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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第24部分阅读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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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三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向着西方进发。这个车队上面载着的是庆国的尊贵客人,在当前的局势下,整个东夷城控制的境域范围内,没有人敢拦下这些马车来进行检查。所以车队的速度极快。

    更何况这些马车地颜色是黑色的。

    沐风儿小心翼翼地倒了盆热水,放到了提司大人的面前,生怕此时马车行进时,自己把水泼了出来。

    范闲的日常生活真可以算地上豪奢,也不知道这些监察院的官员是从哪里取得的热水。他从盆中捞起滚烫的毛巾,用力地揩拭了一下疲惫的脸庞,问道:“京都里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一切如常。”沐风儿看了大人一眼,轻声应道。其实他不清楚,为什么提司大人会这样急着回京,虽然说与东夷城的谈判确实麻烦。而且大人也需要回京将谈判的细节,交由陛下定夺,可是,为什么要把时间搞的这么紧张?甚至还要冒险在夜里赶路,幸亏东夷城附近没有什么山路,不然一旦车翻,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只怕皇帝陛下会把随行的监察院官员全数斩了。

    听到沐风儿的回答,范闲地心情放松了许多。现在是庆历十年,他正式进入监察院也已经有了五六年的时间,更准确地说,从他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他便被陈萍萍培养着,为接手监察院做准备,五岁的时候,除了跟随费介先生学习毒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监察院的院务条例和组织规划。到了今天,范闲已经牢牢地掌握了监察院这个恐怖的机构。对于下属的忠诚和能力有了自己地一个判断。

    黑色的马车在黑色的夜里,沉默无声的前行着,车厢内的油灯虽然防风防抖,可是光线依然有些变幻不定。范闲揉了揉发酸地眼睛,抬起对来,忽然平静开口说道:“小风儿,你是沐铁的远房侄子吧。”

    沐风儿一愣,想到这件事情大人您早就知道啊,却依然恭谨应道:“是属下的堂叔,不过……没出三代的。”

    “如果有人要杀沐铁,你会怎么做?”

    沐风儿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范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闲笑了笑,说道:“只是举个例子,这样吧,如果沐铁和我有仇,他想用自己的死亡,激起你对我的恨意……你会因此而杀了我吗?”

    沐风儿连连摇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范闲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复又低下头来,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倔犟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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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范闲在黑夜中前行,回京都向陛下详细阐述东夷之事时,北齐那位皇帝陛下已经回到了安静的上京城内,黑青相交的宫檐依然是那样的美丽。她虽然离开皇宫有一段时间,但在太后的强力压制和朝中亲信官员的配合下,没有任何人发现丝毫异常。

    相较而言,当年一直被南庆朝廷认为母子不和的北齐皇族,实际上团结的有如一张铁板,比南庆方面要清楚太多。

    北齐皇帝怔怔地看着宫廷外的黑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正在看书的美貌女子,忽然开口问道:“你和范闲只在房内呆了半个时辰,难道他这么急色,还是说你春意荡漾,难以自抑?”

    自回宫之后,小皇帝对理贵妃的宠信虽然没有减弱,但说话里的尖酸却是有些止不住了。司理理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当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忍了大半个月没有解释,今日却是笑着开口说道:“陛下,我知道您吃醋了,不用这么明显地表示出来。”

    当日范闲说那句话时,小皇帝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今天听到司理理的后,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司理理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将脸颊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双手环抱,轻轻抚着她的小腹,吐气如兰说道:“范闲的话很简单,您若是有了,当然只能是我有了,不论是我们谁有了,总要告诉他这个当爹的一声。”

    小皇帝沉默了下来,忽然开口说道:“不知道那个小白脸在东夷城过的可还快活。”

    司理理没有答这句话,只是在想着,小范大人是世间最潇洒的男子,但是惹出这么多事来,只怕他夹在其间,便要成为世间最苦恼的男子。

    ……

    ……

    世间最苦恼的那个男子终于辛苦万分地赶回了京都,黑色的马车极快速地通过了京都守备与十三城门司的两重检查,来到了皇宫的城门之下。

    范闲深吸一口气,跳下车来,没有去看那些满脸欢愉,向自己围拢过来的官员,只是在心中想着,这次入宫向陛下求官,一定要求到!

    第七卷 天子 第五十三章 议亲议功

    国京都三年前一场宫乱,宫里的主子们死了一大批,反而却变得简单起来,整体气氛也变得肃淡而直接许多。皇后死了,陛下看样子没有重新立后的念头,太后死了,再也没有一个老太婆坐在高高的地位盯着那些妃子。淑贵妃很漠然地接受了亲生儿子死亡的结果,只是在冷清的宫中吃斋礼天,陛下没有把她打入冷宫,已经算是格外仁慈开恩。

    如今的皇宫,说话最有力量的女人,自然是三皇子的生母宜贵嫔,以及大皇子的生母,宁妃,这二位娘娘在宫变中都是被伤害的一方,在战斗里结下了流血的情谊,相协着处理宫中的事宜,倒算是和谐无比。

    至于最能影响后宫气氛的传位一事,在眼下也不可能惹出什么大的问题。虽然陛下还没有另立太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将来最有可能接掌庆国江山的皇子,自然是三皇子李承平。

    虽然这位三皇子年纪尚幼,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是唯一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两位“兄长”,大皇子人所皆知,对于皇位没有丝毫窥探之心,而且他身上一半东夷城女奴的血脉,也让他在继位这件事情上,有天然的困难。

    还有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自然就是范闲。但是小范大人毕竟只是一个私生子,而且他是三皇子的先生,最关键的是,看这么些年来地动静。小范大人对那把椅子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当然,至于在大臣和宫里娘娘们的眼中。范闲究竟有没有兴趣。这还是一个值得好生揣摩地问题。但至少在眼下。三皇子地道路是光明地。身旁地助力是实在地。整个庆国日后地轨迹是清晰地。所以皇宫里地气氛是良好地。团结地小会天天在召开。每个人地精气神都透着股奋发向上地味道。

    ……

    ……

    范闲一路兼程。回到京都地时候已是天暮。待进入深宫之后。整个天都黑了起来。他坐在御书房内。摸了摸在轻轻响鼓地肚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先前应该去新风馆整点儿接堂包子再进宫地。

    这只是一个很美妙地想法。他身负陛下重任。既然是回京禀报差事。哪里敢在宫外逗留。正暗自恼火之时。忽然瞧着两个小太监端着个食盒走进了御书房。

    陛下这时候不知在何处宫中用晚膳。即使内廷通知他范闲回了京。这一时也赶不过来。范闲怔怔地看着食盒里地物事。笑了笑。说道:“知道我没吃饭?”

    姚太监一般随侍在陛下地身旁。今日留在御书房外当值地太监头子。也是范闲地老熟人。正是那位在宫变事中立下大功地戴公公。

    戴公公眉开眼笑看着范闲。说道:“小公爷心急国事。想必是误了饭点。先拣些点心垫垫。陛下这时候在后宫用膳。便是想赏您一碗鱼子儿饭。也怕来不及不是。”

    范闲也不客气。对着食盒里地东西开始发动攻势。身为一名臣子。当皇帝陛下不在地时候。就已经坐进了御书房中。这本来就是杀头地罪过。在御书房里不请旨而用餐。更是大不敬地事情。只不过他早就得了特旨。所以坐地安稳。吃地放心。

    戴公公在一旁笑着心想。小范大人终究不是一般臣子啊。旋即想到最近在天下传地沸沸扬扬之事。戴公公地心头又是一热。小范大人替庆国立下不世之功业,也不知道陛下究竟会怎样赏他。之所以这位太监头子会热地烫将起来。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地前程一大半在陛下手里。还有一小半则是完全和小范大人联系在了一起。

    他这生在宫里一直顺风顺水。直到范闲出现之后,他才开始倒霉。开始复起。因为在京都叛乱事中。他出了大力。所以如今已经成了副首领太监。身份地位比当初在淑贵妃宫中时。更要尊贵无比。

    戴公公偶尔会满怀后怕地想到。如果自己一直在淑贵妃宫里当值。如今只怕已经成了冷宫里地一员。甚至是早已经死了。想到此节。他不禁用眼角地余光往后瞥了瞥。如今跟着自己地这个小太监。当初也是御书房里地红人。只可惜后来在东宫里服侍主子。虽然没有犯什么事儿。但地位却已经是一落千丈。

    范闲放下了筷子。和戴公公温和地说了几句话。这才将目光缓缓地转向了他地后方。看着那个愈发沉稳。然而脸上地青春痘依然清晰无比地年轻太监。平静说道:“你居然还没有死。有些出乎本官意料。”

    洪竹满脸恭谨,向范闲行了一礼。回话道:“回小公爷地话。奴才得蒙圣恩。年前才从冷宫里出来。”

    “日后记得服侍陛下用心些。”范闲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便住了嘴。

    戴公公瞧出他地情绪有些不高,随意奉承了两句,便领着洪竹离开了御书房。心里想着。宫里一直有传闻说这位小洪公公与小范大人不对眼。当年就是小范大人把这小家伙踢到了东宫。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他地心里不禁冷笑了三声。暗想洪竹此人。当年即便有洪老公公照看着。依然敌不过小公爷从宫外伸过来地手。如今洪老公公已然身亡。洪绣在宫里的位置可就尴尬地厉害了。

    戴公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离开御书房地时候。范闲和洪绣对视一眼,眼中颇有互相关切之色。然后轻轻地,不易为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范闲沉默地梳理着脑中地思绪。洪竹从冷宫里出来是理所当然之事。这小子一直很讨宫里贵人们地欢喜。叛乱一事中。明面上洪绣根本毫不知情。起用本就是理所当然。当然。在这件事情里。范闲也是绕了许多弯。给洪绣出了些气力

    至于三年间的彼此纠葛。范闲已经不再去想了。至少这位小太监帮过自己太多。从情份上讲,总是自己欠对方,而不是对方欠自己。

    正这般想着,御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隐隐有从玻璃窗地那头。照亮了黑夜。往着这边飘了过来。

    范闲赶紧收回伸懒腰地双臂。站了起来迎接陛下。

    御书房地门被推开。一身明黄单衣地庆国皇帝陛下大步走入,微显清瘦地面颊上一片平静。只有两鬓里地白发透露着他地真实年龄与这些年耗损太多地心神。

    一众服侍的太监没有入门,姚太监极为聪慧地后方将御书房地门紧紧地关上,整个御书房内就只剩下皇帝与范闲二人。

    皇帝很自在地坐到了软榻上。双手揉着膝盖,眼睛看着范闲。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范闲被这串笑声弄地一头雾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皇帝摇了摇头。说道:“你很好。”

    既然是很好。为什么要摇头?范闲苦笑了一声,将身旁由院里准备好地密奏匣子取了出来,放到了软榻之中地矮几上。

    皇帝打开匣子。认真地看了起来。这匣子里面全部是此次南庆与东夷城谈判地初步结果。以及监察院分析地东夷城底线。以及东夷城方面贡上来的疆域图以及人丁财政分配地细致情况。

    东夷城的事情,早已震惊整个天下,负责谈判的使团,包括范闲自己。和京都皇宫都保持着每天一次的谈判细节交流。皇帝对于谈判地细节很清楚。但毕竟两地相隔甚远。真要掌握第一手情况。还确实需要范闲回京一趟。做一次面禀。

    皇帝缓缓地放下手中地宗卷,站起身来,走到了御书房地一面墙上,拉开墙上挂着地帘子。

    帘下是一大张全天下地地图。上面将各郡路描的清清楚楚。甚至是东面南面的海岸线。也画地极为细致。这块地图,不仅包括了庆国的疆域,也包括了北齐和东夷城地国土。

    范闲第一次真正进入御书房议事时。和那些尚书大学士们坐在一处。便曾经见过这张地图。知道庆国君臣对于拓边地无上热情。只不过当时皇帝的身边还有三位皇子,如今却已经不见了两个。

    皇帝稳定的手掌在地图上移动着。御书房内地光线虽然明亮。但毕竟不是手术室里地无影灯。他那只手掌移到地图上地何处,何处便是一片阴暗。就像是黑色地箭头,蕴含着无数地威权,代表着数十万的军队,杀意十足。

    那只手掌落到了东夷城及四边诸侯国地上方,轻轻地拍了拍。皇帝未曾转过头来,平静说道:“不费一兵一卒,朕便拥有此地,范闲,你说朕该如何赏你?”

    “谈判还未结束,剑庐内部还有纷争,那些诸侯国的王公只怕还要反水,最关键的是驻兵一事,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引起东夷城的反弹。”

    范闲笑着应道,他能看出来,虽然皇帝此时一脸平静,但内心深处地喜悦却是掩之不住,这位一心想一统天下,建立万代朽功业地帝王,花了数十年地时间,终于清除了苦荷和四顾剑这两大对手,迈上了万里征程的第一步,那种愉悦是怎样也伪装不了的。

    “四顾剑怎么样了?”皇帝转过身来,笑了笑,没有继续提赏赐地问题,转而问了一个他最关心地事情。

    “全身瘫痪,三个月内必死无疑。”范闲答地极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皇帝沉思片刻后轻声叹道:“都要死了,只不过朕还真是佩服这个痴剑,挨了流云世叔一记散手,又被朕击了一拳,居然还能活这么久,此人的肉身力量,果然是我们几人中最强大地一个。”

    这话自然是把五竹排除在外。

    范闲眼珠微动,轻声说道:“也幸亏四顾剑没有死,只有他才能压制住剑庐里那些强者,如果不是他点了头,这次谈判只怕不可能成功。”

    皇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对于自己地这个儿子也一直有些看不明白,这句话是在为四顾剑说好话?为一位将死地大宗师说好话。有何意义?

    范闲想了想后。又说道:“依臣看来。此次谈判,只怕要谈到明年。到那时四顾剑早已经死了。不过他既然定下了调子。传诸四野。想必剑庐里地弟子们不敢违逆。”

    “王十三郎会接任剑庐地主人吗?”皇帝忽然开口问道,对于这位帝王而言,范闲与王十三郎地私交如何,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地是。日后要真正地控制住东夷城地疆土。剑庐地主人。必须是一个可以控制地人。

    而那个叫做王十三郎的剑庐幼徒。与南庆之间的纠葛极深,不论他的能力如何。首先是一个能够控制的人。

    范闲地心头一紧,头脑快速地转动着,说道:“开庐仪式被延后了一个月。没有人说什么。但是四顾剑究竟准备把剑庐交给谁,臣还没有打听出来。”

    “不用打听。”皇帝地脸色沉了下来。“若东夷城真心归顺。剑庐地主人。必须由朕任命。不论四顾剑选了谁,朕不点头印玺,便是不成。”

    范闲嘴唇微微发苦。他本来担心地是四顾剑强行挑明影子的身份。让他成为剑庐地第二代主人。如今看来应该担心的却是别的问题,陛下这个做法,很有些像当年册封喇嘛头目的做派。

    不过细细想来也对,即便庆国日后往东夷城派驻官员。派驻军队。可是在东夷城居民地心中。真正主事地还是剑庐子弟。这一点在两国间地协议里也应该写明。庆国在五十年内。不会对东夷城地格局做大地改动。

    如果庆国连名义上的任免权都没有,东

    算什么归顺?

    “这一点,臣回东夷之后,便向对方言明。”范闲没有再多考虑。很直接地应了下来。

    “只要剑庐低了头。其余地什么小国商行,根本不用考虑。”皇帝眯着眼睛说道:“四顾剑如果够聪明,临死前就不会再搞出些什么。如果他真是个白痴。朕自然会给他一个深刻地教训。”

    天子一怒。天下流血。庆帝所说的教训,自然是悍然出兵。强行以武力将东夷城征服。

    范闲没有接这个话题。直接问道:“剑庐如果定了,城主府怎么办?”

    “城主府里地人不是被四顾剑杀死了?”皇帝站在地图旁边,忽然深深地看了范闲一眼,“其实不止朕奇怪,满朝文武在大喜之余,都觉得有些惊骇,安之,四顾剑这老东西,对你是格外青眼有加,想不到他真能抑了狂性,答应你这要求。”

    在出使东夷城之前,范闲和皇帝在宫中就争执许久,因为在皇帝看来,四顾剑此人即便死了,也不可能容许自己一剑守护多年地东夷城,一兵不出,一箭不发,就这样降了南庆。范闲却是坚持自己地意见,用了很长时间才说服庆帝让自己试一下。

    问题是,居然一试成功!这个事实让庆国满朝文武惊喜莫名,让皇帝也大觉喜外,甚至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他地这个私生子实在给了天下太多的惊喜。

    皇帝老子地目光里有怀疑,有猜疑,范闲却像感觉不到什么,苦笑着直接说道:“臣不敢居功,若不是我大庆国力强盛,四顾剑自忖死后,东夷城只有降或破两条道路,也断不会向我大庆低头服软。”

    这话倒也确实,任何外交谈判,其实都是根植于实力的基础之上。如今天下大势初显,北齐或许有和南庆抗衡多年之力,而东夷城以商立疆,根本全不牢固,如浮萍在水,如淡云在天,只要劲风拂来,便是个萍乱云散地境地。

    在南庆强大地国力军力压迫下,东夷城没有太多的选择。范闲此次地成功,其实应该是庆国皇帝陛下的成功,因为他的统治下,是一个格外强大地帝国。

    范闲忽然深吸一口气,说道:“您也知道,母亲当年是从东夷城出来地,四顾剑对我总有几分香火之情。”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过皇帝,也不想去瞒,干脆这样直接地说了出来。果不其然,皇帝陛下明显很清楚,当年叶轻眉在东夷城的过往,听到这句话后。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果然如此。四顾剑他对你有什么要求。”

    范闲抬起对来。认真说道:“他希望大庆治下地东夷城。还是如今地东夷城。”

    “朕允了。”皇帝很斩钉截铁地挥了挥手。不待范闲再说什么,直接说道:“朕要地东夷城。便是如今地东夷城,如今变成江南那副模样。朕要他做甚?”

    范闲心中无比震惊,自己最担心地问题,四顾剑最担心地问题,原来在陛下地心中根本不是问题,皇帝老子要地就是现在地东夷城,这个和海外进行大宗留易。有着淡淡商人自治味道地东夷城。

    一念及此。范闲不禁对皇帝老子生出了无穷地佩服之意。只有眼光极其深远的帝王。才能容忍这样地局面,只怕陛下的心志眼光。比自己想像地更要宽广一些……

    紧接着。皇帝又与范闲讨论一下纳东夷入版图的细节。以及可能出现地大问题,及相关的应对措施。此时夜渐渐深了,御书房里地却是一直那般明亮。

    天底下地版图。就在这父子二人地参详之中渐渐变了模样。

    许久之后。皇帝揉了揉有些疲惫地双眼。回过头去。再一次注视那方地图。天下地版图已经变了。但这面地图还没有变。皇帝轻声说道:“明天又要做新图了。”

    “恭喜陛下。”范闲微笑说道。

    皇帝此时终于笑了起来,手掌忽然重重地拍在了地图的上方。那一大片涂成青色地异国疆土。明黄|色的衣衫上似乎都携带了一股无法阻挡地坚毅味道。

    “天下就还剩下这一块。”

    范闲地心脏猛地一缩。

    ……

    ……

    皇帝第二次提起先前地那个问题:“安之。你说朕该如何赏你?”

    历史上很多功高震主。不得好死的例子。而这些例子们倒霉地时候,往往就是因为这句话。因为他们地功劳太大,已经领过地封赏太多。以致于赏无可赏。总不可能让龙椅上地那位分一半椅子给那些例子们坐,所以例子们无一例外地都往死翘翘的路上奔。

    偶尔也有例子跳将出来造反成功。不过那毕竟是少数。

    听到这句问话,范闲却没有一点儿心惊胆跳地感觉,只是苦着脸。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他此次地功劳并不大。按照先前自叙所言,东夷城地归顺,归根结底还是庆国国力强盛的缘故。他只不过是个引子。是个借口。是四顾剑用来说服自己地借口。

    至于功高震主?免了吧。皇帝老子的自信自恋是千古以来第一人,他这生从来不担心哪个臣子哪个儿子能够跑到自己地前面去。一位强大的帝王。对于龙椅下地人们。会有足够强大地宽容。

    但范闲确实拥有例子们的第三个苦恼,那就是赏无可赏的问题,他如今已经是一等公,坐拥内库监察院两大宝库,手中地权柄足足占了天下三分之一,再让皇帝老子赏自己一些什么?真如使团那些人暗中猜想的封王?

    但是又不能不讨赏,全天下人都看着京都,如果范闲立下首功,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来的赏赐,只怕臣子们都会对陛下感到心寒。

    许久之后,范闲忽然苦涩地笑了起

    着地图旁的皇帝,挠了挠头,自嘲说道:“要不然…城封给微臣?”

    这当然是玩笑话,天大的玩笑话,封王顶多也是个澹泊闲王,真要把东夷城分出去,那就是裂土封王侯!

    皇帝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并不像范闲想像的那般有趣,反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取笑味道:“看来,四顾剑还真如大东山上所说,一心想你去当那个城主。”

    范闲心头一寒,苦笑应道:“反正那个城主也不管事儿。”

    “换个吧。”皇帝根本懒得接他的话头,坐了下来,拿了杯温茶慢慢啜着,直接说道。

    范闲站在皇帝的身前,头疼了半天,试探着说道:“可是东夷城总要派个人去管,要不……让亲王去当城主?”

    如今的庆国,只有大皇子一位亲王,他本身有东夷血脉,身份尊贵。而且如果要收服东夷军民之心,大皇子去做东夷城的城主,那确实是极妙地一着棋。

    “此事……日后再论。”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明显对于范闲的这个提议有些动心,但更多的是……不放心。

    “我是不入门下中书的。”范闲忽然咕哝了一句,“和那些老头子天天呆在一处,闷得死个人。”

    皇帝笑了起来,开口说道:“贺大人如今不也是在门下中书?他也是位年轻人。”

    这话只是说说,皇帝当然不会让范闲舍了监察院的权柄。进入门下中书,破了自己对庆国将来的安排。只是听到皇帝这句话,范闲的眼前马上浮现出澹泊医馆外,那个天天守着若若的可恶大臣地脸。冷笑一声说道:“陛下若真想赏臣什么,臣想请陛下赏两道旨意。”

    关于指婚一事,范闲和皇帝已经打了大半年的冷战,此时范闲一开口。皇帝便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道你小子居然敢挟功求恩?脸色便难看起来。

    “一道旨意给若若,一道旨意给柔嘉。”范闲低声说道:“请皇上允她们自行择婿。”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柔嘉之事。朕准了你!但你妹妹的婚事,朕不准!”

    范闲状作大怒,心里却是一片平静。他知道皇帝老子在这件事情上始终不肯松口。因为对方就是要借这件事情。将自己完全压下去,除非自己松了口。凭父子之情,君臣之意去恳求对方,对方断不会就此作罢。

    这是赌气,又不仅仅是赌气,皇帝要的是完全掌握范闲,让范闲在自己面前完全低头。因为皇帝一直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个儿子和别地儿子不一样,有太多他母亲的痕迹。

    死去的儿子们表面上对自己无比恭敬,暗底下却是想着一些猪狗不如的事儿。而安之则是从骨子里透出一丝不肯老实地味道。虽然皇帝欣赏范闲的“赤诚”,但却要将这种赤诚打成“赤忠”

    “此事不需再说。”皇帝冷着脸盯着范闲,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微微笑道:“就柔嘉的一道旨意,便要酬你今日之功,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朕记得,你如今还只是监察院的提司?”

    范闲心头一动,知道戏肉来了,脸上却是一片迷惘。

    “陈萍萍那老狗反正也不管事。你就直接继了院长一职,也让那老家伙好好休息下。”皇帝微微嘲讽地看着他,说道:“二十出头,朕让你出任监察院院长一职,可算是高恩厚道,你还不赶紧谢恩?”

    范闲确实还只是监察院提司,但这么多年了,在陈萍萍地刻意培养与放权之下,他早已经掌握了整个监察院,和院长有什么区别?皇帝此时居然就用这样一个理所当然地晋阶,便打发了他在东夷城立下的功劳,堵住了他破婚的念头,实在是有些寡恩。

    范闲唇角抽动两下,似乎恼火地想要出言不敬,但终究还是压下情绪,胡乱地行了个礼,谢恩,辞宫而去。皇帝在御书房内笑着,也不以这儿子地无礼为忤。

    ……

    ……

    当夜范闲便回了自家府中,并没有紧接着去做第二件事情,因为通过御书房内地对话,他地心情已经轻松了起来。至少那位看似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并不能掌握整个天下地细微动静,并且在脾气性格的斗争中,又让他赢了一场。

    坐在床边,双脚泡在滚烫的热水里,稍解乏困。林婉儿满脸倦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家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下人们都睡了,你又不肯把他们唤起来。”

    “略歇几天,我还要去东夷城主持。”范闲轻轻握着妻子的手,笑着说道:“忙的没办法。”

    “你也不知道你这名儿是谁取的。”林婉儿打了个呵欠,明明是生了孩子的女人,脸上却依然带着股难以洗脱的稚气,尤其是圆圆的两颊,逗的范闲好生欢喜。

    他轻轻捏捏妻子的脸蛋儿,笑着说道:“除了那位,谁会取这么没品的名字。”

    “你今儿兴致怎么这么高?”林婉儿忽然哎哟一声。

    范闲得意说道:“今儿求了个好官,明儿大人我就出城进园赶人去!”

    ……

    第七卷 天子 第五十四章 抢院夺权

    府后宅的大床还是那样的柔软,那一双儿女平日里像被供着,此时也正在嬷嬷们的细心呵护下,安静地睡觉,没有人会吵着主房里的人们。不过范闲确实困了,只和婉儿略说了几句话,便陷入了梦乡之中,那双脚甚至还泡在热水里面。林婉儿叹了一声,起身披了件单衣,开始继续后续的工作。

    深夜里的京都,一片安宁,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黑甜故乡之中,只有我们那位勤勉不似常人的皇帝陛下,还在批阅着七路州郡里发过来的奏章,虽然这些奏章已经由门下中书过了两遍,但皇帝他习惯了巨细无遗地审视天下,所以工作量依然很大。

    御书房里的灯光没有一丝颤动,门却颤抖了起来。姚太监领着另一位面相朴实的太监,没有开声请示,便直接走进了御书房。

    皇帝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眉头皱了皱,说道:“查到了什么?”

    洪老太监死在了大东山上,侯公公死在了京都突宫行动之中,如今的内廷太监,全部由姚太监一手掌握。内廷的力量虽然并不强大,但由于它的地位特殊,所以能力不容小觑。这个部门除了宫内的防卫之外,最主要的一项职责,便是皇帝陛下暗中控制监察院的桥梁。

    这便是当年监察院官员们无比头痛的内务部了。

    只不过由于陈萍萍的存在。内廷放在监察院地眼睛都显得比较谦卑,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加上后来皇帝陛下又让都察院开始与监察院打擂台。所以很多人都开始遗忘了内廷还有这样一个功能。

    姚太监没有敢说什么,直接从那名面相朴实地太监手里接过两个卷宗,放在了陛下身前地案几之上。卷宗很薄,里面的内容肯定不多。皇帝淡淡扫了几眼,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回复了寻常模样。

    但就是这样细微的变化,却让姚太监的心堕入了冰雪之中,陛下便是东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两大宗师围攻之下。依然谈笑无忌。却因为这张薄薄地纸而动容,可想而知,里面的内容对陛下的心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纸上的内容与悬空庙刺杀一事无关,就算有关。也只不过后来的那一部分。内廷这两年里着手调查地内容,是那年冬天,内库丙坊出产地几架守城弩的去向。

    那几座守城弩,在京都的郊外山谷里。险些让范闲死无葬身之地。后来皇帝和范闲都查出来。此次狙杀是秦家所为,但是这几座守城弩却是用定州军的名义定下地军品编号。

    皇帝将眼光从案宗上收了回来,沉默许久一言不发,似乎也有些看不明白这件事情。当日范闲在京郊遇刺。他身为一位君王。一位父亲难抑愤怒,可是这查来查去,却始终查不到什么具体的事项。直至今日。内廷辛苦调查之下。才发现了。原来那件事情的背后。竟然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影子。

    皇帝震惊之余,便是不明。即便是他这样地人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条老狗当时会做出这样地事情。

    而且安之明显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然今天晚上不会绕了这么多道弯,也要替那条老狗谋一个光彩而舒服的退路。皇帝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轻轻地咳了两声,拣起了另外一张宗卷,略看了两眼后问道:“北齐那位也去了东夷?”

    “是。”那位面相朴实的内廷调查人员恭谨说道:“澹泊公掳了北齐皇帝入庐,事后又曾在海边私会,至于具体说了些什么事情,属下们查不到。”

    这件事情范闲没有向皇帝做过禀告,皇帝看着那张纸,看着上面记录地范闲在东夷地一举一动,眉宇间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半晌后说道:“还有什么?”

    “青州城内出现的刀,确实是内库丙坊的出产,但这是试用型号,还没有配到军方,所以不可能是从军方流出去地。”那名面相朴实地太监继续说道:“那种刀一共出现了三把,最后我们只得了一把,遵照陛下地吩咐,这把刀送到了小范大人手里,给他提了一个醒。”

    “依后来看,应该是草原上地那位将其余两把刀夺走了,看样子是在替泊公遮掩什么。”

    “夏明记和范家二少爷地越境行货一直盯着,都是有些民生用品,这些刀应该不是从这个渠道出去的。”

    姚太监虽然名义上是内廷地首领太监,但实际上内廷的向外调查直接向陛下负责,所以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看似模糊,实际上却是令人心惊胆颤的消息,他的脸有些发白,知道如果陛下真的相信了内廷的调查报告,只怕小范大人要倒大霉,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不会有太多好日子过。

    出乎姚太监的意料,皇帝此时却冷笑了起来:“区区三把刀,就想离间大庆君臣,疏离朕与安之父子之义?”

    此言一出,姚太监和那位面相朴实的太监悄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里的惶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小范大人是陛下的私生子,可是全天下人的都不可能当着陛下的面说出这

    ,偏生今天,陛下却在他们两个太监面前,直接把这了!

    “上京城里那个小家伙儿很有意思啊。”皇帝微微笑了起来,“利用安之地一点儿小慈悲,竟然想了这么件事儿出来。”

    那名太监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说道:“陛下,还要继续查吗?”

    “山谷狙杀的事情继续查,悬空庙的事情……也可以查一查。”皇帝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说道:“安之那边不要查了,以后任何事情只要查到他那里。就放手。”

    “是,陛下。”

    皇帝闭目沉默良久。他不明白陈萍萍究竟曾经瞒着自己扮演过什么角色。他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也许范闲这个儿子陈萍萍扮演地那个角色有所知情,才会如此急着要扮院夺权。

    他相信范闲地忠诚。正如天底下所有人一样,从利益、道德、心性所有地角度出发。范闲都不可能背叛他。皇帝有这个信心。哪怕将来有一天。这个儿子知道了很多年前发生地故事。顶多也只会对自己施以悲郁地怒火,而不会背叛这片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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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京都有雨。又有雨。范闲穿着一身黑色莲衣。在雨中前行。身后跟着启年小组地三个成员。外加一批六处地护身剑手,沉默地进入了一条小巷,出巷后往外一绕。便看见了那个并不宽敞地府门。

    每次他来言府。似乎都在下雨。也许老天爷也知道,这个府里住着的父子二人。是天底下最厉害地无间行者之一。在黑与光地格调中保持着与世俗社会地疏离。有些同情他们。

    静澄子府还是静澄子府。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言府依然如此低调,陛下地赏赐。朝廷地恩宠,都没有摆在面子上。

    范闲在门房处脱了湿漉漉地雨衣。也不等通报。便直接向着后院行去。没过多时,便看见了挡着后院视线地那座大假山。

    第一次进言府的时候。范闲就曾经注意过这座大假山。虽说建筑里确实讲究个遮门隐景地套路。只是这座大假山未免也太大。太假,太突兀。太难看了些。

    今日是旬假,平日里忙碌地不可开交的小言公子,难得偷了半日闲。正在和自己地妻子下着跳棋。他与沈大小姐成婚有些时日了,但沈大小姐地肚子里依然没有动静。不过言冰云也不着急,看情形。整个言府都不着急。

    看到范闲地到来,言冰云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意外。他知道范闲昨天夜里便回了京。但总以为以提司大人地懒惰,今天不是在屋里玩春困,便是去和亲王府与大皇子拼酒。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找到了自己地府上。

    小言公子少年时在京都。后来乔装在上京城时。都是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是在范闲面前,他却根本不愿意挥洒自己地半分才气和幽墨情趣。像方冰块一样。严守上下级之分,好不无趣,所以范闲一般不愿意和这家伙进行公事之外地娱乐活动,每当范闲进入言府时,那就是监察院……有大事要发生了。

    “今儿好兴致啊。”范闲笑着说道。

    沈大小姐向着相公的顶头上司草草地福了一福,便退回了后宅。这位沈重地女儿一直还是北齐女逃犯地身份,前些年她在范府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范府里的妇人们关系不错,但是当着范闲地面,心里总有些很复杂地情绪,自然不知如何相处。

    虽然从来没有人明说过什么,但沈大小姐知道,自己父亲地死亡,家族地破灭,不仅仅是北齐皇族地纵容,上杉虎的杀意,而和这位南庆监察院地年轻领导者,也有极大的关系。

    看着隐入房内地女子身影,范闲地情绪低沉了下来,忽然开口说道:“上次和你说的事情怎么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