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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第26部分阅读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 作者:rouwenwu

    成是自己的母亲。”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话,虽然她的年龄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如果当年有人加害于她,你说我身为人子,应该如何去做?”范闲的眉头皱到了极致,眉心一片阴郁。

    范若若忽然感觉心头有些紧张,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湿湿手帕,颤着声音说道:“那些人不是……死光了吗?太后娘娘如今也早已经去了。”

    “太后自然是要死的。”范闲没有告诉妹妹,太后实际上就是死在自己的手中,微嘲一笑说道:“可是还有些该死的人,没有死。”

    范若若没有开口询问,因为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肯定会听到一个令自己心惊胆跳的名字。

    “我很久以前就猜到陛下是我的生父。”范闲说道:“只是最初那两年里,我根本不把他看成是自己的父亲,不止是他,要把叶轻眉当成是自己的母亲,也很困难,这和当年故事无关,也不是我生出了被遗弃的挫败感觉,这是解释不清楚的事情。”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就已经带着自己的灵魂。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由时间铸成的,这与血缘无关,与亲疏无关。”范闲低头疲惫说道:“就如同我自幼把你当成妹妹,这一世都会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一样。时间总是能改变许多事情,和陛下相处这么久,我能察觉,他对我,比对他其他几个儿子不一样。尤其是这几年,皇帝陛下改变了太多。”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可爱:“你说,如果当年是陛下杀了我妈,我应该怎么做?”

    范若若心头一震,双手下意识用力,把手帕挤出了最后几滴河水。

    ……

    ……

    第七卷 天子 第五十七章 坟

    日京都上空的天时阴时晴,总是不能准确地展露笑颜就如此时范若若的脸。这位姑娘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先前那刻香汗微湿的淡红脸颊,在听到这句话后,已经被吓成了一个剧场,充分表演出一位大庆子民此时应该表露出来的诸般情绪。

    明明是温暖的春天,范若若的身子却像是被冰窖里受折磨,半晌后,她才颤着声音,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这是最没有用的答案,也是最自然的答案,范闲都堕入了黑洞里难以自拔,再牵着妹妹的手,顶多也只能再多一个被撕成碎片的可怜后辈,对事情却没有什么帮助。

    范闲心头一软,轻轻抚了抚丫头的头顶,温和说道:“别吓傻了,只是没处说理去,只好找你说说。”

    许久之后,范若若用怯怯的眼光看着兄长,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是真的?”

    范闲沉默许久,眼光望向河对面那个清幽的小院,想着二十几年前,这座小院所遭受的血刀之灾,想着二十几年前,或许这里是人间地狱,不知道有多少老叶家的人死去,而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却恰好处于她这一生当中最衰弱的阶段。

    因为她生了自己。

    而且她的身边所有可以倚仗的人,全部都因为这样或那样,无法回转的重要原因,离开了她的身边,她是那样地孤立无援。这是一次来自自己身后最亲近处的突袭,一次猛烈而绝决地杀机。想必她离开这个世界地时候。一定相当的不甘心和孤独吧?

    借种?范闲不会相信这个,他太了解女人了,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妈。是天底下独一无二地叶轻眉,范闲依然不相信。对男人没有感情。怎么会把他迷到自己的床上?别地女人或许会因为社会或家族的原因,与自己不喜欢的男子虚与委蛇,然而叶轻眉需要吗?

    范闲怔怔地望着对岸。唇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个男人还真地是很冷血啊。

    ……

    ……

    一个微颤的声音。将范闲从过往地惨忍画面中拉了回来。范若若有些畏寒一般紧紧靠在兄长地身边。手中的湿帕早已落到了草地上,她的手紧紧攥着范闲地衣袖,仰着脸说道:“……我……以前……有个哥哥。”

    范闲地心里忽然涌起一道寒意。他知道妹妹说的是什么。因为他小时候就知道,司南伯府里本来应该是位大少爷的。那位大少爷地年龄和自己应该差不多大,是父亲和元配夫人的孩儿。只不过因为年幼体衰,在很小地时候就死了。

    此时妹妹忽然提到了那个早已消失在人们记忆里的兄长。范闲隐约似乎抓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了。

    陈萍萍曾经不止一次提醒过范闲。要他对范建好一些。因为范家为了他地生存付出了很多。范家到底付出了什么?难道当年太平别院,自己能够在事后生存下来,并且熬到了五竹叔赶回来地那一刻。是因为在太后、秦家、皇后一族的猛烈攻击下。有人代替自己迎接了死亡?

    范闲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事情原来是这样进展,起先瞒过了太后。后来司南伯在澹州养了位私生子,为什么宫里没有动过疑?难道是皇帝回京后镇压住了局面,封锁了消息?

    他地头有些发痛。有些细节还没有想清楚。但是那个可能地可怕的画面。却在他的脑中清晰起来。他有些漠然地想到。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那双婴儿白莲般的手,白莲上染着血污地手前。已经有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代替自己死了一遭。

    自己那双婴儿白莲手上,不止涂抹着五竹叔杀的人地血,还有那位真正地范家大少爷地血!

    范闲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范若若明显察觉到兄长地异常,哀伤地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死的,只不过后来隐约听府里地老嬷嬷哭着提了两句,我有些疑心,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范闲轻轻地握着妹妹的手,沉默的一言不发。他知道若若的亲生母亲,在生下若若不久之后,缠绵病榻,不治身亡,后来父亲才将柳氏迎入了府中。

    一位侍郎夫人,是因为什么事情一直心事郁结?因为她亲生儿子不该死却死了?

    范若若接着低头静声说道:“听老嬷嬷说,妈妈和叶姨应该也认识。”

    范闲已经渐渐体会到了陈萍萍那句话的深意,只是还想不明白,如果陈萍萍知道父亲为自己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为什么那些年里依然不肯放松对父亲的警惕?

    司南伯范建与叶轻眉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范闲少年时所设想的初恋模样,这两个人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兄妹般的彼此信任,就像今日范闲与范若若一般。

    叶轻眉在太平别院刚刚生下一个儿子,司南伯夫人去院里帮帮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也许正是范闲心中所猜测的那样。

    很像小说里的情节?原来现实永远比小说更加离奇,更准确的说,现实本来就应该比小说更离奇。

    范闲紧紧握着妹妹的手,心中泛起无数复杂滋味,眼前浮现出一直无比疼爱自己的容貌,浮现出父亲那张中正肃然,似乎永远不会动怒,永远不会喜悦,只是沉默地行走于官场上的脸。

    他的

    痛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的亏欠了范家太多。他的来,当年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血。

    范闲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河对面的太平别院。忽然开口说道:“今天说地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

    虽然明知道妹妹肯定不会将这个惊天的秘密传出去,可是范闲依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然后低声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我要当面请示一下父亲。”

    “哥哥要回澹州?”范若若跟着站起身来,诧异地看着他。

    范闲摇摇头,说道:“父亲现在不在澹州。”

    已经去职的户部尚书范建在澹州养老,是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范闲却异常肯定地说父亲不在澹州,因为只有他知道。父亲正在东北方的一个地方,帮着自己做一件大事,他要去当面向父亲请示,因为他认为。在这件事情上,父亲也有他自己的发言权。

    范若若忍着没有发问,只是怔怔地看着兄长阴郁的面庞,心中有些痛。她知道今天范闲说的这些事情,会在将来惹出多大的风波。今日地范闲不止是天下第二人,手中更是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如果他真的和皇帝陛下翻脸。想替自己的母亲复仇,君臣二人间一场大战,只怕整个天下都会被拖进去。

    “再陪我去个地方。”范闲向着竹林深处地道路上行去。范若若嗯了一声。小碎步跟了上去。

    ……

    ……

    三辆黑色的马车离开了太平别院处的竹林。来到了京郊另一处幽气森森的所在。此地地幽凉与太平别院不一样,透着股令人害怕的味道——因为这里是坟场。

    太平别院曾经埋葬过很多人。这里也埋葬了很多人,范闲今日辞了故地,来到死地,身后跟着的那些监察院官员都有些凛然,却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边的青山之下,风水极好,埋葬着庆国南征北战留下来地无名战士坟墓,而其中最新最大的一处坟园,则是三年前修好的。那京都叛乱一役中,禁军死伤惨重,而监察院也付出了极恐怖地代价,尤其是在正阳门狙击秦恒一路先锋营,黑骑后来在广场前地勇烈追杀,让这座新坟园内多了千余座坟墓。

    传统地四月节刚过不久,园内还有很多祭拜后留下的痕迹,香火与没有烧干净地纸钱,随着山风在这些静静的坟茔间飘荡着。

    范闲带着下属和妹妹来到了坟茔之中,对着这片坟园深深鞠躬一礼,这里埋葬的都是他的下属,都是因为他的一个决定一个定策,便死了的人们。

    沐风儿等一众下属们才知道原来提司大人今天想做什么,心中也有些感慨,有些感动,大人马上便要接任监察院院长,没有想到回院处理事宜,却是第一时间内来到坟园拜祭死去的兄弟。

    看着提司大人极为诚恳用心地行礼,青山园中的数十名监察院官员眼中也不禁湿润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纷纷行礼,只是来的匆忙,没有办法布置用物。

    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在乎心诚,不在乎那些旁的。”

    沐风儿在一旁应了声是。

    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回京后,你让沐铁去查一下,这些年来的抚恤,院中官员的家人照看的如何,也要拟个卷宗给我。”

    “是,大人。”

    沐风儿应了声,也不怎么警惧。监察院的抚恤后续事宜,全部由一处处理,他的堂叔沐铁正是一处的头目,今天听到小范大人要查帐,他却毫不担心。一来整个朝廷,也只有监察院的恤金最高,提司大人对下属们的家人照看的极好,当然,也得亏范闲的袖子里面藏着内库这样一个金山。二来他知道自己叔叔那人,在这些事情上是绝对不敢出错的。

    范闲不再理他,背着双手,带着范若若从青山下的坟园里走了出来,将那些忠心不二的下属们甩开一段距离,直到要爬到青山的腰坳处,才回头看了一下身下密密麻麻的坟茔,叹息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范若若不明白哥哥在太平别院静思许久后,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范闲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低声解释道:“我要用这些死去的人来提醒自己,如今的我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我,我要为很多活着的人,死了地人负责。我必须用这些坟头来提醒我。让我变得更清醒,更冷静一些。”

    兄妹二人爬过了青山之腰,转到了另一边。这一边的风水听说没有那一边好,不过也是满眼密密麻麻的坟茔,都是京都百姓的先人所葬之地,此时的空气中似乎还飘浮着烟薰火燎的味道。

    分隔两边的青山坳上有几座大坟,坟的样式普通,只是显得极大,而且坟外有园。还有看守的官兵。几名官兵看见有人就这样施施然走了进来,正准备上前喝斥,马上被几名监察院地剑手赶了出去。

    这几座坟里埋葬着长公主、太子、二皇子——范闲从长公主的坟前走过,从太子的坟前走过。脸上表情纹丝不动,最后却出乎范若若意料,停在了二皇子的坟前。

    太后地墓陵远在苍山之南,距离京都有八十里的距离。据说占地极大,装饰极为华美,很完美地展现了皇帝陛下的仁孝之心,但是范闲一次都没有去过。

    监察院官员四散分开。范闲兄妹二人安静

    二皇子地坟前。不知道看了多久。范闲忽然开口说我不是很喜欢你,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正如你临死前那夜说过地一样,我们看彼此都不顺眼。”

    “从看到你地第一眼起。我就看穿了你脸上那层羞羞地笑容。知道了你地虚伪。”范闲微笑看着坟头,“当然。你看到我脸上那抹微羞地笑容。也就知道了我地虚伪……不过你证实不了这点。你只是下意识里地猜测。”

    “因为我比你隐藏地更深。我地笑容比你更真。”范闲地声音并不高。但却显得格外坚决。“论起演戏。这个世界上谁也比不过我,因为我从生下来地第一天开始。就在演戏。”

    “微羞地笑容?要伪装成一个小婴儿,当然就要学习婴儿是怎样笑地。”范闲微微低着头。“这已经成了我地天然本性。我只会微微羞着笑……羞死人了。”

    他抬起头,说道:“承泽啊。我将来不用羞羞笑的时候。再来看你。”

    范若若惊愕地看着兄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二皇子地坟前胡言乱语这些东西。什么伪装婴儿?

    范闲在坟前伸了个懒腰。他早就已经站起来了。只是脸上地微羞笑容。什么时候会变成对这世间不耐烦地怒容?

    范若若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探他额头,看看兄长是不是被那个消息惊地发烧了。结果触手处一片冰凉。

    范闲倒是被她唬了一跳,旋即明白了丫头在想什么,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到范闲发出难得地爽朗笑容。范若若放下心来。也跟着笑了。只是心里却依然有一层阴霾,看着兄长,不知道这阵笑声之中。会怎样地辛苦与挣扎。

    范闲平静下来。温和说道:“今天我要办地事。要发地狂都做完了。你先前说京里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范若若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是孙家小姐上府来了。得亏嫂子不在……把藤大家急地没辄。”

    “孙……孙……?孙敬修他姑娘?”范闲愣了半天,说道:“一位大家闺秀。怎么闹了这么一出?”

    这位孙家小姐,自然是当年在京都叛乱里。帮了范闲天大一个忙地那位粉丝。只是范闲很清楚这位姑娘家地性情,即便再迷石头记。也不会做出如此有损门风地事情。

    “她是为她父亲来地?”范若若试探着看了他一眼,说道:“孙大人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急地没法子。我看孙小姐也是被她父亲逼过来地。”

    山间一阵风来,吹地范闲地衣衫猎猎作响,吹地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忍不住骂了两句什么。只是声音很低。就连站在他身旁的范若若都没有听清楚。

    ……

    ……

    (关于范闲微羞地笑容。从去年刚开始写庆余年地时候,就有很多人十分反感。而且在很多地方表达了对我这样写地不解。我也一直没有解释过,因为这样本来就是很没有美感,没有票房地写法,只不过我想坚持……

    最开始坚持这样写,是基于一个很简单地理由,我在写庆余年之前,就在想一个成年人地灵魂在婴儿的身体里,会变成怎样变态地存在?但我不是写变态,我只好用些细微末节来提醒大家,微羞地笑容就是很重要地一环。

    二十岁地人,要伪装一个天真地,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婴儿,他应该怎样笑?怎样咯吱咯吱地笑?我观察过很多孩子,发现有一种笑是他们最常见地,那就是微羞地笑。

    范闲扮了很久微羞地笑,所以当他在庆国的世界长大之后,他必然会有这种习惯地动作。这是我自认为很必要的一个表情修饰,一个很强大地细节,只是可惜都被理解到了别地方向。

    我真地很想喊,我这是多么地认真啊,我是明珠啊,灰尘快走开啊……耸耸肩,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后来被说地厉害了,我也没有把羞羞笑坚持下去,没办法,我要吃饭。

    没能坚持自己地构造设定推论形容,是我对自己不满地事情,但能够找到机会向大家解释一下,是我很高兴地事情。

    这两章便是确定了范闲地心,以后不会再写这个内容,只是做了。朱雀记里也有坟,庆余年里也有,因为这都是蛮重要地东西。

    最近我写地少,没辄儿,这章都是提前写地,定时发的,因为白天有事儿……

    第七卷 天子 第五十八章 分手擂台

    闲今天该抒发的情绪都抒发了,该感慨的该伤怀的该经在他的脑子里变成了新鲜的水泥浆,加上妹妹又谈到了今天来寻自己的真正原因,自然不会再在这些大坟包子处呆着。一行人很快地上了马车,向着京都内里行去,在马车上,他认真地听着妹妹叙说着今天府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本来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因为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简单许多,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其实事涉京都府尹,本来应该算是大事儿,只不过官场上的这些斗争冲突,在如今的范闲眼中,着实算不得什么,也只是麻烦一些的问题。

    “她是今儿晨间来的,口里只是说着来拜望郡主娘娘,但据藤大家的说,看孙小姐目光,只怕还是要来寻你。”范若若压低声音说道:“嫂子进了宫,府里没个主事儿的人,加上也知道她的身份敏感,所以寻到了我的头上。”

    “有什么好敏感的?”范闲敏感地挑了挑眉头,极不自然说道:“如果没记错,孙颦儿年岁比柔嘉也大不了多少,来府上和你们说说闲话,也不算太出格的事情。”

    “我可没那个意思。”范若若一眼就瞧穿了兄长脸上的不自在,笑着说道:“只是后日孙敬修摆寿宴,若是要请你去,当是他自己亲自来下帖子,怎么也轮不到让自己未出阁的女儿出面。”

    “他怎么会给我下帖子。”范闲笑了起来,“他怕我还来不及。我算是祸害了他一世的名声。再说了,不过是个三品官员,就算要大做,也不至于烦到我地头上。”

    “肯定是有事求你。”范若若低头想了想。说道:“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麻烦事儿。”

    范闲微微一怔。这几个月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东夷城的方向,对于京都这面的关注少了些,不知道有什么异动。只是如今四海升平,庆国朝政平稳异常,怎么会有人主动跳出来惹事儿?

    想了想后,他掀开窗帘。对沐风儿使了个眼色,沐风儿会意。骑马靠近了马车,低头听着范闲轻声的吩咐,不住地点头。

    ……

    ……

    车队入了京都。绕着南城大街地边巷进去。静悄悄地停在了角门处。范闲带着妹妹下车。往四周看了两眼,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亲身而入。入园之后,也没有急着去边厅见那位孙家小姐。反而是比了个嘘地手势,躲进了第三号安静的书房。

    范若若诧异地看着他。心想一路上在马车里。哥哥明显对京都府的事情极为上心,明明那位孙颦儿就在边厅,去直接问明白便好,为什么却要躲在这里?

    范闲看着妹妹地神情。自嘲地一笑,说道:“毕竟是位没出阁的姑娘家,我这么堂而皇之地去见。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范若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还害怕这个?若真知道男女有别。三年前也不会在孙小姐的闺房里躲了好几日。”此言一出。她的脸都忍不住有些羞羞红了起来。眨着眼睛看了兄长两眼。笑嘻嘻问道:“不止我,就连嫂子思思。后来都很好奇,那几夜,你在孙家小姐地闺房里,究竟……是怎样睡的?”

    范闲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是无奈地叹息道:“人家冰清玉洁地一位姑娘家,被这些传言困扰,已经是我的不是,每每想起,都有些欠疚之意,你还拿这个来打趣,实在是不厚道。”

    范若若最敬兄长,一听此言,便赶紧敛声无语,但心里的好奇却是怎样也挥之不去。三年前京都叛乱,范闲躲在京都府地闺房之中,暗中凭京都府地手续,安排了黑骑入京,为日后地翻盘做好了准备,同时也收服了京都府,这是这几年来,京都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很多人都在猜测小范大人和京都府尹孙敬修家小姐之间的关系,那位小姐为什么肯冒如此大地风险,背弃自己的父亲,帮助范闲?小范大人为何在事后又大力担保孙敬修,只记其功,不记其仇,扶助其坐稳了京都府尹地位置,而没有被牵连进谋叛事中?

    范闲自己都不知道,那几夜地故事,是怎样被传的众人皆知,很是担心会影响到孙颦儿的名声,为这位女儿家带去太多的麻烦。流言传地最凶的时候,他有些生气,便让监察院去查了一下,谁知道最后竟是查到了京都府里的丫环下人。

    既然是对方园子里不慎走露地风声,范闲也没有办法去处理,只是格外注意与京都府地关系,这三年间根本没有任何联络,便是那位京都府尹孙敬修大人,大概也知道范闲心里在想什么,深感其情,除了公务上地来往外,便是连名帖也没有往范府里递过一次。

    在书房里略呆了一会儿,沐风儿便领着他地那位堂叔沐铁走了进来,范若若听着敲门声地时候,已经避到了后室。

    范闲看着满脸汗水地一处主办沐铁,看着那张黯黑的脸,忍不住说道:“我人虽然在东夷城,但如果京里有什么大动静,你也得赶紧通知我一声。”

    沐铁已经从侄儿地嘴里知晓,今天大人要问的是京都府尹的事情,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出了大人言语中的隐隐不悦,嗓子便不禁发干起来,也不敢辩解什么,直接将已经整理出来的卷宗,放到了范闲的桌子上。

    范闲拾起卷宗一封一封看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半晌后叹了一口气。

    他一心扑在东夷城的这几个月里,京里确实有些动静,不止是孙敬修,还包括另外几名官员的日子都过地十分凄楚。户部、吏部开始在暗中查这些官员,至于具体查核事项却是五花八门。

    在监察院里呆的久了。范闲清楚,任何衙门都不可能完全是清玉一块,只要用力去查,不论是什么由头。总能查出些问题来。京都府衙被几部联合暗中查着。已经开始承受起难以承担的压力,正所谓风雨欲来,只怕是快要

    住了。而官场最为敏感,文武官员们嗅到了风声,下石,也开始冷眼相看。

    难怪孙敬修会忽然想到办一个寿宴。大概他也还没有摸清楚宫里的意思,到底是例行地查看。还是准备借这些事情。让自己辞官。办寿宴,就可以明显看一看宫里地态度。

    范闲摇了摇头。心想这位府尹大人行事严肃中正。即便在京都叛乱里站错了队伍。也只是技术上的错误,也正是这种性子,才让陛下又容了他三年。却也正是这种性子。让此人到此时还没有看出来。宫里究竟想做什么。居然还妄想能够继续在京都府尹这个要害位置上坐下去。

    范闲一眼就看出了最后官场上这道风波的深层原因。包括孙敬修在内地那几位官员,其实屁股都不怎么干净,孙敬修虽然最后立了大功,但毕竟在开始的时候。是站在陛下遗旨的对立面。而那几名官员则是在京都叛乱里站的不是太稳,有些墙头草地嫌疑——陛下这是在秋后算帐。三年不晚!

    如今朝政早已大定。以皇帝陛下阴厉的性情。怎么可能还放过这些当年摇摆过地可恶臣子?

    沐铁看他在出神。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小意提醒道:“风头是从户部吏部查核开始,但肯定是门下中书点了头才做地事情。”

    这是在提醒提司大人。要让京都府尹换人,可能是宫里传出来的意思。提醒范闲,可不要仅仅为了一位孙家小姐,就和陛下地意思冲突。

    范闲笑了起来。他当然没有兴趣在这个时候和皇帝翻脸。而且仅仅为了京都府尹这个位置翻脸。也太不值得。陛下就算要赶孙敬修下台,也不至于要杀他。既然如此,就由着陛下发泄一直没有完全发泄干清地怨念吧。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想到皇帝曾经答应过自己保孙敬修无碍,应该不至于这么快便反悔,就算他想反悔,也总得看看自己地面子,不可能让门下中书出面才是。

    他皱眉问道:“胡大学士有没有就此事说过话?”

    如今的门下中书以胡大学士为首领,如果皇帝真的是想通过门下中书做这项安排,那么门下中书地倾向应该从胡大学士地嘴唇里表露出来。

    “没有。”沐铁看了他一眼,说道:“只是那个贺宗纬有次酒后说了一句,京都府所受地压力就大了起来。”

    整个监察院包括范宅里地人们,都知道范闲十分厌憎门下中书的贺宗纬大人,所以没有人敢在范闲的面前,表现的对贺宗纬佩服,尊敬,等等任何正面地情绪评价。

    范闲冷笑一声,说道:“酒后说了一句,便让堂堂京都府尹食不知味,这位贺大人倒是好大地威风。”

    话虽如此,他也明白,以皇帝最近对贺宗纬的宠信,贺宗纬只是借自己地口,宣扬一下陛下地心意。如果孙敬修识趣,只怕早就已经自请辞官了,只是这位京都府尹明显不是个七巧玲珑之人,竟是没有体会到这一层。

    范闲沉思许久后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沐铁看了他一眼,没有去收拾桌上地卷宗,只是说道:“大人即便要去孙府,也只需要提醒他一声,没必要做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范闲恼火地挥挥手,让他们叔侄二人退了出去。

    还没有等范若若前来,又有下人来报,杨万里到了。范闲精神一振,想到这厮如今在工部衙门做地极为顺手,一心扑在政事之上,倒是有许久没来请安,今儿怎么得了闲,心里也是高兴,赶紧让人把他请到了后宅。

    没料着杨万里入了书房,黑黑地脸上倒是满脸委屈!

    杨万里如今已经是工部河都司员外郎,地地道道地主办官员,以这个速度。十年之内当个尚书那是稳稳当当。却也不全是因为范闲在后替他撑腰的缘故。这位官员经历了江南大堤上暴日地磨练,早已不是当年只识清谈救国地酸腐秀才,而是地地道道地实干之吏。所以才会在工部升地如此之快。所以范闲今日看着他地神情。便有些诧异。

    他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范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也只是低声安慰了几句。便让他离开。杨万里极少来府里拜访,范闲暗中知道此子确实是每日都耗在衙门里,倒也不怎么见怪,反而刻意替他省下时间。

    杨万里出去后。范若若才从后室里行了出来,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又有什么事?”

    范闲的表情有些沉重。思忖片刻后应道:“居然和孙敬修地事儿差不多同时……贺宗纬那厮倒是越来越嚣张。我要保什么人,他就把手伸到了哪里。”

    范若若安静听着。才知道杨万里最近在工部衙门里过地也并不如何顺意。户部如今也在工部衙门里查帐。重点便是放在他主管地都水司上,后面甚至还有大理寺和吏部地影子。

    杨万里每年有范闲的银子供着,生活倒也优渥。本身又不是一个贪腐官员。内因外因相加。从他手过地帐目自然清楚无比。户部再如何查也查不出问题来。即便是吏部私下约他问话,对他地宅子以及仆妇数量提出质疑,也被杨万里一句门师所赠便挡了回去。

    吏部那些官员,总没有胆子上范府向范闲当面求证。

    但是杨万里那边终究是被人抓住了些小尾巴。原因其实也和范闲有关。这事儿还要从几年前说起。大江决堤之后地两年内,范闲主管内库。凭借自己地手段。父亲地帮助。以及夏明记还有范思辙在北方地线路。从内库里捞了不少银子。再转了几道弯儿。又送到了当时的河运总督衙门。

    那时候,杨万里还在河运总督衙门做事。这一大笔让无数人心惊胆颤地银子,主理权就在他的手上。在银钱地运作上总有些疏差,被人抓住了一些把柄,尤其是吏部的官员更隐隐地提出质疑。这些银子究竟是从哪里来地?

    如果这个问题真地深究下去,只怕真要死不少人才是。但问题是从哪里来地?范闲唇角微翘,冷笑一声,骂道:“银子是从老子这里省吃减用抠出来的,陛下心知肚明,还要来查,还真是高恩厚德。”

    他看了妹妹一眼,叹息道:“连户部也在插手,看来我们范家也再难控制户部了。”

    在一个皇权地社会里,身为臣子的范闲居然大言不惭控制户部,实在是大逆不道的埋怨。不过他说的也不错,当年父亲范建不论是任户部侍郎还是尚书时,整个户部都被打理成铁板一块,不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根本都没有办法伸手进去,就连那年春和景明之日,陛下想借户部之事闹些风波,都被范建不阴不阳地挡了回去。

    当年的户部便是传说中的独立王国吧?如果是那时,户部谁敢去查京都府,去查杨万里这个范门学生?即便挡不过上意去查,只怕暗中也早给范闲通了气。

    只是随着范建的黯然归老,皇帝不紧不慢地往户部安插官员,调任官员,如今的户部早已不是当年的户部了。

    范闲每每想到此点,便有些替父亲大人生气,虽然这气实在是生的很没有道理。

    自范闲提到贺宗纬这三个字后,范若若便安静了起来,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与自责。范闲看了妹妹一眼,沉默半晌后说道:“别想岔了,光凭贺宗纬还不敢对我的人动手,这定是宫里的意思。”

    “当然。”范闲低着头继续说道:“看来这位当红的贺大人也是绝了与咱家联姻,讨好我的念头,决定紧跟陛下心意,做一条忠狗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贺宗纬明知道陛下把他扶起来和我打擂台,将来只有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却也是身不由己。既然如此,他当然希望能够真正找到我与陛下间的大问题,不停地刺激我,希望我能真的翻船,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才是范若若心头最大的不安与不解。

    范闲微微笑了笑,自嘲说道:“陛下已经定了,让我几日后接任监察院院长一职。”

    这是水到渠成之事,范若若也没有恭喜什么,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浓,既然圣眷一如往日,陛下为什么选择此时对兄长的势力进行打压?

    “给根胡萝卜,便要敲一棒子,陛下时刻注意其间的分寸,这是在提醒我,也是实际上的削弱我。他并不想看到一个手中权柄过重的臣子。”

    范闲看着妹妹,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微嘲说道:“而且最关键的是,眼前的局势是陛下替庆国的将来安排的局面,门下中书为枢,以胡大学士领头坐镇朝堂,下面监察院和都察院互相制衡,监察院百官,如此才能保障朝廷的安宁……他这是开始在试验性地探效果,看他百年以后的庆国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贺宗纬也在门下中书。”范若若不解问道。

    “这是因为监察院的力量太强大,以前是陈萍萍,满朝文武,就包括我那位老岳父在内,谁能压得住他?后来是我,就凭贺宗纬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身份,加上陛下的宠信,便想抗衡我,也是做不到的事情。”范闲说道:“所以陛下不得已才让贺宗纬入了门下中书,强行把他的品级提了提,如今又先帮贺宗纬削削我的肩膀。”

    “当然,如果贺宗纬在朝中的势力真的大了起来,陛下肯定又会帮我削削他。”范闲笑着说道:“什么狗屎帝王心术,平衡之道,都是吃多了没事儿干。”

    ……

    ……

    范若若沉默许久后说道:“可孙家小姐……还在边厅。”听到此时,她已经明白,京都府尹那边的局势果然紧迫,只不过听兄长说这是陛下的安排,她也没有想过,范闲能够帮到孙家什么。

    谁知道范闲沉默了许久后说道:“去告诉孙颦儿,后日我必去。”

    范若若吃了一惊,说道:“可是先前不是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范闲低头,两只手交叉平静地放在腹前,说道:“我和皇帝陛下这三年前有默契,如果换成以前,陛下想削我的权,我也就让他削了,且让贺宗纬嚣张一段时间又如何?”

    “可是现在不行。”他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要保证我的现在还能握有足够多的权力。”

    “你要和陛下打擂台?”范若若的眼睛睁的极大,略带不安吃惊问道。

    “我还是年轻人,心里有些火气总是被允许的。”

    范闲微微笑着,笑容极为清新可喜,根本看不出丝毫火气,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今的他必须保住自己想保的每个人,用赌气的由头,暂时维系住自己手中的权力,这样才能学会如此正面那位强大的皇帝陛下。

    范若若沉默许久,知道兄长的心意已经定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笑着问道:“真的不去陪那位孙家小姐说说话?”

    “我的很怕她以后嫁不出去,还是不见了。”范闲很无奈地说道,“就告诉她,我很期待后日的寿宴。”

    ……

    ……

    第七卷 天子 第五十九章 一杯淡茶知冷暖

    颦儿局促不安地坐在边厅里。她坐的很规矩,身上衣衫,清新素雅地不似个客人,谨慎的有些过了头。晨间的时候,她就已经来了范府,脑内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一时羞恼于自己一个女儿家,竟是不顾羞耻,自行来府上求见,一时又是想着家中父亲长嘘短叹的模样,心里焦虑至极。而在她心里,最慌乱的那一角却是被范闲的模样所占据。

    已经三年未见小范大人,虽然丫环们时常从外面听些传闻,再在房内说着,孙颦儿知道对方这三年过的极好,生了一对儿女,家中和睦,朝堂之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一颗心安慰到了极点。孙颦儿的心里是想见范闲的,但她也知道,如果真的与小范大人相见,也是极为不合礼数的事情,一时间,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既盼对方肯拔冗召见,一方面又盼对方真的不在府中,自己安安静静地回去便好。

    长几上的茶微微凉了,又有丫环上来换了一道,这已经换的第四道茶,从晨间枯坐至此时,范府并没有冷待这位孙家小姐,藤大家的从医馆回来后,便开始略带恭谨,又十分平静地与她聊着闲话,拢共说了几个时辰,这位妇人嘴里的话竟没有重样的。

    孙颦儿知道这位妇人是范府里的管事妇人,也不敢轻待,只是听说晨郡主不在府中,她的心里已经松了一口气。人人皆知小公爷府上这位郡主娘娘最是温婉可亲,从来不对外间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力主持着杭州会。为庆国地穷苦百姓谋些好处,仁善之心。众人好生敬佩。只是孙儿知道京里地传言,所以总有些害怕。

    等了许久。藤大家的只说郡主去了宫里。公爷又去办差。不在府中。没个主人家招待。请孙小姐多体谅。孙儿却是早已眼尖地看着有官员。打从园子边上进出。已经猜到小范大人估计是躲在后园里不肯见自己,淡淡失?br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