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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第15部分阅读

      瑞雪兆丰年 作者:rouwenwu

    头说好,手下麻利的几针就缝完了棉袄。

    瑞雪扭头想要拿给吴煜穿上,却发现他倚在炕头睡着了,水墨般秀美的眉眼紧紧皱着,眉头不时惊惧微颤,白皙的皮肤照着窗外映进来的淡淡日光,好似透明一般细嫩,樱红的小嘴儿微微张着,淡淡吞吐气息,吹拂着垂落在脸颊旁的黑发…

    忘记了以前在哪里看过一句话,恶魔熟睡时就是天使,这话果然不假,褪去了白日里披在身上的骄傲的外壳,这就是个受尽委屈,彷徨惊惧的孩子…

    瑞雪轻轻叹气,扶了吴煜躺下,替他掖好被角,温柔的拍了两下,这才下炕去忙碌,她没有看见吴煜那半掩在被子下的眉眼慢慢舒张开来,那眼角悄悄溢出的一滴泪珠儿,迅速浸入枕间,消失不见…

    酸菜猪肉馅的饺子,五花肉炖白菜冻豆腐,锅塌豆腐,红烧肉,土豆烧牛肉,整整四陶盆好菜,加上三百只饺子,摆满了一大一小两张桌子。

    大壮领命去唤了黑子兄妹三人过来,正巧高家夫妻赶车到门前,往院子里搬豆腐板子,众人聚齐,就热热闹闹开了席。

    堂屋的大方桌上,瑞雪和赵丰年还有张家、高家夫妻,团团围坐,原本按规矩女子是没有资格与男子同坐一席的,但是,高家和张家都是媳妇做主,高福全和张大河平日习惯了,也不觉有何不妥,赵丰年也从来没有小看瑞雪的意思,于是六人平起平坐,倒也没什么争执。

    开始张嫂子和翠娘敬着赵丰年是自家儿子的先生,还有些拘谨,但是见他与自家男人说话,没有半点儿傲色,不时还会给瑞雪夹些菜,于是也就慢慢放松下来,与瑞雪说起白日里的事,纷纷出言责骂,嚷着不能轻饶了赵家,一时间堂屋里谈笑很是热闹。

    而内室里,刚刚醒来的吴煜与大壮、黑子两个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坐在炕上围着小方桌默默吃饭,除了三丫和高家的妞妞偶尔开口要吃哪道菜之外,再没有人出声,二壮和高家的大路都是六岁左右,比之两个妹妹要晓事儿一些。

    两人一边大口吃着饺子,一边偷偷瞟着哥哥们的神色,然后互相挤眉弄眼不肯消停,最后被大壮和黑子各在后脑上拍了一巴掌,才算消停下来。

    吴煜不紧不慢的吃着饺子,微微侧耳倾听着堂屋里的谈话,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桌上的压抑气愤一般。

    黑子皱了眉头,想起白日之事,到底觉得心里有愧与吴煜,抬头去看大壮,见他脸色也有些复杂,于是清咳一声,冲着门外抬了抬下巴,大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碗筷,低声对二壮说,“你和大路照顾妹妹们,哥哥去外面同师娘说几句话。”

    二壮应了,他就起身下地,与黑子推门出去。

    瑞雪几人正猜测赵家会何时上门赔礼,见两个孩子出来,就问道,“可是菜不够吃,灶间还有。”

    大壮摇头,拉着黑子一起跪在了瑞雪身旁三尺处,低头磕头,然后在众人惊疑的目光里,略有忐忑的说道,“师娘,今日,我和黑子有事做错了。”

    瑞雪原本想扶他们起来,但是,听得他们是跪下认错,就没有伸手,温声问道,“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们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来跟师娘认错,师娘很高兴。”

    大壮听了这话,很受鼓舞,自觉已经被原谅了一半,就说道,“师娘,今日正午,我与黑子去学堂找…嗯…煜哥儿回家来给先生热饭,正好见到前院的青山摸进学堂,我俩觉得煜哥儿平日看不起我们,也不喜欢弟妹们,所以,就没有出声提醒,想让他挨顿打,替我们也出出气。”

    黑子接话道,“可是,我们没想到青山拿了那把铁片刀,我们想进去帮忙…又有些害怕…”

    两个小子并肩跪在一处,说着说着就垂下了头。

    少年的心总是很高很阔,平日自觉恨不得能够手擒蛟龙,力劈华山,勇武之气无人能及,可惜,真正事到临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胆子尚且没有拳头大,这实在是个很大的打击。

    张嫂子和翠娘却无暇理会各自儿子的心事,两人只觉怒火直接窜上了头顶,她们没什么学识,不知道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只知道,赵家对于他们两家有恩,因为瑞雪,他们的日子好过许多,而且在村里人眼中,他们两家也都是铁打的赵家嫡系。

    吴煜虽然不是瑞雪的孩子,但是以瑞雪这些时日的行事,吃同桌,穿新衣,上学堂,哪样都是当做自家人看待。而自家两个儿子就因为平日与吴煜不合,就眼睁睁看着别人差点杀了他,这实在有些恩将仇报的嫌疑。

    翠娘伸手就给了黑子一巴掌,她是真下了力气,打的黑子后背砰砰作响,张嫂子也想教训大壮,却被瑞雪及时拦住了,“嫂子们,不要打孩子,他们是向我认错,我自有主张。”

    张嫂子和翠娘愤愤住了手,骂道,“这两个老鼠胆的小子,就是看见不认识的人被打,也要喊两声相救,何况还是煜哥儿,怎么能看着他让人欺负?”

    第五十六章 自家人

    瑞雪摆手示意她们坐下,然后蹲在大壮和黑子跟前,与他们平视良久,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为什么现在才认错,刚才青山娘和族老们都质疑煜哥儿诬赖青山时,你们怎么没站出来说出实情?”

    大壮垂了头,手指撕扯着衣角,闷闷说道,“我爹娘和黑子爹娘,平日都与师娘交好,如果我们两个说实话,他们该认为我们是再为自家人撒谎。”

    “自家人?”瑞雪点头微笑,“这三个字说得好,起码你们两个还知道一体同心的道理。咱们三家现在一起做买卖,在村里人眼中,我们就是一伙儿的。平日里你们几个孩子有什么矛盾,甚至打架,我和你们爹娘都不会如何恼怒,因为都是自家人。但是,一旦外面有人要欺负咱们自家人,不管你们平日如何互相看不顺眼,都要一致对外。

    今日万幸,煜哥儿没有受伤,如果他被扎伤了,或者往严重里说,他被杀了,你们俩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好过,只因为平时的一点小恩怨,就坐视自家人被外人杀害了,这委实不应该。”

    大壮和黑子的头越垂越低,差不多就是伏在地上了,瑞雪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扶了他们起来,帮着他们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又说道,“说起来,这件事煜哥儿也有错,都说世事有因就有果,他平日对你们不理不睬,半点儿也不友好,你们又不欠他什么,不愿意帮忙也是正常,更何况那青山手里还有铁片刀,谁都害怕划在身上会出血,会疼。

    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你们能从中悟出道理,知道里外之分,已经很好了。”

    大壮和黑子都松了口气,心里愧疚轻了许多,点头行礼,转身又回了屋子。

    吴煜也听到了刚才瑞雪的话,正盯着门口发呆,见大壮和黑子进来,默默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大壮和黑子对视一眼,双双走到他跟前,微微有些羞窘的说道,“煜哥儿,今日是我们两个有错,我们给你行礼赔罪,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们一定帮忙。”

    说完,两人当真行了一礼,吴煜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有些发愣,半晌后醒过神来,连忙让开,“嗯,我也有错…”

    大壮和黑子看他的脸色涨红,手脚无措,想认错又不知道怎么说,与平日那般骄傲冷淡的样子完全不同,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壮、大路连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三丫和妞妞,听得哥哥们笑,自然也都跟着咯咯笑了起来,吴煜被笑得脸色愈红,大壮和黑子就上前拉了他一起重新坐好吃饭,渐渐说起学堂里的事,都道青山平日以大欺小,惹得一众学童惧怕,吴煜今日真是做了“为民除害”的大英雄,如此说着,小饭桌上倒是越来越热闹。

    堂屋里的六个大人,听得孩子们欢笑,猜到他们必是合好了,心里也很是欢喜。

    张嫂子笑骂道,“这些毛孩子,风一阵雨一阵的,真是没个定性。”

    瑞雪笑着给她和翠娘夹了几块红烧肉,“煜哥儿也是个脾气古怪的,有大壮和黑子同他一起玩耍,以后兴许倒是能变得合群一些。”

    “我瞧着煜哥儿恐怕是个有来历的,说话行事与咱们这农家孩子就是不一样。”翠娘喜滋滋的把红烧肉送进嘴里,感觉那咸香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瑞雪又给赵丰年挑了两块偏瘦的,放进他碗里,笑道,“以前他的身份就是再高贵,现在也是流离在外,你们也不必迁就他,他早一日看清事实,对他有好处。咱们就是普通农家,哪有把他捡回来当少爷养的道理。”

    张嫂子和翠娘点头,转而又说起各村的新鲜事。

    不过两刻钟,瑞雪看着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就进屋把准备好的两个红包拿了出来,笑嘻嘻递到张嫂子和翠娘跟前,“这本是准备过年时的红包,但我想着先拿给嫂子们,也好提早扯布给孩子们做新衣,或者置办些好年货。”

    张嫂子在码头做了两个多月的活计,每月拿的是五百文的工钱,虽然不算多,但是家里吃食却省了大半,她中午在铺子吃,晚上也会带些剩干粮或者剩菜回去,基本只熬盆包谷面粥,一家人的饭食就解决了。

    而张大河这一个月早起帮忙做豆腐也领了八百文的工钱,夫妻俩在秋收之后,不但赚回了二两多银子,孩子们更是因为伙食改善,养得白胖,他们心里对瑞雪的感激,简直难以言表,没想到今日居然又收了红包,捏捏里面的硬块,足有一两银子,这也太多了。

    高家夫妻也同样惊得手足无措,他们卖了一月豆腐,每日都换回大半车牛豆,铜钱却是极少,所以,前日领那九百文的辛苦钱时,都觉没有为瑞雪赚回多少银钱来,反倒拿了这么多的工钱,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今日又领了半两重的红包,更是死活不肯收。

    张大河和高福全也出声推拒,他们都是老实人,每年冬日进城做些短工或者上山猎几只兔子山鸡,换个一二百文钱,过年时多割二斤肉,就极满足了。

    今年跟着赵家做豆腐卖豆腐,进项是往年的几倍,又不累,他们就认为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怎么还能贪心多要红包。

    瑞雪佯怒,把红包坚决塞了过去,嗔怪道,“嫂子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是贪财,如果不是真赚到了银子,怎么会舍得发你们红包?不要推辞了,都拿着吧,没有兄嫂们帮忙,铺子里和豆腐生意也不会这么好,这是你们应得的。等明年生意更好,这红包一定更重!”

    张嫂子和翠娘看出瑞雪是真心相送,也就都收了,心里暗自想着,以后一定要更加尽心做活儿才行,这天底下再没有比瑞雪更慷慨的主家了。

    一时饭毕,男人们喝着茶水,女人们收拾了桌子,瑞雪把剩菜又分了两份,让张嫂子和翠娘端回去,明早多贴些饼子,孩子们的午饭就出来了。

    两家人欢欢喜喜告辞,吴煜也跟着大壮回去睡觉。

    瑞雪烧了热水,同赵丰年一起坐在炕沿上洗脚,想起白日之事,就笑道,“平日同我发怒,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今日那泼妇来砸了咱家,怎么没见你用眼神杀死她!”

    女子的小心思,通常越是在乎的人,越愿意在他心里比个高低,如果找丰年明白这个道理,只要说一句,你是我妻,自然与她不同,也就哄得瑞雪欢喜了。可惜他不懂,反倒好奇眼神怎么可以杀人,于是问道,“眼神杀人?可是外域的巫术?我虽经商走过许多城池,外域却还没去过?”

    瑞雪无奈,这真是鸡同鸭讲,于是岔开话头儿,“咱们家都是我一手布置起来的,再有谁来破坏,管他是男是女都要使劲打。你碍于什么礼教规矩,没有拦着她,她可没对咱家手下留情。”

    赵丰年想起一片狼藉的院子,也皱了眉头,但还是说道,“她一个妇人,我怎好上前拉扯?”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把咱家砸个稀巴烂啊,地上到处都是木头和青石,随便抄起一个扔过去不就行了。如果我今日不是回来的早,现在恐怕屋子都不能住人了。”她的话音刚落,窗外就巧合的刮过一阵寒风,穿过那被划破的窗纸窜进屋里,呜咽作响,吹得赵丰年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瑞雪嘴上埋怨,心里哪里舍得赵丰年受冻,立刻擦了脚,爬上炕,麻利的扯过她的大袄,堵在那窗下,试了周边不再有风透进来,这才放心。

    赵丰年看她一连串的动作,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原本欲反驳的话,出口就变成了,“好,下次我用青石砸她。”

    瑞雪原本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听得他这般答应,脑子里自动闪现出,赵丰年身穿长袍,文质彬彬,俊朗不凡,却手拎一块青砖,四处追砸一个村妇的模样,真是太怪异了,她忍不住笑倒在炕上,半晌爬起来,揉着肚子说道,说道,“罢了,掌柜的还是适合做君子,这砸石头拍砖的活计还是我来吧。”

    赵丰年擦了脚,上炕搬了桌子,一边研磨一边说道,“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列个损坏物品的单子吧,明日前院赵老二一定会上门来,到时直接拿给他就是。”

    “这主意好,敢砸我的东西,我非让她好好吐点儿银子出来,最好心疼死她,下次就算咱么家的东西摆在道中间,她见了也要绕道走。”瑞雪凑到桌子跟前,执笔沾墨,当先就写了陶缸两只,银一两。

    赵丰年眨眨眼睛,想了又想还是问道,“陶缸不过三百百文一只,你怎么要了一两银?”

    瑞雪抬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那陶缸我从集上买回来,雇马车运送不花钱啊,我刷了十几遍,不给辛苦费啊…”

    赵丰年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心里好奇瑞雪这都是在哪里听来的算法,不过,他这次终于聪明的没有出声反驳。

    两人头挨着头,聚在油灯前,写写算算,偶尔斗两句嘴,倒也和乐融融。被阻挡在窗外的北风,因为不能进屋转转,懊恼的用力捶打着窗棂,无奈那大袄实在堵得很严实,也就继续四处游荡了…

    第五十七章张大户

    腊月初十,停了两日的小雪又飘了起来,纯白接近透明之色的雪花,洋洋洒洒从天空飘下,落进沛水河里瞬间融化不见。正午的码头,少有的安静,上午到的几艘货船已经卸的干净,力工们聚在河畔居里,一边喝着热乎乎的豆腐汤,吃着两合面的大馒头,一边高声谈笑着,说起家里办了什么年货,媳妇儿给做了什么棉袄,不时惹得众人哄笑出声。

    灵风城通往码头的青石官道上,远远行来一辆松木小马车,雕花的窗子,垂着青色棉布帘,四四方方的车顶覆了厚实的油毡,车前两扇小小的木门则糊了微黄的棉纸。

    车辕上左侧坐了个三十多岁的车夫,灰黑色的破棉袄,光着头没戴帽子,脸色冻得紫红,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握着摩挲得锃亮的马鞭在甩动,生恐太过颠簸,惹得车里的主人不高兴。

    车辕右侧则做了个青衣小管事,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脸尖下颏,零星几根儿胡须,额头宽大,淡眉,一双小眼睛里白眼仁儿多黑眼仁儿少,骨碌碌转着,看上去十足的j恶之相,此时他正一边呵斥着车夫小心赶车,一边回头冲着门里讨好的说着,“老爷,马山就要到码头了,大夫人若是知道老爷亲自来迎,定会欢喜极了。”

    他的话音刚落,马车里就传来一声尖细的回答,“她欢喜有个屁用,没用的东西,让她回娘家看看,多拿些好绸缎回来,结果可倒好,别人铺子都卖了半月了,她才回转。如若这次他带的绸缎少了,看我不休了她。”

    小管事马屁没拍好,反被嗤了一鼻子灰,于是连忙补救,“老爷多虑了,夫人娘家可是绸缎大户,在咱们武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定能带几船好绸缎回来。”

    “不过是个旁支庶女,还总跟我摆大家闺秀的架子,如若不是为了生意,我…”那老爷的声音越说越低,显然这些抱怨之言是不想让外人听得,小管事精明的立刻回身坐好,有一搭无一搭的与车夫闲谈起来,以示他并没有听到自家老爷的话。

    马车一路行到了码头边,小管事远远望着沛水上游,并没有船只的影子,于是跳下车,禀告道,“老爷,夫人的船,恐怕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我听得这码头有间食肆,不如小的陪您过去坐坐,让老陈在这里候着,船来了,让他去禀告,怎么样?”

    “好吧。”车里老爷应了,马车掉头,不到片刻就到了河畔居门口,正巧栓子出来倒水,见到有客上门就回身喊道,“婶子有客来了。”

    张嫂子应着,掀了帘子迎出来,就见那马车开了门,一个穿了团花绸缎棉袍的大胖子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张嫂子仔细辨认半晌,立刻小跑上前笑道,“这不是张老爷吗,今日怎么有空儿到码头来了?快屋里坐。”

    张老爷显然不认识张嫂子,有些疑惑的看向小管事,可惜小管事也不认得张嫂子,只得问道,“这位嫂子曾在哪里见过我们老爷一面啊?”

    张嫂子一边把他们往里面迎,一边笑道,“张老爷贵人事忙,不认得奴家也是应该,奴家是云家村人,去年曾佃过老爷家的水田。交租子的时候,有幸见过老爷一面。”

    那小管事听得是自家佃户,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客套之色,微微点了点头,前面的张老爷更是连个正眼都没有看过来。

    张嫂子也不觉有何不妥,引了他们进去南面第一间,忙着端茶送水,很是恭敬殷勤。

    瑞雪本来在包饺子,见她如此,就低声唤了她过来,问道,“嫂子,这人是谁,以前曾对你们一家有过什么恩惠?”

    “恩惠?”张嫂子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据实说道,“没有,这人是城里的张老爷,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咱们村外的水田就是被他买去的,我们家去年曾佃过二亩,交租时见过一面。”

    “这张老爷待村里佃户很慷慨宽厚吗?”

    张嫂子想起去年交租时足斗的糙米,硬被他说成九分,生生把自己剩下的四斗,又要去一斗才罢休,于是撇嘴说道,“这可是个铁公鸡,别说慷慨了,连公允都做不到。”

    瑞雪低头继续包饺子,笑道,“那你家今年还打算佃几亩水田种?”

    张嫂子想了想,说道,“我跟你在铺子里忙,你大哥早晨做豆腐,白日做农活,恐怕没有多余力气佃水田了。”

    “那不就得了,嫂子把他当普通客人待就好。”瑞雪轻轻淡淡扔下一句,就端了满盖帘儿的饺子开门送去屋后冻起来。

    张嫂子怔愣半晌,突然明白过来,瑞雪这是看不过她把张老爷当主子奉承伺候了,不过想想也是,自家又不佃他的水田,也不欠他的粮食,他来铺子里小歇吃东西,可不就是普通客人吗,倒是自己不争气,怎么见了人家,就平白降了身份,把自己当下人了。

    她想通了这个道理,就去水盆里洗了手,唤了石头道,“把桌上的热茶送进去,顺便问问客人可要点些吃食?”

    瑞雪回来见张嫂子在包饺子,微微一笑,站在她旁边擀面皮儿,说起哪日进城,置办年货的事。

    石头进屋,把细瓷茶壶放到桌上,笑嘻嘻说道,“客人请喝茶,外面天寒,不知客官可要点些热乎吃食?”

    张老爷听得对面屋子里人声鼎沸,好似比城里的酒楼都要热闹,心里痒痒,正等着张嫂子进屋仔细问问,结果进来伺候的居然是个半大小子,他就有些不高兴,尖着嗓子问道,“刚才那妇人呢,让她进来,哪有主家到了还不上前伺候的?”

    石头论起眼力和心智比栓子可要高出许多,刚才眼见着张嫂子那般热情,只同师傅说了几句话后就改换他进来,就猜到这其中有些缘故,于是答道,“店里活计忙,张婶子在灶间准备吃食呢,这位客官是张婶子的主家啊,小的失敬了。原本以为张婶子是农户呢,没想到居然是客官的家奴。”

    佃户在武国律法里规定,与地主是雇佣关系,一方出田,一方交粮,严格说起来,真称不上主仆,只不过农人秉性里,天生的谨小慎微,对待地主总是难以直起腰身,时日久了,地主居然也就真把佃户当下人看待了。

    此时石头这般好似不知情的一问,倒把张老爷问得哽住了,那小管事怎会放过这讨好的机会,立刻开口斥责道,“你这小二儿太过多话,让你唤人,你唤来就是。”

    石头嘿嘿一笑,行了礼就开门跑出去了。

    张嫂子一听张老爷让她进去伺候,眉头也皱了起来,张着满是面粉的手,有些为难的说道,“要不,我进去看看?”

    瑞雪笑道,“去吧,不过他问何事,都别答的太仔细。手也别洗了,省得他以为你多清闲。”

    张嫂子会意,起身进了南屋,笑道,“张老爷可是选好了什么吃食,奴家这就转告掌柜的,让灶间准备。”

    “不忙,我先问你几句话。”张老爷说着抬手去拿茶杯却是空的,刚要斥责张嫂子不知上前倒茶,却见她满手的面粉,于是皱皱眉头,转而叱骂小管事,“瞎眼的狗奴才,还不过来倒茶。”

    小管事狠狠瞪了张嫂子一眼,连忙凑到跟前赔笑着伺候。

    张嫂子肚子里暗笑,亏得妹子心眼儿多,她也不多话,垂头等着张老爷发问。

    张老爷隐隐觉出她好像与刚才初见时态度大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怠慢,于是开口问道,“去年家里收成如何啊?”

    “托老爷的福,收成还好。”

    “佃了几亩水田啊?”

    张嫂子笑道,“前年佃了两亩,今年没有再佃。”

    张老爷微微皱了眉头,今年没有再佃?那就是说,她们一家现在不是他的佃户了,那若是想从她口中问出这铺子的底细,恐怕就有些不容易了。

    他装了一副公正的模样,问道,“怎么今年没有再佃,可是下面的管事从中做什么手脚,克扣你们的粮食了,如若是这样,我回去定然严惩他们。一会儿把你家夫主的名字说一下,明年我交代下面的人,每亩少收你家两升稻子。”

    瑞雪本来要进北屋送茶水,听得张老爷说话声音尖利,有些与太监相似,好奇之下就听了听,结果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张老爷可真是好厚的脸皮,一亩水田只少收两升稻子,亏他说话那口气还好似割肉般舍不得。

    张嫂子也笑道,“多谢张老爷慷慨,不过,奴家与夫主都有活计要做,只自家的三亩旱地,恐怕还有些忙不过来,就不佃老爷的水田了。”

    张老爷脸颊上的肥肉明显抖了抖,低头喝了口茶,却立刻吐了出来,怒道,“这是什么粗茶,是给客人喝的吗?”

    张嫂子迅速移开身子,免得棉鞋被浸湿,说道,“回老爷的话,我们店里原本给贵客预备的好茶,已经喝完了,这是平日北屋的客人们常喝的,大伙儿都说这茶虽苦,但是很提神。”

    张老爷听得她提起北屋,于是借势问道,“我听得那屋极热闹,这店里生意可很红火啊?”

    “那屋招待的都是在码头上做活儿的力工,没有活计的时候进来喝碗热茶,吃顿午饭。”

    张老爷两眼放光,“码头上的力工,那可有几百人呢吧,每日都来吃午饭,这铺子进项可不小啊,怎么的一月也能赚百两银了吧?”

    第五十八章 谢赏

    张嫂子同瑞雪一起张罗着把这铺子开起来,所以在心里,一直把这铺子当做自家的一样,此时听得张老爷的口气好似有算计的嫌疑,心里不喜,口气也就越发淡了,“张老爷莫玩笑,城里的酒楼,一月也就赚百两银,我们一个码头的小食肆,卖些粗陋吃食,怎么能比得上酒楼,不过就是赚得家里日用罢了。”

    张老爷明显不信,还要再追问,张嫂子已经不耐烦,直接说道,“张老爷可要点些吃食?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家就出去忙了,月月拿掌柜的工钱,奴家也不好陪人闲话,不做活的。”

    “你们掌柜的,可是刚才那年轻妇人?”

    张嫂子想起这张老爷家里的七房小妾,心里忍不住砰砰乱跳,难道他又看中了瑞雪不成?刚才灶间光线昏暗,想来他未必看得真切,不过还是要断了他这念想才好。

    “正是,我们掌柜的夫主是村中的蒙学先生,极为有才气,村里乡亲都觉先生明年大考定能考个举人回来。”

    果然,张老爷眉头微微动了动,没有再接着问下去,抬头扫了一眼墙上吊着的木牌,麻婆豆腐、黑白菜等等,都是不识得的菜名,想来也都是些山野之物,于是略有些鄙夷的说道,“你们店里的吃食,捡最好、最干净的上一些来。”

    张嫂子如同得了大赦的囚犯一般,立刻应了,开门出去。

    瑞雪正在摆饺子,见得她出来,就低声笑问,“这张大户都问了些什么,拖了嫂子这么久?”

    张嫂子气呼呼的倒了杯温茶,一口喝下去,有些犹豫说道,“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咱们这铺子很是上心啊?”

    瑞雪半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手下继续忙碌,“这张老爷开口免个田租都是‘两升’,可见平日定是极贪财、极小气的人,今日看得咱们铺子里这般热闹,怎么会不动心?”

    张嫂子担忧道,“那怎么办啊?刚才他问起铺子的进项,我说就能赚个家里日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相信?”

    “码头新建,没有人想到在此开铺子,咱们占了先机,所以生意不错。今日是这张大户,明日就可能是李大户,王大户,眼红的人定会越来越多,这可是我们阻挡不了的。”

    张嫂子听得以后注定要被抢了生意,就有些泄气,栓子和石头脸色也不好,瑞雪看得好笑,抬胳膊拐了张嫂子一下,笑道,“天下哪有独门生意,总是要有人竞争的,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咱们铺子的位置好,在码头口碑也好,又先开了几个月占了先机,别家想抢过我们也不容易。都别多想了,客人点了什么菜,赶紧张罗吧。”

    “哎呀,我都忘了,张老爷让上几个好菜。”张嫂子一手捞过挂在案板一侧的围裙戴好,指了盖帘儿上的饺子问道,“妹子,给他煮两盘饺子,再炒两个菜吧。”说到这里,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张大户是有名的铁公鸡,如若最后嫌贵不给银子,我们可就亏了。”

    瑞雪笑着点头,“那就再炒个麻婆豆腐和土豆丝,端上去吧。”

    “好咧。”

    不到两刻钟,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连同两盘菜就端进了南屋,张老爷没有吃过饺子,满眼都是惊奇之色,却还硬是装作不屑模样说道,“小铺子就是小铺子,连盘好点心都没有,这是什么,煮的水淋淋的。”

    张嫂子心里有气,也不愿为他解疑,只勉强笑着说道,“都是乡野之物,张老爷将就用两口吧。”然后就退出去,惹得张大户吹胡子瞪眼睛,还是那小管事机灵,凑上前笑道,“老爷,小的以前来码头接货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这吃食,这叫饺子,是这河畔居独有的吃食,里面包了猪肉和菜,很是美味。”

    “你吃过?”张老爷扫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些意味不明之色。

    小管事心头一凛,外人都道自家老爷贪财好色,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自家老爷还有个最大的忌讳,就是爱颜面,不论大小之事,如果被人比下去,落了颜面,就会寝食不安,总归要把脸面找回来不可。今日这吃食,如果自己这奴才承认先吃过了,他这主子反倒落了后,那自己以后绝对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他立刻笑道,“小人自然没吃过,都是码头上的人闲话,被小人听在耳里了,而且这一盘饺子要六十文钱,小人也吃不起啊。”

    张老爷这才满意,夹起一只饺子送到嘴边,尝了尝,果然味道鲜美,有种淡淡的酸味掺和着肉香,不油不腻,当真是难得的好吃食。

    他很快就把两盘饺子送下了肚儿,那麻婆豆腐也吃了大半。

    张大户吃得是心满意足,眼角扫到桌上剩菜,又觉留下太过可惜,于是带了些恩典的意味说道,“张安,你也饿了吧,这些菜赏给你吃了。”

    张安心里暗骂,饺子都吃光了,只剩下些破土豆才想起我来,说的好听,怕我饿,还不是惦记着把这剩菜吃了,府里就能省下一顿,真是算计到骨头里了。

    他心里腹诽,脸上却还是笑着谢赏,然后撑着一副欢喜摸样,把小半盘麻婆豆腐和整盘土豆丝都吃了下去。

    刚刚放下筷子,就见车夫老陈被栓子引着进来,禀告道,“老爷,上游下来五六只船,应该是夫人到了。”

    张大户立刻起身,吩咐张安,“去结账。”张安应了到外间,瑞雪噼啪拨了两下算盘,笑道,“承蒙惠顾,一共是一百八十六文。”

    张安正要掏银子,张大户却走出来说道,“不过是些粗野之物,就要一百多文,这难道是黑店不成?把零头抹了,张安给她一百文。”

    栓子和石头本来蹲着刷碗,听得还有抹零抹去一半的狠法,都有些发愣,扭头去看这人是谁,可是脑子不好,或者再与师傅玩笑?

    瑞雪挑眉,看向张大户的眼里忍不住就带了点不屑,但还是笑道,“本店利小,可经不起客官这般抹零。如若客官囊中羞涩,大可明说,平日有那家贫的乡亲走到这码头,我们也会接济两块干粮的。不过,看客官穿着富贵,想必定是城中大户吧?以前小店也接待过两位城中的老爷,不但爽快付账,还会多给几十文做赏钱。今日客官行事这般不同,想来是我眼拙了。”

    张大户听出来了,瑞雪这是明摆着在讽刺他行事吝啬,不像富贵之人,如若他不给银子,恐怕就和那上门讨要干粮活命的贫苦之人一般了,他自觉被大大落了颜面,脸上肥肉狠命哆嗦着,咬牙说道,“老爷我家财万贯,怎会不如别人,张安,付她二百文。”

    张安听得自家老爷声音发颤,定是心中痛极,也觉得解气,连忙解开荷包付了二钱银子,瑞雪点头行礼道谢。

    张大户看不得她淡然的模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掌柜的得了打赏,应该磕头谢赏。”

    张嫂子原本躲在里侧,不想与曾经的主家再照面,可听得他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走出来说道,“张老爷这话可就没有道理了,我们掌柜的又不是张家家奴,哪能随便磕头?”

    张大户眼睛一瞪,“她拿了我的赏钱,给我磕头有什么不对。”

    瑞雪打开钱匣子,慢慢数出十四文,扔到柜台上,笑道,“我虽是女子,比不得男子尊贵,但是这辈子也只跪过死去的父母,这位客官如若打算这几日就去西天,那我到时定然会过府吊唁,如若不是,客官还是拿上这赏钱走人吧,我们这小店要不起如此重赏。”

    “你,你…你居然敢咒我早死!”张大户粗胖的手指指向瑞雪,气得脸色都变了。

    瑞雪无辜的摇头,“客官误会了,我以前只跪过死者,如今客官要我跪你,我自然要先说明白才好。”

    张大户还要再叱骂,那车夫又开门跑进来催促道,“老爷,确实是夫人的船到了,好像舅老爷也跟着来了。”

    “舅老爷,他怎么来了?”张大户不知为何很是惊慌,也顾不得与瑞雪斗气,扭头就晃着肥硕的身子疾步往外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又回身吩咐身后的张安,“把铜钱拿着,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

    张安应着,收了铜钱,紧跟着出门而去。

    张嫂子气得把身上的围裙揉扯的不成样子,“这天杀的张大户,真当这天下谁都是他家奴才呢,还要跪谢?我掏十四文出来,让他也跪下磕头谢个赏看看!”

    栓子和石头也很是气愤,“下次这人再来,咱们就买些巴豆粉掺到饺子里给他吃。”

    瑞雪摆手不赞同,“不管怎么不喜食客,都不能在吃食里做手脚,砸了招牌,可是咱们吃亏。”

    张嫂子见她依旧言笑晏晏,好似半点儿没有生气,就忍不住问道,“妹子,他要你下跪,你就不生气?”

    生气,当然生气,但是开门做生意,总是难免会遇到这样的食客,相比起前世那些借送豆腐的机会,想把她关在屋里强jian的坏人,这种只几句话就能应付的小气鬼,还是太过简单了,就算气恨也是有限。

    “咱们做的就是吃食生意,碰到的人形形色色,总有那么几个品性不好的,和他们生气只能无端让自己难过,还是想开些吧。”

    张嫂子几人无奈点头,正巧力工们听得帮派里负责接洽谈工钱的老魏在外招呼,都出去卸船,几人就开始忙着进屋收拾碗筷,这事儿也就揭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赔礼

    铁公鸡张家的船只卸完货后,码头就安静下来了,徐宽和马老六一商量,都觉不会再有船来了,于是一声令下,除了住在附近小东村的七八个人留下值守,其余人都提前回了家。

    瑞雪交代栓子和石头好好招待这几人喝茶水,又给他们留了功课,就与张嫂子也回了云家村。

    赵丰年刚刚吃了饭,正捧着他的心头宝——那本《十二国游记》看得入迷,听得瑞雪回来,还以为码头有事,于是问道,“今日怎么这般早关门?”

    瑞雪笑着放下篮子,把冻得发红的双手伸到炕头的被褥下暖着,“码头船只少了,人都散了,我惦记着晚上做些吃食,就早些回来了。”

    赵丰年猜到她是怕前院那家人来赔礼时,又被气到,特意提早回来护着他,心里忍不住一暖,低头微笑着继续看书。

    他从小就被爹爹当做家主培养,怎么可能半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五岁开始师从一代剑侠车封进习剑,练就的一身功力,年少轻狂,也曾在江湖游走过一段时日,呼朋唤友,意气风发,极是风光潇洒。后来为了家业,不得不放弃江湖,接手生意,但江湖事他也未曾全然不顾,总是在正道需要援手时,鼎力相助,因此也在江湖上声名极好。

    那场变故发生时,救了他大半条命的那粒保命丸,就是有一次他出银为天霖寺修葺了庙宇之后,一位方丈禅师所赠,如果不是那方丈嘱咐再嘱咐这药丸的珍贵,他也不会时时放在身上,自然今日也不会在此感叹,恐怕尸体都早已经腐烂殆尽了。

    他现在仅剩的三分功力为了压制寒毒不能轻动,但他也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赵家夫妻俩一起动手,他也能应付得了,不过,瑞雪对他这般挂心,甚至有种老母鸡对小鸡般的细心保护,依旧让他极欢喜,每次见她小心翼翼找尽借口,生怕自己觉得自卑,极力不显张扬、不出风头的样子,他心里就暖的发烫。

    这个女子,是真心待他好的,这一认知,时常让他欢喜的想放声大喊,对着整个武国大喊…

    胸口里那颗被所谓的亲人折磨的伤痕累累的心,也浸润在这种温暖里,慢慢愈合…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瑞雪刚刚拾掇完晚饭桌儿,催促着吴煜去烧水洗澡的功夫,云三爷就带着赵老二夫妻上门来了。

    瑞雪泡了热茶,倒了两杯放在云三爷和赵丰年身前,至于赵老二夫妻,她连正眼都没看一下,云三爷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