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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清穿)第43部分阅读

      清风(清穿)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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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轻微的余震时,胤祈才敢扶着雍正坐下,这时候他才发现,雍正脚上还没穿鞋子。

    不过也不妨碍,起初是弘昼背着他走,后来便是胤祈,他实则并没有走几步路。

    然毕竟是病着,即便没动弹几下,也喘得厉害,面色发白,嘴唇上都没了颜色。胤祈半跪在他身后,让他倚在自己身上靠了好一会儿,这才瞧着好些。

    眼见雍正好转了,胤祈当真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弘昼那里,还不知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压在房梁下面,当真是……想要骗自己说没事,都不能够。

    只是雍正身边哪里能够离开人?方才胤祈只顾着按照上辈子学过的避震常识,往空旷的地方去了,此时正在牡丹园子里,身边儿没有一个人。

    四下看了一遍,胤祈紧咬住下唇,这才勉强按捺住没有让自己的焦躁和惶恐爆发出来,转头看雍正时,却见他满脸满眼的都是哀伤。

    从未见过雍正这样七情上脸的模样,胤祈一怔,才想开口说去寻个人过来,雍正却先开口道:“你心里头着急,也别急坏了自己。那是朕的儿子,朕何尝不着急?只是这时候,急却是没有用处的。你先静了心,才能……对弘昼有好处。”

    胤祈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颤了一颤,恨不得立时扑进雍正怀里大哭一场。

    实在是,太揪心了,太痛苦了。

    眼前不断出现着那时候的弘昼,他用力把雍正推过来,自己朝后面仰面跌倒了,口中还大声喊着,让胤祈自己保重,照顾好皇上……

    然后,他就那么……

    不由自主地已经是泪流满面,胤祈低头捂着脸道:“是……是允祈失态了……只是实在惦记着……”

    耳边听雍正叹道:“这就去找人……定然把他救出来!”

    胤祈抬头,连忙问道:“那皇上身边儿,没人伺候,怎么办?此时虽说瞧着不震了,可仍就怕……就像是京城里是今早震了的,可谁知道还会有方才……”

    雍正摆摆手,咳嗽了两声,道:“不妨事。朕又不是没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也忒地小瞧了朕了。只一件事儿,把你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朕,风凉得很。”

    胤祈这才想起来这桩事儿,连忙解开盘扣,把外罩的马甲和朝服都脱下来,披在雍正肩上。他个子比雍正低了许多,肩膀也是少年未长成的瘦窄,衣裳不过勉强能替雍正挡风罢了。披好了衣裳,胤祈才勉强笑道:“今儿允祈实在是……粗心大意得很。”

    雍正叹道:“不是你粗心,是你……心都在弘昼身上呢。不然,搁平日,你早就该看见朕没穿鞋,没有大衣裳。罢了,你心也不在朕这里,人还待着做什么?快去寻人吧。”

    胤祈听着这话,虽说没有什么不妥当,可总觉得,他这样神情语气,动作表情……

    雍正有什么深意似的。

    心中一惊,又是蓦地一震,胤祈忽觉得,有种豁然开朗。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一些东西。

    又想起不止一次,弘昼问过他,二十三叔,你心里有没有我。

    期待的样子,沉痛的样子,悲哀的样子,叹息的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胤祈忽然间觉得,他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了……

    只是总回避自己的心,这才拖到了现在,才终于,在这样的时候,赫然醒悟。

    而雍正……他……

    他方才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此时听着,竟是……

    已然完全知道了。

    胤祈咬了咬下唇,直到舌尖尝到了血腥的滋味,才终于能开口,道:“皇上,允祈还是不能……不能放心皇上一个人。即便是心里头惦记着弘昼,可皇上……更重要。”

    雍正微有些动容,才想说什么,远处却传来呼唤的声音,叫着皇上。

    胤祈心中一喜,又连忙警惕。谁知道这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又安的什么心?若是有了反心,雍正此时的虚弱,真是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而胤祈,他只是弓马好,怕是自身难保,更别说护卫雍正安全无虞。

    让雍正先自己撑着一会儿,胤祈藏在半凋零的牡丹花从后面,朝着呼唤的声音掩过去,瞧见那群人里头有皇后那拉氏身边儿的大太监,唤作吴福的一个,是从雍正元年就跟在那拉氏左右的。瞧他模样,也不像是被人劫持了的样子,胤祈这才敢探出头来。

    他才一探出头,那些人正是仔细找人的,自然立时便看到了,连忙指着让吴福看,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小心戒备着。胤祈瞧着这架势,才觉得这真是来找雍正的。

    吴福走过来,先上下打量了一回,才行礼道:“请端王爷安!王爷可见着皇上了?”

    胤祈道:“你们没去暖阁那边儿寻?那就是不知道了。皇上和我在一处,不过……只你自己先跟过来,叫旁的几个去寻太医,拿衣裳。还有上好的跌打膏药,丸药之类,都拿过来。另抬一个软轿或是步辇过来,皇上没穿鞋。对了,热茶水也别忘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防备,也是为了把雍正伺候周全了。方才紧张着,他不见得就有什么不舒坦,这会儿没什么危险了,怕是一身的病症就都要出来了。

    带着吴福回到方才把雍正藏起来的地方,果然就见他正靠着牡丹花根咳嗽得厉害。吴福连忙跑上前给他拍背,雍正咳了好半天,才止住了,摆了摆手,便问:“皇后那里情形如何?可有谁伤着了?暖阁那边,着人去救五阿哥没有?”

    吴福忙道:“天地一家春一应都好,只是晃的时候吓人极了,皇后娘娘稳健,只几个贵人主儿伤着了,旁的没什么。五阿哥……还不曾听闻五阿哥的消息。”

    雍正便抬头道:“允祈,你快过去,叫人救弘昼!屋子里的奴才许是都死了,外头的都是背主的,哪能指望!你快过去!”

    胤祈听了吴福的话,就恨不得拔腿就走,这时候雍正发话了,他哪里还有停留的,连忙一礼,转身便去了。

    后头雍正叹了一声,过了许久,直到胤祈已经走得不见了,他才又转过头,和吴福仔细问起来皇后处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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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过来的时候,胤祈只记得,自己约莫是在看着人扒开九洲清晏东头暖阁的时候,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累得很,又惊吓过度,还是下意识不愿意看见他们扒出来的弘昼的惨状,竟是就那么直直地厥了过去。

    睁开眼,黑蒙蒙一片,只有旁侧传来些许一点光,胤祈忙爬起来,朝那光看了过去,桌上摆着烛台,苏遥趴在那烛台底下睡着。

    胤祈便唤道:“苏遥!苏遥!”

    苏遥抬起头,瞧见胤祈醒了,连忙起身过来,问道:“爷,你身子还好?”

    胤祈道:“好。只是那边儿……五阿哥救出来了没有?”

    苏遥面上神色一变,道:“爷,你听了万万不能着急。太医说,此时你受不得波折,是以……万万不能郁结或是情急。”

    胤祈听了这话便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晃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连忙道:“你倒是说呀!你这么话留一半才是要我的命!”

    苏遥伸手扶住他臂膀,咬了咬牙,低声道:“五阿哥救出来了,可伤得极重,如今仍旧不知道能不能活!”

    胤祈又是眼前一黑,头脑中轰鸣一片。只是随后却又清明起来,竟是稳稳当当地问道:“你细说他如今情形。究竟伤得怎么样了?”

    苏遥满眼担忧,看着胤祈,缓缓道:“五阿哥是当胸被砸中了,肋骨折断了九根,太医说,如今还不好说,有没有哪一根,插.进了……肺里头。只是见五阿哥咳血,人也醒不过来,旁的大大小小一身的伤,却是都不要紧。”

    胤祈嘴唇颤抖了一下,才道:“这么说……就是胸前那一处的伤最要紧的?”

    苏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胤祈便闭了闭眼,也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抬手捂住了胸口处,只觉得……这里好似,也是断掉了几根肋骨,插.进了内脏。

    痛得很。

    胤祈抬脚下床,瞧着苏遥给他穿上鞋,又问道:“旁的人,有什么妨碍的么?皇上情形如何?皇后娘娘呢?”

    苏遥低着头道:“皇上如今就歇在了牡丹台这里,爷如今在的这屋子,就挨着皇上暂幸的屋子。晚上擦黑时候,就是爷昏过去的时候,皇上发起热来,皇后娘娘便移驾到了跟前儿照看。皇后娘娘倒是不曾有什么损伤,只是瞧着人憔悴些。”

    胤祈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不去看了。弘昼在哪里呢?我去……我去瞧瞧他去……”

    说着抬脚便要走,只是尚未迈步,却被苏遥从后头死死拽住,道:“爷,这时候不是能够意气用事的!如今若是爷先去了五阿哥那里,再去皇上身边儿,皇上要怎么想?皇后娘娘要怎么想?奴婢今儿是逾越了,却不能瞧着爷……”

    胤祈低头,一根一根掰开了苏遥的手指。等苏遥终于松手,胤祈才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苏遥的眼睛,里头都是担忧,他是为自己好,胤祈是不会怀疑的。

    只是,旁人以为的好,未必自己就真的觉得是好。

    胤祈看着苏遥,低声一字一句道:“我已然是事事小心,压制着自己的本心十几年了。如今,我却是再也忍不得了。

    “这是我一辈子,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哪怕是日后为了这事死了,我现下也要过去。”

    他向前踏出一步,又回头看了苏遥一眼,轻声叹道:“许是要连累你们,只是,我也只能说对不住了。

    “我必须……马上见到弘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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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纠结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纠结

    伸手在那锃亮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胤祈把手从弘昼手里抽出来,重新拿起调羹,道:“你若是不想吃,我就立刻走人。别在这里闹腾,看粥水洒到床上了,身上难受的是谁?”

    弘昼胸前绑着一片一片的夹板,根本动弹也难,手上自然无力,只得任由胤祈抽回了手。他有些不甘愿,只是更不想让胤祈就此走了,便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要吃的。二十三叔喂我,纵使是砒霜,也要吃的。”

    胤祈面上一红,低声斥道:“又胡说了不是?你这嘴里花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真是老天爷都要念阿弥陀佛!”

    弘昼只低声笑,他这是才醒过来第三天,身子还虚弱得很,说话也不敢大声,只哑着声音道:“再不胡说的,我这是真心话。二十三叔嫌弃我轻浮,我就此改了就是。”

    胤祈低头,看着他,才想说话,只是对上了他一双眼睛,先前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却全都忘了。两个人四目相对,其间流转多少情意,又有多少无言之语,就这么传递给了彼此,当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终究,胤祈叹了口气,将碗里的粥水喂给弘昼吃完,帮着他漱了口,擦了擦嘴角。将碗递给了旁侧的小太监,叫他们都去收拾了东西,胤祈这才坐在了床边椅上。

    总觉得有些话想要和弘昼说,可是,话到了嘴边,总是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时间久了,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那一天弘昼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两个人相互通传了心意,胤祈本也没有想过,从此之后,就只有幸福美满,然……心中的不平不足,却也是没料到的。

    似乎还是有些不足够,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有些感情,没有让对方知道。也总觉得,弘昼给的,有些是他不想要的,而有些他想要的,弘昼却偏偏没有给。

    就好像现在这样,弘昼的痴缠,初时胤祈或许会觉得羞涩甜蜜,又有些小小的惊慌,然到了这时候,经历了太多次,却只有担忧和疲惫。

    他时刻想着,若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可是弘昼,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他表达自己的喜欢和高兴,竟是有些肆无忌惮。

    即便他身边的都是他自己的人,可是雍正的耳目灵便,却真的不能够就说,他在弘昼身边没有人手。弘昼从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他这阵子的反常,又是因为什么?

    胤祈又忽地想起那天雍正让他去救弘昼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有他那时的神情,不是胤祈的错觉,的确是,带着很浓重的哀伤。

    为什么会那时他有这样的神情?

    或许那不是胤祈多想了,雍正,可能真的知道,弘昼和他之间,这些暧昧,这些私情。

    只这么一想,多少旖旎情思都烟消云散了,胤祈不由得正色,对弘昼道:“咱们之间,总是不能够光明正大的。怎么说,也还有皇上瞧着呢。我说让你收敛些儿,让你少胡说,还不都是为了……日后计?”

    叹了口气,胤祈又道:“这几日你没见到,许是不清楚,可我面见皇上的时候,总觉着他似是心绪不佳。按理说,这次地动虽说叫人至今心有余悸,可皇上已经发了诏了,晓谕内外,臣工们也都尽心赈灾,如今眼瞧着已是一片平和,怎么也不该……怕就是他……”

    弘昼握了握胤祈的手,低声打断道:“皇上怕是为了他自己的身子不好烦心,不为了咱们。若是他真知道了,你当是皇上的性情,能忍得下咱们?就算是不立即发作了出来,也不会容我们逍遥这么些日子。”

    他说的这点,也正是胤祈疑惑的地方。雍正真知道了,以他那种直性子,立时处死了胤祈,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想了一回,实在是疑惑。且只要一想起雍正,总要有种愧疚和不安,因为那种感觉,胤祈当真是不愿去再想与他相关的事情。

    胤祈便也将话带了过去,抿了抿嘴,道:“即便是如此,你就敢掉以轻心了?你再如此肆无忌惮,此时他不知道,总有一日也会知道。到时候,要瞧你怎么办。”

    这么说着,胤祈自己也不由得寻思起来,叹道:“怕是我必然难逃一死。可怕是这也难让皇上心气平顺了。真是有愧于先帝爷多年教诲,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向的疼爱。”

    弘昼苦笑,道:“你也不用拿这个威胁我,这点儿轻重我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想趁着这阵子病着,好多撒撒娇,怕是日后再也难有这样的机会,成日和你腻在一起的时候了。只是瞧着,你却不是很想要和我在一起……”

    胤祈心中猛一跳,连忙侧过脸,道:“你胡说什么呢。”

    这句话弘昼虽是说得漫不经心,更似玩笑一般,可胤祈却只觉得,有如耳边轰响。

    竟是……说中了。

    他可不就是,不怎么想要,和弘昼在一起待着……

    怕被发现,怕被察觉,怕因此伤害到别人……

    在一起的时候,总不能够专心致志于面前的这个人,太多的杂念和忧虑,让原本的愉快感觉都变得夹杂了古怪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他不够爱弘昼,心里没有被他装满,在他身边时,还会想着别的人别的事。可是人生,原本就不仅仅是爱情而已啊。胤祈对于自己的这一生,原本就不止是想要美满的私人生活和恋爱经历而已。他谋求的是更高的目标。

    可能这真的是功利的想法,但是胤祈觉得,如果弘昼就此心里只念叨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甜蜜小日子,那么他宁愿自己没有喜欢过这个人。

    恋爱这种情绪,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可能是因为某一点小小的事情而发生,又会因为一点极其轻微的感觉而消散。所谓会因为对方的改变而变化的,就不是真爱,胤祈一向觉得,若真是如此,他宁愿没有真爱。

    他喜欢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如果他变了,那就不是胤祈喜欢的人了。

    那就没有必要继续喜欢下去。

    胤祈喜欢着的,是从最初开始,就有野心,有心机,不服输又隐忍自己,然而当他能够一展长才的时候,雄才大略丝毫不在他人之下的那个弘昼。

    只是儿女情长,那便真的……不是他喜欢的人了。

    也是有着这样的原因吧,所以才不愿意总是和弘昼在一起卿卿我我。总是会觉得,这样的,就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弘昼了。

    出神片刻,胤祈转回头,朝弘昼勉强笑了笑,道:“我是这些时日太忧心了,难免就带出来了,你也别……胡思乱想。我是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你却当是我还会反悔不成?”

    弘昼深深地看着胤祈,片刻忽地笑道:“自然不担心你会反悔,话是你说出口的,我已然牢记在心了。且我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你有反悔的机会。”

    他忽然间的深情款款,让胤祈也忍不住脸红。只听见耳边声音道:“我全心全意待你,一心一意爱你,有我在你身边,自然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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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像是从弘昼身边逃出来的一般,逃出那种深情的淹没。胤祈站在廊下,看着外头的池塘流水,心里头浮现出一股甜蜜的滋味。每回都是和弘昼分开之后,再回想他言行时,心里头最能觉得那一种恋爱的甜味,叫人直忍不住就想要笑。

    也不知究竟是想着些什么,一边走着,也觉得心里头舒坦,忽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胤祈回头一瞧,正有两个太监从后面跑过来。

    他们正是来寻胤祈的,在胤祈面前停下,行了礼便道:“皇后娘娘请您呢,端王爷移步。”

    胤祈一怔,有些犹豫。那拉氏宣他过去,这原说……不算是逾制。只是,毕竟是内禁之中,他早已不是当年幼小时候,总怕惹来什么流言。

    想了一回,胤祈道:“知道了,许是问上回内务府的事儿?我叫人去拿册子来,你们稍等我片刻。”

    说罢吩咐了旁边跟着的太监一句话,只带着剩下的苏遥,道:“走吧。”

    到了那拉氏如今在园子里暂居的杏花春馆,进了门,却见那拉氏面上紧绷着,没有分毫笑容,不似平日,当真是有些反常。胤祈心里不由得一凛,又听那拉氏朝左右道:“都下去,只留着芳瑶兰琼两个,余嬷嬷和孙嬷嬷在门口看着帘子。”

    一众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登时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胤祈心道不好,今日怕是真难以善了。可那拉氏……这又是为什么?

    只听那拉氏道:“允祈,你走到跟前儿来。”

    胤祈小心停在了那拉氏面前,才站稳了,那拉氏竟是扬起手臂,朝他就打过来。

    不由自主地要避开,胤祈闪躲了一半,这才记起那拉氏这也算是长者赐,是教训,硬生生停住。只是那拉氏的这一巴掌,也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那拉氏的手停在了胤祈脸颊旁,然后她自己叹了口气,忽地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胤祈未免又是一惊,连忙道:“娘娘这是……奴才有错,请娘娘尽管责罚,万万不要为此伤心。”

    实则她这一哭,真是没有由来的。叫了胤祈过来,且一句话还没有说,竟是流泪,胤祈也真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只是没等那拉氏说出来什么话,外头“哎呦”两声,那拉氏派去看着门的那两个嬷嬷都被人推到了一边,一个人大步踏进来,急道:“皇后!你还真是不知道规矩了么!”

    胤祈一看那人,连忙上去请安,伸手就要搀扶。实则雍正此时瞧着神色汹汹,气色却是不好。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许是方才走得快,人还有些微喘,胤祈扶住了他的胳膊,他竟是身子一软,就歪倒在胤祈肩膀上。

    那拉氏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吓得愣住了,片刻回过神,却是冷笑道:“还要谢皇上教诲我,什么叫做规矩了!”

    怎么今日不论是雍正,或是那拉氏,都这样的反常?

    雍正一改平日严正,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指责那拉氏;而那拉氏竟然冷笑讽刺雍正,须知道平素她最是贤惠不过了,别说是这样的话,便是顶嘴反驳,也是她做不出的。

    胤祈两边看了看,连忙道:“皇上,原是奴才犯了错处,皇后娘娘要教训几句话来着。内务府那边正送账册子过……”

    话没说完,雍正便怒道:“不必解释了!”

    随后他勉强按捺住怒气,抬手挥了挥,登时他带来的人便将屋里其他人都撵了下去,苏遥不愿离开,也硬是被架着出去了。一时间竟是只有雍正和那拉氏两人相互怒目,胤祈半扶半抱着雍正,当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雍正指着那拉氏,手指颤抖了片刻,才半是愤怒,半是哀怜地道:“你这糊涂的,也足够久了!朕也但愿这真是……可他是二十三弟!”

    那拉氏眼圈一红,手里绞着帕子,却没有真哭出来。眼神里仍旧透着一股坚毅,胤祈瞧着,只觉得她是疯狂。

    她颤着声音,却语音坚定,道:“你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才说不是!我早就知道,这就是我的……”

    雍正怒喝一声:“闭嘴!”

    这一声怒喝,勉强令那拉氏回神,她看了胤祈一眼,道:“你不愿意他是弘晖,我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只是你知不知道,如今他……”

    话到一半,她自己又有些犹豫,停了下来,看着胤祈。忽地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哽咽着道:“须知道那是多大的错处啊……这时候年纪轻轻,不知轻重的,日后自然有后悔的时候!”

    雍正咬了咬牙,叹道:“你当是朕不知道!朕自然有应对的法子!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少想!一朝皇后,身为国母,你瞧瞧你如今是什么样子!”

    语气渐重,雍正许是也自觉说得重了,复又道:“你这些日子也是操心太过了,好好歇着。别胡思乱想,自己也伤身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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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度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度

    说了那几句不明不白的训斥的话,雍正便转头对胤祈道:“走,朕还有事吩咐你。”

    胤祈回头瞧了一眼那拉氏,她半伏在炕上,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哭成了什么样子。只是胤祈也不敢多言,转过头,扶持着雍正出了门。

    本想着雍正说有事吩咐,只是托词而已,哪知道他当真就有话吩咐。胤祈听了雍正的命令,着实愣了一会儿,直到雍正皱起眉,有些不豫的神色,胤祈这才慌忙道:“是……”

    雍正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似是向谁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似的,道:“说起来,虽说你在军机处挂职,可着实也办不了什么事儿。内务府太小,委屈了你了。且朕想着让你早日独当一面才好,盛京正是好去处。且毕竟起头是你在那里经营,旁人都不比你熟悉。”

    胤祈不知道如何回话,也不知该不该回话,只得低着头。

    又听见雍正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道:“你也不用担心京城里你……媳妇,你带她一道去盛京。你还缺少个嫡子,朕也一直替你担心着呢。皇后那里还留着几个模样好看的秀女,就是身份低了些,叫太嫔娘娘过来瞧瞧哪个好,都给你……领回去。”

    胤祈抬头,正瞧见雍正看过来,两个人眼神一触,竟是雍正先移开了眼神。只是那一瞬间的交汇,也能看见,他眼睛里竟有些……伤痛之色。

    那神色,让胤祈心中也忍不住一窒,随即又添了些惊惧。

    约莫雍正,是什么都知道了。他和弘昼的事……

    所以才会让他再去盛京,让他带着哈日娜,赐下秀女给他……

    手指不由得抓紧了,耳边听着雍正继续说道:“你如今的身份,合该还有三个侧福晋,只是顾及到你媳妇的脸面,且兼你先时年纪小,怕坏了身子,就没有指给你。只是现下你成婚也有四五年了,明年且又是选秀的年份儿,定然给你……挑个好的。”

    胤祈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面前“砰”地落下一本折子,雍正坐在炕上,面色深沉难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所有其他的情绪都被愤怒遮盖住了。

    雍正又深吸一口气,过了半晌才道:“不必说什么推拒的话,你也想像当年允禩那样沦为他人笑柄吗?你媳妇也该懂些道理的,你这样身份,没有个伺候的人,才是……笑话!”

    旋即又道:“不过你也别把心思都搁在这些温柔乡里的事儿上,你的差事才是最要紧的。年纪轻,想见识什么事儿,日后有的是时候。这样,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儿朕给你明诏,你先着紧着,自己过去盛京。眼瞧着进九月了,你过去盛京,正是时候了。”

    胤祈把头低低垂下,不再言语。雍正这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他和弘昼隔离开,这才会……这样多的手段,一齐用到了他的身上。

    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雍正要方便,一刀砍了他,自然最方便不过。可雍正还如此费心安排,也是……顾念着情分的。

    就好像是那拉氏方才说的,雍正虽然不承认,可他一直以来,应当也是把胤祈当作了弘晖,才会这样疼爱,这样容忍,这样退让。

    真的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在这样的时候,他和弘昼之间的这种事,本来就是……不能见容的。雍正能退让容忍到这一步,真的没有什么,可埋怨他的了。

    胤祈应了一声“是”,再抬起头的时候平静无波的样子竟能让雍正露出惊讶的神色。胤祈微微笑了一笑,道:“皇上既信得过允祈,将盛京事务交托给允祈,允祈定不负皇上。”

    ~~~~~~~~

    九月初二,雍正下诏,因护驾有功,端郡王晋亲王位。皇考静嫔因旧例,晋尊皇考静妃。端亲王着理京旗还屯事务,奉旨可在盛京建亲王府邸。

    圣旨下降,九月初三,胤祈便出了城。彼时弘昼尚不能起身,胤祈只得遥遥看了一眼圆明园的方向,便吩咐道:“走了。”

    十月望日,按亲王规制重新修整的府邸完工,仍旧是前半做办公的衙门,后半才是住处。又过了几日,哈日娜骑着马停在了亲王府门前,胤祈正从里面出来,听见唤他名字的声音,一抬头,接住了扑过来的人。哈日娜一身男人装束,身边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胤祈连忙拉着她往府里走,直到没有了旁人,才低声道:“你怎么自己来了?还打扮成这样!你当真是……不知道当心自己的安危!”

    哈日娜嘻嘻笑道:“若是论这些马上的功夫,谁也比不过我呀!我阿瓦以前就常说,若是我是个男儿,定然是部族的巴图鲁!你呀,就是把我当成京城里的那些福晋格格们了。”

    胤祈叹道:“知道你比她们强,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儿家不是?你自己觉得无碍,可你要记着,我总是担心你的。”

    随即又问道:“你自己来了,旁的人呢?不是叫苏遥跟着你了么?他呢?还有……额娘呢?你怎么不跟在额娘身边儿?她身子不好,离不了人照顾的。”

    哈日娜撅了撅嘴,道:“别提了,我去宫里跟皇后娘娘说,想要带额娘也来盛京,可是皇后娘娘不允许。我想着去求皇上,可皇上也说不能。后来我听十七嫂子说,就是皇上不让额娘一起来,皇后娘娘才死咬着话不放的。”

    胤祈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才道:“额娘身子不好,留在京城也好。只是怕她孤单。”

    哈日娜道:“可不是么。”

    不过胤祈却再没有答话。他心里想着的是,雍正将静妃留在京城,是什么用意。

    许是为了牵制,许是真为了让胤祈没有后顾之忧。总之,静妃留在京城,已成定局。

    转眼就是过年,正月里好似真的双喜临门一般,哈日娜诊出了喜脉。顿时一扫前几个月因为那拉氏给赐下秀女做侍妾时她的那种抑郁颓丧和愤懑,笑得志得意满。胤祈瞧了,也不由得笑叹了一回,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京城里,弘昼也该得知了这个消息吧。胤祈在哈日娜诊出喜脉之后立即就写信给了静妃报喜,雍正自然会通过那拉氏知道,那么弘昼……他必然也会知道。

    交织着酸涩和愧疚的喜悦,还有深切的相思和怀恋,这样的心情,从时时都会浮现出来,到渐渐平息,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十月里过了雍正的万寿节,胤祈才看了雍正批复的上寿折子,因为上头的某一句话失笑了一回。雍正不自觉的冷笑话,真的令人捧腹。而他字里行间的淡淡温情,却又……有些让人动容。才放下了折子,外头忽然报,哈日娜要生了。

    足足折腾了五六个时辰,里头才传出来声响,说是生了。胤祈顿时松了口气,他这在外头的,也煎熬得很。

    只是稍后婆子出来说,是个格格,胤祈一怔,忙笑道:“丫头也好,丫头也好。”

    胤祈并不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取了名字叫做瑾萱的二格格照样是他的心头肉。可哈日娜总觉得没有生下儿子,对不住胤祈,她自己心里也不称意。

    为了安抚她,胤祈又少不得费了一番功夫,到了第二年的六月,便又有了好消息,只是可惜了,八月时候哈日娜因为骑马的缘故见了红,坐了小月,此后便长久没有消息。倒是雍正九年时才到了府里的一个庶福晋,一举得男,因而晋升了侧福晋,让哈日娜好一阵子消沉。

    一头忙活着外头的公务,一头还要惦记家里哈日娜的情形,胤祈忽地觉得,雍正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用意,这个目的,才要让哈日娜跟过来的——这样忙碌,真的是……越发少有时间能想起弘昼了。

    且,虽知道这是必然的,可每次从京城里传来消息,弘昼又添了儿女,胤祈心里总是会有些……不能平静。分明他自己也是三妻四妾,儿女接连降生,可是……就是还会因为弘昼身边有人为他生儿育女,而觉得难受。

    叹了一回人果然永远不知足,胤祈勉强将泛起的酸涩压下,仍旧在公文里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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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倏忽一瞬,从雍正八年离京,再回京城的时候,竟然已经是雍正十三年,这真是,胤祈自己在之前也从没有想过的。

    几次上表要回京述职,可雍正不允,胤祈总不能擅自回京。和弘昼只有书信往来,时间一久,又觉得彼此情分日益深厚,好似淳然若陈酒;又觉得,因相距太远,真的有些渐渐生疏了的感觉,有时候竟会觉得,弘昼已然无心,他也……有些无意了。

    回到了只住过不到一年的家中,胤祈先去看了静妃的情形。这回他能回来,还是因为静妃病重,约莫雍正是寻思,好歹要让胤祈见静妃最后一面。果然一见,静妃已经是昏沉,不中用的样子了。心里眼里都忍不住发酸,这回,怕是真是静妃的大限了。

    晚上时候趁着静妃好容易清醒了一阵子,胤祈叫哈日娜把侧福晋瓜尔佳氏所生的阿哥抱给她看。静妃已然说不出话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胤祈拍着才两岁多的儿子,道:“弘意,叫嫲嬷,快叫。”

    弘意怔愣半天,才模模糊糊地叫了出来,只是那时候,静妃已然迷迷糊糊,半睡过去了。

    胤祈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了眼中酸涩,将弘意交给哈日娜,自己走出门去。

    即便是不情愿,第二日胤祈也得照样出门去宫里求见雍正。许是因为二月里天候还冷,雍正穿得厚实,竟是显得人胖了一些。许久未见,胤祈乍一瞧见他,眼圈儿便忍不住红了。

    雍正面上原本的冰寒之色尽销,微微勾了勾唇角,叹道:“真是大人了,怎么还要哭鼻子?朕给你的儿子起名弘意,听着还好听吧?”

    胤祈连忙笑道:“皇上赐下的名字,允祈全家都喜欢得紧。”

    雍正便略笑了笑,道:“知道你心里时刻惦记着太妃娘娘呢,朕也不久留你。你的折子朕留下了,且去吧。”

    出了养心殿西暖阁,迎面就瞧见十来个人一齐往这边走。当先的是怡亲王,后头跟着弘昼弘历,再往后,是尹继善和鄂尔泰,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军机处的人马。

    瞧见了胤祈,众人都各自按着规矩行礼,末了时,胤祈刻意看了一眼弘昼,可他却并没有分毫异样的神情。

    胤祈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虽说他也明白这样最好,可毕竟是久别重逢……怎么就,这样平淡呢……便是方才雍正他,看着也很是动容呢。

    终究只是错身而过,胤祈直到回到家中,也有些不知滋味。

    到了晚间,胤祈瞧着静妃似是昏迷似是睡着,倒还安稳,这才从她院子里出来,往自己院子里去。正在路上走着,却忽地被人从背后抱住,才想要叫,又有一只手捂住了嘴。

    没等胤祈惊慌之后想起什么法子,耳边便有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道:“……是我。”

    分明已经变幻了的声音,胤祈却就是能够听清楚这是谁。他用力喘了口气,抬手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拉下,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背后那人声音极低,道:“我放心不下你……我担心你担心得紧。”

    胤祈心中忽地一软,酸涩的滋味趁着他的软弱,立即就浮了上来。嘴唇颤抖了好几下,他这才勉强笑了笑,又想起背后那人看不见,忙轻声道:“总是要有这一日的。从元年的时候,我……我早就有了准备了。”

    听见身后一声低叹,胤祈只觉得心里头暖暖一片,上半晌时候因为对方的冷漠而产生的那些怨,此时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也轻声叹了一声,身子向后靠,将自己放心交给了背后的人。胤祈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道:“如今不比那时候,当初我是只有额娘,现下,我还有你不是?你说过,会喜欢我一辈子的。以后,也别忘了你这句话……”

    身后没有分毫声音,胤祈笑了一声,道:“怎么,你今儿倒是安静了。不说话,还是怕我真缠着你一辈子?你此时……后悔了么?”

    这样问着,其实他心里却一点也不担心。既然这人能够在这样的时候,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