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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4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 作者:rouwenwu

    他疼他如老十四一般也没关系;上一世他盼着能得到皇阿玛看重,哪怕比不上太子、老八和十三也无所谓;上一世他竭尽所能地孝顺皇阿玛和额娘,却始终未曾得到期盼的些许疼爱。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身在皇家,就等不来那些平凡人家的温暖情谊,所谓“天家无情”,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的。

    为帝十三载,站在那至尊的位置上,他方明白皇阿玛的许多做法,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此时此刻,徽音来自后世的身份被拆穿,皇阿玛会作何想?又将如何处置?

    胤禛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坚定地迈出了下一步。

    而身在帝位的皇阿玛,会希望他这个儿子如何应对?怎样的应对才能让皇阿玛满意,进而不迁怒到本就处境不佳的徽音呢?

    如果他没有那为帝的经历,恐怕真的无法应对妥当,可惜,现在的他,是走过了三百多年岁月的胤禛,而非什么都不知道的“四阿哥”!

    “四爷,皇上说,您直接进去便是,无需通报了。”李德全冻得脸上发红,瞧见人来了,赶忙笑着上前道。

    “多谢谙达。”胤禛点点头,抬脚往暖阁里走。

    地龙烧得火热,殿阁里暖融融的,除了斗篷,清俊挺拔的男子一路进去,扣着距离差不多时,挥袖开始行礼请安。

    “平身,坐吧!”康熙坐在软榻上,叫起后指指下首的椅子。

    “谢皇阿玛。”

    瞧着儿子挽着马蹄袖,康熙含着一丝笑问:“玲珑可痊愈了?”

    “回禀皇阿玛,太医说已无大碍了,只是……颜颜精神不好,儿臣也是有些头疼。”胤禛不希望颜颜此时被召进宫里,无论如何,他都要看看皇阿玛的真实态度,否则定是不能把颜颜送进宫的。

    “嗯。”康熙多精明的人,他当然看得出,因为徽音无故被扣在宫里,不知情的老四想护着颜颜,不愿女儿进宫,虽说这防备心重了些,但是也属人之常情,毕竟不晓得□的情况下,依着老四这几年对玲珑的疼爱,如此护着也是应该的。不过,他今日却是想看看老四的选择,到底是偏向哪里!

    有奴才奉了茶,许是之前嘱咐过,所以上完茶后,殿阁里的奴才就全部退出去了。

    胤禛神色镇重了些,他明白这是要单独谈话了。

    “用些茶,暖暖身,朕看外面正在下雪,到底是冷了。”康熙指指茶盏,慈父了一把。眼看着儿子端了茶抿了一口,他肃容道,“胤禛,颜颜说徽音那丫头来自后世,你怎么看?”

    “啪”一声,茶盏摔碎在地,茶汤溅到胤禛的衣摆上,他霍然站起,有些惶恐地跪地告罪,清冷的表情龟裂了,显露出两分的惊疑不定,三分的惧意无措,最后五分却是竭力克制的慌张和僵硬:“皇阿玛恕罪,儿臣御前失仪了!”

    康熙从这个儿子进来起,就在仔细观察着,直到此刻,他一直悬着的心松了些,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止,甚至是此刻的反应,都不是假的,足以证明徽音或者颜颜并没有告诉过老四此事,看来徽音和几年前一样,从未打算将老四牵扯进来,也未曾妄图利用老四待她们母女的感情来威胁他。

    “起来吧,这不怪你,初闻此事时,朕也是震惊的。”

    胤禛拳头紧握,强自镇定地站起来复又坐下,只是眼神看起来犹疑而灼亮,薄唇抿得死紧,虽然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中的波澜起伏却透露出他的心里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康熙眸底有一丝满意划过,如今的老四确实成熟了,面对这般的消息,竟仍保有自制力,再不似几年前听闻司马家史时那样,情绪外露、深受打击了。

    “皇阿玛,这……这太匪夷所思了,儿臣……儿臣不信!”胤禛拳抵膝上,狠狠闭了下眼,像是在压制涌上来的慌意。

    “朕本来也不信,”康熙开口,“可是胤禛,当年徽音出现的时候,有些事若是以此为前提,就能解释得通了!”

    “但……怎么可能有人从后世而来,又是如何来的?这……总之儿臣不信!”胤禛提出疑问,最后坚决摇头表态。

    康熙沉默了,如果是真的,如何而来这个问题,他竟从未想过。片刻后他又道:“胤禛,如今该如何处理此事,你可有章程?”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半晌未答,膝上的手被攥得关节泛白,良久他万分艰难地抽动嘴唇:“皇阿玛,这……兹事体大,儿臣不敢妄言!”顿了顿,他又似下了决心地闭眼,脊背挺得僵硬笔直,“皇阿玛,若是有了决断……儿臣,儿臣万不会节外生枝,只求皇阿玛,不要让她走得太痛苦,她……她伺候了儿臣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不忍她……”

    康熙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动容。此刻的老四,头脑清晰谨慎,能果断地做出抉择,却又求他若是杀了徽音的话,能给个善终,这般理智又不失情义,当真是难能可贵了。

    “皇阿玛,还有颜颜……儿臣恳求皇阿玛开恩,颜颜还小,实在不行,儿臣愿养她一辈子,望皇阿玛留下她吧,颜颜是个格格,又未曾入玉碟,她……无论如何,她是儿臣的女儿啊,儿臣怎能……怎能……”胤禛倔强地咬牙,已是说不下去了,闭着的眼溢出泪光,却立刻用袖子抹去了,他低下头有些哽咽地道,“儿臣无状,望皇阿玛恕罪!”

    康熙叹息一声,疲惫地揉揉眉心:“胤禛,你跪安吧!”

    “皇阿玛……”胤禛站起来唤了一声,可终究没有继续纠缠,只是行礼退下了,“儿臣告退,皇阿玛保重龙体!”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那一下下仿佛踩在了软榻上的康熙的心上。许久后,暖阁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始终没有传出半点响动,好似内里无人一般。

    第49章 绝不放手

    从乾清宫出来,胤禛紧了紧斗篷,看着仍旧飘着雪花的天,吐出一口浊气,抬脚往宫门走去。

    皇阿玛现在该满意了吧?也是,看到的是自己希望的反应,如何会不满意?

    胤禛眸底全是讥讽,皇阿玛虑事从来先为君,而后才为父,明明决定都做好了,偏还要来问儿子的意愿,根本就是在逼着儿子变得和他一样冷酷。来自后世的徽音,这样的来历,作为一个帝王,怎么可能放过,杀了是最好、最安全的必然处置,却还不忘拿这事来试探儿子,真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皇帝啊!

    不过是换个立场,胤禛将自己放在帝位上,用这种角度综合各种因素考量,轻易就得出了皇阿玛最期望看到的结果。

    徽音嫁给他已有八年,八年的时间相处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可是皇阿玛却希望他面临抉择的时候,不为私情所困,对徽音不管不顾,然而若是他真的毫不犹豫这样选了,又会觉得他太过无情冷血,必然心中不喜。

    胤禛心里极是不忿这番试探,可他毕竟只是郡王、皇子,太子尚在,他尚未登基为帝,只能依着皇阿玛的心思摆出姿态,保证不节外生枝是允诺不会为徽音求情,不会使力保她,可请求给徽音一个不要走的痛苦的恩典,是为向皇阿玛表明,他念着八年情分,不是绝情凉薄之人。

    皇阿玛不就想看看徽音有没有影响他吗?皇阿玛不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可不可大用吗?那他何不顺着皇阿玛的心,既博了圣心,也不会给徽音加上一条“蛊惑皇子”的罪名,如此一来,徽音就只剩下“来自后世”这一个最大的麻烦。

    胤禛相信,只要他处理的好,消除皇阿玛强加给徽音的其他罪名,至于徽音本身就有的那些,依着她的本事,自然可以轻松摆平。

    而颜颜……是他和徽音目前唯一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保?即便方才他最后为了颜颜所说的话、所表现出的姿态,会让皇阿玛觉得他过于心软,可那又有何大不了的?反而,他若今天真的从头到尾都很和圣意,只怕皇阿玛必然要起疑心了,他可没忘了,太子还没废呢,如今表现那么好,不招忌讳才怪!

    胤禛默然看向西郊的方向,连日来第一次微微牵了牵唇角,默默在心中念道:徽音,外面的一切我都会妥善安排,不给你多添一丝压力,望你保重自己,早日回来!

    雪越下越大了。

    乾清宫暖阁里的康熙,正如胤禛所推测的那样,既满意又略微叹息。

    遇事不乱,头脑清晰,理智分明,有情有义。

    这就是康熙今天看到的胤禛,经此一番试探,他非常满意这个儿子,无论是品性还是心智,都很满意,再加上这些年办差时优秀的能力,种种综合起来,让康熙油然生出一股子自豪。

    这是他的儿子啊,是敏容教养长大的儿子,有这样的儿子,他怎么能不骄傲?

    康熙叹息摇头,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胤禛还是心软了些,纵然玲珑是亲生女儿,可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也不能因此被左右。康熙转念一想,若是胤禛连自幼疼大的女儿都能毫不留情地舍弃,岂不是更糟糕吗?

    所谓“虎毒不食子”,一个连极尽疼宠的女儿都能放弃的人,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将他这个父亲给……

    思及此处,康熙笑了,有些心软总比弃女不顾强太多了,毕竟心软还能改,可弃女不顾就是本性的问题了,那是很难扭转的。

    心绪飘远,康熙想到了德妃对胤禛做的那些事,还有经查属实,背地里诋毁胤禛、离间胤禛和德妃母子关系的老十四,他不禁在满意胤禛的同时,凭添了许多的喜欢和怜爱。

    康熙四十六年,胤禛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已然排到了胤礽之后,一跃超过了其他的皇子,并且,本来恼怒徽音招惹胤禛的康熙,这份莫名的迁怒也消失无踪了,对颜颜……看在“心软”的胤禛的份上,他也不忍心现在怎么样了。

    康熙,总算能以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来面对徽音的事了。

    ……

    回府后的胤禛,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向颜颜的房间而去。

    危机解除了,胤禛当然不再过多顾虑,想看女儿便直接去了,虽然这段日子以来,苏培盛天天都会向他汇报颜颜每日的情况,但是怎么都比不上亲眼见过才放心。

    西南院里孩子多了,自然热闹的很,年纪小的几个还时常一处玩耍,启蒙也是由一个先生教导的。

    “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青玉和黄玉守在门口,看到来人连忙行礼问安。

    “嗯。”胤禛点头就过,直接推了门进去,随口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岫玉和糖玉在里面伺候着,听到这话赶忙行礼退下,不消片刻,屋子里已然没了奴才。

    胤禛走到软榻边坐下,看着炕桌另一边发怔的小女孩,黑眸沉了沉:“怎么,还没想通?”

    颜颜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覆住了美目,她散着头发,穿着件里衣,裹了雪白的貂裘窝在那里,漂亮的手指抚摸着从不离身的那支白玉笛,久久地沉默着。

    “颜颜,你已然八岁(虚岁)了,在皇家不算个孩子了,这些年众人都宠着你,不仅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还因为你是你额娘的女儿。”胤禛神情自然,语气平平地道,“皇玛嬷喜欢你,是因为你额娘,而皇阿玛喜欢你……其中真假多少,想必不用我与你细说。”

    颜颜颤了颤,仍旧没有吭声,只是抚摸玉笛的手紧了几分。

    “如今你额娘真的不在了,慢慢地,你就能体会到,在皇家有额娘和没额娘的区别。”胤禛无意劝慰开解,在他看来,八岁的孩子在皇家已经很大了,而且颜颜这次行事不仅欠妥,还没脑子,瞧瞧现在,不仅他在步步为营地善后,甚至徽音还被关在西郊。

    颜颜闻言一震,莫名地有些慌,看到自家阿玛起身要走,不由得在软榻上跪起来,近乎惊叫地喊:“阿玛!”

    “嗯?”胤禛顿足一应,并未转身回头。

    “额娘……我害了额娘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颜颜泪落不止,声音带着哭腔。

    “我刚从宫里出来,看你皇玛法的意思,是要杀了你额娘的……”低沉的男子嗓音,听不出半点起伏。

    “不,怎么会?皇玛法怎么会……阿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不是这样的,颜颜惊惶不已,陷入了“害死额娘”的罪恶之中,越沉越深。

    “你皇玛法先是大清的皇帝,然后才是你的玛法,你自己想,得知有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他会怎么做?”胤禛回身紧盯着女儿,“颜颜,你还要逃避多久?”语罢,他转身继续往外走。

    就在房门被打开后,颜颜在胤禛只差一步就跨出去的时候开口:“怎么救额娘,阿玛,教我怎么救额娘!”

    “……”寒风吹进来,胤禛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了。

    教吗?大步离开的男子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得摇头闭眼。颜颜那样对徽音,说不心寒,胤禛自己都不信,可是女儿终究是女儿,这个事实永远都否认不了。

    推开书房的门,边解斗篷边跨过门槛,屋内迎面而来的热气刹时温暖了胤禛的身心,这书房未经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早年徽音送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盒,里面装着那种红色的恒温珠子,这几年来,每逢冬天他都会取出来放到书房里。

    他常留在书房,涉足后院的次数原本一月中只有半月,这几年孩子多了,去的就更少了,除了对徽音,旁的女人都不太在意,就好比这两个月,他一次也没有往后院走。

    胤禛独自在书房里找东西,取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锦盒,零零散散堆满了宽大的书案。等所有的都取出来后,他坐到了椅子上,解了领口的扣子,打开了第一个锦盒。

    这是康熙四十三年收到的生辰礼,用了上好的青田冻,刻了他的名字“胤禛”,打磨成一方私印,顶端是镂空的盘龙纹,乃是徽音亲手所雕,无论是字还是盘龙,都雕得极为鲜活有神,这技法即使和当世名匠相比,亦不遑多让,甚至有可能超越许多。

    仔细收好那方私印,胤禛又打开了另一个锦盒,这是康熙四十四年收到的生辰礼,一副白玉象棋,每颗棋子都是昆仑白玉所制,由徽音亲自描刻了字,用的是她真正的手书。

    把玩了两颗棋子,胤禛将其放回去推向一边,拿起了下一个锦盒,这是康熙四十五年收到的生辰礼,选了小叶紫檀为材,雕了尊寿星送礼像,不过小臂大小,神态逼真,活灵活现,堪称绝品。

    合上锦盒,胤禛扫过剩余的几个锦盒,眸中流露出几分失落,几分想念,几分担心,今年……康熙四十六年的生辰礼,他送不了,也收不到了。

    徽音此刻究竟处境如何?

    胤禛根本无法去想象,关着徽音的环境是好是坏。上一世一废太子,皇阿玛猜忌成年皇子皆有歹心,将他们分别软禁了,当时虽然膳食不缺,可环境真的谈不上多好,他们是皇子尚且如此,徽音又会怎样呢?

    回想徽音的生活,胤禛不禁忧心忡忡,来大清前,徽音在司马家定是养尊处优、处处精细的,而到大清后,无论是府里还是别院,吃用皆是上品,若是西郊的环境不好,即使是徽音……一个冬天过去,也必是受苦良多啊!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拳下意识地收紧,胤禛有些自责,他身为夫君,此刻却是半点法子也无,不仅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看顾不了一应吃用物品,真是窝囊到了极点!

    桌上的诸多锦盒里,都是徽音送他的东西,有最初的那个羊脂玉盆景,也有此前最后一次收到的那个绣梨枝题诗荷包,自相识以来,他们竟已拥有了这么多的记忆,胤禛每想起一事,总能欢喜上一分,这就是他们这些年来的相知相许啊!

    因外面下雪,天色阴沉不已,是故书房中光线很暗,而那堆满锦盒的书桌旁的人影,在这昏暗中一动不动,仿佛浸染了百年之久的孤独寂寞,无人可以为之排解。

    追溯过去种种,胤禛顿觉心中柔软而酸涩,胀痛而不甘。

    那三百多年的孤苦经历,若非有他写下的改革方略为证,他都以为是一场遥远的梦,而且还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梦。重活一世,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徽音,这八年来,他们从最初的猜疑针对到后来的将信将疑,及至如今的彼此牵挂,其中多少喜怒哀乐,竟是逐渐暖了他的心,驱散了他灵魂里的疲惫冰冷。

    徽音那么强烈地闯入他的生命,又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他心中,这几年来,他的记忆里只有温暖和舒适,只有欣然和愉悦,如今突然让他割舍,那怎么可能?

    上一世过得有多累、有多艰难,胤禛都快要忘记了,真的,可此刻徽音被软禁、被隔离开他身边,那些却又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中,每想起一些,他就止不住地心冷心颤。

    康熙四十六年……

    胤禛痛恨,痛恨剥夺他得之不易的温暖的所有人、所有事,如今的他是重新回来的雍正帝,是度过那一世凄苦的胤禛,这一次难不成还要逼迫他再过一遍那样的日子?

    休想!!即使是皇阿玛也休想!!!

    昏暗的书房中,那一双黝黑的眸子,灼亮得惊人,里面涌动着三分的不甘,四分的深邃,剩下的却是满满的决然!

    “徽音,想让朕放弃,你做梦!”胤禛低语出声,语气危险得骇人,“既招惹了朕,就绝对不要妄想逃开,没有朕的允许,谁给你胆子敢消失无踪?”

    眼下皇阿玛那边的危机已除,胤禛才有空想起那日莫璃不管不顾砸给他的那些话。什么让他选择,凭什么让他选择,她们以为他是什么人,会做这种荒谬的选择?

    这一生,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何物,胤禛都不会退让放弃,他有那个自信,也有那个能力,凭什么还要顾虑重重地放弃想要的一切?一时不能得到,没关系,他可以换个方式或逼迫或交换得到,只要他想要的,任何人都没资格夺走,他也不会容许谁有那个资格!

    过刚易折……

    胤禛勾起唇角笑得凉薄,这辈子他怎么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以硬碰硬,刚直不阿,那简直蠢透了!论计谋、论心智、论缜密,他比谁不足?既然别人想要让他不舒服、不好过,那他就早早的挖好坑,让他们比他更不舒服,想伤到他,那就让他们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栽得跟头!

    “徽音,你看着吧,朕绝不给你半分机会,除了朕,你休想有别的选择!”胤禛一拳砸向书桌,震得上面的东西纷纷跳起,却见他清俊的脸上,表情既自傲又决绝,一句话坚定得让人心惊。

    康熙四十七年,等着吧!

    胤禛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高深莫测地笑了,所谓逼迫……谁逼谁还不一定呢,他倒要看看,谁能奈他如何!

    西郊,简陋的阁楼二层,在唯一的榻上打坐的女子睁开眼,温柔而满意的笑了。

    徽音想着刚刚探出神识的所见所闻,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胤禛果然没让她失望,只是这说出的话,意思虽让人感念,口气却绝谈不上好,看来即使过得再久,这男人执拗、别扭的性子也改不了了。

    想想这几年慢慢滋生出的默契,徽音轻笑出声,觉得她和胤禛即使没有提前商量,行事起来也还是挺配合的,不过,她从未料到过,康熙会为了试探而说出事实,而且……重生而来的胤禛,竟然对康熙的父子情分,淡薄到如斯境地,不知是好是坏了。

    经胤禛这么一来,徽音想,明年与康熙谈判时,她就能越发无所顾忌了,其实……从被关起来后,她就没再打算顾忌什么,反正如今的她也非康熙三十七年所能比的了,不再是单枪匹马、人生地不熟,而是手握众多筹码、底气十足了。

    且不论修为如何、武力值如何,就是任何一张牌打出去,都足够康熙焦虑一阵子了,徽音毫无压力地笑,她还担心什么呢?该担心的,另有其人才对!

    至于胤禛,既然他不肯弃,那么她又怎会轻易放手?他们都是一样固执的人啊!这天底下能左右他们的人,永世都不可能出生,就算出生了,也定不会活下来!

    第50章 结丹度劫

    腊月将至,又是一年终,京城里各家各户都陷入辞旧迎新的气氛中,雍郡王府里亦是,自九月底低沉压抑的气息,似乎一扫而空,除了胤禛和颜颜外,旁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府里少了的那个人。

    自胤禛探望过颜颜后,九、十、十三阿哥三不五时就会转到雍郡王府,仅通报一声便直奔西南院去了,以至于府里的其他几个小豆丁,和这三位叔叔都变得很熟悉,全不见从前的乖巧。

    胤禛只是听着苏培盛的禀报,没有半点阻拦或者不满的意思,于是奴才们心领神会,每逢三位爷过府,好吃好喝备着就是,一个个跑腿跑得利索极了,当然,得的打赏肯定也不会少。

    乌喇那拉氏身子沉重,正月里她就要生产了,所以年节的事不得已交给了宁楚格操办,幸好宁楚格只有四格格一女,否则她哪里肯这么容易放权?如今,就盼着生下个健康的小阿哥了,凭着她的出身和嫡出这两样,怎么都比西南院那些奴才秧子生的阿哥强!

    从康熙四十四年整顿过内院后,胤禛对府里的掌控虽说不上十成十,□成却是有的,各院的女人们都在干什么,他自然心中有数。有儿子的巴望着世子之位,没儿子的算计着争宠,除了叶赫那拉氏专心养育女儿外,旁的没一个是省心的。

    一想起这些各有心思的女人,胤禛就不由得望向西郊的方向,不知徽音怎样了,可曾受冻?可曾吃苦?可曾备好过年的东西?

    其实,胤禛心里也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肯定全是“否”,但是他却只能在这里看着、忍着,哪怕送些东西也好啊,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想得一深,胤禛就止不住地咬牙,把所有的不忿转移到了对明年的种种安排上,不遗余力地想让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好过。

    好吧,胤禛,乃的迁怒已经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了!

    ……

    西郊一片平静,各个园子的主人家都回本家准备走礼过年去了,即使是畅春园,也不过置办了些灯笼绸带的,寥寥添了些喜庆罢了,只为着不犯了忌讳,做足规矩而已。

    徽音和莫璃所在的湖心岛上就更凄凉了,别说过年的物品了,就是送来的吃用都没增加多少,莫璃边咒骂着康熙抠门,边不屑一顾地丢了那些东西,看都不再多看一眼。

    徽音任由好友发泄,压根没有阻挠、干涉及劝慰的意思,其实,看到这些东西,她比莫璃更不屑,只是仅在心里而已。

    阁楼里的摆设未见增加,反而连原来的桌子和凳子都没了,空空的只余下一张榻。

    此时莫璃懒散地躺在榻上,瞅着频频看天色的徽音问:“你这是要出去?”

    “嗯,我要去昆仑山。”

    “啥?”莫璃坐起来,忍不住推测,“你又要和菩提、雪苑去斗法?”

    徽音偏头,随即又了然了,这些年他们去昆仑山斗法的次数不少,也没有瞒着莫璃,难怪她会这么想了。徽音答了话道:“不是斗法,我要去冲击下一个境界,以提高修为,但是这一次会度劫,所以要去人迹罕至的昆仑山。”

    “哦,那得多久啊?”这些莫璃不懂,所以也不会多问,不过去多久这个问题,她还是要知道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徽音明白好友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补充道,“我留下一个替身人偶,不会被发现的。”语罢,她将神识探入左手上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人偶,滴上一滴血后放到了地上。

    只见白中微带蓝晕的灵光中,那个人偶由小变大,待灵光散去,竟已是另一个徽音,相貌、神情,甚至衣衫的一角都一模一样。

    莫璃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使劲揉揉眼睛后,也无法消除眼见这般诡异之景的惊悚:“我的个神啊,这世界玄幻了!”

    “除了能力外,她和我完全一样,我离开后就让她陪着你吧,”徽音交待道,“吃用什么的全是须弥境里的东西,你的储物戒指里都有,坚持一个月不成问题了,等我度劫后就回来,你自己多加小心。”

    “主人放心!”人偶乖巧地出声,用着那副神情模样做出哈巴狗一样的表情,顿时逗乐了一旁的莫璃。

    徽音点点头,凭空消失在原地,借由须弥境瞬移去昆仑山了。

    徒留下莫璃,面对着一个假货过日子,除了一座荒岛,还没须弥境可去,其无聊程度可想而知了。

    直到几天后的某一日,莫璃与人偶乘着天气好,出去例行巡岛的时候,人偶忽然无故昏倒,将她搬回阁楼后,莫璃才意识到所谓的“度劫”不是那么的简单,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徽音来。

    “喂,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人偶面色惨白地醒来,就瞧见主人的好友皱眉严肃地看着她,听到这问题,人偶神色惊恐而惶然地道:“主人出事了,可……具体怎样我不清楚,主人可以知道我的一切,我却感应不到主人的具体情况。”

    “shit!”莫璃低咒一声,站起来就在地板上来回转圈,焦虑之色难以遮掩。

    “不过,”人偶心有余悸地开口,疑惑地上下摸着身体,乍一看有点像个自摸狂,“主人已经没事了,好像还比以前更厉害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之前更有灵气了,一定是主人的缘故,不然不会这样的。

    “我靠,你说话大喘气啊,不会早说!”莫璃像土匪一样一脚踩到榻上,揪住人偶的衣领就是一通吼。

    “对不起,我光顾着兴奋了……”人偶怕怕地道歉,顶着徽音的脸,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极度颠覆了某人的形象。

    莫璃受不了的丢开手,严重被眼前这副小模样给恶心到了。

    忽然,空中闪现出白中带着蓝晕和紫气的灵光,须臾,光芒中显现出了徽音的模样,只是……

    “你该不会是被雷劈了吧?”莫璃惊喜之色一闪而逝,随即疑惑而好笑地上下打量回来的好友,长发散乱卷起,发尾似被烧焦了,浑身的衣衫也是破烂不堪,遮不住身体的地方,肌肤发黑发红,仿佛肿了。

    徽音老实点头:“是被雷劈了。”

    “……”莫璃差点咬掉舌头,半晌后怪叫道,“不会是真的吧,我有那么乌鸦嘴?”

    “主人,恭喜主人进阶成功!”人偶奔起来,欢快地冲到这边。

    “嗯。”徽音伸手,人偶渐趋透明,最终化作一道光影切入了她的掌心。她抓住莫璃,闪身进了须弥境,却没去无涯居,而是直接到了翰海天音,“你先翻翻书,我去洗个澡。”

    “哦。”莫璃一肚子的疑问,可看着好友狼狈的模样,也就忍下了。

    徽音御风进入第一层中有浴池的那个房间,法诀一掐就化去了身上破烂的衣衫,踏进温暖的||乳|泉中,她开始清洗浑身上下的污垢。这次冲击金丹期,她的身体竟然没有再排出杂质,和几年前筑基时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只是结丹需要度过小天劫,她在昆仑山上花了几天布好的防护阵法,再加上储物戒指中那么多的灵器、法宝,全部拼上才安全度劫,否则还真就回不来了。

    等到踏出浴池,徽音低头一看,全身的肌肤都变得如玉一样细腻盈融,什么肿的、伤的,全部被||乳|泉的水给修复了,而且还凭添了许多水润,比刚剥壳的鲜荔枝还惹人喜欢。

    套上一件备在这里的简单袍子,徽音光着脚往外走,长及膝处的青丝哪还有方才的卷曲发焦,顺直柔亮的直如冰蚕丝织就的布匹,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赞叹。

    边用灵力烘干长发,边向翰海天音的外层走去,徽音探出神识一扫,寻到了莫璃的位置,便瞬移过去了。

    标有“1961-2002”的房间里,莫璃抱着本书正在读,表情有些严肃认真,全不是往日看小说的那副模样。

    徽音出现时,看清好友抱的是哪本书后,心中顿时了然,她举目掠过这间书房中的藏书,正待寻一本感兴趣的来读,却听到了询问。

    “安家有从军的吗?”莫璃抬头问,杏眸熠熠生辉,干练而严谨的神色,仿佛感染着旁人也将与她一样。

    “没有,”徽音答,指指门口道,“外面挂的年份你没看?我外公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莫璃皱眉,安家太神秘了,据国家掌控的资料说,安若音的父母,一个挂了个交流大使的名头,一个是自由作家,在世家圈子里被称之为“无业游民”,除了具有极好的教养和礼仪外,真不知道哪一点能算作一个世家的。可偏偏人家家底厚实,全家人满世界的到处乱转,好像那钱也永远花不完,明明没有任何产业的……

    “这一屋子都是和军事有关的书籍,如果没有从军,能收集这么全吗?”莫璃问。

    徽音失笑:“你脑子打结了不成,如果是有这方面的兴趣,不从军就不能藏这类书了?”

    “也是,”莫璃用书拍了下头,“我怎么就犯傻了?你们安家祖祖辈辈都是怪人,各种各样的兴趣,真是让人受不了!”

    徽音白了说这话的人一眼,要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兴趣,怎么会有如此丰富的藏书,有哪能让她们受惠?

    “对了,你是不是需要给我解释一下,所谓的‘度劫’是怎么一回事?还被雷劈?敢情担心的不是你,没感觉是咋地?”莫璃合上手中的书,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修真的境界各不相同,几年前我从练气期筑基成功,今年修为已到了冲击下一个境界的时候,只是这个境界需要度小天劫,我不过是亲自接了最后一道雷而已,让你担心是我的不是。”

    “为什么要亲自接雷?”莫璃无法理解,听这话并不止一道雷,既然前面的都有方法应对,为何最后一道就不行了?

    “承受天雷可以锻造身体,对修仙者来说极有益处。”徽音简单地解释道。

    “危险和好处是呈正比的吧?”莫璃根本不信这种粉饰的说法。

    “嗯……是这样,”徽音干笑一声,却并没有隐瞒,“轻则修为被打散,重则神魂俱灭。”

    莫璃惊起,上前就抓住了好友,眼神发紧发狠道:“虽然命是你自己的,可是我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不准胡来,听到没有?答应我!”

    徽音敛了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只此一次,我以后都不会再乱来。”

    得到承诺,莫璃放松了些,她知道,凡是这女子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绝不会阳奉阴违。可一想到什么度劫的问题,她不满地嚷:“你修的什么东西啊,居然这么危险,还神魂俱灭?”

    “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自然艰难险阻,每一次境界提升,总是伴随着重重磨难,或来自内在,或来自外界。所谓‘天道无情’,修的既是大道,也是自身,只有破除万难,方能……”

    “停停停,不要跟我扯这些,”莫璃不耐烦地打断,“你的意思就是说,行逆天之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是也不是?”

    “可以这么说。”徽音想了想,尽管这说法不准确,但也可以作为一种解释了。

    莫璃有些疼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比之几天前多了点不同,可仍旧还是本人,她说,声音怜爱而叹息:“徽音,你今年才二十六岁,还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的种种美好滋味,我不希望你轻易就……你可明白?”

    徽音弯唇,笑容柔和而婉约,遇到莫璃,是她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事,缺失的母爱、友情,全部都是莫璃给的,怎么活的快乐,也是莫璃教她的,莫璃之于她,是母是友也是师。

    “我明白,我会好好活着,无论何时。”徽音开口,答得爽快而郑重。

    莫璃拍拍眼前人的肩膀,一切尽在无言中。

    两人离开翰海天音,在无涯居里用了晚饭后,又回到了外面,直到晚上才进入须弥境休息。

    徽音留了莫璃在无涯居,自个儿瞬移到了灵树下,盘膝而坐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巩固刚进入金丹期的修为。不知花费了多久,她才将灵力导入丹田,睁开眼呼出一口气。

    “徽音,你这次乱来了!”器灵见不会打扰到她,这才开口说话,只是语气有些责备。

    “是,没有下次了!”徽音哂笑,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训了。

    “度劫失了不少灵器、法宝,你不妨自己炼制一些,反正材料都不缺,提升一下炼器的水平也好。”器灵叹气,虽说承受一道天雷好处多多,但是危险也太高了,这种事还是不做得好啊!

    “嗯,我考虑看看吧!”徽音接受了建议,她垂首内视丹田,看到了此次顶着莫大风险结成的金丹,却发现灵气压缩而成的金丹泛着蓝紫色,不似修仙典籍上所描述的金色,不由得疑惑重重。

    看到树下的女子蹙眉深思,器灵问:“可是有何不妥?”

    “没,”徽音抬头,美目中的灵光淡去,想了想她还是说了,“我的金丹怎么会有蓝紫色?好奇怪……”

    器灵闻此笑了,灵树的枝叶沙沙而动,仿佛在表达他的表情:“因为是你,所以才会这样啊!”

    “因为是我?不懂!”徽音指指自己,摇头道。

    “你的血脉中本就有一种天地灵气,自修真后那股灵气与你修炼成的灵气融为一体,难道你没发现,你的灵气总是白中透着蓝晕吗?”器灵解惑,“至于这次结丹后出现的紫色……乃是紫微龙气啊,你与那人间帝王结为夫妻,阴阳交合后紫微龙气自然也会进入你体内,若是凡人则表现不出来,但你却是个修真者,当然就会受益了。”

    “紫微龙气?那以后我的金丹……”徽音了悟,修士双修也是有的,想来胤禛身上的紫微龙气经过欢爱渡到了她的体内,这些年积少成多,才会在结丹之后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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