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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4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的,赶着当年高宗定都后大兴土木,做了土木生意发了横财,大凡有了点积蓄的,按照宋朝一贯的风俗,自然变着法想着脱离商贾这种最低的身份,想着给弄个功名啥的,无奈命中无子,膝下也就一女,就指着嫁个啥文化人赶个时髦。

    方氏后来还真是嫁了个有功名的举人,夫家没啥家产,但是脑袋还算好使,考了个钱塘县学应试十八名,州学应试六十八名,没能进太学府,不过有了功名就是官宦了,后来被任命了个八品的小官,市舶司引曹,关键这还是在京畿,自然是老泰山使了银子的结果,反正方家不缺钱,缺功名,方氏仗着有个有钱的爹,有官名的夫,一贯眼高于顶,自家儿子那是打不得惹不得的,全指着这个儿子日后再图个更大的功名。这方氏的儿子李贵,也是肥头大耳像极了他娘,一贯在学堂也是个耀武扬威的主,却不曾想今日,竟然被俩个才入门的给狠揍了一顿,不仅没了面子,也折了里子,夫子问话还不敢说什么,老娘一来,可被他逮到了机会,指着俩个小子嚷嚷着要自个的娘给个说法。他一贯霸王惯了,岂肯善罢甘休,而方氏护短惯了,自然也容不得人家欺负,更不要说心疼儿子被打成这般模样,一口出言不逊,换来花寡妇针锋相对,气得那张肥大的面团脸挤弄着五官皱成了个包子的摺皱,也顾不得平日里装出来的那点斯文,抖着肥肉不甘示弱的破口大骂。

    得,小孩子打架的事,一下子没人再提起,莫名其妙成了俩个泼辣的女人拉开了架势一通的乱骂。那不带停顿的你来我往实在是令人没法子插话,瘦骨伶仃的俩个老夫子那曾见过这阵仗,抖着山羊胡子要说又不敢说,要发火又没法发,抖着身子骨翻起了白眼,痛不欲生的看向孔圣画像,一个劲只叹,世风日下,不成体统。俩个女人骂上了劲头,哪里理睬旁边的人,声音越来越高,直到也不知谁先动了手,竟然在大堂里开始撕扯起来。这下子,可真是炸了窝了,能劝的上来劝,想拉的拉不动,后面的夫子赶过来也没辙,要不说文化人手无缚鸡之力呗,这学堂的武学师傅今儿个又不在,在也不便上去拉扯俩个女子,眼看着就要闹的不可开交,总算是不知道谁及时叫来了府学坊的王奇带着巡检军士使臣来到了,好歹扯开了俩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压着去勾当厢公事所见右二厢的都厢。作为这一厢的都厢,李魁同一见这来的二位,便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府学巷和祈祥坊也就隔了两个街坊,同属于他的管辖区,这里头什么人他不熟?这二位,那可都是名人,不过名声都是不咋地,方氏纵容手下,纵容儿子,隔三差五的整出点事来,仗着她那有钱的老爹有点地位又怕老婆的丈夫,强横霸道惯了。另一位呢,你别看花寡妇没地位就孤儿寡母的,可是她泼辣,没有理还能给你整出个理来,看这架势,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方氏和她宝贝儿子先惹得祸,碰上这位定不肯吃亏,要惹急了,趴在地上嚎半天,凭她那张三寸舌,还有那没事在她店里转悠的人里听来的秘密,他这官也就做不久矣。

    “大人,这刁妇口没遮拦出言不逊,带着个没教养的孩子伤了我家的儿子,可怜我那儿,这小身板那经得起这般粗鲁暴虐,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断不可轻饶了这对母子,哼!”方氏一到地,先声夺人,扯开了嗓子嚷嚷,最后一下子哼,摆明了不给个交代誓不罢休。那一声哼带着身上的肉抖了抖,看得李魁同心里头跟着颤了颤。“哟,这光天化日的难道没王法不成?这上头的大人都还没说话,你一个女人家在这里横鼻子竖眼的算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既然街坊邻居都在这儿,我花姑也不怕丢什么人来,倒是要让青天大老爷有个明断,若真是小女子错,自有公家论断,只要是明理昭昭的,我自然不敢不服,若是没个道理的,咱也不是个随捏的软柿子,就不信咱大宋朝能不给孤儿寡母过日子了不成!”

    照着花寡妇夹枪带棒一通数落,上头安坐着的都厢李大人额头冒了几滴冷汗,尴尬的笑了笑,到底开口道:“既然二位自个都说是街坊,何必闹的如此不堪,今日之事,不过是二位的公子一时顽劣,学生之事,夫子之责,二位不如稍安勿躁,好歹听两位小公子说明白到底为了何事,属衙之上,各位街坊都在旁,大家也可做个公断嘛,是吧!”他这么一说,把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都给揽进来了,好事的点头,同意李魁同的话,其实这里正都厢的,也不过是一条街坊里的管事的,算不得是大官,但是又隶属官差,平日大家常常见面,也没什么官架子好摆,他和和气气商量着说话,大家自然愿意参与,见大家都同意,方氏一时不好再嚣张,她不先开口,花寡妇自然也就不针锋相对。李魁同眼见俩个女人总算消停了,这才让人带了惹事的几家孩子上来,他也不一一询问,拍了下桌子,拿眼一扫所有的孩子,口气比较严肃问道:“你们几个可知道闯了什么祸?不好好读书,却在那里嚣闹,惹下如此大祸,这里乃是公堂,上面有青天爷爷看着,若是不说实话,日后不仅莫想再读书,也辜负了各位在家父母的期待,成了不忠不孝之徒,你们可还要隐瞒么?”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二章 受罚

    李魁同连哄带吓的一番说辞,那几个才不过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三毛和强子倒硬气,也是心里头还觉得有理,那边几个平日却是仗势欺人惯了,李贵本是他们的头,今日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又被闹到了公堂,早就吓得打哆嗦了,再也顾不得啥义气,竹筒倒豆子,一下子老老实实交代了。强子和三毛今天第一天上学,本来是挺高兴的,可是学堂里一贯是有个陋习,大的欺负小的,老的欺负嫩的,李贵作为这个学堂入学已经两年的老生,又承袭了他老子娘的蛮横,连平时大班的老生他都敢欺负,更不要说是俩个新来的了。第一眼就盯上了强子和三毛,看着不顺眼就要俩个新来的给他磕头,说是要给俩个新来的一点下马威,同时也是要让俩个知道一下什么叫尊师孝悌。课间隙,他领着一班小跟班就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俩个人面前,指着对方要他们下跪磕头,三毛和强子是什么性格,小时候被人欺负惯了那是最恨这类家伙的,本身脾气又倔,一口回绝了不肯。

    李贵哪里会轻易放弃,他早就在之前了解到了俩个人的身世背景,常常有听到过强子的娘那点风流名声,又觉得强子长得看上去明显弱多了,巡着以往的习惯就是先捏软的欺负,指着强子就是一通嘲笑,说什么□养的贱种,他的娘是个倚门卖笑的狐狸精,裙子里面都是招揽男人的马蚤味,开着那花花世界尽干着的是招蜂引蝶的风马蚤事,强子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留下来的野种,他那个早死的爹头顶上的绿帽子那是长了藓苔绿的发亮了!要不说这什么样的人教出来什么样的种,方氏平日里口没遮拦一嘴胡说,行事张扬惯了,从来不在儿子面前掩饰,李贵这些话,全都是从他那个娘那里学来的,耳濡目染的李贵也许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是觉得好玩,因为大人每一次这么说,都一脸的暧昧还有不屑,故而觉得这是最有打击力的。他说的开心了,强子那早就气歪了,抡起了拳头照着没防备的李贵就开打,李贵平时别看嚣张,那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肚子里一通草包,长得五大三粗一脸蛮横像,大家都被这假象给懵了谁也不敢轻易挑战,这助长了他的嚣张,其实他是一次真打都没有过,家里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学堂里武学师傅课业他能躲就躲,除了吃喝玩乐,恐怕连真正的书也没有读好过。强子这么一拳头下来,他立刻就被打懵了,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小霸王颜面尽失,指着手下就要报复回来,强子身边的三毛也不是好惹的,一看强子要被欺负立刻上来帮忙,李贵聚集的小团体和他一样全都是狐假虎威的家伙,强子和三毛却还真的有几分狠劲,尤其是三毛平时在家还要干活,本来就比同龄的人要壮实,这样,两个人愣是把三五个人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事就是这么一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那个罪魁,然而不论哪一个,也都知道,方氏必不会承认自己的错,更不会承认儿子的,尽管这里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眼睛,那么多嘴。

    李魁同听完小孩子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回忆,伸手刮了刮自个的耳鬓,瞅了一眼魁梧的方氏,嘿嘿一笑道:“方氏,你看,这事,毕竟是学堂里起来的,要不咱还是由学堂来判个公论?”

    方氏眼一瞪,抱着自个的儿子道:“我说李大人,这事都已经闹到您这了,难不成您还想推了么?我儿子可被打成这般模样,指不定还有什么内伤,这般粗鲁不堪的怎配在咱这有名的学堂里读书?你今日可得给个说法,要不然老娘可决不罢休!”方氏根本就不管几个小孩如何说,极不耐烦的道,她可没心思来回折腾。她一开口,花寡妇立刻不甘示弱:“李大人,堂堂公堂可得给个公道,万事都有源头,这打人是不对,难不成出口伤人就可以?小小年纪学了一嘴的喷粪,学堂里难不成学的是这般学问?楚惠堂教的难不成是这样的学问?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李魁同脸色纠结了半天,叹了口气,以商量的口吻道:“二位心疼各自的公子这情理之中,下官也不好多说,不过既然二位把公子交给了学堂,理应由学堂来处置,无论对错,何必闹到公堂,以楚家学堂的名声,相信自有公断,这到底不是什么作j犯科的事,小孩子闹事要在公堂处断,未免有些过了,二位夫人以为如何?”眼看着方氏又要发作,李魁同忙不迭下了座,走近方氏对着她耳语:“方夫人,下官有句话要告知夫人,日下楚家正要给楚家老夫人办六十大寿,发下话来要各处提点着严谨些,莫闹腾出不上路数的事来惹了楚家声誉败了老夫人的兴致,您这里头一闹大,楚家来了人,指不定要严惩,到时候令公子怕是未必还能在学堂里待下去,这又是何苦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看是不是这理?”

    方氏再嚣张,也就是个纸老虎,她哪里不知道楚家的声名地位,要不然也不会赶着让儿子求学于楚惠堂,还不是为了能够沾粘楚家百年世族的贵气,自然不敢惹楚家不快,想了想,不甘心虽然有点,还是不能因小失大,她家老爹可教导过她,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真弄得自个损失了。她这不响了,一切也就好办了,那边花寡妇比较好说,花寡妇倒是明白自个那个儿子出了拳头理亏也是有的,由学堂夫子决定处罚,她没话说,只是忐忑,这好不容易进的学堂,会不会就这么给赶了?李魁同一左一右一忽悠,总算把这皮球又给踢回了学堂,他指派了手下军士带着几个孩子和家长又回了学堂,这边学堂已经早一步得到了通知,这回请了学堂有名的夫子早早在大堂里等候着了。

    学堂最老资格的夫子姓贾,贾老夫子倒是确实有些名堂,有举人功名在身,却在三十岁折笔功名,在家里研究经史典籍,常有那些刻印铺子找他老人家的文集雕版出集,算得上文士里小有名头的人。他比前头两个夫子更有气魄,明了了事情经过先就不客气的指了李贵几个出言不逊,有辱斯文的错,要求他们在大堂对着孔圣画像下跪致歉,并且罚抄千字文和刚刚开始学的中庸各二十遍,方氏要表示不满,立刻被老头子吹胡子瞪眼请出了大堂,指其慈母败儿,纵容宠溺,若是再有不逊,直接领了儿子回家。方氏前头被李魁同拿话吓着了不敢再违逆学堂夫子,忍着气出去了。这边,老头子又开始训斥起两个小的来。花寡妇和英娘本来也想留下,也同方氏一起被老夫子请出了大堂,连带一帮子看热闹的都被赶出来了,大家看不到热闹一哄而散,方氏也觉着没趣,又不愿再和那花寡妇相看两厌,而且知道儿子被罚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家的,只有带着家丁怨气浓郁的走了,只留了俩个家丁在这里等候自家儿子出来。这便只剩下了俩个干着急的女人和抱着阮宝儿的二牛婶,二牛婶一个劲安慰俩个人不要着急,毕竟事起因不怪他们家俩个,对方没被罚重,这边俩个娃也不会如何的。阮宝儿则是看热闹久了只觉困得慌,小哈气连打了几个后便昏昏欲睡去了。

    也不知道多久后,学堂门口三毛和强子没精打采的出现了。英娘和花寡妇一下子就扑上去,连声问怎么样了,俩个孩子低着头不吭气,带他们出来的竟然是焦外舍,这时候他皱着眉,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二位娘子,你们还是领着你家的孩子好好回家去反省反省吧,老夫好心希望孺子可教,才费了番好大心血让两个孩子能够入学堂,没曾想第一日便做出这般大祸来,老夫面子失了倒是小事,这要是影响了楚惠堂的名誉那可就是老夫罪大恶极了,贾老夫子让你们领孩子去好好反省反省,近日暂时还是莫来学堂的好!”他这么一说,不啻晴天霹雳,英娘忙不迭拉住了焦外舍的衣袖一叠声道:“焦夫子,您可要帮帮我们,犬子可就指着这里能有出息了,请不要赶我们的孩子走!”焦外舍一甩袖子,转身往里走,砰一声关了门,临关门时说了句:“二位还是先带俩个孩子回去想一想吧,老夫不送了!”这下子,英娘和花寡妇只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回头看看自家两个不省心的小祖宗,一径低着头不出声,花寡妇眼尖,看到自个儿子伸手扯自个的衣服,晃眼间那手心血红一片,还有些破皮,不由心痛上了,伸手拉过强子的手,问:“儿啊,这可是伤到了?可痛么?”哪里想到她才想把宝贝儿子的手握住想看个清楚,却被强子一个使力甩了开去,不待她愕然,突然抬头眼眶里含着愤愤的泪珠子不甘心往下掉,恨着声音大吼:“都是你,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谁让你成天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是你成日里这么作践至于让我被人家这么欺负么?我没你这样不要脸面的娘!”说着一推花寡妇,也不顾花寡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数落弄懵了没防备,一下子后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拔脚就跑远了出去。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三章 倔小子罚跪

    话说强子这么一发作,把在场的几个吓了一跳,连阮宝儿也被吓醒了,花寡妇跌坐地上一时只觉得浑身痛,望着儿子跑远了又想要起来追,力不从心又跌了一下,只得喊了声:“强子!”

    英娘这下子有些反应过来了,赶紧着和二牛婶一起来拉起了花寡妇,英娘问道:”花姑,没事吧!“二牛婶口里头嘟囔:“这孩子性子真是倔得没治了,亏你为他没日没夜忙的,不知道以后谁能治得了这小子!”花寡妇摇头,咬着下唇忍着眼泪:“小畜生,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畜生!”

    英娘略略叹了口气,她是知道花寡妇这么些年一个寡妇拉扯大一个孩子的不易,搀扶着花寡妇的手劝:“孩子还小,不懂事,日后读些书,就会孝顺的,你莫灰心!”花寡妇长叹了口气,摇头一副认命的样子:“我这人就是这命了,罢了罢了,也没指望什么,还得去追这个小祖宗,就他那脾气,可别再给我惹什么事出来,我先走了,你们慢走!”一抽手,将身子一扭,顾不得身上还没掸干净尘土,迈着碎步朝强子跑远的方向追过去。英娘知道以花寡妇的要强性子是不想让人看到她心里头的尴尬,也没阻拦,她自己这,也有个不省心的主呢。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三毛,看看四周,这是大街,她不像花寡妇敢在大街上张扬,虽然恼恨这个儿子给闯了的大祸,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她从二牛婶怀里把阮宝儿接过来也不去理睬三毛,只低头对阮宝儿道:“宝儿饿了么?娘回家给你喂奶,乖哦!”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二牛婶在她身后一拉三毛:“死小子,还杵着干啥,不快跟上你娘!”

    三毛经过这一日折腾,一大早那点血性早已经被磨灭了,本来是因为看到好伙伴强子被人羞辱,又被以多欺少,心里头不甘心,又是那见不得仗势欺人的性子,所以没有多想就掺和进了打架里,男孩子骨子里大概都有些血腥味,打得兴起了越打越没了顾忌,等到被罚在大堂,看到了自个的娘,心里头就开始有点犯嘀咕了。等那个满头花白的老夫子说让他们回家闭门思过的时候,他可就有些后怕了,也后悔了,想起来从他要读书开始一家子对他的期待和忙碌,结果没一日便给他闹腾没了,他哪有脸去面对父母?

    没做声亦步亦趋跟着英娘走过街坊,回到了自个的家里,这一路上,他都感到平日里熟悉的街坊们似乎在他身后指指点点的,令他忒不舒服。“到底是个带煞的,指望能有啥出息?”也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句话,令他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却又没敢发作。时辰也不早了,二牛婶还要去忙自个家中的事,回头劝了一句:”我说阮家的啊,今朝也是马(卖)粪团的撞见了敲板儿园子的——叫冤屈麻饭胳胆的帐!赶巧了撞上的,可别往心里头去那娃置气!”英娘点点头和她打了招呼在铺子口分手,英娘沉默着和三毛一前一后进了家门,也没理睬自家儿子,眼角都不瞟,自顾自忙活起灶头上的工作。三毛有些尴尬,可是也不敢说话,只一味不做声的站在内进的角落里,看自家人走进走出,不开口。阮姥姥想问,但是看媳妇一脸严肃,也不便插话,只哄着家里几个小的不要闹腾,别惹娘不快。

    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喝了点酒吃了饭食的走乡客,和来往的闲汉,散暂们道个喏,说是要早些关了门铺子,这就遣了“大伯”关了门。熄了火,收拾了灶头,英娘又给阮宝儿喂了奶,让姥姥带几个小的去吃饭,自己才来到里屋,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拿眼看这三毛,静默半晌才道:“三毛,今日之事,你可知道错了?”

    三毛一直在等自个娘问罪呢,可是英娘一日忙碌似乎都不注意他,这让他更加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看到娘总算是认真对待起他来,反倒松了口气,慢悠悠走过来,低着头:“姆妈,三毛错了!”

    “错阿里了?”英娘仍然板着脸问。“孩儿不该在学堂里和人争执与人打架,不该辜负母亲对孩儿的期望。”

    “既然知错,为何当时不犯,为何总是要等做了才悔改?姆妈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多少?”

    “姆妈,我知错了,孩儿当时也是一时冲动,谁让那个肥猪头这般狗仗人势的,还出言不逊侮辱人,难不成就任由这些人侮辱强子么?”三毛虽然觉得今日犯错了,可是一说起当时,又激动了,抬起了头,有些不甘心的道。英娘一皱眉,怒道:“侬还有理了?我让侬去读书是让侬去打人的么?人家有错在先难道侬也就可以犯错在后?瞧瞧侬这讲的是什么话?好端端那里去学来的这样骂人的话来?阿拉虽然是小户人家,可姆妈从来没教过侬这般在人家身后嚼舌头根,那些也是侬个同学,尊师敬长这点最起码的,姆妈记得可是从小就教过侬的,这就忘了?”三毛一缩头,仍然嘟囔道:“孩儿没忘,可是孩儿认为,对那些不值得尊重的,自不必尊重,当时若是不出手,孩儿和强子今天可就惨了,姆妈说不定见不到孩儿了呢,难道被人踩到脚底也不还手么?”英娘一拍桌子提高了嗓门:“闭嘴,夫子要侬反省,侬都反省了些什么?难不成侬还想着日后也这般胡闹?人家骂侬侬要骂得回去,人家打架侬也打回气(回去)是不是?那要王法干什么?要官府干什么?要那(你们)一帮读书考功名作啥?嗯?”“侬打架打赢了可以考功名么?侬打架打赢了可以当官问政么?侬若只会得用拳头,得(和)那些个匹夫莽汉有啥区别?”英娘平日不发火,总是笑盈盈的和和气气,没曾想一发起火来,居然那么有气势,阮姥姥抱着阮宝儿在外屋听着,阮宝儿不由有些敬佩自个这个娘了,怪不得这一家子的主心骨是这个女人,该柔是柔,该刚是刚,训斥人起来还很有道理呢。尽管她觉得今天这个架不算三毛错多,但是她瞧着这家伙不顺眼,看他吃瘪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阮姥姥看英娘这边似乎火大了些,抱着阮宝儿进来想劝一声,阮宝儿被抱进来看到三毛弓着背被训斥得似乎很狼狈,不由蹬了下腿无意义的嘴里头喔喔了两声,表示了下嘲笑,俩小肥手满天乱舞,别的人也不觉着什么,可是她手臂上的小铃铛叮铃铃一响,惹得三毛冷不丁回头看了一眼。

    阮宝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家伙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在嘲笑他,不甘示弱的凶了她一下。这边俩小的无声闹腾,那边英娘又道:“明儿个侬得(给)我去李家道个歉去,回头给学堂夫子也去好好表示一下悔过之心,看看叫能不能让这事过了还给侬读书。”三毛立马反应过来开口:“什么?和那个猪头?不,绝不!”英娘眼一瞪,一贯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容拒绝的严谨来,她看着儿子道:“还敢顶嘴,今日的事,难不成侬还不悔改么?侬去不去道歉!”三毛倔脾气上来了,承认打架可以,要他给李贵道歉他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脖子一梗,道:“不去!”“你!”英娘气不打一处来,这儿子脾气是越来越倔了,今日不让他服软,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想到这,心一横,冷冷道:“不认错侬就帮我跪在这里,啥光景肯去道歉了,啥光景再起来!”三毛就这么和英娘倔上了,跪在坐起正南面设立的一个香案前就是不服软,英娘也是铁了心,走进走出只管忙,那眼角都不瞧一下儿子。娘俩僵上了,姥姥也说不上话,心痛孙子,但是又明白媳妇没错,私底下想来劝三毛,这倔驴像个锯了口的葫芦就是不肯开,连后来串门的二牛婶都劝不听。结果这晚上,一家子都沉浸在闷闷的气氛中,几个小的也感受到了家里的不寻常,一个个不敢闹腾,乖乖的洗了面早早上了床。到一家人都上床了,外头坐起那,三毛还跪着呢。三毛一个人跪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膝盖生疼生疼的,其实心里头也是悔的,但是他对于李贵仍然认为他是没有错的,要他在这件事上服软,心里头怎么也不甘心。面对黑漆漆的屋子,他既有委屈,又有不甘,正烦恼,那边窗户上黑索索露出个头来,鬼鬼祟祟喊了声:“三毛哥!”他一凛,听声音反应过来,是强子。强子脑袋咕噜噜转了下,看屋子里没人,就冲着三毛轻轻嚷:“三毛哥,快给我开个门,我饿死了!”三毛犹豫了一下,那边强子又催:“快点啊!”他这才站起来,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的去把那个位于侧边的偏门开开了。

    这类京城的出租屋正门是店堂口的大门,但是为了进出住宅方便,在里屋口侧边还有个小门,平时家人进出走的是这道门。三毛一开门,强子就像只大老鼠,哧溜一声就窜进来了。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四章 儿不嫌母丑

    强子一溜进来,便从怀里捞出俩个白乎乎的大馒头,一只交给了三毛:“给,三毛哥,你也没吃吧,我从家里灶头上拿的,还热乎着呢!”三毛接过来咬了口,确实热乎乎的松软可口,饿了一天的肚子这时候可给提醒了,立刻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好半天,突然又问:“你回家了?”强子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道:“才不呢,回去不给那女人打死,我都是等天黑她睡了才溜进去拿点吃得,可饿死我了,三毛哥,我要不在你这里囫囵几天吧,等她气消了我再回去!”

    三毛想了想,有些泄气:“我这还和娘倔着呢,也不好过!”强子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看三毛泄气萎靡的样子,就道:“要不,咱去刘癞子那混几天吧,等你娘气消了再回来。”说起这个刘癞子,那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整个右二厢没人不知道的主,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人士,但是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杂耍本领,是抢金鸡的好手,所谓抢金鸡,就是指上竿,打筋斗,踩高跷之类的,刘癞子有一手绝活无人可比,那就是蹬着细竹竿子在那离地一丈高的细绳子上踩着来回走动,还能够翻筋斗,腾挪,玩飞刀,花样百出,这临安城十几处的瓦子每有那大节日,无不争着抢着邀请这位高手去献艺的。他这名气,可不仅仅是那一手绝活,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他当年在东都汴梁,也是大相国寺,当地人称相蓝的地方庙会节庆上的杂耍名人,当初还被招到棘盆,就是禁城宣德门口大广场上为官家献礼,当时的权贵争相捧场,结果在元宵节那一天,由权臣蔡京领着百官再次驾临棘盆的时候,刘癞子借着上台表演之际,突然发难一把飞刀朝蔡京飞去。不过可惜,这刀被身边的禁卫军步马军司殿军校尉给拦下了,自然,他也就被捕了。

    刘癞子现在满脑袋疙瘩疤痕,那就是据说在牢里头被酷刑给弄得,后来还是亏了禁卫军里有人佩服他是条汉子,愣是给帮着救出来了,靖康之难后他就流落到了临安。无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老百姓就喜欢这类人物,有传奇有本事,还会对抗权贵。

    这人不仅在大人间有名气,小孩子们尤其是那帮男孩子们里也是对他带着一种英雄般的崇拜,他平时住在瓦子巷里,就离着祈祥坊不远,强子和三毛常常会去他那里玩,他那个小竹屋子里,常常聚集着一群孩子,也不怕他那张麻子脸,就冲着他常常不吝啬的给孩子免费表演个小杂耍,就够孩子们乐了。而像强子和三毛这样的,比较喜欢在他那里学功夫,这种江湖浪人功夫杂,但是实用,对于俩个男孩来说,学一些足够对付欺负自己的人,那是受用一辈子的。三毛想了想,点头:“也是个法子,李贵那厮我是绝对不会去道歉的,要让我去给那猪头道歉,那还不如不上那个学堂呢!”“就是,他娘的这贼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咱们能被他欺负么?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猪头,咱日后有出息了定让他那白花花的屁股吃吃板子的滋味。”三毛闻言吃吃笑了下,想到李贵脱了裤子狼哭鬼叫的样子心里头舒服了些,当下决定了:“行,走!”俩个小子准备抬脚走人,冷不丁英娘在内屋里叱了声:“阮天昊你要是个孬种就尽管去,这家你不必再回来了。”两个男孩子面面相觑,刚刚还满腔热火的立刻被浇灭了,低下头不吭气,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英娘擎着个蜡烛从里面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将蜡烛插在铜烛台上,拢了拢已经放下的发,坐在香案边的椅子上。屋子里亮起来后三毛看到自个的娘冷着脸看着自己,一想到还在罚跪,立刻扑通又跪下了。

    一边的强子瞅瞅他,又瞅瞅英娘,也跪下来,却不低头,抬头看着英娘道:“英姨,您就别怪三毛哥了,都是因为我引起的,那个李贵确实可恶,他说的话实在不堪入目,我一时气愤先动的手,三毛哥是为了保护我别被她们伤到才后动的手,要赔礼,也是我去,断不该是他去!”

    英娘拿眼看看强子,想了下,问:“你说李贵他骂人不堪入目,可是指的他辱骂你娘的话语?”

    “是啊!”“既如此,你为何又要同样的话说你娘?你说的,难道比李贵好么?”英娘说话不大声,但是这么一句,却顿时令强子无言,沉默了下去,低了头。

    英娘瞅着他叹口气:“英姨不懂大道理,不过有句老话还是懂的,自古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做人子的不尊重自个娘,那还指望别人尊重不成?你娘一个寡妇拉扯你一个男孩子多不容易,人家闲言碎语那是不知情,你这儿子难道不知她的苦处么?”强子不做声,但是脑袋耷拉的更低了。“别人家读书不难,你可知,你这能上学堂有多不容易,别的不说,这孝敬夫子的束脩就够你娘起早贪黑忙多久才攒够的,还不说前些日子当掉了她最宝贝的俩个小金叠翠镯子,你一个架给打没了,她的辛苦全白费劲了,你对得起她么?”等了一会,英娘又道:“好了,我不是你娘也不好多说你,快回去吧,你可是你娘唯一的希望,别再让她操心了!”强子抬起头,有些犹豫的喊了声:“英姨!”英娘看他那副表情不由噗嗤一笑:“笨小子,你娘若是真厌你,能给你整那白面馒头么?这大晚上的,谁家熄了灯还温着锅里馒头的?”强子这才嘿嘿一笑,爬起来又哧溜一下子窜出门去了,回头还喊了声:“三毛哥,回头我再找你!”他一走,这里头又开始安静了,三毛低头看着地面,想着也不知道娘又会说他什么,忐忑不安着,却听到屋里头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英娘也没再理他,起身去了居室将阮宝儿抱了出来,把了泡尿,扯开了衣襟喂奶,看宝儿嘬着□还努力歪眼睛看三毛,不由笑道:“宝儿看你这犟哥哥做啥?犟头倔脑的不知道犯什么冲的,你日后可别学这脾气气死人!”三毛听英娘口吻带着笑意,知道自家娘心软了,立刻爬起身凑近英娘,一叠声喊:“姆妈!”

    英娘笑叱道:“混小佬闹啥呢?强子让你吃饱了又作死了不成,闯祸还那么犟,我是管不了侬了,回头让那爷老子(爹)来管吧,看你不哭爹叫娘!”三毛挽住英娘的手臂撒娇:“姆妈,我这不已经‘叫娘啦,姆妈侬歇歇气行不?我下次不敢了,回头我定向夫子道歉去,不过那李贵处,姆妈就别为难儿子了行不?!”自从阮宝儿来到阮家,第一次看到三毛像个六岁的孩子,腻在母亲怀里撒娇,也不管挤着她了,不由翻白眼,心里头想,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嘛,这么恶心的动作都做,果然还是孩子,平日那么拽原来都是装的,小小年纪就会装酷,日后不知道会是啥样子,总之不是啥好人,哼!

    她在哪里指责,冷不丁脑袋上来了个小手,啪一下拍在她脑袋上,扭了下她的耳朵,不痛却也很过分,拿眼一瞪罪魁,他却还在满脸无辜的和英娘磨叽。阮宝儿那个气呀,这个家伙居然敢伸出罪恶的黑手欺负她一个弱小的婴儿,还能面不改色,果然腹黑之极,她岂能如此被迫害,立刻扭动了脑袋哇一声开哭。这边英娘被儿子腻歪的不耐了,看宝儿哭了推开三毛道:“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腻呢,去去去,去洗了睡吧,真是的!”三毛看英娘不再和他计较,立刻跳起来就跑:“是,姆妈,儿这就去!”

    英娘在后面哭笑不得直摇头,拿这个倔儿子实在是没法子,一晚上罚着他,自个心里头又惦记,翻来覆去睡不着才起身来想看看三毛,这才会发现了俩个小鬼头的诡计。强子的话也是让她觉得硬要他去和李贵道歉也不是个理,她这个儿子她清楚,错了他一定会认,但是如果他不认为错一定逼他做,那是死也不肯的,这样的性格令人担心日后会不会吃苦头,但是现在,也只好放一放了。看他跑进去,英娘才抱起了哭闹不止的阮宝儿,颇有些疑惑:“乖宝儿,这是怎么了?刚把过尿呀,也不曾湿,这也吃饱了,这是哭什么呢?”阮宝儿心里头那个恨呀,可是张着个嘴却一个字也不会说,可怜她有个二十几岁的记忆却只有个几个月大的身子,只会吃喝拉撒睡,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她只有眼泪汪汪的看着娘,用一种悲愤的眼神看着,企图用满腔的悲痛来传达到英娘这控诉她儿子的恶性,然而这在外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家伙皱着眉头嘟着嘴鼓着腮帮一副可怜兮兮的招人疼样子,断然无法接收到她的控诉。英娘看半天,没明白小家伙为何哭闹,不过越看这白乎乎小脸越心疼,倒是真把那心里头的柔软给无限放大了,疼这可怜的小家伙一出生就离了亲娘,心里头一酸,又给抱住了哄:“乖宝儿咱不哭哦,姆妈疼宝儿,姆妈给你遮风挡雨囡囡啥都不怕,宝儿就是娘最宝贝的乖孩子,不哭不哭哟!”一边抱着宝儿慢慢的摇,一边轻轻的哼,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和柔软,伴随着她舒服而温暖的怀抱,令宝儿一下子放松起来,眼皮子重了,也忘了刚刚的委屈,终于在她的哄睡中进入了梦乡。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五章 邀请(修改)

    自从俩个家伙头天上学堂就打架后,学堂一直要求他们在家反省,也不告知何时再回去,英娘和花姑急,但是也没法子,求着焦外舍吧,老小子这会子拿着架子不放,实在是不肯通融,俩个女人想不出法子,只好看着日子一天天过。这一天阮家家门口突然来了访客。来者却是那在临安郊外楚家大庄园里的管家婆子,阮姥姥的发小,管事周常的老婆,小名叫草儿的。不过现在都叫她周常家的,或是叫一声周家嬷嬷。一看到老友,阮姥姥可开了怀,拉着老姐妹的手就不放,和阮姥姥的弯腰驼背瘦弱纤小不同,周常家的人比较壮实,白净,明显看得出是吃香喝辣过来的,因为楚家作为江南大家族,家里奴仆成百上千,能够做到管事的那是很不容易的,尤其还是在京郊这块楚家的风水宝地上,那是楚家的祭田和祠堂所在地,相当于家族的龙脉,也正因为此,这里的一切都是楚家非常重视的,用的人也是千挑万选的。一旦做了这样的管事,自然也就有了丰厚的保障,楚家一般的奴婢都要比寻常小户的长工来得精贵,一身一年的丁奴女子春衣每岁一给,冬衣二岁一给,其中如春裙衫各一,绢禅各一,鞋二量,口粮日给米二升,盐二勺五撮,光这些都是比照官价,还是普通的,那些大房的,管事的,那更是油水丰厚,自然也养得人白胖多了。阮姥姥打量着这个比自个小了六岁的老友,看上去何止年轻只六岁,不由感叹一声道:“老妹子可是好福气,这也有五十好几了吧,可看着就是年轻些,也就四十多点,可想是这些年享着福的,哪像我,这背也驼了,腿脚也不便了,侬有福气那!”周常家女人拉着姥姥手在床沿坐下,笑道:“老姐姐可别尽说我,你这也是有后福的,瞧你都有上六十了可耳不聋眼不花的能有几个?这媳妇还如此能干,开枝散叶有这么多儿孙您还不够有福么?”“同福同福,呵呵!”阮姥姥笑道:“上趟大倌回来侬还给捎带了那么些东西可太客气了,阿拉这小家子的用不着轧许多贵重东西,日后侬啊,还是少捎带些,在大户人家做老辛苦个,口舌多了,万一被人家看到了嚼舌根不清净怕是不好!”周常家女人嗨了一声:“没事体,这都是我自家留的,你别看这玩意金贵,东家可不当回事,侬妹子我啥时候做事没分寸了?放心,我心里头有数的,也就是些哄小佬白相的玩意,你家三毛该读书了吧,这回我还带了些书房用具的来,都是房里那些少爷小姐看不上扔一边的,放着也是放着,你别嫌弃寒碜,留着给家里头用吧!”说着将随身包袱打开来,掏出一方安徽小方台歙砚,褐色水纹官窑笔舔,一管紫玉狼毫,“喏,搁着久了有些个灰土,好在东西是不错的,经用的很,姐姐别嫌就是!”阮姥姥稍稍愣了下,还是接过来:“哎哟,个咋说的,侬大老远来一趟亏得还惦记着这些,真是折杀了折杀了,不怕侬笑话,这三毛啊,也不知能不能用上这些呢!”“咦,这怎么说呢?上次你家大倌回去还说要读书了,我才想带吃食怕是没意思,还是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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