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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清穿)第34部分阅读

      清风(清穿) 作者:rouwenwu

    然就去瞧四阿哥的。”

    回到了西五所,胤祈自然是先回了自己院子,换下一身迎驾时的大衣裳。这回不慌张,这才听碧香回话,说是苏遥伤着了,现下还没醒过来呢。

    胤祈连忙问了,得知他是先前因为替庄亲王挡刀才伤着了,是以庄亲王派了太医过来看,这才松了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苏遥进了宫,却一直没过来寻他。寻常太监宫女们生病受伤,是绝没有太医看问的。幸好苏遥是为了庄亲王才伤了,这才能有太医诊治。

    便少不得又起身过去苏遥的屋子看了一回,瞧着苏遥的情形还好,胤祈便道:“你们好好看顾他,爷在这里也净是让你们慌张,这就走了。我去四阿哥的院子一回,兴许就从那里直接过去宁寿宫了,晚上不用做我的饭。”

    说着便带着张振春出去了。

    进了弘历的屋子,弘历却是醒着的。瞧着脸颊上通红,胤祈坐在了床边椅上,伸手去探,却被他避了过去。

    弘历道:“可别把病气过给了二十三叔。二十三叔身子历来也并不很好,昨儿也是中了毒的,今儿又是一日的劳累,瞧着现下脸色还有些泛白呢。”

    瞧着弘历说话时一脸关切,胤祈顿时心中有些别扭,又有些好笑。这不是他在探病么?怎么却是弘历在这里嘘寒问暖的?且总觉得,弘历这样亲近示好,其中好像有些古怪。

    又想着弘历毕竟是嫡亲的侄儿,不该这样猜忌。

    胤祈心中又对自己说了一回,这样疑心病最好要尽早除了,便在脸上挂上笑,道:“我哪里就有那么虚弱了?说起来还是怨我,若不是为了我,你脸上也不能就这么伤了。若是给我将病气过去了,你病好了,我还要念佛呢。这是让我不担心你了。”

    弘历听了,神情有些激动,脸上绯色更添了一层,一双眼睛看着胤祈,过了片刻才笑道:“这可不行。侄儿宁愿二十三叔好端端地替我担忧,也不想瞧见二十三叔病了。”

    胤祈也不是就一定要探他额上的温度,当下也不勉强,收回了手,道:“现下约莫也是饭时了,你可要用些什么?知道你身上不舒坦,又吃了药,没什么胃口,不过也好歹吃些东西,身上也好有力气。今儿你能避过去,明儿一早全京城都发丧,宗室们也要进宫来,必然又是一天忙碌。你身子不好,自己难过,也让皇上和熹嫔娘娘替你难受不是。”

    说着就转头吩咐床边侍立的宫女,如此这般。

    等胤祈回过头,弘历两只眼睛只直勾勾地看着他,却不说话,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二十三叔,你能在这儿陪我一会儿,我什么都好了。别的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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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可爱

    第九十二章  可爱

    胤祈一愣,笑了笑,心里却是更软了。将手覆在弘历手背上,道:“你若是累得慌,也别管什么,等会儿让他们拿了粥食过来吃,你便睡下吧。你放心,我在这儿瞧着你睡了再走。”

    这孩子……

    病中的人总是要有些脆弱的。上辈子大学里学心理学,书上说过再坚强的人,病了的时候,也总会有些软弱的想法,更何况,弘历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四的少年而已。

    且他的父母……这会儿雍正自己还因为弘时和恭亲王,要特特地让胤祈叫他一声四哥,好权作安慰。且就算是平素,为了严父模样,也是只有呵斥的。

    是以才要向旁的亲人长辈寻求关心爱护了么?

    这也是常见的,父亲是严父,叔父却是和蔼爱护。这会儿胤祈也不介意做个慈和的叔父,安抚安抚弘历。

    因又想到弘昼,昨儿也是中了毒,尚不知道他如今的情形。便是都好了,怕是身上也有些不适的,此时他不是也是一般的难过么?

    刚想到弘昼,就听见外边通报说弘昼来了。回头便瞧见弘昼正往门里边儿走。一边走,他一边说道:“听说四哥又病了?怎么也不告诉弟弟一声?我也是惦记着四哥,四哥却特特叫人烦扰二十三叔,也不遣人到我那边去。怎么我来瞧四哥情形,不也是一样的?让旁人听说了,这却倒像是我并不愿意来瞧四哥似的。”

    他口中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笑嘻嘻的,显然是玩笑。只是眼睛里透着的神色,胤祈却瞧得出来,有些阴沉,也有些防备在里头。

    虽不知弘昼是为什么要防备弘历,胤祈也恍然明白,约莫弘历的确是有些什么谋算,却是针对弘昼。

    只是自己将要在其中有什么作用?若是不与自己相关,弘历也不会巴巴地让人去将自己三邀四请地请到这里。

    过午时分弘暾过来,不也说到了弘历想让他来看看的事儿么?

    能请得动弘暾,也算是弘历用心了。

    听见了弘昼的话,弘历面上有些阴晴不定。瞧着他心里憋闷,只是却不好发作。

    胤祈在一旁看得热闹,他们兄弟俩一个黑着脸,一个却笑嘻嘻的混不在意,倒是好笑。又怕真闹起来了,彼此难看,便忙问道:“弘昼这话听着就是特地来气人的,怪道是四阿哥并不叫你过来。他难不成要给自己找气受?知道你是关心兄长,可也少说那些混话!”

    并不忙着回话,弘昼自己寻了椅子坐下,这才笑道:“知道了。二十三叔见了面儿就要教训我,亏我还日日惦记着二十三叔呢。四哥也别计较弟弟方才的话,不过是想着你病中无聊,说句笑话,哪知道四哥这样正经,不好开玩笑的。”

    只见弘历的脸越发黑了,弘昼却做看不见,只对胤祈笑道:“方才见四哥身边的宫女出去弄吃食了,可有我的一口?”

    胤祈指了指弘历道:“这才是主人家,你只问我做什么?”

    弘昼便又看弘历。弘历便是生气,哪里能说没有。勉强笑了笑,道:“你只管自己吩咐他们就是了,这院子里你哪天过来的时候,当自己是外人过了?”

    这才将方才的话带过去了,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瞧着倒是和睦的样子。不多时饭菜拿上来了,弘昼瞧了一回,皱眉道:“怎么却没有二十三叔的?”

    弘历一怔,道:“方才不是你出去吩咐他们的?”

    胤祈忙笑道:“原是我吩咐四阿哥的饭时,并没有说我自己的,弘昼也只当是我吩咐过了。罢了,我是要去宁寿宫去的,到了那里我额娘还要留我饭呢,我也不在这里耽搁了。”

    眼瞧着弘昼弘历都有些不情愿,胤祈笑了笑,道:“怎么,还要我留在这里等着瞧你们吃不成?我是不等了。”

    说着,自站了起来,和两人作别,出门往宁寿宫去不提。

    ~~~~~~~

    太后过世,自然胤祈也是要守孝。按着嫡母的孝期,胤祈是庶子,该守孝九个月。尚未出康熙的孝期,便又加上一重孝,胤祈往身上披上白麻,很是有些不情愿。

    只是抬头就瞧见跪在最前头的雍正,心中便也平顺了。这才是又丧父,又丧母,且正逢入暑,要到夏日的时候,雍正历来苦夏,也不知他可受得住。

    寻思了一回让内务府在宁寿宫多加冰匣子,免得里头过热,又记起印度暹罗好似进贡了些能防腐的香料,用在太后的棺木中也好,不然便是用冰,也总有不好的气味,雍正离棺木最近,熏着了岂不是更加难过。

    布置了一番,就连雍正的每日饮食,胤祈也小心伺候着,出了七七,终于松了口气。雍正并没有像是康熙过世的时候,那般几次跪经跪得晕倒,瞧着虽说瘦了一大圈,身子却也还好,秋冬时节再行进补,必然不会落下什么病。

    只是太后丧仪,内务府却是忙得焦头烂额,胤祈又分了心,时时操心着雍正,自己反倒是累得病了。

    连着在床上躺了几日,好似是因为睡得够了,这才又精神起来,很有些不药而愈似的。又连忙到了内务府办差,胤祈此时虽说支使着内务府忙活了将近两月,实则还并没有弄清楚内务府的一应事宜,这才是要开始办差呢。

    去了内务府,胤祈才知道了,和妃过世足有十来天了,尚还没有办妥丧事。

    五月十七日寅时末太后薨逝,六月廿六日便从荣太妃处传来了和太妃薨的消息。

    原先将和妃交给容妃看管,对外边的说辞是,和太妃病重,特地令荣太妃看顾。这会儿她死了,自然就说是因为太后过世,一时伤心,又夜里受了风寒,加重了病,这才不治身亡,这么一说,倒也都对得上。

    虽说不曾明白说了和妃的罪名就是下毒害死了太后,不过既是她背了黑锅,雍正也对此深信不疑,宫中哪里还把她当作先皇的妃子,也就只是个罪人罢了。既是罪人,实则她是被处死的,哪里还有人操心她的丧事。

    胤祈听见了就觉得头痛,放了十来日,定然是没有冰的,岂不是已经烂了?

    有心将她尽快好生安葬,只是念及她的罪名,还有她确实是廉亲王一派的人,胤祈又有些犹豫。这究竟按着什么礼节下葬?

    按说这是礼部的事情,只是现下礼部为了不招惹雍正,已经装聋作哑了,便只好内务府担下了这个苦差。

    想了想,胤祈还是去求见了雍正。到了养心殿,尚未开口,却听雍正道:“比起来老十六,毕竟你还是老实的,病了也不学着偷懒。得了,知道你来是什么缘由,也不用为难,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礼部的那起子奴才偷懒,朕教训弘历,让他去办去。”

    胤祈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可就不用允祈烦心了。”

    雍正又道:“原不用让你跑这一趟,只是还有一桩事吩咐你。虽说现下是太后的孝期,可也得预备着了。你淑华侄女儿,多日不见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她了。过了今年就想着要让她出嫁了,嫁妆这些东西,你是第一遭经手,也得小心谨慎。且因那毕竟是废太子的女儿,不能让人瞧着薄待了她,规格之内,你瞧着如何体面如何布置。”

    年初的时候淑华被雍正指给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算算日子,年后就该出嫁了,她的嫁妆虽说有皇后操心,却也是内务府相关,先前从嘉郡王手里接过差事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要办淑华的嫁妆的事儿,不过想必也应当已经有所准备了。

    胤祈便点了点头应下,又听雍正道:“除了这个,还想问你,过几日要往园子里去,你是跟着过去,还是留在城里?”

    不等胤祈回答,雍正自己道:“留你在城里,总是放不下心,怕你又莽撞了。得了,虽说离你的衙门远了,也跟着过去园子里的好。”

    他自说自话,下了决定,便道:“你回去等着旨意。只是别只顾着惦记玩,耽误了差事。”

    说完了,胤祈瞧着他神情,神不守舍,语速比平日更快了些儿,且总好似还有些话想说的模样。这便知道方才又拣出来说的那两件事儿,不过都是打幌子罢了,真正叫他过来的缘故,还在后头。胤祈便也不答话,只在那儿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雍正道:“弘时那边……一应的物件也别短了他的。知道你不会刻薄他,就怕底下奴才们不尽心,或是贪墨了去。你多惦记着,时常瞧着。”

    胤祈愣住了,瞧着雍正神色黯然,又难掩关心的模样,心中一软,忍不住往前一步。随即又退了回来,胤祈低声道:“皇上放心,允祈时时都看着。”

    雍正也是瞧见了他方才的动作,怔了一怔,招手道:“你过来。怎么瞧着瘦了好些?现下是你管着内务府,朕也不担心有人刻薄你,你也别刻薄了自己才是。”

    等胤祈走得近了,雍正便伸手拉起胤祈右手,在胳膊上来回摩挲了一遍,道:“也是这阵子辛苦得很了,胳膊上的肉都没了。记得先帝爷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跟只小猪儿似的,浑身软绵绵的肉。这回去园子里,你也好好松快松快,免得让外人瞧见了,怕要说是朕待兄弟们不好,又成了话柄——朕可不乐意被人戳脊梁骨呢!”

    他圈了弘时之后,的确是又有好些谣言。胤祈只能管着自己的事儿,尽量让内务府治下没有这些胡扯的话,却不能堵住外边人的嘴。

    雍正向来消息最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外边的那些混话?瞧着他神情,却并不如何气愤的模样,想必是已经习惯了。

    胤祈心中便不由得有些心疼,再想到后世那些关于雍正的谣传,更是又难受又感慨。他的这个四哥,不过是为了做些实事罢了,分明是为了天下百姓,却连个好名声都不能落下。

    想着只觉心酸,胤祈连忙笑道:“皇上哪里要理会那些只会嚼舌头的东西?皇上宸翰万机,便是有了闲暇,多教训教训弟弟为人的道理也是好的,管那些呢?”

    雍正听了,慢慢挑起嘴角,笑了起来,道:“你说的原不错,就算是教训教训你,也是有趣儿的多。既是这样,就过来让朕教训你两句?”

    胤祈哪里听不出他是在说笑而已,瞧着这时候雍正心情还好,便故意凑趣道:“皇上的教训,虽说是金口玉言,不过弟弟的瘦弱身板儿,怕是扛不动那么些贵重的东西。等明儿带着奴才们过来,有多少都搬回去,谢皇上赏赐了!”

    最后那一句,拖长了声音,逗得雍正也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雍正喘了口气,道:“真是不能搭理你这小东西!跟你说句话也能喘不上气来!得了,快回去吧,少在这里耽误朕的事儿了,内务府也是离不了你!”

    胤祈应了,行礼告退,走出门前时,又听见后面雍正叫他。胤祈回头,雍正坐在书案后,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神采却柔和。

    只听他道:“前几日你看着他们弄的吃食,都是不错的,朕心里也很是受用。”

    胤祈眨眨眼睛,不知他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越见他神色温煦。

    雍正咳了一声,道:“下去吧,今儿也照着前头的样式来。你这几日病了,朕吃饭都不合胃口了。那起子奴才,没有尽心的!”

    胤祈一怔,抿嘴笑了笑,应下了。

    沿着台阶往下走时,只觉得想要笑。

    雍正这样子,瞧着也很是……可爱的模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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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内务府的院子,将雍正方才的意思一说,挤挤挨挨站在胤祈前头等着听消息的众官员也都松了口气。等胤祈摆手叫去,也都各自散开。

    只剩下石怀玉并他的长子石广还站在面前,胤祈便抬头道:“怎么?外祖父和舅舅有什么事儿么?”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石怀玉便低头道:“贝勒爷,原是有件事儿,想着还是跟贝勒爷交待一声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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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胤礽

    第九十三章  胤礽

    得了胤祈的示意,石怀玉便道:“眼前又是小选的时候,咱们家里也有丫头正是适合的年纪。石广的四丫头十四、石康的二丫头十三,并石广家老二的大妞儿也是十三,都是在册子上的,只是家里头想着免选……”

    胤祈低头瞧着账本子,口中道:“那便去寻管事儿的说项。你们在这内务府里总也有些体面的,总不能办不妥这么一件事儿。”

    石怀玉忙道:“办得妥的!只是这一回是三个……怕不好办呢,是以特地来求贝勒爷给句话儿才好。”

    胤祈抬头笑道:“外祖父就是太过小心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我说话?你们自去吩咐了便是了。”

    石怀玉与石广离去,胤祈却寻思起来这回小选的事儿。

    按着规矩,这回的小选之后,又是该往外放人的时候了,他院子里头年纪够了的宫女也有几个。青兰今年正是二十五岁,该放出去的时候,雨红说了要留在宫里做嬷嬷,暂且不提,还有文姑和碧香,今年明年,也都是正要到年岁了。

    这一放出去,身边一下就少了好几个大宫女,得用的人也少了。胤祈寻思了一回,是该往院子里添人了,少不得又要费心思拣选。

    想了一回,回阿哥所的路上,便和苏遥说起来。苏遥却笑道:“爷怕是忘了,不是还有先前儿皇上赐下的两个宫女?若是不先提了她们,却是从外边儿调进来的做了大宫女,皇上那边儿也没面子不是?”

    胤祈这才想起了这一出,连忙回到家里,叫了那两个宫女过来。她们平素也知道自己不得胤祈的眼缘,只在绣房里做活计,胤祈这时候早已不记得这两人的名字了。

    又问了一遍,一个叫明英,一个叫夏容,胤祈在心里念了两遍,点头道:“明儿爷过去内务府,叫他们把你们提成大宫女,以后就在爷身边伺候。”

    这话一出口,雨红青兰还好,文姑碧香却是有些惶惑神色。胤祈瞟了一眼,大略也知道她们着急的是什么,便道:“青兰约莫还要在宫里耗几个月,等新进的人都娴熟了,你再出去也不迟。爷已经吩咐了石怀玉家,你出去了也给你照应。”

    朝着文姑和碧香抬了抬下巴,胤祈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文姑碧香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垂下了头,约莫是并没有想好日后出路。胤祈也不着急,只翘起腿喝茶,道:“若是没个成算,自己也多想想。”

    又吩咐道:“过几日皇上还要往园子里去,点了我的,你们收拾出来东西备着,这回爷只带着苏遥张振春,你们几个好生看家。”

    ~~~~~~~

    到了园子里果然凉快许多,公务也少了,胤祈还真的胖上了一些儿。瞧着个子也涨了,那拉氏瞧见一回,连忙让做新衣裳,她自己也竟是起了动针线的念头,胤祈说了几篓子的话,这才让她打消了想法。

    五月里谋逆的事儿,并没有就抓住了廉亲王的辫子,终究只是拿着几个廉亲王的党羽开了刀,却并没有动他本身。

    只不过就这么放过了,雍正又不甘心,还是免不了要和廉亲王一伙怄气。那一晚一宿没有睡觉,第二日就拿出来他昨夜亲笔写的御制朋党论,颁示诸臣。又借口办差不利,训斥了廉亲王,连带着廉亲王福晋也有份儿挨骂。

    到了八月里,雍正的脾气因为天候的缘故,这才彻底平息了。中秋的时候,特别又赐了月饼给闭门思过的弘时,以示父子情谊,带了话让他好生想想。

    胤祈一边吃着月饼,一边寻思着,雍正对弘时,也当真是仁至义尽了。康熙对废太子,约莫也就只有这样的了,第二次废太子后,不也是不管不问的。

    只是约莫弘时必定是要让雍正失望透顶的了,胤祈是时常能得到弘时的消息的,现下却还不见他有悔过的意思,早晚还是要闹得被雍正出继,才算是干净。

    十月时候,康熙十阿哥允礻我被革职圈禁,圣旨从圆明园发出,胤祈已经跟着雍正回了京城里。京城里的哥哥倒是遇上了喜事,嘉郡王改任了领侍卫内大臣,正好又逢上圣驾回京,许久没有见胤祈了,便拉着胤祈去他府上吃酒席。

    看着嘉郡王谈笑风生的模样,胤祈忽地想起一桩事来。嘉郡王平素,怎么就能和怡亲王那样和睦?须知道,便是先前面子上兄友弟恭的时候,恭亲王和怡亲王也是反贴的门神,从来不对上脸的。但凡对上了,就是好大的火气。

    想了一回,并不明白,只能说是雍正驭下的手段了。从嘉郡王府上回来,胤祈还正自感叹,就接了雍正的口谕,叫按着份例列单子,赏赐年贵妃。

    这不年不节的,又没有听说年氏有孕,这赏赐的是什么?

    晚上碰上了才从礼部回来的弘历,便都明白了,原来是年羹尧要入京了。

    说得好似是立马就要回京城似的,哪知道礼部吏部兵部户部连带着内务府都忙活了许久,就差三天就要到了十一月了,年羹尧才大摇大摆地到了京城。

    年羹尧入京前,雍正便特意诏令各省地方督抚前来京城,竟是好似要让年羹尧帮着参谋人事的意思。等他入京的那一日,还特特令弘历出城相迎,真是给足了面子。

    到了年羹尧上殿的那日大朝会,胤祈瞧着乾清宫前头的广场,忽地就想起了一句话来。

    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时隔多年,竟是还能想起来,胤祈只忍不住笑。

    旁边弘昼拉了拉他衣袖,凑到耳朵边低声问道:“二十三叔笑什么呢?”

    胤祈连忙收了笑,也低声回道:“瞧年大将军,年公爷的威风,就想要笑呢。”

    倒是想看看,他还能笑到几时。

    欲抑先扬,这也是雍正驭下的手段呢。

    进了腊月,就要盘算过年的事儿了。先前胤祈只觉得宫里头过年麻烦,现下自己领了内务府,更加觉得这过年,竟是给自己找罪受来了。

    正忙活得难以收拾,又报称齐嫔病了,要日日记得往咸福宫拨恩加的药材。这头齐嫔还没好,又有咸安宫的消息,说废太子病得厉害。

    废太子原该宗人府管着他,可谁叫他住在宫里呢,胤祈只得又去请雍正示下。只没到养心殿的院子,迎面就瞧见高无庸过来,站在路上宣了口谕,说是让胤祈好生照看废太子,一应医药都不能短少了。又让胤祈代他去看看废太子,他自己是不忍心过去了。

    胤祈听了便一怔,却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进咸安宫里瞧瞧。连忙应了,又叫人宣太医,就往咸安宫去。

    只是才进了咸安宫的门,就听见里头大哭之声。胤祈连忙往里头跑,天色早已暗淡,还险些被地上草坷子绊倒。跌跌撞撞到了咸安宫正殿胤礽的卧房,一进门只瞧见满屋子挤着的都是人,有胤礽的妻妾,胤礽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更多的是胤礽的孩子。

    各种模样嘴脸,大大小小的一屋子人,都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只瞧见了胤祈进来,却纷纷从眼睛里爆发出亮光,拥挤上前。

    胤祈连忙退后,叫侍卫们在前头拦着。出了屋子,这才松了口气。再看旁边的老太医们,个个都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屋里面还传出来叫喊的声音,只听着是叫道:“他已经死了!死了啊!该是时候放我们出去了!放我们出去!”

    从康熙五十一年起,就被关在这里,到如今已然足有十二年了,任是谁也都疯了。胤祈一时心惊,一时又叹息。

    这位二哥,一生起起伏伏,两立两废,终究是了了账。可却是留下了后面屋子里的那群人,日后却不知他们要怎么活呢?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戌时初(晚上七点),爱新觉罗.胤礽病死于北京紫禁城咸安宫内,终年五十一岁。胤祈第一次见到这位二哥,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却是在他死后。

    ~~~~~~~

    因念着旧情,雍正命以和硕亲王下葬之礼安葬胤礽,叫胤祈和弘历过去吩咐事情的时候,雍正面上也很有些哀伤之色。

    少不得又凑趣说些开解的话,这才瞧着雍正脸色好看了些儿,胤祈也松了口气。临去时,却又被雍正叫回去,听他道:“你这几日也是累得狠了,脸色都煞白。因允礽之事,这个年节就清清静静地过,你也趁机歇歇。”

    胤祈听了这话,心中一暖,只是又觉得好笑。忍了忍,着实是忍不下,终究瞧着雍正小声道:“皇上还说允祈呢?皇上自个儿的脸色,也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怕是搁到了雪地里,就分不出来了。皇上自己也要惦记着自己的身子呀。”

    两个人相互指着笑了一回,胤祈这才出了养心殿。这一年冬日里少雪,地上干巴巴的,弘历正站在阶下跺脚,搓着手咳嗽。

    胤祈连忙过去,道:“你怎么竟是站在这风地里?这不还正咳嗽?”

    弘历笑道:“只不过是刚才猛地喝了一口冷风,呛着了。侄儿身子好,哪里就怕这个。”

    胤祈还是让苏遥把备下的手炉子给了弘历,又瞧着他面颊上,遇见了冷风就显现出来的红痕,叹道:“终究还是落下了疤。回来寻些好的东海珍珠,给你擦擦脸。”

    一行说一行往阿哥所走,才到了百子门,迎面一个人撞进了弘历怀里。弘历身边的太监连忙把那人按住,推得远远的,这才仔细瞧了,竟是个女子。

    若说是宫女,这人却不是照着宫女的品级打扮。一身灰色布衣裳旗袍,头上也光秃秃的并没有花儿钗儿,当真是不分明是什么身份了。

    可若说不是宫女,又怎么能进到宫里?

    胤祈眯眼仔细看了她年纪,少说也有二十出头,必定不是今年才选出来,仍在调.教的新人。瞧着又眼生,也不会是二十,二十一,二十二阿哥院子里的。

    便指着问道:“这是哪宫里的?竟是敢这样乱跑!让慎刑司的过来几个人,拖下去好生问清楚了,别是手脚上不干净的,倒是让阿哥们不能安心!”

    那宫女听了,连忙讨饶,只是那些侍卫太监哪里会放开她,硬是拖着走了老远,才听见她哭叫道:“奴婢是咸福宫的!是奉了主子的命才来的!”

    咸福宫?正是齐嫔住着的。只是这会儿弘时是雍正亲口下令让他闭门思过,齐嫔只有每月月初时才能派人过来探视,这会儿又怎么派人过来了?

    胤祈直觉不对,忙道:“将这宫女送去慎刑司好好问明白了,齐嫔究竟让她办什么差事来了!再着人快去三阿哥院子里看!”

    想了想,又连忙握了握弘历的手,道:“三阿哥那里,怕是旁的人镇不住场子,还是你去瞧瞧。这是要紧的事儿,我得过去回了皇上才是。”

    不等弘历答应,胤祈便跑着往养心殿去了。到了地方,没等通报,却见门被猛地推开,里头大步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雍正。

    瞥见胤祈,雍正倒是略略收敛了面上的怒气,停下脚步,问道:“你不是才出去了?怎么又来了?”

    胤祈小心道:“皇上,方才遇见了件事儿,想到这几日因为理密亲王的丧事,宫里头很有些慌乱,怕是有些人趁着机会作怪,也未可知……”

    雍正哼了一声道:“朕已经知道了!倒是要亲自去瞧瞧,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说着又要抬步,胤祈连忙过去,雍正却站住了,低头道:“怎么,又想抱朕的腰?”

    胤祈也想起那回的事儿,忍不住笑了,道:“这不是见皇上走得急,一时没法子……”

    雍正看着胤祈,胤祈也抬眼看着雍正。胤祈料想这会儿雍正是一时气急,不然再如何也是让人带弘时过来,而不是他自己跑去。只要拦住他一时,气平了也就好了。

    果然见雍正眼中渐渐添了温煦神色,最终回复平静,却是带了些灰心,叹道:“罢了,总是纠缠不过你。就听听你说什么。”

    进了屋里,雍正在椅上坐下,一手扶住额头,闭上眼睛。

    胤祈瞧他皱着眉,知道他有时候头疼,便小心过去,轻手轻脚地给他按头上|岤位。一边按着,一边低声道:“方才瞧见有个宫女从阿哥所出来,问了却是咸福宫的,因便想到了三阿哥。只是气过了,允祈却想到了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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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败落

    第九十四章  败落

    雍正闻言皱眉道:“废太子?你却想到他做什么?”

    胤祈叹道:“说来也是让人唏嘘,打允祈生下,就没见过他,这也是我的哥哥。因想到弘时,这回的事儿,料想也不是小事儿,若是定下了罪名,岂不是又是一辈子的圈禁?日后再有小阿哥小格格出世,便也和允祈一般,有个哥哥,却是从没见过的。”

    更放轻了声音,胤祈接着道:“虽则三阿哥他不懂事,不知道孝顺,可是皇上一片慈父之心,总也是不能抛下的。当真是那样,皇上不是……心里头也难受?前几年先帝爷还在的时候,每每提到理密亲王,都要伤心好一阵子。允祈是不愿见,皇上也这样……”

    他这时候说的,却是最真心不过的话了。

    刚跑过来的时候,固然是为了告诉雍正这件事儿,只是到了养心殿,雍正已经知道了,又是这样暴怒,胤祈就只是想着,怎么让他消气了。

    毕竟气伤身,且为了弘时,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再者,就正如胤祈所言,一气之下,雍正必然是要圈禁了弘时的,这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本就为人诟病,再闹出来圈禁皇子,怕是更要被人说闲话了。

    如此一来,便是原本不伤心,听着闲话也要气恼的。康熙尚且为了废太子烦恼了若许年,雍正向来喜欢存心事,自然只有更加难受。

    说完了话,胤祈却是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就敢说了这样的话了?

    他心中怦怦乱跳起来,只觉得手脚都冰冷了,一时噎住了声音,也不敢再说其他的话。

    半晌,却见雍正抬起手,按在他手背上,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过得许久,胤祈才感觉到雍正手上传过来的暖意,方才竟是惊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耳边听雍正道:“难得你这样乖巧……是朕没有福气……唉,弘时那样的东西……”

    声音中满是叹息,说得也是断断续续,胤祈也顾不上去想他究竟想说什么,只连忙道:“皇上是洪福齐天的,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坎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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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真的因为想起废太子被圈禁后的凄惨,即便是实打实地查出了弘时和廉亲王私自通信,雍正也并没有下令圈禁。

    最终雍正佯作不知一般,仍旧让弘时在阿哥所闭门思过。反倒是只略有牵扯的裕亲王保泰因罪削爵,以其弟子广宁袭封裕亲王。

    众人都以为,雍正处置了裕亲王,是代弘时受罪,弘时这回却是没有干系了。只是出了年关,雍正却下旨,廉亲王无嗣,将三阿哥出继廉亲王。

    随后,便好似从没有过这个儿子一般,再不过问弘时了。

    胤祈操办着弘时出宫的事情,又是感叹又是无力。

    终究雍正是对弘时心灰意冷,这才将他出继了。这样下去,是不是廉亲王也难逃历史上的命运?那么康熙留下的遗诏,又要怎么办?

    想了一回,真是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康熙的遗愿,他必定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们相残,也不想让自己选定的继任之君背负残害兄弟的名声,胤祈是希望能够替他达成所愿的。另一方却是雍正,若是胤祈为廉亲王等说项,雍正又会不会视其为背叛呢?

    从康熙过世,但凡想到了他的遗诏,胤祈便不由得心烦意乱。到最后,干脆将遗诏放入了箱底,眼不见为净。只是瞧见了身上素服,总要想起康熙,便又是烦闷,又是愧疚。

    好在孝期将尽,正巧二月庚午,日月合璧,五星联珠,雍正很是高兴。到了二月庚辰,雍正以三年服阕,行祫祭礼。胤祈这才终于能脱下了穿了几年的素色衣裳,祭礼之后,换上了事先收拾出来的贝勒吉服。

    春风日暖,只是朝中却是一片肃杀之色。去岁将年羹尧调回京城,如今成效已现。离了军队,离了他自己老巢,被雍正高超手腕捧起来,已经丧失了清醒和理智的年羹尧,也就是一只没有了爪牙的老虎,除去了他的伥鬼,就要轮到他自己了。

    找借口治罪,是雍正最擅长的,一个“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年羹尧便被雍正斥为“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是直不以朝乾夕惕许朕耳。则年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未可知也。显系不敬,其明白回奏”。他的军功,也都成了可有可无

    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拔除了这些年羹尧的亲信。四月时候,雍正就解除了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

    这会儿还有谁不知道,年羹尧这是彻底失了圣心。又没有了势力倚仗,人在无根无底的杭州,内外官员纷纷揭发其罪状。

    于是年羹尧一日之内连降九级,做了杭州看守城门的小卒。

    至此,雍正才算是出了气。近身之臣都能隐约瞧出,自打年羹尧倒了霉坏了事,雍正便是神清气爽。实则对于年羹尧此人,雍正也是积怨已久。

    当年储位尚不分明时,年羹尧虽说是雍正门下,却反复无常,也与廉亲王等人过从甚密。若非年氏被康熙赐给了雍正,年羹尧被拴在了雍正这边,怕是他还要摇摆不定。

    这样一个人,偏生又手握大权,能征善战,实在离不得,怎么会不招惹雍正的恨意。

    怕是比起廉亲王恭亲王等人,雍正还要更厌烦年羹尧呢。

    年家倒了台,内务府众人也都欢喜。一来不必奉承年家,每每受年家的国丈国舅们辖制勒索;二来不必理会年妃了——这位主子娘娘找麻烦的功夫,当真不是一般。

    隐见年妃已然失宠,后宫里众人自然便觉得机会来了。正折腾得,只可惜那拉氏皇后当真是会泼冷水,下了懿旨,称宫掖匮乏,今年要选秀。

    选秀一事初提及时,胤祈冷眼瞧着,雍正对此,约莫是半喜半忧。喜的是,他也嫌弃后宫中尽是看熟了的脸,且年纪都不小了,花柳无颜。忧的却是,怕人说他好色,才出了孝期,就要张罗选秀的事儿,劳民伤财。

    那拉氏便转了转眼珠,指着旁边正自暗笑的胤祈道:“其实说来,我也没有皇上想的那么贤惠。选秀的想法,还是瞧见他们几个才有的。弟弟们出了孝期,年纪不是正该成家了?皇上繁忙,且也不惦记这些琐碎小事儿,若是我再不操心,就是不慈爱了。”

    雍正听了,果然眼睛一亮,道:“当初先帝爷赞你说是长嫂如母,这会儿瞧着果然不错。”

    胤祈当真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时真是无语。那拉氏也着实太过贤惠了些儿,竟是拿着“儿子”替雍正做了挡箭牌。

    既是雍正和那拉氏都定下了话,底下人便是不情愿也只能忙活起来了。虽说三年一次的大选是户部主持,可进了宫里,实际上操心差事的,不仍旧是内务府?胤祈满腹牢马蚤,只是无处发泄,再瞧见雍正的时候,都有些埋怨了?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