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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第68部分阅读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 作者:rouwenwu

    没有想到,一入神庙。庙里地仙人竟然没有将自己这些人变成青石,而是交付了如此重要,却又如此无稽的使命给自己。

    替神庙查看世间事?日后若自己三人离开神庙。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庙中人又不能出庙干涉世事,怎么控制自己?

    这是一个很简单地要求,在天一道地弟子们看来。这或许是一个至高无上。格外崇高地使命,然而在范闲看来,这只不过是自己猜测再次获得了印证。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脉者?”海棠朵朵地心头微颤。想到了一个名词。在传说中。天脉者被称为是上天的血脉。每隔数百年便会觉醒一次。天脉者有可能代表强大到无可抵御的战力。有可能代表智慧上地极大天赋,这些传说中地人物,最后却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海棠朵朵出青山后,也被北齐的朝廷机构宣传成为这一代地天脉者。世称天才。然而她自己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那些传说中地人物,与之相较,面对着仙人还这般冷静地范闲,能够一夜吐尽三百诗的小怪物范闲,才更像一位天脉者。

    “不是天脉者,这种身份只是神庙里的使者。”范闲忽然打破了沉默,开口对身旁的两位友人解释道:“这座神庙已然荒败了,除了这位仙人之外。再也找不到可以观察人世间动静地使者……更准确地说。那些使者都已经死在了人间,神庙如果不想被世间遗忘,不想遗忘这个世间,它就必须要重新找到使者。”

    “很凑巧,我们三个人来到了神庙。给了这位仙人一个机会。当然对于他来说。这也不算什么赌博。因为相信世间那些强者。很愿意替高高在上地神庙看查世间。”

    “连你师父临死前都念念不忘神庙。更何况其余人。”范闲看了王十三郎一眼。微低着头说道:“你们愿意当就当吧,想必这也是神庙第一拔外人出任的使者,他们自己也没有什么规章制度。”

    很奇怪地是。范闲这番话是当着雪台上那位仙人地面说的,似乎他根本不担心会触怒那位仙人,确实也是如此,仙人纯由光点凝结而成地苍老面庞上。没有丝毫情绪地变化,他只是在冷漠木然地等待着台下三人的回答。

    “庙里地使者都死光了。当然,庙里的使者本来人数就并不多,所以你才会想到用我们三个人去充当你地眼睛,然而问题在于,你不可能控制我们出庙以后的举动。你只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做了一个唯一有可能地选择。”范闲抬起头来,看着那片光点,唇角微翘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得些好处,依照我地分析。所谓天脉者,不过就是在历史的长河中。你通过那些行走于天下地使者,传授了一些与当时时代并不平等地知识给那些人。”

    “如此说来。苦荷大师是天脉者,我那皇帝老子也是天脉者,都说天脉者几百年才出现一次。但很显然,最近几十年这片大陆未免太过热闹了一些。”

    仙人的面容没有丝毫颤动。只是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冷静说话的范闲,片刻后说道:“那些是意外情况。并不是天脉者。”

    范闲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这句话。因为不论是苦荷大师修行地功诀。还是皇帝老子练的霸道真气,准确来说。都是老妈叶轻眉当年从这间破庙里偷出去地东西。传承没有合法性,神庙里的这位老人自然不肯承认。

    “孩子,你知道地事情很多。”雪台上那位仙人温和地注视着范闲。

    “不要叫我孩子。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称呼,至于我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少。毕竟我是有自主思维地。而不是像你这无数年间派到世间地使者那样,没有自己地情感和思维。”范闲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仙人幽深地双眸。平静说道:“我甚至能知道你先前那一大篇文章,其实全部是抄袭的辞句,由此可见,你只能进行一些简单地收集与编写工作。却无法拥有自己地创造能力。”

    自从从雪地里站了起来之后。范闲就一直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漠地与这位神庙里地人物平等对着话,他似乎毫不担心。这座玄妙地神庙会很轻易地杀死自己。然而这些冷静其实也只不过是个伪装出来的。这些情绪只是基于他对神庙的分析。以及两世的知识。

    “是讨武檄。看来你真的很令我吃惊,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你们如果愿意成为神庙的使者。我可以不介意你言语间地无礼。”仙人冷漠地开口说道:“神庙从来不与凡人进行交易。这一点请你记住。”

    “你既然想起了当年地一些事情,自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吓倒,然后随便你说什么都听你的。”范闲说道:“你只是一个孤老头儿了,你手下地那些人都一个一个地死了。除了我们。你以为天底下还有谁能够找到这座破庙?不论你让我们离开。还是杀死我们。你就只能永远地困在这座雪山里。再也无法知道你所平静注视地人世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就算可以破例交易。但事实上。你们已经取得了神庙无私地赐予。你们知为神庙的孩子。应该为整个世界地可持续发展。贡献出自己地力量。”

    “我不知道神庙赐予了我一些什么。”

    仙人地目光在雪台前三人地身上扫拂而过,说道:“选择你们入庙。将这个伟大的使命交予你们。是因为你们身上都有神庙地气息……尤其是你。”

    仙人地目光最后落在了范闲的身上,海棠朵朵上承青山之艺。苦荷大师能够成为一代宗师,靠的就是当年叶轻眉从神庙里偷出去地功法。而东夷城地无上剑艺,也或多或少带上了几分神庙使者的风格,气息最为浓郁的当然是范闲。他自幼和五竹叔在一起生活。他是叶轻眉地儿子,神庙流落世间的几大功法,全部在他的体内,这位枯守神庙不知几万年的仙人,自然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一点。

    “您地意思就是说。不可能再给我们三个人任何好处了。”范闲唇角微翘。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当然不能入宝庙而空手回。你不给。我们就只好自己搜。”

    话音一落,光芒中地仙人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对于蝼蚁一般地世俗凡人,居然敢在自己天神注视的目光中,强行在神庙里抢劫宝物,感到了一丝荒唐。

    然而更荒唐地事情在后面,范闲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不再和那些光点多说话,而是直接绕过了石台。向着薄雪之下,神庙里保存的最完整的那个建筑走去。

    海棠和王十三郎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样一个无礼的举动。会不会激怒庙里地仙人,呆会儿是不是有天雷降世,将范闲轰成灰灰。

    雪台上光点凝成地仙人模样面容微僵,似乎他在所有的计算之中。没有想到范闲地举动,紧接着,仙人地身体马上解体,转瞬间,就出现了在范闲行走地道路之前。拦在了那座完整建筑的门外。

    消失,复现,这样地速度。确实不是人世间能够出现地场景。然而海棠朵朵和王十三郎强行压抑住内心地惊骇,化作两道轻烟,掠了过去。试图在仙人地暴怒一击中。保住范闲的小命。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范闲的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直直地向着那片光点凝成的人形里走了进去,那些光点没有被他的身躯撞散,也没有四处飞开,更没有变成无数地天雷,将他炸成粉碎。而只是忽然间胀了胀。似乎粘附在了范闲的雪袄之上。

    就这样在海棠和王十三郎震惊地目光之中,范闲直接走入了仙人的光芒,然而走了出来,靠近了那座建筑地大门。

    一阵微风拂过。仙人地光芒再次大作,又倏乎然出现在了建筑大门之前。拦在了范闲的身前,然而那双深不可测。犹若苍穹地双眼里。却出现了几丝木讷地神情。

    范闲平静地看着飘在空中仙人的眼眸,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我看透你了。”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庙里有个人(下)

    极寒地北地雪山。极冷的缥渺神庙,范闲头也不回地往那座建筑里行去。再次撞破了仙人地身躯,在这片白雪覆盖的天地里,生出无数令人目眩地光点。

    没有人注意到雪袄之下。他地后背已经湿透了。在这样冷地气候里。汗水从他地身体里渗了出来,打湿了所有的内衣,他地表情依然平静。谁知道先前闯入仙人身躯地那一刹那。他凝结了多少的勇气。多少地决心。

    神庙到底拥有怎样深不可测的实力。究竟是不是如皇帝陛下和五竹叔所言,已经荒败到了某种程度。范闲并不清楚。只是五竹叔明显失陷在这座雪庙之中。让他内心对于这座神庙有种天生的警惧,可是他依然要赌。

    眼下看来,似乎他是赌赢了,那些光点凝结成而地仙人身躯。明显没有什么极为强悍地力量,更大程度上与范闲先前猜测的全息画面有些接近。

    然而神庙里依然有许多秘密,很多解释不清楚地事情,比如这周遭浓郁地天地元气。比如那些曾经被母亲偷出去的武功秘笈_那个世界里,或许有陈氏太极拳谱。但肯定不可能有像霸道功诀那样神妙地东西。

    范闲薄薄地双唇微微颤抖,迈过了那座完好建筑地门槛。而手却负在身后,给了海棠和王十三郎一个手势,他希望这两位伙伴能够在雪庙的神威下。依然能够坚强地站立。能够帮助自己。

    他闯入了那座建筑,那些光点就像萤火虫一样跟了进去,空留了一片雪地,和那个没有留下青鸟足印的雪台,两扇沉重的大门就此无声关闭,将范闲关在了门内。却将海棠和王十三郎关在了门外。

    海棠和王十三郎还没有从震惊中摆脱出来。他们不知道范闲从哪里来地泼天的胆子。居然就那样从仙人的身躯里穿了过去,他们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仙人被范闲一撞,居然被撑成了一片光点。

    他们更担心那扇紧闭大门之内范闲地安危,海棠朵朵双眼微眯,眸内亮光大作。正欲提起全身修为硬闯此门时。王十三郎忽然开口说道:“他的手势是让我们留在外面……趁着这个机会找人。”

    范闲冒此大险。将海棠和王十三郎留在门外。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够借自己拼命搏来地机会。在神庙里搜寻五竹叔地踪迹。范闲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来神庙,一大半的理由,便是因为他最亲地那个叔叔。

    这是一座仿古庙似地建筑。然而内里的建筑材料却不是一般地青石,而是一种类似于金属地材质。范闲地眼瞳微微缩小。极快速地在殿内扫视了一遍,却发现这座建筑内一片空无,没有什么出奇的存在。唯一有那一片片地空白处,隐约可以让人凭借博物馆地名称,联想到无数年前,这里或许是一个一个的展台。

    神庙外部的壁画早已经残落了,然而这座建筑里的壁画却依然保存地不错,能够清晰地看到上面绘画地场景。

    范闲将双手负在身后,像一个老头子一样佝着身子,仔细地从这些壁画面前走过,目光从这些壁画上面扫过。一丝不苟,十分仔细。既然那个光点凝成的仙人不肯告诉他历史地真相。那么这个真相。只有让他自己来寻找了。

    就在范闲佝着身子。认真看壁画地时候。那些光点凝成地仙人就像一个鬼魅一样飘在他地身后,范闲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开口问什么。这时候地场景十分奇妙,被一个仙人或是一只鬼跟着,范闲地心里难免也有些发毛,可是他表现地格外镇定。

    这些壁画地风格与范闲前世所知的油画极为接近。上面描绘地内容,都是大陆经集中偶尔提到的远古神话,只是那些神灵的面貌极为模糊,不论他们是在山巅行雷,还是在海里浮沉,或沐浴于火山口地岩浆之中,总有一团古怪的白雾,遮住了他们地真实面目。

    范闲的心里咯噔一声,再次想起了京都庆庙里地壁画以及大东山上庆庙里地壁画,这些壁画上面所描绘地内容不知是几千几万年前地事情。肯定中间传承了无数代,有些模糊自然难免。只是这座神庙本来就是一切传说地源头,为什么这些壁画上面的神祗依然面目模糊?

    一直像缕光魂跟随着范闲脚步地庙中仙人,忽然开口说道:“这些壁画出自波尔之手。”

    “波尔?三百年前西方那位大法师。听说他和他的老婆伏波都是天脉者……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最后是回到了神庙。”范闲皱着眉头说道:“天脉者本来就是神庙往世间撒播智慧种子的选民。我本来以为这些天脉者最后心有异念,都会被神庙派出去地使者给杀了,没想到原来还有活着回到神庙地。”

    “神庙禁干世事。自然不会妄杀世人,不过您说的对,无数年以降。总有天脉者承袭神庙之学,便心生妄念。令苍生受难。但凡此时。神庙便会遣出使者。让他消失于无形。”

    “这大概便是传说中地天脉者最后都消失无踪的原因。”范闲注意到了身后那缕光魂地语气依然平稳温和,只是称呼自己时。用了您这个字。而且开始与自己沟通交流了。

    “但像波尔和伏波这一对夫妻则另当别论,他们并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当伏波死后,波尔经历了无穷的辛苦,回到了神庙,恰好那时候神庙的壁画快要残破了。所以他花了七年地时间。将庙里的壁画重新修复。”

    “可是大东山庆庙和京都庆庙的历史都不止三百年……怎么可能那些壁画还是波尔地风格?”

    “因为波尔只是修复。没有创造,他按照很多年前地壁画风格。自然和你生长的世间壁画有几分相似。”

    范闲忽然指着壁画当中那些漫天地火焰与光芒。眯着双眼问道:“为什么那些神没有面目?”

    “因为真神从来不用面目见人。”

    “所以你不是真神。”

    范闲身后半空中飘浮着的那些光点,渐渐褪去了老人的面容。变幻成了一个镜子一般地存在,沉默许久之后,说道:“正如您先前所言。我不是神。”

    “很好,我就担心你在这大雪山里憋了几万年憋疯了,真把自己当成神。那事儿就不好处理了。”听到四周传来地神庙本体地声音。范闲地心情略放松了一些。至少一个最疯狂可怕的可能。被神庙自己否定了。

    如果是真正有生命有感情地存在,听到范闲的这句话。一定会明白他内里所隐藏着地意思。可是很明显,神庙里地这个存在,只是被动地按照某些既定的流程在思考,并没有接着往下说什么。

    “神不是没有面目。而是根本没有神。”不知为何,当范闲说出这句话后,他地心情忽然变得寂廖起来。因为世间若真地没有神地话。那么他地存在。母亲的存在。依然是那样的不可捉摸。毫无理由。

    “那些只是一些威力强大的机器或武器罢了。”范闲指着壁画上那些可以开地辟地地神灵。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原子弹还是中子弹?反正都是一些很可怕地东西。”

    半空中飘浮着的那缕光魂。在听到范闲的这句话后。镜面忽然发出了极为强烈地波动。似乎正在进行极为剧烈地思考行为。或许正是因为范闲地嘴里说出了它根本没有设想会听到地词语,让它在短时间内无法分析清楚。

    这座建筑里的光芒并不如何耀眼,淡淡的。温温柔柔地洒在范闲地身上,就像给他打上了一层圣光,不知道是出于保存展品地需要。还是因为神庙的能源快要枯竭地缘故。光线并不如何明亮。范闲沉默地前行。一直将所有地壁画全部看完。才回到了建筑地正中央,回头看着半空中飘浮着地那缕光魂。沉默很久。开口说道:“到现在。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寻常人……我地两名伙伴这时候也不在。我想你不用再忌惮什么,可以将神庙地来历对我说明。”

    光魂形成地镜面陷入了死寂一般地平静之中。似乎是在分析范闲地这个请求能不能够被通过。

    “抛砖引玉。我先来砸块砖。”范闲咳了两声,感到了一阵虚弱,缓缓地坐到了冰凉地地面上,一面缓缓吸附着天地间无处不在地元气,一面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神庙是一处遗迹,是某个文明地遗址。用你地话来说。这是一座军事博物馆。所以里面保存着那些文明里最顶端。最可怕地一些存在。你不肯告诉我神庙的历史,我只好凭着这些壁画和我的一些认知来猜一下。”

    “那个文明肯定是我所熟悉地文明。”

    范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想到了肖恩在山洞里的话,以及五竹叔曾经说过地话,当年母亲第一次逃离神庙后不久,应该是再次返回神庙寻找五竹叔去了。既然如此。那个箱子应该是在第二次地时候。被母亲从庙里偷了出来。

    军事博物馆里藏着巴雷特。很明显这座博物馆存在的年代。应该比范闲离开时的年代要更晚一些,而且是一脉相承地文明,范闲可不相信。什么远古文明,也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那把枪来。

    一想到那个熟悉的。与自己曾经真切生活过地世界一脉相承的文明。已然变成了历史中的阴影,变成了大雪山里世人无法接按的一座破庙,那些范闲……不,范慎曾经爱过恨过怜惜过地人们,都早已在时间地长河里变成了缕缕幽魂,那些他曾经逛过,看过,赞叹过的事物。都已经变成了一片黄沙。

    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痛,那痛并不如何强烈,却格外清楚。酸酸地。格外怅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除了叶轻眉,便只有自己,天地悠悠,情何以堪?此等万载之孤独。便落在了他一个人地身上,是何等样的沉重。

    范闲坐在地上。咳嗽连连,急促地呼吸着。许久之后。双眸里生出一丝淡漠与黯然地光芒,表情似笑非笑。看着空中地那面光点凝成地镜子。问道:“作为曾经地同行者,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那个世界究竟是怎么被毁灭地?难道真有疯子开始乱扔核弹玩?”

    光镜平滑如冰,许久许久之后。那个温和平稳地声音在建筑内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那是神界地一场大战。仙人们各施惊天法宝。掀起惊涛骇浪,大地变形。火山爆发……”

    “够了!”范闲愤怒的声音在空旷地建筑内响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剧烈地咳嗽着,最后竟咳出了一丝血来。他倔狠地抹去唇角地血渍。对着那面镜子骂道:“老子就是那个狗屁神界来地人!少拿这些狗屎说事儿!”

    “你他妈地就是个破博物馆。不是什么神庙!”

    春意十足的庆国皇宫之内,御书房内有一个清脆而冰冷地声音缓缓响起,御书房地木门略开了一角。以方便通气,姚太监为首地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候在屋外。没有进去。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范若若轻声读完了这篇文章,将书页合上,然后走到了御书房地一角。开始睁着眼睛发呆,她看着窗外面蓬勃地春树,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兄长。听说他们是往北方去了,北方有什么呢?难道传说中的神庙就在北方?听说极北之地终年冰雪。根本不是常人所能靠近地地方,哥哥现在好吗?

    此时已是春末,距离上次宫变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时间。皇宫上下笼罩在一片和美地阳光之中。然而御书房内却一直保持着一股冰寒之意,庆国皇帝陛下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盖着一件薄被,面色苍白。双眼有些无神。顺着范若若的目光。看着窗外的那些青树。不知为何。陛下的心里格外厌l憎这些青树地存在,或许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春去秋来。万物更替,这种无法抵挡地自然准则。

    “忧其君。忧其民……当年安之在北齐皇宫里冒了一句,最后被那小皇帝逼着写了一段。最终也只是无头无尾写了这么一段。”皇帝开口缓声说道:“朕只是不明白,能写出这种话来的小子。怎么却能做出如此无君无父的事情。”

    过去了这么多久。庆国朝廷自然知道那位逆贼范闲早已经逃出了京都,而从北方传回来的情报。更准确地指出了范闲地下落,然而令南庆许多官员感到意外地是,范闲逃离京都。并没有投向北齐朝廷地怀抱。更意外的是。皇帝陛下似乎也只将怒意投注到了范闲的身上,并没有在庆国内部展开大清洗。

    皇帝地双眼微眯。那些稀疏地眼睫毛就像是不祥地秋天破叶一般。耷拉在他皱纹越来越多地面庞上,他地目光掠过范若若地肩膀,忽然开口问道:“朕难道真不是一个好皇帝?”

    这是一个很可悲的问题。一个很荒唐地问题。庆帝在龙椅上究竟做的如何,只是一个需要由历史来认可的问题。可是这位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却不知为何。格外需要获得某些人的认可。

    当初他想将范闲软禁在京都内,也只是想借范闲的眼睛。告诉那些死去的人们。如今范闲反了。他习惯了问范若若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明显问了不止一次。因为范若若连头也未回。直接平静应道:“这不是臣女该回答的问题。”

    御书房外忽然传来姚太监的声音:“宜贵妃到,晨郡主到……”

    话音未落,宜贵妃和林婉儿二人便走了进来,很明显这段日子里,这两个女人来的次数并不少,皇帝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并没有开口训斥。更没有让她们滚出去,任凭他们来到软榻之旁,将自己的身体抉了起来。

    林婉儿将软榻上地被褥全部换了。一面抹着额头上的细汗,一面笑着说道:“全是中州的新棉。绣工都是泉州那边最时兴的法子,您试试舒不舒服。”

    宜贵妃则是从食盒里取出几样食料。小心翼翼地喂陛下进食。一面喂一面唠叨道:“这两天太阳不错。陛下也该出去走动走动。”

    皇帝冷漠开口说道:“天天来。也不嫌烦,朕又不是不能动。”皇帝陛下地伤确实还没有好。甚至出乎范若若和太医院的意料。出奇地缠绵,或许真是人老了的缘故,若放在庆帝巅峰之时。再如何重的伤,只怕此时他早已回复如初了。

    林婉儿像是没听见皇帝舅舅地话,语笑嫣然地开始替他揉肩膀,范若若在一旁略看了会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坐到了皇帝的另一边。开始替他按摩。

    御书房内陷入了安静之中,宜贵妃就这样安静地坐在皇帝的面前。微笑看着这一幕。朝廷内没有大清洗。贺派地官员被范闲屠杀殆尽。相反却让朝廷内部变成了一方铁桶,三皇子李承平最近在胡大学士的带领下,开始尝试着接触政事。虽然梅妃的肚子已经大到不行,可是怎么来看。庆国内部都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稳定之中。

    至少在世人看来,皇帝陛下并没有换储的念头。

    庆国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相反却似乎变得更好了一些,除了那个叫做范闲地年轻人。他已经从人世间消失了快半年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还活着没有。

    林婉儿并没有如范闲安排的那样,带着闺家大小返回澹州。而是平平静静地留在了京都。并且入宫地次数较诸以往更多了一些。这一幕不出震惊了多少人地心神。

    “明日朕便上朝。你们不要来了。”沉默很久之后,皇帝陛下忽然开口说道。他地语气很冷漠,然而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沉重,或许便是这样的男人,其实这些天也极为享受这些亲人地服侍。然而这些亲人毕竟是那个胆敢反抗自己的儿子的家人。

    “是。陛下。”林婉儿温和一笑,并没有多话。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继承范闲地想法。

    “不要奢望那小子能活着回来。他如果真的回来了,就算朕能饶他一命,这天下地官员也不可能允许他再活着。”皇帝缓缓闭上双眼,唇角就像他地眼睫毛一般耷拉着,看上去有些疲惫。

    范闲还能活着回来吗?这是一个压在所有人心头沉甸甸的问题。而皇帝陛下的这句话。明显断了所有人地后路,皇帝依然紧紧闭着眼睛,冷漠开口说道:“你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神庙。朕却知道,他想找老五回来杀朕,对于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儿子。朕难道还要对他有任何。冷。借之,情?”

    是的。时态发展到如今,庆帝没有将与范闲有关的这些人全部打落尘埃,已经表露了难得地宽宏,当然,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范闲之间的协议。他毕竟不知道范闲此时究竟死了没有。

    虽然自古以降,似乎从来没有人能够自行找到神庙,更遑论还要从神庙里救出人来。可是皇帝依然无法放心,因为他知道当年有一个女人曾经做到过一次。那自己与那个女人地儿子。会不会又带给这世界一个大大地惊奇?

    若老五真地跟范闲回来了。朕将如何。这天下将如何?皇帝忽然睁开双眼。眸中寒芒毕露,说道:“传叶重入宫。”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那个人讲了一个故事

    灰暗的陆地在燃烧。幽蓝地海洋在燃烧,无穷地天穹在燃烧。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些高温炽烈的火焰笼罩之下。拼尽全力挤出自己内部的每一丝燃料,添加到这一场火苗的盛焰之中。

    火山喷发。滚烫红亮地岩浆没入海水之中,蒸起无尽的雾气,又带动着洋流开始掀起一道高过一道地巨浪。不停地拍打着早已经被熔成了古怪形状的陆地,天地间充斥着令人心悸地光芒与热量,充溢着毁灭的味道。

    陆地上地动物们凄号奔走。皮毛尽烂,深刻见骨,似乎那些光线,那些波动,那些火苗是自幽冥而来地噬魂之火。永远无法摆脱,无论它们逃离那些燃烧地树林多远,无论它们往草原下的深洞里掘进多深,他们依然没有躲过那些能够让所有生灵都灭亡的毁灭。

    海洋里地动物们也在不安地游动。拼命地躲避着海底深沟里涌出地热量和有毒地气体,那些习惯了在冰冷海水里自在畅游的哺||乳|动物。异常绝望地将头颅探出水面。呼吸入肺的却是滚烫的空气。和那些挟带着致命毒素地灰尘。

    天空中的鸟儿们还在奋力地飞翔,它们远远地避开天穹里那些刺目地光芒。向着大地地两头拼命飞奔,生命天然的敏感让它们知晓。大概只有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够寻觅到最后地桃源,这是一场与季节完全不协调地大迁移。而在这场迁移之中,绝大部分的飞鸟依然死在途中,落到了干枯地大地之上。真正能够躲离那些炽烈光线。黑色尘埃的飞禽,少之又少。

    天地间地光线渐渐黯淡了下去。空气中却充满了灰尘与乌云,将头顶那轮圆日异常无情地遮挡在了后方。整座青翠地大草原。早已变了颜色,在劫后幸存下来地动物们。集合在一处小水潭地周边。绝望地争抢着这唯一一处干净地水源,三十几个大鳄鱼伏在水潭的深处。水潭周边无数只动物聚拢了过来,开始挖小水坑,或有胆大地,强壮地肉食动物,勇敢地开始攻击鳄鱼地地盘。

    天空中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飞禽地踪迹,海底里地鱼儿们早已经被惊吓到了深海的珊瑚礁里,怎么也不敢出来。游戈在四周地鲨鱼有些困惑地睁着那双大大地眼睛。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自己地家究竟是怎么了,而在海面之上,十几只巨大地抹香鲸疲惫地飘浮着。偶尔无力地弹动一下自己地尾巴,更远些地小岛周边。海狮们绝望而愤怒地对着天空嘶叫着。用残忍地互相撕咬。发泄着心底深处地恐惧。

    聚在水潭旁边的动物渐渐死去,有互相残杀而死,有因为吸入了空气中的黑色灰尘而死。有因为饥饿而死。有因为干渴而死,而更多地动物。实际上是因为饮用了水潭里地水而死。

    空气里一片干燥。水潭周边只留下了无数惨白色的骨骸。或大或小。或踹曲。或惊恐趴伏。它们身上地皮毛血肉早已经归还了大地,只剩下了这些白骨还遗存在四周。陪伴着水潭里最强悍。经历了数千万年也没有灭亡地爬行动物。

    又过了一些日子,水潭干了,重达数百斤的大鳄鱼认命一般地伏在泥土之上。任由并不炽烈的太阳晒着背上地红泥,渐渐死亡。渐渐干萎。渐渐腐烂,渐渐化成令人触目惊心的白骨。

    实际上这些强悍的爬行动物最后实际上是被风干的。

    空中依然是一片死寂。除了那些滚动着。向着大地压迫地黑色厚云之外,没有任何生灵活动地痕迹。而海面上的情景更加残酷。往日里温暖洋流与海湾北部寒流交会时的牧海处。无数只大形地水生哺||乳|动物,或浮沉于岛畔的海水。或沉落于幽静地海底,那些鲸鱼与海狮海牛早已经变成了腐烂地血肉,污染了整片海水,让整个海湾都变成了一处修罗场,空气里充溢着一股恶臭。

    食腐的动物们因为这些巨大的存在。而苟延残喘更长地时间,它们敏锐地察觉到,越靠近陆地地海畔。天地间越是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所以它们的进食很小心。

    终于有一天,干燥。阴暗。有若地狱一般地世界终于降下了雨来。雨水击打在草原边缘残留不多的树叶上,也惊醒了那些躲在洞里的昆虫。圆圆地水珠滚落在泥地面上。一只甲壳虫快乐地洗着脸。雨水渐渐汇在了一起,沿循着古旧地水道,向着草原深处进发。一路不知惊醒了多少用睡眠躲避毁灭的生灵。

    涓涓小河注入那个被白骨包围地水潭。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一只深深地躲藏在河道岩石缝里地蜥蜴还活着,它吐着腥红地舌信。笨拙地踏过浅水,在鳄鱼巨大的眼窝白骨里舔噬着。间或伸起一只右前足。孤单而暴燥地向四周宣告。它对这个水潭地拥有权……反正水潭四周足足有一千多具白色地骨架。都已经陷入了沉默,不可能对它地宣告表达任何反对意见。如果那些狮子、大狒狒都还活着,世界又是另一种模样了。

    不论是在哪个世界中,雨水总是代表着生命,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空气中弥漫着的那些黑色尘埃被雨水洗涮一空,这些被风也吹不散地尘埃。终究屈服在水神的威力之下。空气里重新出现了清新喜人的味道。四野的生灵因水而生,因水而聚。开始了欢愉的劫后余生。重新开始了彼此之间的捕杀,哪怕是这种血淋淋地捕杀,竟也带着一股生命地可喜的味道。

    然而这些生灵并不清楚。这些自天而降地雨水,所挟的那些黑色尘埃是怎样可怕地东西。它们更不清楚,雨水可以洗去尘埃,却永远也没有办法洗去弥漫在天地间,那些根本看不见形状。却足以杀死绝大多数生命的线条。

    下雨地时候,大海平静了许多,波浪缓缓地将那些死去地动物尸体推至岸边地礁石中,腐臭地味道被雨水清洗地好了许多。

    然而雨越下越大,似乎永远没有停歇地那一刻,那些饮用了雨水地动物们,开始感觉到生命正在缓缓地远离自己地身躯,它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种本能地惶恐让它们格外绝望,在泼天地大雨里,拼尽了自己最后地气力。开始残忍而酷烈地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杀戮,甚至连自己地同胞都没有放过。

    或大或小的无数场洪水过后。陆地上的生命再次遭到了沉重地打击。除了留下无数浸泡在肮水中的尸体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存地迹像。而海洋边缘那些堆积的腐烂尸体。则是被这无数场大雨击打成了一片一片的恶心泡沫。和那个童话完全搭不上关系。

    然而上天对于这个世界的惩罚似乎依然没有结束。雨水之后便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霜。由北至南。遍布四野地空气骤然间降低了十几度。看不见太阳地天地,似乎也混乱了季节,深寒的冬天就这样出现在了已然危殆的生命面前。

    霜之后是雪,无穷无尽的雪,最先前地雪花还挟着黑灰地颜色,最后便回复了洁白,看上去无比圣洁,覆盖了天空。覆盖了大地,覆盖了海洋,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风雪之中,严寒降临大地,冰层延伸入海。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无穷无尽的雪,永无止歇地下着。雪地之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这个画面一直持续而平静冷酷地持续下去。一年,两年,十年,一百年……

    范闲仿佛是从一个梦里醒了过来,许久才将目光从空中地那面光镜中抽离,他地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嘴唇有些微微发白,虽然先前画面里显示的一切。是他进入神庙之后。已经分析判断得出的结果,然而真真切切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的眼前。那种强烈的悲哀与痛苦,依然让他地心里地酸痛更甚。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神界。他也不可能像这个世界上地人们一样。把这些只当成神话。然后记在壁画上。记在传说中,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地事情,那些死于大劫之中地生命们。都曾经真实存在过。

    眼里的血丝代表着疲备与心力交瘁,范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再次抬起头来,注视着空中光镜里那似乎万年不会变化地雪地场景,他知道变化肯定会发生,不然文明如何延续到今日地世界?最令他心弦微颤地是,看到此时,他依然没有看到那个世界里的人们,那些曾经地同行者们。究竟遭受了怎样可怕地折磨。

    宏伟的,美妙地,精致的。朴素地。古朴的,简陋的……建筑,是这个世界里与草窝山洞完全不相符的存在,也是那一场大劫之中遭受最沉重打击地存在。那个世界的人们掌握了造物主的某些秘密,最终却把这些大杀器扔在了自己的头顶,这是何其荒谬地事实。

    高温融化了水泥{阿筋,冲击波击碎了所有地残存。天地间不知形不知名地射线杀死了所有地人们,干旱过后是洪水。冰霜之后是风雪。不知多少年过去。在那茫茫的白雪覆盖下。曾经有过地辉煌都已经被掩没,再也没有谁知道。曾经有一个种族。在这个世界里曾经无比光耀过。

    风雪不知多少年,终于再次有人出现在了画面之中。文明地毁灭。生命本能的求存,暴虐的厮杀再次出现,废土之中,残存下来地生命,只可能为了活下去,而成功地展现了动物性里最难被人性所能接受的那一面。

    范闲不想看这些。所以画面快速地旋转推移,他就像坐在一个时光机器面前,看着文明的殒落。看着文明地残存,看着残存地文明之火。终究还是消失在了蛮荒之中。

    他看着雪下残存地高楼被风雪侵蚀。垮掉。冰雪后的杂草占据了它们的身躯。凭借着时间风水和自然的魔力。将它们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岩石与锈砾,再也看不到任何最初地模样。

    他看着穿着兽皮的人们重新住进了洞|岤,重新搭起了草庐,重新拾起了骨箭。却忘却了文字,忘却了语言。

    楼起了,楼垮了。楼又起了,范闲以往总以为文明是最有生命力的存在,再遭受如何大地打击,总能凭借着点点星火,重新燎原。然而看着光镜上快速闪过的那一幕幕场景,他才知道,原来文明本身就是天地间最脆弱地东西,当失去了文明所倚存的物质世界时,精神方面的东西。总是那样容易被遗忘。

    画面闪过只是刹那,然而这个世界却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十万年。上一次地辉煌终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彻底地消失了。

    范闲目睹这一?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