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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清穿)第2部分阅读

      清风(清穿) 作者:rouwenwu

    看在眼里。她住着的,是宜妃院子里的一个小侧院,只是好歹没有落了她身份罢了。

    不过倒也没有人敢苛刻于她,胤祈一路走一路瞧,进了静贵人的屋子,一边请安,一边四下打量,倒也还不错。

    静贵人一瞧见胤祈,就红了眼圈儿。不过也是多年母子分开了,又忍下了,只拉着胤祈道:“阿哥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些儿。只是瘦了……”

    胤祈笑道:“太后薨逝,胤祈要守孝呢。皇上尚且清减了好些,胤祈做孙子的,哀毁也是自然的道理。”

    提起太后,静贵人顿时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愁眉不展地道:“如今太后没了,阿哥你可怎么……”

    她话没说完,胤祈便截道:“没了太后,自然是还有父皇教养我。额娘且不用担心,胤祈好着呢。”

    听到“父皇”二字,静贵人便不说话了。胤祈有些发愁地看着她,这么年纪轻轻,刚过了二十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喜欢上了康熙那个老头儿了?

    横竖康熙是不会爱上她,她这愁眉,只怕是没展开的时候了。胤祈忙岔开话题,道:“额娘,听说这回还有好些个皇孙阿哥伴驾呢,我倒是想认识几个,做个玩伴也好。”

    静贵人听了,一时间也不想康熙了,只是急着道:“可不敢。那些个阿哥们,你最好离得远远的。额娘不是不许你玩耍,只是……怕皇上说你不上进!”

    胤祈原就没有和那些背景复杂且麻烦的“侄儿”们一道玩的打算,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让静贵人把心思从皇帝身上转到儿子身上罢了。当下笑嘻嘻地听了静贵人的教训,只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静贵人心急儿子,康熙便被她抛在脑后了。

    静贵人原本就不善言辞,说了几句话,便没词儿了,只绞着手里的帕子。

    胤祈怕她急坏了,连忙道:“额娘的教训,胤祈都记下了。不过是嘴里那么一说,有皇上看着呢,胤祈且不敢玩耍。”

    他神色诚恳,静贵人这才放下了心,只道:“额娘只求你好好的,也就行了。”

    此时太后没了,静贵人也敢说些表示关心的话了。胤祈是第一遭听她说这样的话,有些讶异,不过也还是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笑道:“嗯,儿子知道了。”

    这还是第一次,胤祈觉得在静贵人身边,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关心。早先的时候,静贵人总是躲躲闪闪的,不敢表露什么,时间长了,胤祈自然也觉得心冷。

    现下静贵人大着胆子不躲闪了,胤祈心里也好受许多。自太后薨逝,着实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他心下自然也感动。

    母子俩说着话,虽说没什么共同语言,静贵人胆小,也不敢说宫里的八卦,不过胤祈努力地找,总还是有话的。

    直过了一个时辰,胤祈只觉得嘴巴都干巴了,瞧瞧天色,康熙那边也要安置了,便对静贵人道:“额娘,天色不早了,怕是皇上要寻我呢。”

    静贵人一听这话,哪还敢留他?立时便紧张得攥紧了手里帕子,道:“那你快回去罢。”

    4

    第四章  敲打

    第四章  敲打

    胤祈说康熙要寻他,倒不是一句空话。到了燥雪堂前,果然就见刘保儿正往外走,瞧见了胤祈,只笑道:“哎哟,还是二十三爷心疼奴才们,不叫奴才多跑路。这不皇上正找人寻您呢,您可就回来了。”

    胤祈也笑道:“那你可怎么谢我呢?”

    说笑了两句,胤祈就快步走进屋里。康熙仍旧是歪在炕上,只是却没在看书。炕前站着一个人,身长玉立,只是背对着门。胤祈单觉得眼熟,一时间却看不到那是谁。

    见胤祈进门,康熙原本微微蹙着的眉头便放松了,对胤祈招招手道:“胤祈,过来阿玛这边。你倒是不知道想着你阿玛,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

    那背对着胤祈的人,此时也转过身,向着胤祈行礼道:“见过二十三叔。”

    胤祈心里一沉,这个人不是弘晰又是哪个?

    还没等胤祈说话,康熙便道:“胤祈倒是个孝顺的,也跟你皇阿玛说说,你都和你额娘说了些什么?有什么好话儿么?说来也算是孝顺孝顺你阿玛。”

    不知怎么的,胤祈总觉得弘晰的脸色不对。打从他进屋,康熙每说一句话,弘晰的脸色便要难看一分。

    此时胤祈也顾不得弘晰了,伺候康熙高兴才是正经,当下便道:“额娘先说胤祈高了,又问了胤祈怎么瘦了,胤祈回道,是因为皇嫲嬷过世的缘故,皇阿玛都清减不少,胤祈也跟着瘦了。额娘便叫胤祈好生养好身子,日后才好读书练武,帮皇阿玛办事。”

    康熙微微眯眼,道:“你额娘倒是没有吩咐你不能多玩耍,用工力读书?”

    胤祈嘿嘿笑道:“额娘说,胤祈的工力课教养自然是有皇阿玛,她只要操心胤祈的身子就成了。旁的没什么不放心的,总是有皇阿玛在呢。”

    这话充分满足了康熙为君为父为夫的大男子主义,康熙很是受用,顿时弯起了眼角,笑道:“你额娘倒是清省了,把什么事都搁在了你皇阿玛身上。”

    然后他眼神转到了弘晰身上,又变得锐利起来。盯着弘晰看了一阵,康熙却不和他说话,嘴里只道:“胤祈,你额娘既说了,教养你是你阿玛的差事,那今日你皇阿玛便考考你。你说说看,什么是‘孝’?”

    孝?胤祈一怔,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清朝也是效仿汉人朝廷,以孝治天下。这天下间,随便拉出来一个什么人,问他孝是什么,他还能说不上个一二三来?

    若是考问典籍,胤祈这时候不过念三字经,哪能说出来什么大道理?

    眼神转到弘晰身上,胤祈心中暗自有数。估计这是想要借机敲打弘晰?这阵子太子党们也活跃得过了头了,康熙再怎么宠溺弘晰,想必也是不喜的。

    不过他却也不能得罪了弘晰。这小子向来心眼子最多,又爱好记仇。若不是因他身份所限,九阿哥胤禟还称不得是紫禁城最不能得罪的人——那该当是弘晰才是。

    胤祈想了一圈,故作沉吟状,过了一会儿才道:“胤祈如今正学三字经,师傅说,温席卧冰,都是孝。孝不分大小,只要是诚心诚意,就是了。”

    康熙眯着眼睛点头,道:“还有呢?刘统勋只和你说了这个?”

    胤祈道:“不止呢。刘师傅还说了,孝不止是奉养,还要心贴心地关心父母,那才是孝。”

    康熙又点头,道:“刘统勋说得倒是不错。胤祈,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见识?”

    胤祈又想了想,道:“胤祈只觉得,像皇阿玛对皇嫲嬷这般,就是孝了。皇嫲嬷生病,皇阿玛虽说日理万机,也常常亲侍汤药,还去大佛堂替皇嫲嬷祷告。皇嫲嬷过世后,皇阿玛也病了许久,都是因为思念皇嫲嬷,心里伤心。这些胤祈看在眼里,倒比书本子上写的那些温席卧冰更加让人有所感触,只觉得这就是孝了。”

    康熙听了,这是夸赞他的话,自然也只有点头的。当下道:“胤祈每日里都侍奉太后,太后过世后,你又日日去奉先殿,这也是孝了。”

    这是夸奖的话了,胤祈垂手听了,又谢恩。

    便听康熙声音陡得严厉起来,冷声道:“只是胤祈,阿玛今日还要教你另一种孝道!须知道,尊长有过,为人子的劝阻尊长,那也是孝!不是说父亲杀人,儿子帮着瞒着就是孝了!那国法何在?倒不如从最初时就好生劝阻!免得尊长犯下了大错!”

    这几句,直白地就是警告弘晰了,就差没有说破。弘晰脸上顿时十分难看。

    胤祈只恨不得自己这会儿根本不在这屋里,这时候看了弘晰的难堪,只怕日后弘晰少不了要给他难看。

    可胤祈也不想自己面对康熙的怒气,替弘晰岔开了话题,便只是轻声应了。

    他这时候不说话就是知机了,康熙再也不瞧他一眼,只冷声对弘晰说:“弘晰,朕今日不单是教训你二十三叔。你虽然年长,却仍旧少了教训!当年尚书房的书,今日里瞧着也是白读了!朕方才说的话,你都给朕好好记住了!为人臣,为人子,该当如何,你心里也要有个打算!这么大人了,还没有自己的想法儿,那可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岁了!”

    从最开始的少了教训,到白读了书,又到白活了年岁,一句比一句重。弘晰“噗通”一声跪下,脸色惨白,嘴唇蠕动,却没声音。

    过了好半晌,才听他道:“孙儿谨遵皇祖父教诲。”

    胤祈在一旁瞧着,只是心里叹气。任你怎么飞扬跋扈的人,到了康熙面前,他只要一句话,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大阿哥如此,废太子如此,历来受宠的弘晰如此。

    他胤祈,又怎么能是个例外?

    ~~~~~~~

    到了小汤山的皇孙,自然不只是弘晰一个。但凡是伴驾的皇子,都是拖家带口的来了。数九寒天的,谁不想在温泉庄子上猫着,舒舒服服的过一冬?

    不过也还真有不想猫着的人。他们想的,自然就是钻营了。

    胤祈瞧着三阿哥胤祉满面红光的样子,还有他身后的的诚亲王世子弘晟。请幸王园,这个三哥,还真以为皇上往他的园子里走了几遭,他就能成了太子了?

    当真可笑。

    胤祈却也不是讨厌这个三哥,而是胤祉先招惹了他。

    进门先说,想话话家常,用不着让胤祈离开,然后又说请幸王园的事儿,还带出来胤祈,只问,可愿意去哥哥家里玩儿么?

    这话问的,胤祈还能说什么?说不想去?

    话问到了胤祈身上,连康熙也瞧着胤祈了。胤祈暗暗咬牙,明面儿上却一副懵懂样子,放下了手里的书,从康熙身边站起来,问道:“三哥,你家的园子好看么?”

    胤祉自然是满脸堆笑,道:“好看。怎么不好看?三哥还买了好些稀奇鸟儿,稀罕花儿,园子里呀,可热闹了。”

    纯粹哄小孩儿的语气,胤祈心里直撇嘴,眼睛却是闪亮,笑道:“真的呀!”

    然后又低头,瞧着手边的书,又瞧康熙。

    康熙眼中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胤祈只觉得心里一激灵,差点演不下去。

    忙垂下头,小声道:“可是……三哥,刘师傅给我布下了工力课,我还没做完呢。虽说胤祈想去瞧你的园子,可也不能落下工力课呀……要不……等一阵子?等胤祈把书念完了,把字儿练完了,再去三哥家玩儿?”

    他又抬头看康熙,眼睛里带着灵动,似是讨好,似是嬉笑,道:“到时候皇阿玛不去,也没人拘着我了,咱们好好玩儿。”

    一句话说得康熙大笑,指着胤祈的眉心,道:“你就是调皮的!说什么好好念书,不过是因为朕看着你啊?好好好,日后朕每日都看着你,看你怎么躲懒!”

    胤祈吐吐舌头,一副说错话的后悔模样。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胤祉,胤祉在一旁陪笑,眼神却是冷冷的。

    康熙将胤祈拽到自己身边,摸着他的头顶道:“也不用找你三哥求情了,他一大把年纪,还能不知道轻重?孰先孰后,他心里有数,不会替你说好话的。”

    话中带着深意,暗中敲打,这是康熙的强项。果然一句话工力夫,胤祉的脸色就绷不住了。

    胤祉再没有提什么请幸王园的事情,随便扯了几句话,就带着弘晟走了。康熙瞧着他背影,叹了口气。胤祈却是觉得,这个弘晟,倒是真沉稳,方才除了请安,一个字儿都没说过。不管胤祉说什么,胤祈说什么,康熙又说什么,就没见他表情变化过。

    城府端的太深。

    ~~~~~~~

    前一天回绝了胤祉请幸王园的请求,第二日上,康熙却批了雍亲王的折子,要往他在小汤山的别院一行。

    雍亲王求见的时候,胤祈不在,也不知当时是个什么情形,冷面的四阿哥说了什么,康熙可就答应了。

    胤祈只觉得,康熙还真是偏心。这可不是诚心打胤祉的脸?

    不过这也是能瞧得出,在此时康熙就有心传位给四阿哥了。胤祈这两年冷眼瞧着,但凡是祭祀的差事,赈济的差事,这些个关系社稷民生的事情,全都是派给了四阿哥了。

    虽说每回还附带着打马虎眼儿的,比如五阿哥,十二阿哥,可眼明的也该能瞧得出,康熙对四阿哥的倚重和刻意栽培。

    只不过,各皇子党是当局者迷了,只瞧见了自家声势多么旺盛。又或者,胤祈毕竟知道日后的事情,才能从错综复杂的现状中瞧出来康熙的本心。

    坐在往雍亲王别院去的御辇上,康熙扯着胤祈的手,笑道:“这回朕可是专程为了让你出来玩一回,才带你去你四哥家里。可别说朕拘着你了。”

    又拿我做挡箭牌……胤祈腹诽,脸上笑得像花朵似的,道:“谢父皇!”

    雍亲王的别院离行宫不远,只有一里地,几句话工力夫,就到了别院门前。雍亲王带着他的嫡福晋正站在别院门外,等着接驾。远远地瞧见御辇来了,他便一撩衣摆,跪下迎驾,当真是规规矩矩,一丝儿不错。

    康熙见他这样礼数周全,只有点头的。携着胤祈的手从御辇上走下来,道:“平身吧。”

    雍亲王这才爬起来,一抬头,就瞧见了胤祈,眉心蹙了起来。

    胤祈心头一跳,这不是要挑我的错吧?方才也不是胤祈就想让雍亲王跪他,只是康熙不松手,他哪能避得开?

    心里忐忑,随着康熙走进雍亲王别院,也顾不得看一路上景致,等胤祈平定了心神,已经走到了园子里的暖阁外。

    那暖阁倒是精巧,四面不是墙,都是窗格子,倒像是个凉亭安上了窗户。两面的窗格子上,是糊得窗纱纸,另外两面是嵌得玻璃。养心殿的窗户上,也是用了内务府的玻璃,虽说贵了点,却明亮好用,康熙自然是知道好处的。

    当下便赞道:“你这暖阁倒是做得用心。”

    雍亲王道:“已经赏了工匠了。”

    在暖阁里坐下,外面是白皑皑的雪,里面却是暖和。胤祈四下瞧瞧,没有烟火气,想是用的地龙。康熙自然也知道,笑道:“只是地龙干燥,还要时常撒些水才教人觉得舒坦。”

    四阿哥点头称是,脸上除了恭谨还是恭谨。

    他们父子俩开始说园子里的景致,胤祈却十足无聊。

    雍亲王的别院不是不美,也不是不雅致,却是胤祈欣赏不了。

    这园子是素雅,带着寂静,一草一木,一亭一台,一水一石,都无甚出奇之处,却是恰到好处。

    本有些过于素净了,可这正是冬日,这般静雅才是符合天道。真弄得像是胤祉所说,热闹极了,那才是不伦不类。

    且这么布置,不显奢华,正符合四阿哥平素廉洁严正的作风。胤祈一时间只觉得赞叹,胤禛请康熙来逛的这个园子,真是好。

    只是他当真是欣赏不了这份景致。照他瞧着,冷冷清清固然是好的,却不适合游冶。实则冬日里就不适合出门游玩。

    康熙和雍亲王又在说些诗词,雍亲王间或还要说些佛经,上辈子只能说不是文盲的胤祈,可真是听得枯燥无味。

    过了一会儿,康熙自然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便笑道:“胤祈是听不懂咱们说什么了。”

    四阿哥道:“二十三弟养在太后宫中,汉文欠缺些,也情有可原。”

    胤祈强忍了呵欠,忙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看向四阿哥。眼睛里还带着水汽,倒不怕四阿哥不信他是真感激。

    然后,胤祈居然瞧见雍亲王微微一笑,又向康熙道:“不如叫儿子媳妇唤来几个小子,教他们陪着二十三弟玩耍。父皇与儿臣瞧一局珍珑,如何?”

    5

    第五章  皇孙

    第五章  皇孙

    胤祈还没从雍亲王的微笑里回过神儿来,便听康熙笑道:“好哇!朕也是有阵子没下棋作乐了,胤禛棋力高,可要好生陪朕杀一局了。胤祈就交给你媳妇吧,长嫂如母,朕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反倒是拘着他,怕他埋怨朕呢。”

    这两句话里,简直有太多玄机了。胤祈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撒了一回娇,然后就跟着四阿哥嫡福晋那拉氏出了暖阁。

    在冷风里走了好一阵,胤祈才回过神儿来。

    方才康熙是说,长嫂如母?

    这四个字……可真算得上是一语道破天机了。

    也不知那位四哥可听到了没有,又想了些什么。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和那拉氏说话,一边暗自心惊。他这也算是见证了康熙承认雍正的关键时刻了……

    又想到了刚才让他愣神半天的,四阿哥的那个微笑。虽说惊鸿一瞥,却也是看的真真的。

    胤祈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这位四嫂可曾见过少年时的四哥的笑容?

    四阿哥年少时,想必是个冰雪美人呢。

    ~~~~~~~

    雍亲王子嗣不繁,生下的倒不少,站住的没几个。就连他和那拉氏的嫡子,也是夭折了。

    这点他倒是不像康熙。康熙单只序齿的儿子,都有二十四个呢。现下活着的,还有二十个任他拣选。

    怪不得他想废了谁就废了谁,想圈了谁就圈了谁,没有一点顾忌。全是因为后备军数量庞大,质量优良,老爷子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雍亲王,此时他只有弘时弘历弘昼这三个儿子,弘时还是个不着调的,净跟着他最大的政敌混。剩下这两个,他没了一个就只剩一个了,他自己也心疼。

    不过他这两个儿子,倒都是教养好。即便是后世里被人说是荒唐王爷的弘昼,瞧着也是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模样——实则胤祈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弘历,哪个是弘昼。

    两个小阿哥都是康熙五十年出生,生辰只差了不足三个月,从年岁上根本瞧不出哪个是四阿哥弘历,哪个又是五阿哥弘昼。

    瞧模样,都是一样好相貌。左边儿的那个瞧着更清秀端正些,右边儿的那个却更像雍亲王一些,没有哪个模样疲赖的。

    请安时都是说“拜见二十三叔”,也没有自我介绍。

    胤祈抬头看向那拉氏,有些发愁。

    那拉氏微笑温煦,道:“二十三弟,却是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胤祈道:“先时只听说四哥除了三阿哥外,还有一个四阿哥,一个五阿哥,却没见过。”

    那拉氏便叫了两个小男孩过来,指着道:“这个穿蓝衣裳的,就是老四弘历,他身边儿这个,就是弘昼了。他俩一般高矮,长得却不大像,二十三弟多瞧瞧,也就分得出了。”

    胤祈又看那两个小小少年,这是乾隆跟和亲王小时候了。

    原来那个相貌更好,有点儿像女孩儿的,却是日后的乾隆皇帝了;而原本胤祈以为,该是弘历的那个,长得和雍亲王鼻子眼睛都肖似的,却是和亲王。

    难道说做父亲的,不是应该更偏爱和自己长得像的孩子?胤祈有些不解,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他不过白想一回,便笑着对那两个小少年道:“早就听说四哥家的两个小侄儿都是聪明伶俐,只没得见,这回可见着了。”

    照胤祈的想法,他并不想要和日后的皇帝太过接近,却也不想远着了。不远不近,才是个最好的距离。

    日后的爵位,他也不求太高,一个贝子,或是一个奉恩辅国公,就足够他一辈子活得顺遂了。反倒是爵位高了,离皇帝近了,倒要担惊受怕。

    所以他在见着弘历弘昼之前,就想过了。和弘历远点儿,和弘昼近些。这样也不算是站在四阿哥这边,也不算是远了他们。

    更兼弘昼日后最擅长明哲保身,跟着他走,必然不会有什么大灾祸。

    穿越到了这么一个时代,不能说是不幸,却也不是什么幸事。虽说是康雍乾盛世,可生在了皇家,单只这几年的九龙夺嫡就能要了人命。

    胤祈如今的身份,也难让他有什么大志向,此时只想着好生活着就行。

    边想着,胤祈便已经牵起了弘昼的手,笑道:“瞧着你们与我年纪也相差不多,可曾读过书了?”

    说是叔叔,却比他们年纪还小,弘历弘昼自然也不怕胤祈,拿眼儿直盯着胤祈看。等胤祈牵起了弘昼的手,弘昼蓦地睁大了眼睛。又听问了他,弘昼倒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已经入了学了。哥哥如今读到了《大学》,我却笨些,还念《论语》。”

    胤祈听了,不由得看了弘历一眼。弘历脸上是谦逊模样,却因为年纪小,眼睛里却自然是有些骄傲的。再看弘昼,脸上眼里,都平淡无波。胤祈心下暗叹,弘昼的明哲保身,从这时候可就开始了。也不知是大人教的,还是他自己悟的。

    转过脸又看弘昼,胤祈笑道:“弘昼,咱们叔侄倒是能做个对子了。我也是学得慢呢。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如今还念着《三字经》。我倒是也想用工力,可怎么就是学不会。”

    见两个孩子都不知道怎么答话,那拉氏忙道:“那是二十三弟年纪还小呢。四爷说过,你不是才入尚书房两个多月?中间还经了太后的大丧?日后用工力,定然是能学会的。”

    胤祈点头道:“四嫂教诲得是,弟弟记住了。”

    ~~~~~~~

    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几个人相互也就熟悉了。那拉氏还好,胤祈先时见过几次;弘历和弘昼,说是叔侄,可这当真是第一次见面。

    好在小孩子好亲近,胤祈自己也是顶着个小孩子的皮,不多时三个人也就玩在一处了。

    这玩,也是要讲究玩些什么的。胤祈身份所限,平素过的就不是一般小孩子的日子。如今又是在雍亲王府上,他是另外两个孩子的叔叔,自然也就不可能和弘历弘昼一道玩泥巴。

    说了要玩,便见弘历取出了一副水晶棋子的围棋,说要跟叔叔手谈一局。

    胤祈含笑看着他又取出一副榧木棋盘,然后温文而笑地坐在对面,心里暗暗郁闷。

    弘历这究竟是想要显摆他自己,还是想要为难胤祈?

    还好胤祈是会下围棋的,只不过是上辈子学的。棋力不说高,却也有信心不会输给一个七岁小孩儿。

    按长幼辈分,是胤祈执黑先行,等真的落子了,胤祈才瞧出来,弘历也不过是只会个皮毛罢了。当下漫不经心地放上几子,专门下错几子,间或和弘昼说说话,却也不见败象。

    弘历便有些着急了,额头见汗,脸上也没有了笑模样。两只眼睛只盯着棋盘,再顾不得旁的了。胤祈侧过头,用手掩着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却正瞧见一旁的弘昼看着弘历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似是轻蔑,似是愤懑,又似是畏惧。

    胤祈微一愣,装作什么也没瞧见的模样,又转过头。

    看来这弘昼,对他的兄长也不是真心敬服,此时心里还是有着别的想法呢。

    说起来,弘历弘昼的出身都不高。弘历之母,娘家父亲不过是个正四品的闲差,钮祜禄氏进府的时候也就是个妾的名分,生了弘历,现下也只不过一个庶福晋,不入玉牒的,还是个奴婢;弘昼的娘,还不如钮祜禄氏,耿氏原是汉军旗的。

    所以这两人,没的谁比谁高贵些。

    可偏生弘历是哥哥,处处都压弘昼一头,弘昼心里,哪里就是甘愿的了?

    胤祈带笑看着这两兄弟凑一处探讨怎么对付胤祈的棋,瞧着倒真是一对好兄弟。却只怕若是康熙不曾将弘历带进宫里养,雍正朝末年,还要一通争抢。

    只是如今,弘昼想必并不甘心,就这么日日装模作样,难道就好受?

    他想着,伸手扯了弘昼到身边,埋怨道:“你们兄弟两个却合着欺负我一个?我可不乐意了。弘昼,你来帮我!”

    弘昼笑嘻嘻地走到胤祈身边,对弘历道:“四哥,这可不是弟弟我不帮你。二十三叔叫我了呢。”

    一边瞧着的那拉氏笑道:“二十三弟却是和弘昼投了缘了。倒是不多见。来我们家的客人,大多都瞧着弘历更喜欢些。”

    胤祈也不知那拉氏此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有心还是无意,只笑道:“嫂子,弘昼长得更像四哥呢,我瞧着就觉得亲近。”

    那拉氏一怔,笑道:“这可是个新鲜话儿!平素我只听人抱怨,说四爷太严肃,不好亲近。又有人说他是个冷面王。怎么二十三弟却说,瞧着就觉得亲近?”

    胤祈笑道:“嫂子,这我可就说不清了。许是四哥常年念佛的缘故?我也是怕他瞪着眼睛的模样,不过心里却不觉得如何畏惧,总觉得四哥内里,是有大善心的。”

    那拉氏脸上有些回忆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道:“二十三弟是与佛有缘呢。”

    这句话倒也是有些缘故的。当年对才出生的胤祈做出考评,说他“生来便是给尊长带福气,只自己却享不到这世间最大的福气”的那人,便是蒙古藏传佛教尊号哲布尊丹巴的活佛。那拉氏这样说,原也没错。

    只是胤祈才说过四阿哥常年念佛,那拉氏便说胤祈与佛有缘,却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弘历终于落了子,胤祈过回身,一时间心里有些厌烦,也不耐烦和弘历继续耍花枪,便伸手落下一子,正拦腰断了弘历的大龙。

    弘历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只盯着棋盘,也不说话。

    一盘棋下来,胤祈也是瞧出了,弘历是个最要强的,输不得。这样性子,若是有人磨砺他一番,日后定然成就非凡。只怕是历史上的乾隆,就是少了磨砺,才学康熙而不成,反倒是给嘉庆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留下了种种祸根。

    只不过胤祈却也没有做他磨刀石的心思,眼神转到了弘昼身上。

    他正想着,做些白日梦,却瞧见那拉氏站了起来。转过脸,便见康熙走了进来,邢年扶着他手臂,身后跟着雍亲王。

    胤祈心中一紧,他和那拉氏才说过话,不知道这话却是不是被康熙听去了。

    他的那些话,说给那拉氏听,原本就是要让四阿哥知道的。这也算是讨好了未来的皇帝。

    可这些话,若是被康熙听到了,却不知他会如何想了。

    当年那句“为尊长带福气”,虽说让胤祈这几年被太后庇护着,日子过得也算舒坦,可也给他招来了不少祸端。

    尊长,说起来兄长不也算是尊长?

    眼见着康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胤祈心中有些惴惴。

    给康熙请了安,众人又坐下,康熙也瞧见了那一盘棋,瞄了两眼,道:“哟,这边儿也下棋呢?这是谁和谁对弈呀?”

    那拉氏笑道:“是二十三弟和弘历。小孩子闹着玩儿,皇上瞧着可还能入眼?”

    康熙又瞧了几眼,道:“执黑的是胤祈吧?章法倒是有的,就是力道不够。弘历倒是杀伐决断,可惜算力却是不足,及不上胤祈。”

    评了几句棋,康熙便不说话了,盯着棋盘,似是在想些什么。众人自然都不敢出声,一时间屋子里静得让人心里难安。

    胤祈坐在康熙身边,垂着眼睛瞧着自己放置于膝上的手指,心里乱成一团。

    过了半晌,忽听得康熙问道:“胤祈,朕却不记得教过你下棋。你却是从哪儿学的?朕瞧着,你棋力也不弱。且……算力甚强。”

    胤祈心中一跳,忙笑道:“原是常常看父皇下棋,有时父皇打谱,胤祈也在一旁瞧着。后来自己又找了些书瞧,这才慢慢学起来的。不过是玩罢了。”

    康熙看着他,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道:“是么?你倒是聪明。怪道朕怎么说,你棋风却有些肖似朕。”

    只这两句话工力夫,胤祈就觉得汗湿重衣,浑身发冷。他垂着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是好,康熙虽说嘴里是夸奖的话,可胤祈哪能真以为他就是夸奖了。

    又静默片刻,忽听得康熙道:“今日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回去了。邢年。”

    邢年连忙上前,拿出块怀表,瞧了瞧,道:“皇上,快到未时了。”

    康熙道:“摆驾,回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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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训斥

    第六章  训斥

    回行宫的一路上都无话,康熙一张脸面无表情,胤祈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御辇的角落里,内心祈祷康熙忘记这里还有个他。

    在燥雪堂里安置下,康熙吩咐了传膳,然后便盯着站在一边的胤祈瞧。只瞧得胤祈心中发毛,真不知是不是今日就要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

    过了好一会儿,邢年终于带着人过来摆饭了。胤祈才松了口气,便听康熙道:“胤祈,今儿午膳你和朕一道用罢。”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胤祈连半碗饭都没有吃完,只觉得嗓子里堵着东西似的。他觉得那就是他的心了,提着堵在了喉咙里。

    终于康熙也放下了饭碗,洗了手,又喝茶。胤祈想着康熙平素午休的习惯,这可该让他走了吧?

    可康熙张了嘴,却只吩咐邢年着人收拾桌子,他自己朝着书房去了。

    胤祈脚下稍稍慢了片刻,便听康熙道:“还不跟上!”

    一步挨一步地走到了书房里,康熙上了炕,胤祈就站在他脚边。

    康熙又用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眼神看着他,胤祈垂着头,这会儿却也淡定了。

    他今年还不到五岁呢,康熙还能怎么处罚他?

    圈禁?那听说过没有什么严重的理由就圈了五岁的小皇子的?

    杀头?就更不可能了。康熙不是雍正,他胤祈也不是弘时。他既不想谋篡皇位,也就不会让康熙动了杀心。

    杖责?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总归一句话,他还小呢,就算是打,也不会往死里打。胤祈是觉得,这么一个不安稳的时候,只要留着命就行。

    于是,至多也就是失宠了。胤祈反倒正觉得称意。

    和康熙离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这几年,若是他十分受宠,少不得要被那些个兄长们,侄儿们算计。

    还不如太太平平地做个普通小阿哥,就像是二十,二十一,二十二那几个。反正身为皇子,总不会吃不饱穿不暖。至多是看些白眼罢了,胤祈还不畏惧。

    想了一遍,胤祈心下稍安,也不像方才那样惊慌了。

    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康熙一眼,却正对上了康熙看过来的眼光。胤祈顿时又垂下头。

    只听康熙道:“胤祈,你可知,今日朕想要和你说些什么?”

    胤祈道:“回父皇,胤祈驽钝,不知道。”

    康熙竟是呵呵地笑了,声音却冷冽:“你不知道?朕瞧着啊,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怕是少得很呢!”

    胤祈咽了口口水。康熙这话的意思,怕是觉得他揣测圣意了?

    也是,康熙应当是听到了当时那拉氏和他说的话了,便觉得胤祈是从他日常行动间看出来,他有意传位给四阿哥,所以才会说什么觉得亲近四哥,觉得四哥有大善心的话。

    只是康熙,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吗?面前站着的,从外表上来看,是个只有四岁多的小孩儿而已啊!他真以为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就有揣测圣意的能力吗?

    当下胤祈就决定装傻,只带着疑惑道:“儿臣……儿臣不觉得自己知道许多……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儿臣不知道的,不敢说知道……”

    康熙声音更加严厉,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会看棋谱?不知道你会读论语?昨晚上你在朕身边儿读书,你不是才读三字经么?”

    一句话说出,胤祈听在耳中,只觉得像是晴天霹雳。他顿时张大了眼睛,张口结舌,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要不要说什么。

    康熙怀疑他的,原来是这个!

    胤祈看着康熙,康熙对他怒目而视。胤祈心中只有一句话:完了!

    人非生而知之,反常即为妖。他怎么解释,自己从小在满蒙语言的环境中张大,陪着一个不认识汉字的老太太,身边都是些不识字的宫女,他却是怎么认得那么多字的。

    总不能告诉康熙,我是个穿越者,我就是生而知之的那种人!

    胤祈说不出话来,康熙看着他,怒笑道:“你就是这么欺瞒于朕的!”

    即便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人了,康熙毕竟是天子。天子之怒,雷霆万钧。胤祈不由得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只听头顶康熙愤怒的声音道:“你就是这么欺瞒你的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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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浮现出自己种种下场,胤祈心中反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

    被发现了又怎样?最糟不过就是个死。

    他又不是没死过。上辈子死得足够惨了,这辈子再怎么着,也不会越过了上辈子去。

    而且现在,也不是一定就要死的。就看他的言语工力夫了。

    一股清明升上了脑中,胤祈叩了个头,道:“胤祈知错……胤祈不该……”

    声音哽咽着,却语焉不详。总要知道康熙知道了多少,想到了多少,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康熙叹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人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却仍旧带着威严:“先前朕倒是没发现,你却真是聪明太过了!你才几岁?你就开始算计这些个!”

    胤祈心中狐疑,这仿佛又是说他奉承雍亲王的事情了?他心思急转,他这时候倒是真不明白了,康熙究竟是为了什么发作他?

    又听康熙道:“你是觉得,你的阿玛已经老了,护不住你了是不是?”

    胤祈忙抬头,泪眼汪汪地道:“怎么会!胤祈从来没有这么觉得!”

    康熙叹气,声音也和缓了些,道:“那你……你做什么从这么小就学着藏拙?你在朕面前,倒是真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若不是今日,朕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