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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2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 作者:rouwenwu

    里的问题,诸如他的来历,诸如他现在是人还是半人半鬼,诸如这个大清究竟还是不是他所熟知的大清……

    第7章 父女因缘

    元宵节,四贝勒府举办了一场家宴,不同于去年的是,侧夫人参加了这次家宴。其实这样的宴会,图的就是个热闹,府上唯二的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大阿哥和二格格,应该是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了,二阿哥和三格格还小,所以都没有出席。至于四阿哥,从始至终他的表情保持在淡然和冷冽之间,即使是和他的嫡子说话,也没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是心情有些不佳。

    于是乎,这场家宴没进行多久,就草草收场了。徽音望着胤禛离开的身影,略微皱了皱眉,在四夫人离开后,她也走人了。

    府中的花园其实景致并不怎么样,许是主人不太在意的缘故,一到冬日里就越发显得萧条。徽音沿着青石铺就的路缓缓而行,身边就带着莫璃一人,远远看见花园里的小池塘,她蹙了蹙眉走了过去,径直到了守在路口处的高无庸面前。

    “四阿哥在那边?”

    高无庸一见是侧夫人,连忙请安行礼:“回侧夫人的话,爷就在前面,交待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嗯,”徽音点点头,绕过眼前的太监,随口吩咐一句,“莫璃,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侧夫人……”高无庸一急想拦,却被莫璃拉住了,然后他吃惊的发现,侧夫人身边的这位贴身丫鬟,居然是个练家子,他竟然一时之间难以脱困。再抬眼看时,侧夫人已然走到主子背后了,即使拦也来不及了,聪明地,他站定在了原地,不打算上前了。

    莫璃满意地点点头,心道不愧是雍正身边得用的人,挺识实务的嘛!

    皓月当空,白晕如练,夜色静好。

    寒风微微拂过,小池塘的水面泛起轻细的波纹,映着洒下的月光,仿佛铺展了满眼的破碎银芒,一道清瘦颀长的人影立在那片碎钻拼成的水域边,明月、假山连同这如许夜色,衬得那人越发孤单寂寞,好似穷尽千年百年,也驱不散他周身的冰凉。

    徽音看到胤禛的背影时,宁默的眸子里不自知地划过了一抹怜意,脚步微顿后,她站到了吹冷风的人身边,清润的嗓音淡淡响起,仿佛怕惊扰了这夜,语声略微有些低:“你是不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凭水而立的男子身形一僵,眸子夹杂着寒意怀疑地移向身旁的女子:“你还有窥探人心的本事?”

    仿若没有感到这如有实质的危险注视,仰头望月的徽音淡笑:“你的灵魂融合度下降了,如果不是受心绪所累,就是受了极重的外伤,请问,你受重伤了吗?”

    “……”胤禛沉默,两人并立于满月之下好久,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声音十分低沉,“你说,朕现在是人还是……”

    原来是这个!

    徽音轻笑出声,心底有些感慨:雍正帝啊,历史上褒贬参半的大名人,说到底终究也还是个人,也会迷茫困惑,也会纠结自疑!

    “存在即是合理的。这句话你听过吗?”半转身子,一袭旗装的女子稍稍抬头望向这个陷入纠结的男子,“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此为天道,你既然重回年少时代,当是天命所定,我想……若非你的某种执念太强,灵魂也不至于经过二百多年还未消散。虽然现在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并没有完全,可是你还是你,只不过二十四岁的身体里装着的是拥有三百多年经历的你而已,本质上还是你自己。”

    “也就是说朕不是半人半鬼?”胤禛不自主的松了口气,他确认似的地问道。

    “半人半鬼?”徽音怪异地看了眼问话的人,“谁跟你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认为的?”夜色下她有些看不清逆光的那双黝黑眼眸里的情绪,却也不很在意答案,自顾自好笑地摇头,“鬼神异志看多了吧,灵魂是很正常的存在,只有气息的好坏之分,可那也是由死时最强烈的渴望决定的,我虽不知你的执念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不好的执念,如今灵魂已融合入身体一半以上,怎么也不谈不上是半人半魂啊!”

    胤禛闻言才真正的放开此事,尽管他并不能完全明白这女子的话,只要能确定他是正常的就行了。

    徽音忽然灵光一闪,带着点恶趣味地补充一句:“你要是仍旧自己怀疑自己的话,就想办法证明好了,反正证明起来也很容易。”

    “如何证明?”

    “生个孩子啊,这是最好最容易的证明方法了!”

    胤禛额头挂满黑线,他早该知道,问谁也好过问她!

    “唉,夜凉如水,我可要回去了,你一个人‘独乐乐’地欣赏月色吧!”徽音转身悠然离去,用“你脑抽、你有病”的眼神瞟了留下的男子一眼,仿佛在说“傻子才在大冬天站在池塘边吹冷风,谁有兴趣陪你啊!”

    理解完全的胤禛觉得被鄙视了,面色立刻就黑了,可瞧着那道纤细的人影远去,他又轻轻一笑,心绪顿时豁然开朗,此刻方感到些许寒意,果然冬日里不适合在水边赏月啊!

    “高无庸,去夫人那说一声,爷稍候过去。”

    离得不远的太监恭敬退下,嘴里说道:“嗻,奴才这就去夫人那儿传话。”

    十五嘛,胤禛当然不会违了规矩,不去嫡妻那去哪呢?

    ……

    三月春意来,迎春花已经开过了,气温也渐渐回升,年前小小一团的颜颜,眼看着都五个月了。

    这日,胤禛拿着去年腊月里问出来的治河方略,一路到了徽音的院子,有几个地方他还需要再问问。孩子柔软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绕过院中的小池塘,尚未到卧房门口,就听到颜颜欢喜的叫声,不知是被什么给逗的。

    “我说,有你这么折腾自个女儿的吗?”莫璃抱怨出口,语气里满是无奈。

    胤禛走到门口,就看到软榻上的炕桌被移开了,自家侧夫人正在像翻龟壳一样翻转着颜颜的小身子,一手还拿着个色彩鲜艳的绒球逗弄孩子,而莫璃一副不忍再看的表情站在软榻边,显然是在防着孩子滚下来。

    “不锻炼锻炼,身上怎么能有劲?我还等着她六个月就坐起来呢!”徽音反驳,含着笑意继续引诱正面向下的颜颜翻身。

    “奴婢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莫璃瞥到门口的人影,立刻转过来请安。

    脸上笑容未散的徽音从软榻上起来,也屈膝请了个安。颜颜突然高声叫了一下,小脸侧过来直瞅着自家额娘,非常不满她突然离开的行为。

    “颜颜会翻身了?”胤禛将手中东西塞到莫璃手中,几步走到软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

    徽音白了眼某当阿玛的男人:“正月刚出她就会翻身了,如今都很熟练了,只是这丫头太懒,没好处绝不肯动一下。”

    长得白白嫩嫩的颜颜偏头躲开摸她脑袋的手,胖敦敦的小手抓了抓,揪住胤禛的衣摆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扯,许是力气太小,她只是向前稍微移动了一点点,可这也够让人吃惊的了,不过五个月大的孩子,居然懂得用这样的方式靠近想要去的地方。

    莫璃激动地戳戳徽音,欣喜莫名地看着软榻上的小丫头,即使颜颜此时好似不满意地努了小嘴大叫了两声,她也觉得万分高兴:“瞧见没,她竟……竟在借力?”

    同样遮不住笑的徽音点点头,眼里全是醉人的柔和:“我瞧见了,这小丫头不愧是我的女儿!”

    胤禛抱起攥着他衣摆不撒手的颜颜,直接满足了女儿的愿望,孩子抱着并不轻,比同龄的孩子重一些,可见被照顾得有多精心。他对刚才那一幕也很惊讶,却发现一到他怀里,颜颜表现得更加高兴,如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莫璃,你去休息吧!”徽音无意间扫过被放到一边的那些纸张、图纸,立刻就明白这人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

    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莫璃再次看了眼颜颜小丫头,转身出去了。

    “颜颜被你照顾得很好,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聪明的孩子。”胤禛向后挪了挪,抱着女儿没松手。

    看来上次的“爷爷”论起作用了,终于打掉了这人满口的“爷”啊,话说……可真不容易呢!

    徽音转而看向软榻上的父女两人,本来脸带笑容,可忽然又敛了去,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眯,她猛地近前提起颜颜的后领,抓小鸡一样将孩子凌空悬着,视线来回扫过胤禛和女儿,神色变得莫测而冰冷:“你在利用颜颜为你温养灵魂?”

    软榻上的男子微微一怔,随后面色清淡地端坐好,却并没有说半个字。他早就知道此事瞒不住这女子,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的这么早。

    “看来你是清楚的,”徽音从胤禛的反应上得到了答案,她冷笑一声,将伸手扑着够阿玛的小丫头重又塞回胤禛怀里,“你可知这对于颜颜来说有什么影响?还是……你压根就打算弄死自己的女儿?”

    “没有!”听到如此诛心的质问,胤禛猝然抬头,却看到了徽音平静的双眸,立时就明白了,这女子是在确定他是否生出了不要颜颜的心思,并不是在意他借女儿温养灵魂的事。

    “没有就好,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他人决定她的生死。”徽音表情缓和,有些了悟地看着软榻上的父女俩,说不清是讽刺还是自嘲地道,“当时我就奇怪,本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早产,原来你们父女俩还有这层渊源。说起来……那个时候还未出世的颜颜居然将灵力以我为媒介送入你体内,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能引回你的灵魂,如今她一靠近你,自发地就会帮你温养灵魂,哼,果然是你的女儿吗?”

    胤禛倒不知道,他能重新回来竟是怀里这个小丫头的缘故,难道灵魂将要耗尽时裹住他的那股力量,是来自颜颜的吗?

    “罢了,说到底也是机缘,脱不过‘天道’二字,我又何必多事?”徽音眸底略含失落,这个女儿,难道注定要和雍正扯上深层次的关系吗?却不知……是好是坏了!

    “这样温养灵魂对颜颜会不会有害?”胤禛心头复杂,对颜颜他还是喜欢的,不希望如此可爱的女儿真的没了。

    “我会让我的女儿出事?”徽音嗤了一声,“放心吧,温养灵魂时颜颜体内的灵力也在流转,应该不会出现灵力枯竭的状况,至于具体有没有影响,我还要仔细查看过才能确定。你们之间自有一段因缘,结果如何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屋子里一时陷入安静,气氛仿佛有些尴尬。胤禛虽然想详细问问温养灵魂的事,可话在嘴边徘徊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出口。他心里明白,徽音和他的关系远谈不上融洽,他们只是迫于种种因素而彼此交易的双方,谁也没有理由为谁多付出几分心思,况且他仍在不断地试探、观察,凭着徽音的敏锐,他可不觉得能不被察觉,如此的情况若是再问这些问题,即使得到了答案,恐怕真假也是难以分辨的。

    “你下个月是不是又要去巡堤?”徽音突然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胤禛一惊,习惯性怀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怎么知道?”

    “你当我是瞎的?”拿过那些治河方略,徽音坐到软榻另一边,“打从上次谈过治河问题后,都过了几个月了,眼下你又想起治河的事,如果不是巡堤,怎么可能临时抱佛脚?”

    抱着女儿的男子干咳一声,他明明是心思缜密、阅历丰富的人,怎么一到这女子面前,就觉得那些优势全部显不出来呢?

    “不过,我倒是挺意外的,原来你也会有临时抱佛脚的时候,我还当只有一般人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徽音丢开手中的东西,似惊奇地瞅向胤禛,心里却猛然觉得,这个记载在史料中的人,忽地真实了很多很多。

    “我下个月要随皇阿玛巡视永定河工,你上次说的东西,有几个地方我不太清楚,所以想着过来问问。”胤禛轻轻晃着怀中的孩子,颜颜舒服地半闭着眼,瞧着似是有些困了。

    这是在解释吗?

    徽音不理这些,伸手抱过了女儿:“你先去那边吧,我把颜颜哄睡了就过来。”

    胤禛点点头,抚着衣服上的褶皱,卷好资料去屋子一头的书案那边了。

    ……

    用过晚膳,莫璃送了胤禛出去,回来后一进屋子,就看到徽音倚靠在软榻上,手里翻转着一块直径约有三寸的玉盘,那玉盘上似乎刻画了什么东西,完全看不懂,她想了想,终于对这个玉盘有印象了,好像那次徽音问她修仙不修仙的时候,把她的手按到这个玉盘上来着,还发出过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莫璃好奇,等仔细瞧过后,越发觉得这不是个一般的玉盘。

    徽音一怔,恍若醒神地看向已坐到身边的好友,笑着答:“这是测灵盘,用来测试修仙资质的,也就是所谓的灵根。”

    意识到什么,莫璃望了眼软榻上玩得开心的孩子,有些错愕:“你想让颜颜修仙?”

    被问及的女子沉吟片刻,似犹豫又似为难地轻轻一叹:“其实我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颜颜生在大清,她和我不同,我不能代她选择未来,她的命运如何谁也不清楚,我一直觉得……也许让她如世人一样走过一生比较好。可是,我今天看到这丫头一旦靠近胤禛,体内的灵力就会自发地帮胤禛温养灵魂,我无法确定这对于颜颜有没有影响,为了杜绝她有朝一日出现灵力衰竭的情况,所以我才想着引她迈入修仙之路。”

    “温养灵魂?”

    “是啊,”徽音坐起来些,“恐怕当日胤禛会重生也是因颜颜之故,他们之间可能有某种因缘,这是我无法插手的,但是她是我的女儿,也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她吧!”

    莫璃定定看着不知世事的颜颜,说不清什么含义地摇了摇头:“既然这样,那就让她修仙吧,不论日后有何造化,作为长辈,我们尽己所能地护好她,这就足够了。”

    “修仙之途漫漫长远,一旦失败将神魂俱灭,一旦成功又是没有尽头的寂寞,颜颜尚且看不出心性,我不知道她能否经得住那样的日子……”徽音仰头望着屋顶苦笑,再垂首时已然做了决定,“罢了,不管我怎么想,一切还要看测灵根的结果,若是资质有限的话,终究难成大道,我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

    莫璃一瞬不瞬地看着旁边的女子将颜颜的小手按在测灵盘上,立时亮起了一种颜色的光芒,等测灵盘被收起来后,她连忙问道:“如何?有修仙资质吗?”

    徽音情绪有些低落:“单系水灵根,在修仙资质的划分中,乃是上佳的资质。”

    听到这个结果,莫璃沉默了,望着颜颜的目光既怜惜又心疼,她们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活得比她们好,眼下看来是绝对不可能了!

    “难道是合该如此?我的女儿终要为了……那些无意义的东西,走上一条……的路吗?”徽音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神色十分不忍,宁默的眸子里划过难掩的惊痛之色,可她还是收敛起那些情绪,有些无力地看着幼小的女儿长叹,“明日开始,我就开始引导她入门吧!”

    那一夜,莫璃站在廊子下看了好久好久的天,她觉得很伤感,莫名地很伤感,以至于已然死寂多年的心,都伤感地想要哭泣。

    第8章 司马家史

    五月的时节已有了夏日的热气,让人不觉心生躁意,可四贝勒府侧夫人的院子里,竟是传出了比这天气还让人烦躁的声音。

    两个路过院门的奴婢诧异地透过院门扫了眼院子里,却压根看不出什么不妥。其中一个低声说道:“你说三格格这是怎么了?哭得嘶声力竭的,平日可从不见这份动静。”

    “谁知道呢,不过听三格格这么大的嗓门,可是健康得很了,一点也不像二阿哥,听说啊,三格格虽是早产的,又比二阿哥晚出生了两个多月,却已经会坐了呢!”

    “嘘,快别说了,要是被李主子听到,绝对逃不了一顿打,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两个奴婢越走越远,而侧夫人院子里的哭声,仍旧响亮得没有弱下去的趋势。

    徽音疾步走向颜颜的屋子,眉头皱得死紧,这小丫头平日乖得很,想不到一哭起来连房顶都快要震塌了,只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格格,您不是挺爱吃这蛋羹的吗?今儿怎么倒不入口了呢?”谷嬷嬷也是大感头疼,三格格很好照顾的,常常带着笑脸,很少见到这样哭闹不休的时候,能照顾这么聪明的孩子,她一直很高兴。今天她按照侧夫人给的食谱单子,让诗情做了爽滑可口的蛋羹,可是三格格愣是躲着不吃一口,还可了劲地哭,不晓得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徽音进门问道,屋子里的人全部给她请安,谷嬷嬷放下手中的小碗,也屈身请安。

    颜颜一见自家额娘,伸手就要抱,精致的小脸泪痕明显,黝黑的眼睛委屈地望着向她走过来的女子。

    “回侧夫人的话,奴婢依您的安排,让诗情做了蛋羹,可是小格格一口也不肯吃,还直哭个不停,奴婢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谷嬷嬷无奈地看着被侧夫人抱起来的小格格,使劲往侧夫人怀里钻,哭声已然弱下来了,只是抽抽噎噎的小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徽音拍抚颜颜的手一顿,面色慢慢凝重了:“把蛋羹端过来我瞧瞧。”

    谷嬷嬷把放下的小碗拿起来,结果一靠近侧夫人,她发现侧夫人怀里的小格格又是往里钻了钻,脑中一震,不禁看向手里的碗,难道是蛋羹有问题?

    揽住直躲的女儿,徽音凑近闻了闻,表情立马就冷下来,她吩咐道:“去小厨房,让诗情把今天用过的鸡蛋全部拿过来。”

    如此就是蛋羹有问题了?谷嬷嬷神色也变了,居然还有什么手段是她不知道的?想到这里,她打定主意必须仔细了解里面的道道。

    抱着颜颜安慰的徽音目光柔软而痛苦地望着怀里的女儿,她的女儿居然除了灵力,还继承了她分辨异味的能力吗?

    少顷,诗情和谷嬷嬷一脸严肃地抬来了厨房里所有的鸡蛋,诗语也跟了过来,她们三人都检查过了,看不出这些鸡蛋有什么问题,可是她们也相信,侧夫人绝对不会毫无根据的做出判断,所以都想来听听侧夫人的说法,这样的事她们做奴才的竟然没有发现,实在是极大的失职。

    徽音抱着颜颜一一看过那些鸡蛋,停在了其中一篮鸡蛋前:“诗情,这是哪里来的?”

    诗语诧异,谷嬷嬷怀疑,诗情也是很吃惊,她上前一步回答:“这是昨日李叔送来的,奴婢和诗语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啊!”

    徽音摇摇头,重新坐了回去:“我相信李生,也相信你们,不过这个你们发现不了也很正常,即使是我,目前顶多看出鸡蛋有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可是如果有问题,到底是怎么能……”谷嬷嬷蹙眉,一向笑眯眯的她露出这种表情,看上去实在有些怕人。

    “具体的我不清楚,也许是用某种药材喂了鸡,然后鸡生出的蛋里自然就带了这种药材的性味,只不过很淡很淡,即使是大夫恐怕也难检查出来,但是长期吃的话……绝对是积少成多的,特别是颜颜还这么小。”徽音解释出口,脸上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唯独一双眸子,透着冰冷和莫测,她起身一手端起那个盛着蛋羹的碗,另一手抱着颜颜,边往外走边道,“诗情,你把这些有问题的鸡蛋处理了,来源也不用查了,再做一份没问题的送过来,谷嬷嬷先休息一下吧,颜颜我来带一会儿。”

    “诗语,你去告诉诗韵,收拾一些日用的东西,让诗涵亲自去喂喂我们常用的马匹。”临出门时,徽音脚步一顿,回头又加了几句,“谷嬷嬷,你也收拾收拾吧!”

    等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了,围着许多鸡蛋的三个人相视一眼,最终是诗语犹犹豫豫地道:“主子的意思是,咱们要离府?”

    谷嬷嬷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莫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她面色狠狠一变,暗道:得赶紧给主子传信,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

    下午胤禛一回府,就接到了信,还没等他坐稳,莫璃便来了,只说是侧夫人有要事,却又不说是什么,他猛然有种预感,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了。稍事休息并换了身家常衣裳,他就往西北院走去,还没走到,又听到高无庸说,侧夫人收拾了东西还检查了马车,看着像是要出门。

    卧房里静得出奇,胤禛推门进去,发现屋里就徽音一人,在桌子边的凳子上坐着,单薄的背挺得笔直,周身似有若无缠绕着一种好似痛苦却又暴戾的气息。屏风被合起来了,再往里看去,颜颜睡在床上,盖着小被子打着轻鼾,略微有些抽噎,仿佛哭过了。

    “你来了!”

    胤禛关好门,身后突然传来这一声,他的心头难免一突,蹙眉转身看去,奇异地,徽音周身的那种气息全然消失了,完全感觉不到丝毫情绪。这时他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碗,里面似是蛋羹之类的东西。他刚想问问收拾东西和马车的事,却被打断了。

    “你想听听司马家的家史吗?”

    胤禛默然坐下来,无声地表了态,这是他一直想了解的事,既然有机会,为何不听呢?至于今日反常的气氛,他完全忽略了。

    “如你所知,司马家乃是盗墓起家,不过你肯定不知道,其实一般盗墓为生的人,世代都会受到一种诅咒,因为掘人坟墓、扰人安宁实在是缺德的阴损之事。司马家的第一代人生在明正统年间,当时第一代的司马家家主有兄弟九人,他们出身于平民,自幼穷困潦倒直至成年,偶然间偷盗了一个汉墓,就此他们发现盗墓实在是一条获得财富的便捷之路,于是兄弟九人尽心钻研各朝各代的墓葬,各自学会了一种盗墓的技能,或辨识墓室气味,或破除墓室机关,或鉴别古物价值,或寻找墓室之法等等,然后他们严密据守着自己所会的这门技艺,坚决不让其他兄弟窥视分毫。”

    “彼此制衡,相互防范?”胤禛开口,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做法。

    徽音不理他,继续道:“大约在他们兄弟中年的时候,由盗墓而积累的财富已经足以比拟一个名门世家的所有,可是就从此开始,他们兄弟九人陆陆续续都出了意外,有的中毒,有的莫名其妙病逝,有的被官府抓捕入狱就再也没出来,还有的被盗匪所杀,甚至还有离奇自杀的,如此数年后只活下来了一人,那就排行第七的司马徒。”

    胤禛皱眉,想到之前说的诅咒,便问:“是因为诅咒?”

    “不,”徽音眼睛忽然睁大,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他们都是被司马徒弄死的,因为司马徒是他们兄弟中最聪明、天资最高的,兄弟们的消失全部是出自他的手,他就是我司马家第一代的家主,也是创立了延续五百多年尚未断绝的司马家的人。”

    五百多年……胤禛实在难以想象,一般家族的传承,根本达不到这么久吧?

    “和一般家族不同,司马家不仅传承了那么久,而且还一直保持着辉煌强盛,你可知道为何明明背负了诅咒的盗墓世家,能够经久不衰这么多年,甚至立于不败之地?”

    “……”胤禛想不出来,但是他知道一定不简单。

    “司马徒能设计杀掉其他的兄弟,在于他完全学会了兄弟们的技艺,当然,他也知道以盗墓为生必然要承受上天给的诅咒,断子绝孙的诅咒啊,可他竟真的将司马家传承了下去。”

    断子绝孙,居然是这样的诅咒,那么家族又是如何传承五百多年的?胤禛面色郑重了,已不单单把这个当故事听了。

    徽音表情漠然,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变成了冰人一样,她说:“司马徒对兄弟们的子嗣并没有赶尽杀绝,并且,他将杀死他们父亲的事实没有作半点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甚至连细节都讲述的很清楚,怎么定的计划,利用了什么人,寻找了怎样的关系,全部的、所有的都坦言相告。当时四十二岁的司马徒,在下一代的所有子孙面前,直接地放了话,他将给他们提供生活、学习的一切条件,给他们十年时间,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不论男女,才有资格来找他报这杀父之仇。”

    司马徒……胤禛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十年……说长不长的时间,就在这十年里,司马家陷入了家族史上最惨烈、最黑暗的自相残杀时期,第一代兄弟九人的子女,加起来真的是个很大的数目,可是十年之期到的时候,只有一人活了下来,他是司马徒九弟的儿子,名叫司马庸,他就是我司马家第二代的家主。”徽音语气平板,完全就像在说着与她无关的事,“司马庸站在司马徒面前时,得到了争斗胜利的奖励,不仅包括司马家盗墓的种种绝学,还有这番争斗的真正缘由。”

    家族传承吗?胤禛闭了闭眼,他能够想象得到,那十年的争斗有多么的残酷。

    “司马徒说,他定了家训。一:凡司马家后人,必须竭尽所能的活下来;二:凡同辈子孙,不限男女,不限嫡庶,在不借助家族之力的情况下,不论阴谋、阳谋最终唯一活下来的,乃司马家的当代的继承人;三:每代家主不得因个人喜好暗中帮助任何一个子女,否则神魂永远不得面见祖宗之灵,并承受祖辈所给的惩罚;四:家族绝学只有确认为继承人后,才可以全部学习,否则不得学习超过两种,否则剥夺继承权,驱逐出司马家;五:凡司马家继承人,须发重誓言明‘终生以家族传承为使命,不得擅自妄为!’否则天打雷劈,生生世世永不得超生!”

    “司马庸听完后,才明白伯父真正的目的,他们都是天资极高的人,当然能够明白个中深意。之后司马徒倾囊相授,传给了司马庸所有的绝技,纵然教授过程中彼此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可是司马庸学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手刃伯父,以报杀父之仇。”徽音顿了顿,继续道,“司马徒弥留之际告诉司马庸,盗墓为生的家族,随着时间推移,终究逃不过断子绝孙的下场,所以一定要把家族传承放在第一位,寻找最具天赋、能力最强、头脑最好的后代作为继承人,从而维持司马家不断绝。”

    这仅仅是最初的两代人,由此可以推测出,后面的争斗绝不会比这逊色,胤禛顿觉浑身发冷,他似乎想起了灵魂漂浮时,最后看到的某个人。

    “司马庸能够理解伯父说的那些,只不过他成为家主后,又加了几条家训,他要求子孙争夺继承权的争斗必须在十五岁成年后才能开始,而且一旦成为继承人,必须生下至少十个子嗣。如此一来,司马家的女儿,还未到及笈之龄便会被兄弟们嫁出去,如果是有心一争的自然会想方设法避免出嫁,无心争夺的自然得以保全,也算是好歹免去了终活一人的局面吧!”徽音半眯了眼,唇角嘲讽地勾了勾,“如此这般传承了近一百年,司马家金盆洗手不再盗墓了,并且开始着重渗透家族势力,他们从不掺和政治,甚至一旦有子孙有意仕途,无论文武都立刻逐出家族,永不得再踏入一步。”

    “明末清初时,司马家的本家完全隐世,只留下了一些小而不起眼的势力,以作流通消息之用,待到战乱过后,他们却是再也没有出世,直到你所看到过的20世纪,司马家利用深厚的家族底蕴,快速地发了一段时间的战争财,直到国家稳定后,司马家形成了难以撼动的地位,所具有的势力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并在国外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徽音微微仰头道,“诚然,这样一个家族对于国家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威胁,可是细查之后,国家却动不了它,凡司马家子孙,真的很少有涉足军政方面的,即使有这个意向,立刻也被驱逐了,但是司马家的势力却渗透到了国家的各个重要部分,种种关系错综复杂,即使是国力再雄厚,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清除干净,甚至反而会引起司马家决绝的奋力一击,这种结果……国家承受不起。”

    胤禛脑海中的那个人慢慢清晰,他的手已经冰冷如石了。

    “我是司马徽音,是司马家2013年确定的当代继承人,”徽音面向胤禛摊开了双手,“你可知我这双手上,究竟直接、间接的沾染了多少鲜血?你又可知,在来到大清之前,我短短十七年的生命里,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9章 蛋羹事件

    胤禛视线落到那双白皙而骨架纤细的手掌上,喉咙不禁发紧,他觉得,很难想象这个问题。

    “我父母在我出生六个月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徽音猝然放下双手,毫无表情地开始叙述,语速有些快,却听不出半点波澜起伏,“在2013年的那个时候,我父亲司马徽是司马家整个商业部分的最高负责人,他极有经商天赋,将司马家在商业这一块的势力经营到了极致的水平,你既然从2000年而来,就该知道,在后世这样的商业势力意味着什么,可是很不幸,他并不得我祖父喜欢,且因为生母的关系,从来没有被真正地算入继承人争夺的范围内。”

    司马徽?胤禛听到这个名字身形一震,以一种既受惊又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还在讲述的女子。

    “但是,偏偏就是这个不得我祖父喜欢的孩子,给了他最痛最重的一击。”徽音冷笑,带着某种快意,“我父亲在10岁时,就给他的兄弟们送了件礼物,他将一种不易察觉的、能够绝育的药物相继不着痕迹地送入了我的叔伯腹中,当时我的大伯不过15岁,还尚未有妻子,随后,很自然地,司马家下一代没有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即使身体各方面都最好的三伯,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也不过是个残缺的孩子,根本不能列入家族继承人的选择范围。”

    她竟然是司马徽的女儿……胤禛默念着。

    “直到我出生为止,与我同辈的竟然再无他人,所以顺理成章的我就是司马家当代唯一的继承人,无论我资质如何,身为上一代家主的祖父都别无选择。”徽音发出嘲弄的笑声,“就为了给我冠上‘唯一继承人’的头衔,我的父母在发生车祸的时候,放弃了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双双辞世了,然后……在我一岁的时候,祖父知道了其他儿子再无可能诞育子嗣的事实和缘由,虽暴怒不已,也仍旧被迫确定了我继承人的身份。”

    司马徽……那个孩子,竟然就这么死了?胤禛墨玉一样的眸子里,划过悲伤和沉痛。

    “你可知,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何时?”徽音突然反问,而后用左手摩娑右手的手指,嗓音恢复到清润,“我第一次杀人是在6岁,一共一十四人,一枪一个,一颗子弹都没有浪费。”

    胤禛骤惊,嘴唇微抖:“不是说年满十五岁以后才开始争……”

    “你傻了?”徽音冰冷地瞥了他一眼,“传承到我时,已是五百多年后了,家训规定的年龄早已被不断地提前又提前,我在5岁时,就已经进入争斗,初始不过是些简单的伎俩,如投毒、溺水、陷害等等,6岁时我杀人那次,才是真正拉开了继承人争斗的序幕。”

    已不知是什么感觉了,胤禛木然反问:“如果成了唯一的话,你的祖父应该会保护你吧?”

    徽音嗤笑:“你以为我第一次杀人是怎么来的?那次绑架就是我‘敬爱的’祖父的手笔,也许此前他保护过我,但是真正让我平安活到6岁的,却是我的母亲---安倍若音。”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语速也慢了,“我继承了来自母亲祖上的异能,还拥有天生超出常人的五感,一岁时就被投过毒,是我自己发现异味后饿了一天才被祖父抱起,5岁时种种算计纷沓而来,也是因为异能才得以次次化险为夷,6岁时能够杀了绑匪自救,同样是因为身怀异能,可以瞬间麻痹绑匪的感官,否则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

    原来他所忌惮的异能,一直是这女子的保命符啊!

    “6岁时那次,我明白了一个事实:‘想要活下来,就谁也不能信,有时候即使是自己,都不能相信!’我的祖父……在我5岁前的记忆中,是那么地疼爱我,可是5岁后,也是他伤我害我最多,纵容叔伯们将各种手段用到我的身上,年幼的我曾自欺欺人地想,忽略那些吧,爷爷是喜欢我的、爱护我的,可是从6岁后,我就彻底清醒了。”

    ‘想要活下来,就谁也不能信,有时候即使是自己,都不能相信!’6岁的孩子,到底怀着怎样的绝望,才能明白这样的话。胤禛此时此刻真的懂得了,为什么他看到的徽音,会是这个样子的。

    “爱新觉罗?胤禛,”徽音正式地叫全了旁边人的名字,她猛然将桌子上盛着蛋羹的碗掼到地上,霍得站起来,目光讥诮地直逼过来,“你的试探,适可而止吧!你以为如此活下来的我,是区区一个贝勒府的后院能够试探出什么的吗?还是你以为,你那个包衣出身的额娘,能够与司马家出身的我相提并论?”

    “放肆!”胤禛拍桌而起,瞠目欲裂地瞪视这个女子,他的额娘,即便再不好也容不得他人来说,况且是出身这种事,更不能在他面前提及。

    两人对峙桌边,纵然身高有差,可气势却旗鼓相当。徽音绝胜的容颜上仿若结霜,浑身的气息既暴虐又尊贵,虽未有杀气,可是那种压迫人神经的狠戾和威慑却如有实质,危险而倨傲,莫测而恐怖。胤禛清俊的脸庞冷硬如铁,唇形紧抿成线,黑眸迸发出绝对的强势怒火,明明一身贝勒常服,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却是养尊处优的帝王之势,高高在上而杀伐果决,优雅雍容而不容反抗。

    谁也吃不了亏,谁也不输于谁,这场对决,没有胜负。

    徽音撤后一步,残忍而诡异地一笑,周身气息不敛反又盛了许多:“好,既然你要逼迫我,那我也不好让你失望。”还未待胤禛反应,她断然将目光移向透光的窗户,说道,“三天,只要三天,且小试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