里的一个小河边,见到了坐在河边一个木桩上的居沐儿。

    她坐在那,手里拿着一本书。她并没有在看书,她眼盲了,当然看不了。她只是拿着,手指摸着书页,侧着耳朵似乎认真在聆听。

    龙二也下意识的跟着听,他听到了河水流淌的细响,听到了树叶被风吹过沙沙的声音,还听到了居沐儿翻书页的声音。

    龙二抿抿嘴角,暗想她又看不见了,翻书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徒劳安慰自己的举动。

    他看着居沐儿的表情,看到她似乎很愉悦。他皱起眉头,她愉悦,他就不高兴了。想想自己被别人传得这么不好听,想想那些千金闺秀还在缠他,又想想余嬷嬷期待的眼神,他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居沐儿害的。

    过去大家就只道他贪财小气而已,他觉得这不是坏事,这有威慑他人的效果,让别人不好对他提什么占他便宜的要求。但现在传他断袖或是隐疾,还有那劳什子便秘的毛病,他便不痛快了,这不是让别人笑话他吗?

    总而言之,全是这居沐儿的错。

    龙二看着居沐儿摸了身边一块小石头往前扔,扔到了水里“扑通”一声,然后她笑了,又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又是“扑通”的一声响。

    居沐儿自己跟自己玩得高兴,龙二却觉得她傻气,他心里“哼”着,暗想她真是无聊透顶。

    他偏不让她高兴,偏叫她害怕才好。

    龙二看见居沐儿的新竹杖靠在她坐的大木桩边上,他轻点足尖,施展轻功,悄悄的跃了过去,用脚尖一勾那竹杖,竹杖飞起,他握在手里,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一棵树上。

    他掠过居沐儿身边,带起轻巧一阵风。居沐儿正准备再扔一颗石头,却感觉到了身边气息的流动。她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而后迅速的摸向竹杖的位置,发现什么也摸不到了。

    居沐儿吓得跳了起来,惊叫道:“是谁?”

    龙二拿着竹杖在树上无声的笑了,他心里得意洋洋,孩子一般恶作剧得逞后的嚣张。她慌张无助的表情让他一扫过去几日的郁结,心情爽朗起来,他想着:“就不告诉你,吓死你。”

    居沐儿咬着唇认真倾听,却听不到周围有什么人声或是走动的动静。她脸色惨白,吓得不轻。她下意识的把书抱在怀里,挡在胸前。

    龙二逗她逗得兴起,飘然下树,捡了几颗石头分几个方向扔到了水里,落水有远有近,听不出位置来。

    居沐儿被石头落水的声音吓得一缩肩,她没有说话,却是猛地扭头扑向最近的那棵树,摸到了绑着树的粗绳,她咬着牙,攀着粗绳一路狂奔,往家的方向冲。

    她的奔跑速度并不快,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龙二无声大笑,想着要不要把绳子给她弄断了,让她更慌乱?想想算了,留着这乐子下回再玩。

    他心满意足,把竹杖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然后进了林子,找到他的马,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一连数日,龙二都派人打探居沐儿的动静,听得她数日闭门不出,躲在家里,他就开心得哈哈大笑。拿着从她那偷来的两根竹杖把玩,甚是开怀。

    这日,探子来报,说居沐儿生病,云青贤前去探望。龙二不以为然,但却想着云青贤的家室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也不知这次丁妍珊和她姐姐会怎么对付这居沐儿?

    可等了数日,却无反应,探子说丁妍珊去过云府,想必是探望丁妍香去了,她离开时一脸不快,可之后便在丁府闭门不出,没有动静。居沐儿那边病好了,又正常外出活动了。

    龙二一听,有些失望,这居沐儿这么快就过上好日子了?那哪行!

    他略一琢磨,找了李柯来,把那两根竹杖拿出来,嘱咐他给居沐儿送去。“你就说听说她病了,所以我准备了这份薄礼送她,祝她早日康复。”

    龙二实际想说的是,就是他龙二在欺负她呢,让她泼他一身茶,让她逼他修街筑檐,让她摆布一群女人来缠他。哼,做好心理准备接招吧。

    李柯看着那两根竹杖,脸都绿了,那颜色怕是跟竹杖差不多。

    这么丢人的礼物要不要派他这种英伟的高级护卫出马送啊,他也是要面子的。而且这东西一看就不是慰问用的,摆明是讽刺人家是瞎子嘛。

    李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主子爷有令,他还是得照办,于是硬着头皮去了。

    送完礼回来,龙二立马把他叫进了书楼,问:“那盲女收下了?”

    “收下了。”

    “她是怎么说的?”

    李柯挠头:“居姑娘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龙二皱起眉头:“那总该有些反应,她是什么表情?”

    李柯应道:“居姑娘摸了摸竹杖,愣了一会,然后长叹一口气,转身进了院子,还把门关上了。”

    “叹气?”龙二摸摸下巴,他猜想她应该生气着恼,却没料到是叹气。她叹什么气?

    过了两天,门房来报,说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捎来一份礼,据称是居沐儿姑娘送给二爷的。那小姑娘留下东西便走了,门房把东西送给了李柯,李柯又把东西交到了龙二的手上。

    那是一个用布包着的长形物件,李柯在龙二的示意下把布包打开,入眼赫然是一面琴。

    龙二立时不高兴起来,人人皆知他龙二不识音律,只爱银票,没哪个不开眼的会请他品琴论琴,更没人会送这等不讨喜的礼物来。

    这居沐儿送这玩意过来,是讽刺他吗?

    李柯小心翼翼的道:“二爷,这里面还有张小笺。”

    龙二一把抢了过来,这一看,脸都黑了。小笺上八个字:“习琴养性,排闲解忧。”

    这字笔触优雅,但笔划间有些交结,跟蒙着眼写的似的。龙二心里知道,这不是蒙眼落笔,这是瞎眼盲写。

    说琴就是要讽刺他,养什么性,他的性子好得很,没看那么多姑娘都想嫁他嘛。

    还排闲呢,他哪里闲了,他忙得很,每天报事的人都排着队,桌上堆的账本卷宗都看不完,他哪里闲了?

    还忧,他一点都不忧,一点都不会为了她忧!

    “啊,对了,门房还说他有问过送这个礼是做什么的,那个卖花姑娘说,居姑娘说的,调皮的孩子学琴最好了。”

    调皮?说谁呢!

    龙二一拍桌子,这个讨人厌的盲女,他跟她没完!

    8暂休战稀客上门

    龙二跟居沐儿的较劲就此开始了。

    龙二不承认这些不痛快是他自找的,因为他认为他之前小小的惩戒并不是当真的。他有顾念她是一个女子,所以并没有真的用对待爷们的那种手段来对付她。不然,以她一个小小的盲女,他龙二根本就是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甚至没有象丁妍珊那样叫恶汉地痞来对她动手动脚,他自己也完全没有碰到她一根汗毛。他没整治她爹的酒铺,也没有断了她关心的卖花小姑娘的生路,也没有毁了她教市井平民小孩弹琴的小破院子。

    看,他真的没有认真在对付她,他只是……嗯,只是稍稍逗弄了她一下而已。

    可这居沐儿不识好歹,不但每次都要报复回来,现在居然还敢讽刺他。

    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爷们,龙二觉得若是放任此女的行径不加理会,那他大老爷们的脸面将荡然无存。

    他必须还以颜色,不能教她以为他认输了。

    于是,他很快便安排仙味楼送菜给居家酒馆,点名是送给居沐儿吃的。菜没别的,就是鱼。清蒸的、红烧的、香炸的、乱炖的……总之就是鱼,他买了一堆多刺的鱼给居沐儿吃,他知道她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他龙二不是好惹的,他一定要让她有鱼刺哽喉,吐不掉咽不下的难受。

    结果没过几日,居沐儿送了两根竹杖过来。那意思龙二也明白,她分明是在说,别闹了,你不是想要竹杖吗?我送你两根玩玩。

    龙二不甘示弱,他就是要偷她的竹杖,那又怎的?他亲自去,潜到居沐儿的小院,把她屋里的三根竹杖全偷走了。

    第二日,居沐儿托苏晴给龙二送来一本琴谱,那是最基础的,给小孩儿习琴用的琴谱,送琴谱来的苏晴转达了一句话:“姐姐说了,若是府里的孩子无聊,还是让他好好学琴吧。”

    龙二收了琴谱,火气腾腾往上冒,可他还没想出什么对付这盲女的新招。因为他发现这种送礼的把戏没意思了,不想用了。

    上次他去偷竹杖时,听到居胜在问居沐儿怎么仙味楼的鱼不往他家送了?语气听起来颇是可惜。原来居沐儿收了鱼就都给她爹当下酒菜,还说这是她教人弹琴的酬劳。居老爹吃了好几顿好的,居然就惦记上了。

    这让龙二在心里又记了居沐儿一笔账。她让他白花了银子却找了不痛快。他还觉得这个女子连自己爹都骗得这么溜,太不招人喜欢了。

    龙二一得闲便认真想,要怎么接着给居沐儿好看。可这时候他又听到了坊间传言。满城的人现在都知道龙二爷对自己不识音律感到羞愧,近日里偷偷的想学琴习雅,一改只迷账本的粗俗商贾形象。

    这传言让龙二很不高兴,因为他一点没觉得不识音律有什么好羞愧的。另外,因为这个传言,龙二开始收到各种关于习琴的“厚礼”,甚至各家千金闺秀也开始热情地找他谈论弹琴习琴的趣事,还有自告奋勇愿意亲自来给龙二爷相授琴艺的。

    这把龙二给气得饭也没吃好,觉也没睡好。

    他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那个盲女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那也别怪他用难看的招数了。

    不多日,市坊间开始传,说盲女居沐儿正在热烈追求龙府二爷。说她不顾眼盲不便,上茶庄上酒楼积极拜会,又送琴送琴谱送竹杖给龙二爷。

    这三样都是居沐儿极爱之物,这般相赠,似是将自己最爱的都给龙二,表白得极是大胆。

    这些话一传,居沐儿的所有事情又被翻出来说了。她爱琴爱书,走火入魔导致眼盲,是个疯魔女人。她嫌贫爱富,力攀权贵,抛弃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勾引京城里最有魅力的有妇之夫云青贤,想嫁入权贵之家,但因被人家的元配压着,迟迟不能进门。于是现在转了目标,又去向京城最抢手的金龟婿人选龙二下手。真真是无耻又无畏啊!

    用不了半个月,居沐儿已经成为了京城里最红火的话题人物。她变得足不出户,天天躲在家里。

    龙二初初听到市坊间的消息还挺高兴,知道居沐儿躲着不出门他更高兴。可后来那些话越传越难听,龙二心里头不舒坦了,他自己被摆出来跟那个讨人厌的云青贤放在一起议论,这也让他相当不喜。

    而居沐儿在这之后似乎是真被伤到了,再没有动静,也没有什么反击的举措,这让龙二觉得很失望,账本也没有这么好看了。而那些什么偷竹杖送鱼的小把戏也没了新鲜感,不好用了。

    龙二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是无聊,但此时年关越来越近,公事繁重,压了一身,他决定暂时将居沐儿抛到脑后,先处理赚钱的正事才是正经。

    而余嬷嬷最近这段时日忙着府里过年的操办事宜,也没那么闲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明白这年关口上是二爷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不敢在这时拿什么娶妻的事给爷添乱了。

    于是龙二又恢复到只有账本和卷宗相伴的日子,但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泼他茶的盲眼姑娘,他盼着这年快过去,这样他就有时间好好琢磨该怎么跟她继续过招。

    他这样一安份,居沐儿这边便是松了口气。

    要知道市坊间话传得难听,她一姑娘家心里自然是非常不好受。居胜更得气得要拿棍棒到城里街市坊间守着,说是待听到谁人嘴里说这等不中听的,他就把人狠揍一顿。

    居沐儿好说歹说,把他拦下了。她劝爹爹,拳头棍棒的速度远没有人嘴里说的话快,他打得了一个,可打不了全城。再者说,真动了手,人家还能说是心虚作祟,恼羞成怒了。

    居老爹听了连连叹气,就这样放过那些碎嘴歹人,他心里是千万个不甘。可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他也是怕把事情闹大了,女儿更不好受。

    于是父女俩干脆都闭门不出,居老爹的酒也不卖了。原本年关近了,这酒买卖是最旺的时候,可居老爹心想你们这些歹人,喝了我家的酒说我家女儿的坏话,我让你们喝得上才怪。他拒了各家酒楼的生意,说等心情好了再卖。

    这段时日龙二没再来找居沐儿的麻烦,云青贤也没再出现,这让居沐儿好过了些。她检讨了一下自己,就不该跟龙二爷斗气,她以为盲眼之后她的脾气好多了,能沉得住气,没想到还是不够收敛。

    那日她去龙二那求他修筑遮檐,他态度傲慢言语不善,颇有些“为了个卖花姑娘而已”的嘲讽意思,居沐儿最不喜别人持势欺人,所以当时脑子一热,就故意用话蒙他,光明正大泼了他一身茶。这平白招惹了麻烦,到如今也成了件烦心事。

    现在快过年了,居沐儿打算就这样躲着,待事情都平静了,就服软认怂,不再跟龙二对着干了。

    可她想当这缩头乌龟,却有人不容她如此。

    那一日,来了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客人——丁妍香。

    云夫人的到来完全出乎了居沐儿的意料,也让居老爹万万没想到。

    原先外间传言居沐儿与云青贤勾勾搭搭,这话居老爹当然听说过。甚至也有乡亲邻里来侧面打听他家女儿是不是会嫁到云府去。那云大人时不时的来访,对他甚是客气,居老爹差点也是信了有这事。但女儿却是说与云大人并无感情纠葛,请他放心。

    居老爹当然是相信女儿的。她极象她娘,不论是长相还是个性还是那股子聪明劲,都跟她娘一个样。

    以前家里头大小事就都是由沐儿她娘拿主意,他只管做他喜欢的酿酒活计,可惜她娘死得早,这让居老爹伤心欲绝,好在沐儿懂事又乖巧,聪明又可爱,这让居老爹渐渐找回了过日子的劲头。

    居沐儿懂事早,有主意,有些事处理起来比他这当爹的还要妥当。所以居胜对这女儿是放一百个心。

    她说没事,那就一定是没事。

    可最近坊间流言传得凶,这节骨眼上云大人的夫人找上门来,居老爹觉得绝不会是好事。

    他怀着小心,把丁妍香领进了居沐儿的小院。

    丁妍香遣退了丫环跟班,说是要与居沐儿单独叙叙话。居老爹认为自己不是下人,所以不需要退避。他是当爹的,当人家的亲爹当然是可以陪在女儿身边监听监视,若有不妥他定是会挡在前面。

    丁妍香看居老爹没有出去的意思,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毕竟自己来者是客,也不好开口相斥。于是闭紧了嘴不出声。

    居沐儿等了半晌没听见丁妍香说话,想了想唤了声:“爹。”然后果然听到了居老爹的一声应。

    居沐儿抿了抿嘴,道:“爹爹先去忙吧,一会女儿说完了话再叫你。”

    居老爹心不甘情不愿,看了看丁妍香,又看看自家女儿,终于还是答应了,但他又道:“我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居沐儿微笑应了好,居老爹这才慢腾腾的走了出去。

    待听得居老爹的走到门外,房门一关,居沐儿便问了:“不知云夫人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丁妍香看了居沐儿好几眼,柔声问:“听说之前居姑娘身子不太好,如今可是康健了?”

    “已是无碍,谢夫人关心。”

    丁妍香又道:“居姑娘母亲走得早,全是靠居老伯一手照料吧?”

    “是。”居沐儿不明其意,便有一答一。

    “居老伯又要经营酒铺,又要照顾你,想来过得也不容易。”

    “我眼睛不便,确是拖累爹爹了。”

    丁妍香安静了片刻,又问了些生活起居的事,她语调温柔,甚是亲切,但居沐儿却是应对得越来越小心。

    云青贤向她表露过心迹,她拒绝了,而后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来都温声软语,心中之情溢于言表,分明是还未心死。居沐儿心里苦恼,但却没办法断了他的念。如今外边传言甚是难听,这云夫人过来,定不会是表面上这般只对她的生活起居关切。

    果然丁妍香说了些不太紧要的问候话,终于转入了正题。“居姑娘,我冒昧问一句,我家相公是与你提过喜爱之情,意欲相娶之念吧?”

    居沐儿在心里把话想了一遍,这才答了:“我不过是布衣盲女,高攀不上云大人,还请夫人放心。”

    丁妍香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她问:“是高攀不上,还是不甘做妾?”

    9遭逼迫盲女心忧

    居沐儿在心里叹气,果然是夫妇俩啊,问了同样的问题。

    可无论是高攀不上还是不甘做妾,重点都是她不会嫁啊,为什么他们不明白?

    “夫人,我保证,绝不会嫁给云大人,这样夫人是否满意。”

    “不。”丁妍香的声音柔且轻,但答得很坚定。

    居沐儿心头一紧,干脆直截了当问了:“那夫人如何才能安心?”

    丁妍香叹气,道:“沐儿姑娘,之前我妹妹无礼,找了人马蚤扰过姑娘,是她太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之后再不会如此,请姑娘放心。”

    这话与嫁不嫁给云青贤八杆子打不着,居沐儿弄不明白丁妍香的意思,于是闭口不语。

    丁妍香又道:“我这人,其实是极好说话的,若不是真是让我受不了,我也不会如何。相公对姑娘心心念念,这我知道,原本他的事,我本不该多嘴,更不该插手,但我眼见他郁结不喜,我也十分难过。所以思前想后,我才来找姑娘。”

    居沐儿依然没有说话,丁妍香是想告诉她,她对夫君青贤情深意重吗?可自己已经保证绝不会挤身进他们夫妻之间,她还想如何?

    居沐儿有些害怕,她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竹杖。

    丁妍香停了一会,接着往下说:“我家相公温柔体贴,衣食住行对我极是照顾,对下人也和颜悦色,绝不胡乱打骂。居姑娘你说,这样的良配,不好寻吧?”

    居沐儿轻声道:“那是夫人好福气。”

    丁妍香笑笑,忽然问:“沐儿姑娘何时开始习琴的?”

    “三岁。”居沐儿答了。

    丁妍香点点头:“我也是三岁。可是我的琴便弹得不如姑娘。”

    居沐儿小心答:“夫人过谦了。”

    丁妍香又是一笑:“这是实话。夫君最是喜琴,我陪夫君弹琴,他每次都要夸赞你的琴艺。”

    居沐儿的心沉沉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丁妍香笑笑,她探过身来握了握居沐儿的手。她的手冰凉,吓得居沐儿打了个寒颤。

    丁妍香道:“居姑娘,我并非不能容人的怨妇。”

    居沐儿的心呯呯直跳,丁妍香冰冷的手指透着股阴郁,这让居沐儿觉得极不舒服。

    丁妍香接下去的话更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说:“沐儿姑娘,我希望你能嫁入云府,与我作伴,虽是妾名,但吃穿用度各项礼遇都会与我一般,你绝不会有半点委屈,你看如何?”

    居沐儿僵住,她来此,竟然是劝自己与她共享夫君吗?

    居沐儿觉得后脊梁开始冒冷汗,她想了又想,生怕出错不敢多言,好半天才答:“夫人,沐儿确实是高攀不上。”

    丁妍香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忽又笑了:“看来沐儿姑娘不是不甘为妾,倒象是真心不愿嫁给相公。

    居沐儿舒了口气,觉得刚才是被试探了,她赶紧认真答:“确实是如此。夫人,沐儿句句属实,夫人大可安心。”

    可她万没料到,丁妍香居然说:“我说的也是真心,沐儿姑娘,我夫君既是倾心于你,我若不能达成他所愿,又如何能算得上是好妻子?”

    居沐儿刚刚落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她听得丁妍香的声音越发的温柔:“沐儿姑娘,请你务必,一定,要嫁进我们云府来。”

    居沐儿握紧竹杖,好半天终于还是答:“承夫人抬举,但沐儿高攀不上。”

    她说了这话,没有听到丁妍香的回音,心里头更是忐忑。她看不到丁妍香的表情,看不到她的眼睛,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所有的判断只能靠声音。

    丁妍香的声音很温柔,应该说太温柔,温柔得没有一丝感情。

    这让居沐儿很害怕,她不敢相信这云夫人是真心想让她嫁进云家,或者她被云青贤逼迫了,或者她自己违了心想向云青贤证明自己是贤妻。

    无论如何,居沐儿不相信这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共享丈夫。

    丁妍香又说话了:“请姑娘不要拒绝。我家相公对姑娘真心喜爱,我也一定会将姑娘当成自己的亲姐妹对待。姑娘嫁了来,居老爹可以卸下肩上重担,安安稳稳再讨个续弦安度晚年。姑娘也有三五下人悉心照料,衣食无忧,相公体贴,我亦明理,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居沐儿紧咬牙关,想了又想,小心答:“我当日知晓双眼已盲,今生再不能视物时,便下了决心,此生定不嫁人,孤老便好。”

    “姑娘这是说的赌气话。”丁妍香又用她那冰冷的手握住了居沐儿握紧竹杖的手。“双眼不便,更该有人照顾,嫁到我们云府来,姑娘便万事无忧了。”

    “夫人美意我心领,但我确已下了决心……”

    这次她话未说完便被丁妍香截了:“决心是可以变的。”她这句话说的有些硬,仿若温柔的面具裂了个口子。虽然语气变化甚是细微,但居沐儿还是感觉到了。

    居沐儿没说话,她努力想着该怎么应对。丁妍香却是又说了:“沐儿姑娘,你好好想想,你眼睛不方便,平日里没人照顾这日子不好过且不说,若是出门办个事散个心,遇到什么宵小恶徒,你可怎么办?居老伯年纪也大了,又要照顾你又要做买卖养家,你总得替他想想,万一劳累过度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一定不愿如此,对不对?”

    居沐儿听得丁妍香的一字一句,觉得自己的手指也变凉了。

    她听懂了。

    “是云大人的意思吗?”

    “相公并不知我今日来此,他也并不知道我会来劝你。你知道的,他做事最是一板一眼,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劝?他那日与我说了此事,他答应我,若我不应允,他便不会再娶。他对我如此,我却不忍让他伤心。所以,今日我才会来此。你若是答应嫁过来,他一定会很欢喜,他欢喜了我便高兴。沐儿姑娘,我夫君是刑部侍郎,我爹爹是刑部尚书,再有我外公、舅舅、叔叔、伯伯,全是朝中重臣。有我为你撑腰,定然不会有任何人敢动你和你爹一根汗毛,你家的酒铺子也能安稳营生。你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吧?”

    居沐儿闭上了眼,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她必须好好想想,她该怎么办?

    一个云青贤已是难应付,现在又来了一个柔声细气说着狠话威胁的原配夫人……

    居沐儿有些捉摸不透这丁妍香的真实想法,深爱着丈夫却要求别的女人嫁进来共侍一夫,于居沐儿来说,有这种心思的女人比求婚被拒的男人更可怕。

    丁妍香看居沐儿久久不语,脸色发白,不由一笑,觉得自己“说服”她了。

    她不容居沐儿多想,又柔声说道:“沐儿姑娘一定会知事情轻重,嫁到我们云府来,是姑娘的福气。我回去后,便会着手准备,待年后开春,挑个日子,便遣人来办礼书事宜。”

    居沐儿心里“咯噔”一下,这云夫人就这样打算强认了她允了?

    “夫人……”居沐儿刚唤了一声,就被丁妍香打断了。“事情便这般定了。沐儿姑娘便在家里安心等待便是。”她说罢,竟起身唤丫环,就此打算走了。

    居沐儿“噔”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夫人,我不会嫁的。”

    “是吗?”丁妍香笑笑,看着丫环随从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居胜。她不理居沐儿,径直对居胜道:“居老伯,最近天气冷了,还得多加衣,可别病了。沐儿就你这么个爹,要好好保重。”

    居胜不明所以,他站在院子里,听不到这两人聊了些什么,没想到一进来却是人家柔声问候,他赶紧客气应了。又转头看了看女儿,却是瞧不出什么来。

    丁妍香也看了看居沐儿,对她的表情和沉默感到满意。她柔声告辞,带着下人们走了。

    待她离开,居胜忙问女儿发生了何事。居沐儿推说没什么,只是外间传言难听,她过来瞧瞧而已。居胜半信半疑。

    此后三天,居沐儿将自己关在琴室,不停抚琴。居胜开始忧心,当初女儿从琴圣师伯音的行刑会回来,也是这般疯魔地抚琴,之后便发生了一连串的祸事。如今女儿这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第五日中午,仙音琴行的一位伙伴匆匆跑来寻居沐儿,说铺子里接了个大买卖,要制一批琴卖到外城去,因年关将近,运货的马车不好订,只能明天一早送出去。但这次订的琴太多,铺子里不够人手调音测琴。掌柜的着急,来请居沐儿帮忙。

    那琴行是居沐儿一家子都相熟的,她也经常去铺子里帮忙,此时一听如此着急,便一口答应了。

    居老爹不放心,跟着女儿一起上了琴行的马车,到了那,女儿干活,他便在一旁照看,给她递个水什么的。

    这活一干便是半日,琴铺老板程殷给请来的帮手们都布了饭,居老爹照顾着女儿吃了。

    饭毕,程殷来求居老爹,希望居沐儿今晚也能在此帮忙,务必把这批琴都赶出来。工钱他出三倍,若需要在这城里住下,房费他也包了。

    居老爹看这老熟人有急,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他跟居沐儿招呼了一声,便去离琴行最近的福运来客栈订了两间房,打算今夜里忙完便跟女儿在那住下。

    可没想到,刚回到琴行,却又有邻里匆匆过来报信,说是酒铺的两个伙计晚饭时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上吐下泻,险些没了半条命。已请了大夫过去瞧了,但看他俩病得实在重,家里也没个人,于是便赶过来通知居老爹。

    居胜一听,那个着急,那两个伙计跟了他多年,吃住全在一起,早跟家人是一样的,得此急病,自然是把居胜吓到了。

    居沐儿一听,便让居胜快回去。程殷也道让他安心,他会好好照看居沐儿,等忙了他会派人送她去客栈。

    程殷是看着居沐儿长大的,居胜自然对他是信得过。于是跟居沐儿交代好了,又跟程殷说了别把他女儿累着,这才急匆匆赶回家去了。

    居沐儿这一忙直忙到了深夜,她身体不好,向来早睡。这事程殷自是知晓。所以虽然琴行的活还没有完,但程殷还是让她去客栈休息了。说是剩下的他们今夜里一定能忙完。

    居沐儿也知自己身子熬不住,听了这话也应了。于是琴行的一个小伙计将居沐儿送到了客栈。

    福运来客栈离仙音琴行只隔了一条街。此时夜已深,客栈大堂里没什么人,打着哈欠的小二哥领着琴行的伙计和居沐儿到了后院二楼的客房。伙计进了房里,左右看了,告诉居沐儿各项摆设的位置,又领了她摸了一摸,最后确认安排妥当,便告辞离开。

    居沐儿关好房门,把房里的各项物件又都摸了确认一遍,然后坐下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喝。

    水壶里的水是凉透的,夜深寒冷,居沐儿想喝些热水,她开了门欲唤小二,又一想深更半夜的,出声扰了其他人休息不好。于是她拿了竹杖,打算自己下楼到大堂去讨水喝。

    二楼走廊里的灯笼是灭的,廊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居沐儿的眼睛虽盲,但还有着微弱光感,黑暗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可她还是打算一会见了小二跟他说一声,毕竟其他客人走动,还是有光亮方便些。

    她一边想着这事一边慢腾腾的走着,冷不丁旁边一个房门被打开,一个男子惊慌的叫了半声“救”字便被堵住了嘴。

    居沐儿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方向转了头,她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听到了被捂着嘴挣扎喘息的声响,这声响很快也消失了。

    居沐儿心里一惊,她的反应很快,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可她只“喊”出一声“救”字,就被人一把扯了头发。她还没来得及痛叫,便撞进身后那人的怀里,同时间一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居沐儿拼死挣扎,她反手抓那人的衣服,又用竹杖用力往后戳,身后那人被戳中,闷哼了一声,忍着痛飞快地将居沐儿拖进了房里。

    居沐儿闻到了血腥味,她很害怕,她被那人紧紧捂着嘴钳制在怀里,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身上一痛,她已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居沐儿什么也顾不上,嘴一旦能说话,她赶紧道:“我是瞎子,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你是谁,别杀我。”

    她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她不知道刚才想喊“救命”的那人是伤是死,但她知道,这个凶手一定是把她当成了目击者,身为目击者,最后的下场恐怕是难逃一死。

    所以她第一时间表明自己是瞎的,她希望这个凶手还能有一点点的慈悲心。

    她感觉到有呼吸离她的脸很近,她想这一定是那人在观察她是否真是瞎的。她撑着地往后挪,抖着声音又说:“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我拿着竹杖,我是瞎子。”

    那人没有动静,居沐儿想也许他是在犹豫,可下一刻,她听到“忽”的一声,她头上一阵巨痛。

    她失去了意识。

    10命案起冤祸上身

    这日龙二很头疼。

    因为余嬷嬷居然得闲找他聊天了。

    当然,这年前忙乱,余嬷嬷是知晓不该多打扰爷的正事,她只是过来问问,上次给爷看的那些仕女图,爷看了没?

    龙二一时想不起那一大筐卷轴图他让李柯给扔到哪里去了,于是含糊答了一声“嗯”。

    余嬷嬷赶紧接着问:“可有合眼缘中意的?”要知道过年这段,最是好去拜会打点的日子,若是二爷有合意的姑娘,她也好准备些礼,与对方家里管事来往来往,打听打听。也好让媒婆子上门说道说道去。

    龙二自然是答没有。

    余嬷嬷便问:“那二爷是喜欢何等佳人?”

    要说这择妻的标准,余嬷嬷问过龙二不下十次,每次龙二都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