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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第48部分阅读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 作者:rouwenwu

    ,他们从来没有想像过,有官员会像今日的小范大人这样,极为冷酷狂妄地将这些钉子全部杀了。

    刑部地副侍郎看了一眼面色难堪的孙敬修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孙大人,今儿这事到底怎么回,您得去问问小公爷。”

    当街杀人,已是触犯了庆律里的死罪条疏,即便范闲如今既尊且贵。入了八议地范围,可免死罪,可是活罪依然难饶,更何况他今日杀的这些人,暗底里都还有朝廷属员的身份。只是范闲就那样在火光的环绕中洗着带血的手。当着众官员的面换着带血的衣衫,面色冷漠平静,谁敢上前去捉他?

    此时官员之中,唯有京都府尹孙敬修应管此事,而且众所周知。孙府与小公爷的关系亲近。几个月前,小公爷还为了孙敬修的前程和门下中书的贺大学士大杀一场。杀地贺大学士灰头土脸,所以所有官员的目光便落在了孙敬修的脸上。

    孙敬修的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般苦,他知道这些同僚在畏惧什么,只是这些日子他更不好过,先是监察院出了大事,结果陈老院长惨被凌迟,而那日他亲眼看着小范大人单骑杀入法场,更是吓的浑身冰冷,他不知道小范大人在今后地朝堂里会扮演怎样的角色,是就此沉沦,还是要被陛下严惩……

    如果范闲垮台失势,孙敬修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这一整天一直在京都府里惶恐等着陛下的夺官旨意,没有料到,最后陛下的旨意未到,自己的靠山小范大人,又做出了这样一件惊世骇俗,大逆不道地事情。

    他佝着身子走到了范府地正门口,极郑重肃然地对范闲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问了几句。

    范闲此时疲惫地坐在长凳上,那把大魏天子剑就扔在他的脚下,看到孙敬修上前也不怎么吃惊,冷着脸应了几句。

    那些官员畏惧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这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待孙敬修从石阶上走下来后,刑部侍郎皱着眉头说道:“小公爷怎么说来着?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当街杀人,就算闹到太常寺去,也总得给个交代。”

    让刑部十三衙门出动人手进范府抓人,这位侍郎大人可没有这个魄力,然而庆律严苛,这些官员眼看着这一幕,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道范闲先前和孙敬修说了些什么,这位京都府尹已经没有太多地惶然之色,面色平静说道:“小公爷说了,最近京都不太平,监察院查到有些人婆子进京来拐孩子,你也知道,范府里有两位小祖宗,小范大人自然有些紧张,所以先前膳后在府外各街巷里走了一圈,看着了一些扎眼的人物,一瞧便不是正经人,所以盘问了几句,没料着那些人竟是狗胆包天,居然取出凶器向小公爷行凶,小公爷当然不会和这些j人客气。”

    此话一出,围在正中的这几位官员倒吸一口冷气,见过无耻毒辣的权贵,却未曾见过如此无耻毒辣的权贵,十四条人命啊,说杀就杀了,还硬栽了对方一个人婆子嫌疑的罪名,此乃自卫,似乎也说得过去,只是说范府里的小公爷单枪匹马去追问人婆子下落,结果被十四个家伙追杀,这话说破天去,也没人信。“本官自然是不信的,但本官也没有什么证据,当然,也可以请小公爷回衙去问话录个供纸什么的,只是这时候夜已经深了。本官没有这个兴趣。”孙敬修地腰板忽然直了起来,望着身边的几位同僚冷漠说道:“各位大人衙上也有这等权利,若你们愿意将这案子接过去。尽可自便……不过本官要提醒诸位一句,死的基本上都是宫里地人,宫里没有发话,大家最好不要妄动。”

    这是天大的一句废话,谁都知道今天范府外面死的是些什么人,这本来就是皇帝陛下与小公爷之间的事情,给这些官员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插手,只是范闲今天做的太过分。事情马上就要传入宫中,如果自己这些官员不事先做出什么反应,谁知道宫里对他们是个什么看法?

    孙敬修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京都府的衙役走了,再也懒得理这些的事情,先前和范闲简单的几句谈话,他吃了颗定心丸,虽然这丸子地味道并不怎么好,但至少小公爷说了,只要他不死,孙府也就无事,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孙敬修别无所怨。一切都随命吧。

    看着京都府的人离开了范府正门,范闲从长凳上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石阶下的官员们,从脚边拾起那柄被世人视若珍宝地大魏天子剑,就像拾起了一把带水的拖把。随手在石狮的头上啪啪拍了两下。

    这做派像极了不要脸不要命的泼三儿,却偏偏是小范大人做出来的,强烈的反差,让那些官员的脸色都变了变。了件厚厚的袍子。范闲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一面紧着衣襟,一面向后宅走。随口问道:“芦苇根的水熬好了没有?熬好了就赶紧送去。”

    那丫环应了一声,便去小伙房去盯着了。范闲一个人走到后宅,坐到了床边,对着桌旁的妻子林婉儿轻声说道:“杀了十四个,明天或许就要来二十八个。”

    “其实那些也只是朝廷地属员,受的是宫里和各部衙的命令,何苦……”林婉儿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忍,说道:“再说了,即便是你心里不痛快,想替死在狱里的两名监察院下属报仇,也不至于把火撒到那些人地身上。”

    “你不明白,陛下是想把我软禁在这府内,但他清楚,除非他亲自出宫盯着我,哪怕是叶重来,也不可能阻隔我与外界的联系。”范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觉得身体依然有些虚弱,沙着声音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亲自盯着我,所以他只有撒下一张大网,网在我们这宅子的外面。”

    “我必须把这张网撕开,不然就会变成温水锅里的青蛙,死地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地。”范闲的眉宇泛起一丝令人心悸地寒意。

    “可是你也说了,今天你杀了十四个人,明天可能就有二十八个人,陛下乃庆国之主,天下间的臣民都是他手中的工具,怎样也是杀之不尽的。”林婉儿面带忧色看着他。

    “杀的多了,自然也会令人害怕。”范闲微微低头说道:“皇权固然深植民心,无可抵挡,但是对于死亡的恐惧,想必也会让那些拉网的官员眼线们,会下意识里漏出些许口子。”

    听到这番话,林婉儿脸上的忧色并没有消褪,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对范闲的关怀与不安,轻声说道:“可是陛下若要收伏你,还有很多法子。”

    范闲的双手撑在自己的身体两侧,低着头思忖片刻后幽幽说道:“他把妹妹留在宫里,这就是逼着我不敢离京,可是他若要收伏我,则必须把我关进皇宫里,关在他的身边,我想陛下不会冒这个险。”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来看着妻子面带忧色的脸,温和说道:“淑宁和良子都已经出了城,这件事情你做的极好,不然我们这做父母的在京里,还真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思思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族庄,可是我想宫里也一定有消息。”林婉儿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旁,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不理会你要做什么,只是你得想想,妹妹还在宫里,那两个小的也还没有走远。”

    “所以我要联系上我地人。”范闲怜惜地轻轻抚着妻子略显消瘦的脸颊,“思思这丫头平日里不起眼。其实是个很有主见,能吃苦的人儿,藤子京办事老成。想必不会让宫里抓住首尾,若我能联系上启年小组里地人,自然有办法把他们送回澹州去。”

    “至于妹妹还在宫里……应该无碍。”范闲的声音忽然冷了起来,“我今日正面挑战陛下的威严,便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到哪一步。”

    “你就真的不胆心皇帝舅舅会严惩你?”林婉儿坐直了身子,忧虑地看着他,她深深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亲人是怎样的冷血无情,一旦当他发现范闲已经不是那个他可以控制的私生子时。会做出怎样的应对?林婉儿总认为范闲如今地举措显得过于激进,过于冒险了些。

    “陛下的任何举措和亲情无关,和感觉无关。只和利益有关。”范闲闭着眼睛说道:“如果我们认可这个基准的话,就可以试着分析一下,陛下或许会愤怒,但他不会把我逼到绝境。”

    “无论是我准备送到澹州地孩子们,还是宫里的若若,还是……你。”范闲睁开双眼,看着妻子,缓缓说道:“这都是我的底线,如果陛下打破了这个底线,那就只能逼着我们提前彻底翻脸。”

    林婉儿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

    范闲说道:“我从来不会低估我的任何敌人。但我也从来不会低估我自己,无论陛下是逼得我反了,还是杀了我,都只会给他,给大庆朝带来他难以承担的后果。难以收拾的乱局。”

    “我若死了,东夷城那边怎么办?难道四顾剑的徒子徒孙们还会遵守那个不成文的协议?大殿下手中一万精兵虽然有朝廷掺的沙子,但三年前禁军的动静已经说明了我们这位大哥掌兵地本事,他完全可以在短时间,掌握住这只强军……陈萍萍死了。我再死了。大哥肯定不会再听我的话,就算他不领兵打回京都。但至少也会留在东夷城冷眼看着京都里的那位父皇……陛下最好不要用宁姨去威胁他,从你的描述中看,御书房事变后,宁姨已有死志,以她那等强悍热血的性子,如果陛下用她地性命去威胁大哥返京,只怕她马上就会死在陛下的面前。”

    “云之澜更不是一个傻子,若我死了,大哥的心思他肯定能猜到,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个强援,他绝对会全力辅助,从而保持东夷城的独立地位。”

    “我若死了,此时还在定州的弘成会是什么样地反应?”

    “我若死了,我经营了五年地江南又会是怎样的动乱下场?就算夏栖飞背叛了我,可是我也有足够地法子,让整个江南乱起来。”

    “更不要说监察院,如今监察院保持着沉默,一方面是院外的那些大军,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所有的官员都在暗中看着我,他们想知道我想做些什么,如果我也死了,监察院也就散了。”

    “你看看,如果陛下真的逼我反了,或是直接了当地杀了我,会带来这么多的动荡。”范闲的唇角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幽幽说道:“他怎么舍得?他怎么……敢?”

    其实范闲还有很多隐在身后的筹码没有说出来,一者没有那个必要,二者关于北方的筹码,他自己也没有太多的信心。然而谈论至此,他冷漠说出口的最后四个字,是那样的坚定和信心十足。

    继承了母亲的遗泽,在无数长辈的关怀,也包括皇帝老子这些年来的恩宠信任,再加上那些老怪物们或明或暗的寄望扶植,范闲终于不负众望,成为了如今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和庆国强大的皇帝陛下对视,而不需要退让的大人物。

    或许平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然而一旦人们将眼光投注于此,才会惊愕地发现,这些年庆国和天下的风雨,竟然造就了范闲这样一个畸形的存在。下。”林婉儿沉默很久后轻声说道:“或许为了庆国,为了天下,他会容忍你的大不敬,但是这绝对不仅仅是基于他对你能够影响的事物的忌惮,而包括了很多其它的东西,或许是一些微妙的东西。一旦他发现,你对他真的没有任何眷顾情谊,他一定会很直接地抹掉你。”

    “消灭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消灭他的肉体。”林婉儿怔怔地看着范闲,“你以为陛下若真舍得杀了你,他还会在乎东夷城的归而复叛?他会在乎李弘成在定州的那点儿力量,他还会在乎江南的百姓会受多少饥饿痛苦?”

    “他如果真忍心杀你,他又怎会在意天下间别的任何事情?皇帝陛下,就算整个天下都背弃了他,可是他依然有勇气有实力,重新打出一个天下来,更何况你顶多只能让他的天下多出一些极难修补的疮疤。”

    林婉儿轻轻地抚摩着他憔悴苍白的面容,叹息说道:“不为了我考虑,不为孩子考虑,无论做什么事情,多想想你自己。”

    范闲沉默了,他必须承认,虽然他一直是这个世界上对皇帝老子了解最深刻的人,但是在关于情绪思维惯性这些方面,自幼生长于皇帝膝前的妻子,要掌握的更清楚一些。

    “不说这些了,呆会儿芦根汤来了,你要趁热喝。”范闲勉强地笑了笑。这些年婉儿的病情一直极稳定,除了费先生和范闲的药物之外,最大的功臣便是这些产自北海的芦根熬出来的汤。

    话一出口,范闲忽然想到了北海,想到了那些将人的皮肤刺的微痛的芦苇叶,想到了那个很久没有见,很久没有想起的女子,不知道她现在在西胡好不好?之所以此时忽然想到海棠朵朵,是因为先前那一番谈话之后,范闲更清晰地判断出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婉儿说的对,要消灭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消灭他的肉体。范闲闭目沉默,想着怎样才能融化掉万年不消的大雪山?怎样才能击败一位大宗师?海棠?还是十三郎?还是……自己?还是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范闲开始想念五竹叔,却不是因为想念他身边的那根铁钎,而只是在心神微黯的时节,下意识里想念自己最亲的亲人。廷派来的眼线,重新布满了南城这条大街四周的阴暗处,看来宫里那位皇帝陛下很清楚自己的私生子在想些什么,在试探着什么,他只是沉稳地坐在御书房内,以不变应万变,消磨着范闲的时光,将锅里的水温渐渐地提升了一些。

    塞到这锅下面的一根大柴,便是今天晨时内廷戴公公传来的陛下旨意。

    听着那熟悉的余姚口音,范闲一身黑色官服跪在正厅之中,眼眸里闪动着一切皆在预料之中的平静光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除范闲监察院院长一职,令归府静思其过,慎之,慎之!”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零七章 七日

    范府上下的仆役丫环们听清楚了这道旨意。只觉一道雷霆无情而残忍地劈了下来,劈的整座范府都开始颤颤摇晃。跪在厅外的众人面色发白心头震惊,很是替少爷感到不安与恐惧。

    不止他们。包括整个京都的官员百姓,都很清楚小范大人手中权力地根基究竟是什么,而陛下这一道夺官的旨意,却是在砍断小范大人的根,然而跪在地上地范闲听到这道旨意。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平静。没有露出什么惊愕悲伤地感觉,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地意料中事。就如这两日在床上辗转思忖判断的那般,陛下会试图在这段时间内。逐渐削除罩在范闲身体外面地那些层层权力防御。

    细细算来,打从在东夷城回京地路途上遇到王启年开始,这短短地十日中,范闲不知道做了多少大逆不道的事情。黑骑咆哮纵横于州郡之间。这本来就是犯了大忌讳。而且五百黑骑连冲十余关口,更是在朝野间落了一个极大的罪名,再加上范闲闯入京都时杀了正阳门的统领,当着万民目光,刺死法场上的几名强者……

    一椿一椿都是罪过。都是庆律中不能饶恕的罪过,即便他是范闲。也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陛下没有让他下狱。已经算是足够宽仁,然而这种宽仁却无法平息民间官场中的议论与压力,今天这道旨意除了范闲地院长一职,也算是给天下一个初步的交代,给陛下自己一个宣泄怒意的渠道。

    至于今后宫里还会有怎样地旨意出来。范闲又会遭受到怎样地打击和损失,则要看范闲的应对。以及官场民间地风声了。

    范闲有些木讷地站起身来。从戴公公的手里接过那道圣旨。很随意地交给身后门下清客安置。根本没有去认真地阅读一番,因为圣旨上所拟地罪名很实在。他也不准备在这些方面和宫里打什么官司。

    “喝杯茶再走吧。”范闲温和地看着戴公公。戴公公地脸上难以抑止地流露出尴尬与不安地神情,他这数年间在宫里地沉浮,其实全部是因为面前地这位年轻权贵。然而今天却是自己来范府宣读这份旨意。戴公公地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

    “奴才还得回宫。”戴公公用不安地眼神看了范闲一眼,声音微颤说道:“陛下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些日子就好了。”

    范闲知道这厮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别想太多,陛下既然让你重新拾了宣旨的重要差使。想必也是信你地。”

    戴公公恭谨地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却听着范闲低沉地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若若在宫里可好?”

    宦官与大臣私相传递信息,此乃大忌讳,然而戴公公略一沉忖后,却没有丝毫犹豫。压低声音说道:“范小姐过的极好。时常在御书房内听议,陛下待她极好,大人不用担心。”

    范府这一家子其实都算是正牌儿地李氏皇族成员,加上范闲对戴公公的恩威相加,这位太监并不在意那些忌讳。压低声音将范若若这两日在宫里地情形说了一番。

    范闲微微挑眉。有些惊愕。他猜忖不到陛下地心思。也不理解为什么妹妹可以在宫里显得如此超然。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质。

    迎旨的事情办完之后,范闲转到正厅之后,看着一直在后方安静听着地妻子,轻声说道:“今儿算是第一波,我身上兼着地差使极多。陛下如果要一层一层地剥。也需要些时间。”

    林婉儿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院长一职现如今是空着,陛下想必等着你入宫请罪之后。过些日子还是会把这职位赐给你,可是……终究皇权无边,你没了院长地职位。想在这些日子里收拢院里的力量,只怕有些障碍。”

    “陛下也清楚这点。所以他第一刀就砍了我院里的职位。”范闲坐了下来。低声说道:“至少在眼下。他还不希望朝堂上乱起来。所以在慢慢地削,也等着我自然地认罪低头。只是……这么些年了,监察院一直在老跛子的控制下。陛下还是有些不了解其中地门道。就算监察院有很多人会畏于皇权。但终究还是有更多人。不认旨意。只认院内地传承。”

    “被软禁和被自杀一样,都是一种很难解决地问题。”范闲说道:“陛下想让整个天下,甚至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慢慢地习惯我失去权柄的日子。那样折腾起我就轻松多了。所以我得抓紧些时间。”

    林婉儿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一直不明白,就算范闲能够撕开府外地那张大网,与启年小组的成员联系上,可是仅仅一次见面。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地下属们都是一群很了不起地人。”范闲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平静说道:“而且他们可以帮助被软禁地我。去联系上一批更了不起地人。”

    如果范闲强行闯破府外的监视网络,以他如今的修为,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地事情,正如他昨夜所言。除非陛下亲自。不然这庆国地天下。还真难找出几个能够跟住他地人。

    然而他必须为自己地下属,以及不在京都地那些合作者们地生命安全考虑。所以他不能给宫里任何跟踪自己从而按图索骥。清扫自己真实根基的机会。

    监察院院长的职位被夺了,并不能影响范闲通过那些忠诚于自己,忠诚于陈萍萍的官员。重新掌控监察院实力,而如果朝廷真地通过范闲这条线,将他一直隐在幕后的那些班底一网打尽,范闲再想和那些离庙堂极远地势力联系起来,难度就会大很多。

    所以范闲的动作很小心,他地小心表现出来给世人看。却是一种蛮不讲理。格外血腥地杀伐决断,因为当陛下夺除范闲监察院院长一职地旨意传遍京都后不久。紧接着便传来了小范大人再次对范府外地眼线大网下手地消息。

    这一天范府外死了二十余人。

    第二日宫里下旨。夺除范闲内库转运司正使一职,正式地将庆国倚为国力根基的内库宝藏从范闲的控制下剥了出来。

    当天夜里。范闲再次出手。将范府周边以井字形存在地街巷里的人物扫荡了一遍。

    第三日宫里下旨,范闲被严旨训斥,一等公地爵位被直接夺,一掳到底。

    七日之后,南庆最光彩夺目的年轻权臣身上所有的官职被无情的旨意夺除一空。忆江南,龙抬头时,那个从船上踏下来的年轻钦差大臣前面一长串地前缀。到如今一个也没有剩下来。

    从今日起。范闲回复了白身。甚至比上京赶考的进士秀才更加不如,他没有任何官职。任何名义上地权限。没有俸禄。当年春闱时曾经兼的礼部差事也被宫里记了起来,太常寺那个极为尊贵的正卿职位也被夺除。

    范闲身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太学里的教习一职。也是降了三等,但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没有将这个职位也夺了去。

    这七天里。皇宫与范府之间就像是一条传输带。传输着陛下平静而冷漠地旨意,传输着一道道令人心寒的旨意。每一道旨意下面。范闲身上地光辉便淡了一层。

    京都官员百姓的目光都注视着范府门前的这条道路。从那日秋雨法场之日后,他们都知道这条道路一定会非常繁忙,但他们没有想到这条道路竟然会繁忙成如今这种模样。

    没有人想到陛下对小公爷地处罚竟是如此彻底严重。也没有人想到范闲竟然生硬如此。连着抗了七天。却还是没有入宫去请罪。

    所有人都看着范府。等着这场陛下与他私生子之间地冷战会朝什么方向走去,究竟是陛下震怒之下。干脆缉拿范闲入狱,还是范闲抗不住这道道旨意,最终服软。

    然而即便如今地范闲只是一介自身,可是京都地百姓依然习惯在茶余饭后津津有味地闲谈中称其为小范大人,那些躲在各自府内紧张旁观此事进展的官员们则依旧习惯称其为小公爷。

    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如今的范闲已经被陛下贬成了一介草民。可是只要他不死,不入狱。他依然随时有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位大人物。

    没有人敢轻视范闲的存在。甚至出乎很多官员地意料,范闲明明触犯了无数庆律,无视朝廷。而且杀了那么多地人。可是在民间地议论中,依然没有生出太多对范闲不利地言论。

    在陛下与范闲地这场战争之中,庆国第一次出现了舆论并不全然在宫里的奇怪状态。或许是因为范闲虽然在范府外杀人。但他做地并不夸张。除了第一日和第二日之外。他的杀气已经收敛了极多。而且他杀地人都是宫里派出来地眼线,和普罗大众又有什么干系?或许是因为很多京都百姓,曾经看见过那一场秋雨中。范闲抱着陈萍萍尸首痛哭憔悴地模样。下意识里生出几分同情来。

    人类的情绪本来就是这样古怪,前一刻或许还在叫好喝彩,下一刻或许就开始沉默缅怀。千古以降无数法场上,无数死亡面前。其实都曾出现过这样地进展。

    但真正能够让一介自身地范闲。依然拥有不少民间议论支持的根基。还是在于他这些年地所作所为。那些光辉地旧事不需要一件一件地提出来计算能量,也不需要去管陈萍萍当初利用监察院八处。为范闲做了多少事情。事实便是如此,自从数十年前带领庆国铁骑踏破旧朝河山。生生开辟无数疆土地皇帝陛下之后,南庆唯一能够称得上偶像人物的,大概也只有范闲一个人了。

    如果是在江南。或许范闲能够获得地民间支持还要更大一些。因为毕竟他在那里经营的最久。而且林婉儿打理地杭州会这些年不惜血本地抚恤民众,早已代替明家,成为了江南贫苦百姓和士子心目中最光彩的名字。

    毕竟身在京都。皇城根儿下地子民们就算偏向范闲,可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归根结底,这场战争,终究还是范闲和陛下两个人之间地战争,就如同御书房里那场战争一样。

    七日后一切未定。天下不太平,范府外依旧是秋风阵阵,间有细雨。然而在范闲如杀神一般地清扫下。那些内廷派出的眼线。迫不得已将那张大网向外拉了拉。

    皇权地威严无疑是至高无上,而死亡地恐惧也是至高无上。在这种夹攻之中。内廷的监视毫无疑问会露出破绽,范闲冷冷地站在府门口。静静地看着四周的动静。心里却想起了婉儿那天地话语,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地情绪。

    皇帝老子如果要应对范闲这种撕破脸般的反抗。其实还有许多法子。为什么他不用?这些内廷眼线地外移。究竟是迫于自己这种泼三儿似地搞法,还是皇帝陛下暗中下了什么旨意?那些眼线是杀之不尽地……

    范闲有些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明白,或许宫里那个男人对自己依然有所温情,有所寄望,可是他不想让这种温情和寄望重新动摇了自己地心。那颗在秋雨中早已经冷却了的心。

    他转身入了范府。过了没有多久,一辆送菜的马车也拐进了范府旁边的侧巷,进了角门,当然在角门之外。这辆马车接受了最严苛地检查。连每一颗白菜的内层,每一根萝卜地根须都没有放过。

    负责这些检查地人都是亮明身份地官员,和那些撒在范府四周的内廷眼线不同,范闲并没有难为这些人。因为他若要摆脱软禁的束缚。需要小心的也只是那些眼线。而不是这些官员。

    送菜的马车没有任何异样,官员挥了挥手,让这辆马车进入了范府,进了角门处不远,便是范府地大厨房。自有仆妇前来搬运车上的菜蔬瓜果。

    宫里地旨意下的清楚,范府里面的人都没有可能出去。而外面的人想进来也是极难。哪怕这辆马车其实也是直接由灯市口检蔬司派过来的。从源头起便在朝廷地监视之中,自然不怕范府或者那些监察院不安份地官员想做什么。

    那辆马车上的车夫却在众人没有注意地当口儿,悄无声息地擦着厨房走到了后园。然后在一位范府老仆人地接应下,直接进了一间安静地书房。

    车夫一进书房。看见除了范闲之外还有一位女子。马上猜到应该是院长夫人。微微一怔后,取下草帽,跪下行礼道:“见过院长大人。”

    这名车夫取下草帽后,林婉儿吃惊地掩嘴一呼,说道:“真像。”

    那名车夫有些尴尬。却不敢说什么。站起身来,直接说道:“这些天府外看守地严,所以大家没敢异动。”

    “这是我启年小组里地干将。当年在北齐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范闲温和对妻子解释道。这名长相极似自己的监察院官员。一直被藏在启年小组里,不过便是他也没有想到。被封锁了七日之后,启年小组冒险进府来与自己搭线地人。居然会是此人。

    “不异动最好,什么都不及自己的性命要紧。”范闲看着那名下属认真说道。这是他一直向身边地人。哪怕是最忠诚地下属不停灌输地信条。什么都不如自己的生命重要,王启年是这样做的。高达也是这样做地。

    “外面的网已经松了些,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范闲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大人,这样太过冒险。”那名官员认真说道。他想着既然自己冒险进了府,有什么话自己去传便好了。

    “不行。”范闲摇了摇头。那些话太关键。必须亲自交待到每一个人地耳朵里。稍有差池,只怕便会惹出极大地麻烦,他忽然想到,如果王启年这时候在身边。什么事情都好解决多了,以老王头的本事,在眼线们地注视中偷偷溜进范府。想必也不是什么太难地事情。

    “送菜的马车是检蔬司的,你们怎么进来地?”范闲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目光微凝。有些担心。

    “戴震回检蔬司了。”那名官员笑着应道。

    范闲也笑了起来,戴公公重新做了宣旨地首领太监,随之而来。他那个本家侄子也回到了检蔬司的职位上,以监察院当年拾掇戴家爷俩的手段,留些尾巴,此时加以利用,自然是轻松之事。

    秋日京都地天空,清高而辽远,雨水从那些如铅般的垂云里洒了下来。让周遭的景致都变得模糊却动人起来。范府与皇宫连续七日的硬抗,尤其是那位小范大人连续七日对府外眼线不留情面的扫荡,终究是寒冷了大多数内廷眼线的心。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这些同僚都是白白死了,看模样。宫里那位陛下。似乎永远不会真地将自己的私生子拿下大狱。为这些同僚报仇。

    所以范府外的网在不知不觉间松散了。留下了一些可以被人利用地漏洞。而那辆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检蔬司的马车。便从这个漏洞里钻了出来。

    京都某个僻静所在,宅巷简陋。并无大家大户的深园广厦。一间小院就安静地在某个巷尾中。外面街巷里卖菜地声音在此处都清晰可闻,然而已经好几年了。却永远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院究竟代表着什么。

    就着微微地秋雨抹去了脸上的面粉胭脂伪装,范闲一闪身飘进了小院,然后看到了很多张熟悉地面孔,看着这些面孔上面流露出来地惊喜与惊喜之后的黯然。范闲地心头微微感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什么。

    这里便是启年小组最秘密的驻地,这里地监察院官员便是范闲早忠诚的部属。当京都风声有异。尤其是监察院内部冒出些很微妙的征兆时,这些启年小组地成员,便沉默而安静地离开了自己的岗位。通过不同的途径,回到了这个小院子里,等待着范闲地召唤。

    很多年前,当启年小组只有范闲和王启年一老一少二人时,王启年便花了一笔极少的银子。买下了这个院子,这些启年小组的成员等若是范闲地眼睛与手臂。而如今范闲要去挥动散于天下间那些亲近自己的力量,则必须通过这些忠诚不二地眼睛与手臂。将自己地意志传达出去。

    这便是他花了这么多心思。费了这么多精力。也要亲自来此的原因。

    第七卷 天子 请假去揪头发及拉票的闲话

    昨儿便说了,最近陷入慌乱的情绪之中。想找一天梳理一下,好好准备一下。今儿冬至,便选在今日。去吃顿饭。休养生息,揪头发想后文去。

    之所以闷的想揪头发,大概从月初开始,便随这故事折腾的太厉害地缘故。傻笑。

    月初说过。庆余年正在进入收官。最后几十章地样子,准确发着疯来写。这二十天确实是写地有些疯劲儿。比这一年多来地寻常日子要疯很多,不仅仅是指每天写的要多,最关键的是,写地很放肆,这个词儿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准确的字眼来形容,其实就是一种状态。

    凭情绪写。很好,但当情绪一下被渲泄了。被郁闷了……嗯,我也一样。也看这故事会随之喜怒哀乐爽闷……我地脑子便会变得像浆糊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不论是写映秀烧鸡还是庆余年,只要是编故事。总是在这样地波段上爬来爬去。摔来摔去,想来大家和我一样,也不会奢望永远都在浪花地顶上滑来滑去。而不会摔下来。

    请大家给我一天或两天地休整时间,让我收收心。好好写,尽可能完整地将这个陪了咱们一年半。也熬了一年半的故事拢成一个还能看的毛尾巴。

    虽然实际上这只是我地工作,但不矫情地说。这是我喜欢的工作。而且我喜欢的故事我才写。所以我很珍视。重视。

    拉票的话不多说,更新票更新票。我都珍视重视,更新票还是免了吧。那个花银子太凶了。祝大家冬至愉快,鞠躬下台。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零八章 启年小组踏上各自的路

    没有过多的寒喧别后情形,没有过多的请安,没有过多的悲哀与愤怒,留在这间僻静小院里的启年小组成员们,很平静地向范闲见礼,然后用最短的时间,将他们掌握的监察院内部情况汇报了一番。在这七日里,驻守在监察院外的枢密院军方力量已经撤走了大批,监察院内部的清洗换血工作,也在宫里旨意的强压和言冰云的配合下,极为快速和有效地展开。

    这些情报都是极敏感而重要的,只是这个院子里的启年小组成员,本来最初的时候都是监察院内的能吏,这七日刻意替被软禁在府中的范闲打听,倒着实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范闲沉默地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在陈萍萍死后,自己的院长被撤之后,皇帝陛下对监察院进行换血和充水,都是预判中的事情,有言冰云帮手,再加上君威在此,监察院群龙无首,谁也不可能强行扭转这个趋势。

    “虽然这个院子言冰云不知道,但是他毕竟这些年时常跟在大人身边,我们有些担心。”一名启年小组成员看着范闲说道:“在京都内的集合地点需要重新选择一个。”

    这名官员直呼言冰云之名,很明显再没有任何的敬意,虽然言冰云一直没有加入启年小组,但身为范闲臂膀和监察院高阶官员的他,向来极得启年小组尊敬,只是这些日子来,言冰云在监察院内所做的事情,让所有的监察院官员都对他产生了仇恨。

    言冰云是范闲的亲信,但从来都不是范闲能够完全信任地人。因为这位长于谋略的小言公子是一个……独立的人。范闲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既没有对此表达意见,也没有说应该继续选择另外的接头地点。一方面他对言冰云依然还是留存些许寄盼,甚至还有些隐隐担心言冰云会不会在监察院内部地怒火中销亡,二来今天一晤之后,启年小组的人便必须散离京都,这间王启年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买的小院子也便荒废了,何必再去费神。

    见范闲没有应声,那名官员摇了摇头,继续汇报道:“城门一开,往西凉和闽北的人已经去了,想来邓大人和苏大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请大人放

    这便是范闲被软禁时最担心的事情,邓子越和苏文茂是继王启年之后他最信任的两个下属,所以也被他分派了最重要的职司。一在北齐后转西凉,一在江南盯着内库,如果这两个人被皇帝陛下消除了,范闲只怕会后悔终生,虽然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有闲情事先就布置下杀着,但既然消息递了出去,范闲略放心了些。

    他看了一眼院子里身旁的这些启年小组成员,唇角微翘温和地笑了起来,自己被软禁在府中七日,这里的部属也忙碌了七日。除了打探消息之外,今天也终于想尽一切办法进入了范府,不得不说,这些部属才是监察院里最有实效的那批人。

    启年小组地名字取自王启年,从庆历四年开始。直到庆历七年秋王启年失踪,整整三年的时间,所有的成员挑选进入,都是王启年一手决定。这些成员原本在监察院中都是不起眼地编外文职人员,或是不受重用的下层官员。然而却恰好合了范闲的眼缘。王启年脾气,这些官员一旦拢在了范闲的麾下。却忽然回复了他们最初强大的执行能力,回复了光彩,成为了监察院内部很隐密却又很出名的一个小组,一个直属于范闲的小组。

    比如这些日子里,这些启年小组成员的应对极得范闲的风格,一旦知道事有不谐,第一时间内遁入黑暗之中,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没有冲动地去做任何事情,而是小心翼翼地探知着各方地反应和情报,然后找到合适的方式,交由范闲定夺。

    拥有这样一批忠诚而不自骄,能干而不盲目的下属,不得不说?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