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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十四福晋第34部分阅读

      清穿之十四福晋 作者:rouwenwu

    背后也是那么多人付出了代价。

    “霏儿,怎么哭了?”脑中一直想着九阿哥,竟连胤祯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我忙抹了两把泪,慌忙的将信折好,塞进了信封,“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人,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胤祯见我没将信的事给他说的意思,也就没有追问,只走到我身前,为我轻柔的拭着泪,笑道:“不要哭了,每次一见你哭我的心也慌了。”

    我忙努力的收住泪,“好,我不哭,我不哭。”

    胤祯将我揽进怀里,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其他的人都不要想了。”

    “刚才你去哪儿了?我一醒你就不见了。”

    胤祯笑道:“刚才我发现离我们这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处小池塘,现在已经结了冰,等开春冰融了我去给你捉几条鱼回来。”

    “真的吗?那我和你一起去。”

    胤祯宠溺的点了点我的鼻头,“你不说我也要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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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总还算待我不薄,迷迷糊糊中我还是顺利地活过了雍正元年的冬天。春日一来,自然又是一片鸟语花香、生意盎然的景象,屋前的那几棵高大的梧桐也发了新芽,葱翠浓郁的让人心怡。看着这一切,我才恍然觉得,春日真的来了,这应该也是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春天了吧。

    “霏儿。”胤祯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转身一看,却是笑开了,原来他拿了一个竹篓,身上的衣服穿的很是单薄宽大,乍眼一看还真像是住在乡下的农人。

    我想到了那日他的话,笑着问道:“你是带我去捉鱼吗?”

    胤祯颔首,还对我伸出了他另一只闲着的手,“走吧。”

    我小跑几步拉住了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就朝着他说的地方而去。

    实在是没想到我们周围竟然还有这么美的景色,这个小池塘很显然是天然形成的,此时周围的树木绿意盎然,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花也开的很是娇艳,蓝天白云,池水清可见底,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在水中的游鱼。

    “霏儿,美吧?”胤祯得意地问我。

    “真的很美。”我点点头,“对了,你会捉鱼吗?”他一个长期住在京城的公子哥想必也不会做这些事吧。

    胤祯睨了我一眼,“你怎么会如此看轻你的夫君呢?”

    “那好,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

    “那你就站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就给你捉只大鱼回来。”胤祯说着就开始挽起裤脚,准备下水捉鱼了。

    “那你小心点,我可还记得当年有人想要下水救我,结果最后还是我救得他。”

    “你还好意思说,当年救起爷就把我随手扔给了一个侍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完也不再理我,拿起一根树干就向水里走去。

    他一走入水里,我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觉得暖暖阳光照耀下的他看着特别顺眼,多看几眼也像是看得痴了。

    可是看着他不停地将树干插入水中,却又每每没有插住鱼,终是忍不住摇头失笑。

    胤祯懊恼的看着我,远远的对我道:“以前我见过别人就是这么做的,怎么我就插不住啊?”

    “你真是笨死了。”说着我也脱了鞋袜,准备下水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插的。

    “霏儿,你在岸上就行了,不要过来,水凉。”胤祯见我的动作就开始蹙眉。

    “没事的,你也让我玩玩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完就走到水里,向他的身边走去。

    水并不深,也就才过我的膝盖而已,我刚抬头得意地看了胤祯一眼,却不防脚下踩到一个石头,这下还真是乐极生悲了。胤祯很快将我扶住了,可他也没站稳,于是两人齐齐栽入了水中。

    待得两人再从水里出来时,都是喝了不少水,尤其是不会闭气的胤祯,一从水里出来就狂咳不止,惹得我又是笑得不行。

    可看着他咳,突然自己也忍不住咳了出来,且是越咳越厉害,最后竟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了一般,胤祯已经不咳了,可我还是咳得不行,突然觉得喉头一甜,忙用手将嘴捂住,手心果然感到一片温热。

    “霏儿,怎么样?好些了吗?”胤祯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说完将手放下,握成了拳放在身后。

    胤祯很快就察觉了,对我厉色道:“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我笑道:“有什么好看的?莫不是你还喜欢我的手。”

    胤祯毫无玩笑之色,也不理会我,强硬的把我的手拉到了身前,又将我握紧的拳头扳开,当一片艳红映入眼中时,他再也忍不住斥责道:“为什么要瞒我?”

    我忙转移话题,“水里好冷,我们快些上去吧。”

    胤祯冷着脸看了我良久,终还是妥协了,拥着我朝岸边走去。

    其实这段时间我咳血的情况已经越来越频繁,我不想他担心,所以才瞒了下来,我是真的希望可以和他毫无顾虑的过完我最后的日子。还好胤祯回来也只是生了一天的气,第二天仍旧对我宠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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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夏日已深,还好汤泉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热,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

    这日我和胤祯用完晚膳,就不知是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胤祯也已经躺在了我身旁,将我揽在怀中。

    突然觉得醒来的精神很好,于是也没想胤祯累不累,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自从来到汤泉,胤祯也是浅眠得很,我稍有动静他总是马上就会醒。

    我向他指了指屋外,“今晚的月光好亮,我们出去看看吧。”

    胤祯抱着我坐在廊前,我俩都安静的看着清辉照耀下的景色。

    “月亮上住着嫦娥,你说她偷吃了仙丹成了仙却失了最爱的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别人我倒是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愿的,听说广寒宫常年都很冷,又只有一人独过,那日子可真是难熬啊。”我望着似一弯弯眉眼的月亮,喃喃自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胤祯蹭着我的脸,回道:“那你就努力在我的身边多呆些时候,你也不能留我一个人,我要是一人过日子,那也是会有多难熬啊。”

    “傻瓜,我当然也不想离开你啊,可是寿元这种事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此生能遇到你,和你相知相爱已是我完颜雨霏最大的福气,我也不会再奢求老天真的就让我们长相守,做人可不能贪心啊。”

    胤祯吻了吻我的额头,笑道:“遇见你才是我最大的福气。”

    我揽紧了他的腰,只觉得这一直精壮的腰身也像是瘦了不少,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那规律的心跳声也像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旋律。

    “胤祯,你要好好地活着,我知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胤祯突然埋头看向我。

    我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他抬手将我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我知道你是三百年后的人。”见我不信,他又道:“那日你和十三哥谈了很久,我就过来看看你,谁知就听到了你和他说的话,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看他很平静,也才放心问道:“那你怪我吗?我知道一切却没有对你说过分毫。”

    “傻瓜,我为什么要怪你?现在想来那段时间你一直失常,偶尔还说些奇怪的话,原来就是这个原因。”胤祯的确没有怪我之意。

    “才到这里的时候我真的很难适应,一直还想着或许我还能回到我那个时代,可后来才发现根本就回不去了。现在想来,或许这一切就只是为了成全你对我的一片情。”

    “呵呵,或许真是这样。”胤祯笑了,过了一会,又听他道:“九哥真的很快会去吗?”

    “嗯。”我点了点头,“不只是九哥,那一年八哥也会去的。”

    胤祯失神了一阵,又问道:“只有我会长命百岁吗?”

    “反正你就是会长命百岁。”我笑看着他,“你也不要为我的离去伤心,或许我只是会回到真正属于我的那个年代,并没有真正离去。”

    胤祯笑道:“那到时候我来找你。”

    “好啊,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你可不要反悔。”

    两人一时都笑了,笑完后又是一阵静默。

    “胤祯,我好冷,你抱紧我,还有,我想睡了,你不要走开,一定要守着我。”说完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本来真的只是想睡睡,却不知为何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越来越小,耳边不断传来胤祯竭力压制住心痛的声音:“霏儿,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比翼连枝终究只能成为心愿,天长地久终究要走到尽头……

    雍正二年七月初八日卯时,郡王允禵嫡福晋完颜氏卒于汤山。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真正的大结局会从十四的角度来写,大家耐心等等。

    ☆、尾声(一)

    雍正二年的七月初八明明还是炎炎夏日,可允禵却觉得这一日好冷,直寒进了人的心里。

    又是一夜无眠,早早的就坐到了以前霏儿爱坐的地方,昨晚狂风大作,下了一场大雨,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声音,只觉得惊心动魄,此时廊前是一片大雾,很快就又会艳阳高照吧。忽然想起以前霏儿一到下雨的时候,总会说:“胤祯,雨总会停的。”那时的她总是巧笑嫣兮,就那样占据了他心里的全部。

    原来有些爱深入了骨髓,不管那人在哪里,心里眼里还是满会是她的影子,无论怎样也是赶不走了,不过他本也没想过要赶走,若是连这些回忆都没了,那他就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了。

    “爷,怎么又这么早就起了?”顺子也是刚起身,无意间一扫就发现了坐在廊前的允禵,也就才半月他就瘦了很多,微微弓起的背脊不知比以前瘦削了多少。

    “睡不着也就起了。”允禵淡淡回道,头也未回,只因知道这里除了他也就只有顺子一人。

    顺子也未再说什么就悄悄的退下了,自从福晋去世爷就成了这样,不哭不闹就是整日的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背影看的顺子也不禁心痛得很。

    不知不觉间已是晌午时分,期间顺子来叫过允禵用午膳,可被他一句话就打发走了。此时眼前明晃晃的一片,阳光特别刺眼,允禵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爷。”顺子又来了。

    可还未等顺子说明来意,允禵已经不耐了,“顺子,我说过了,今日不想用膳,你就让我一个人呆呆吧。”

    “爷,是宫里来人了。”

    “呵呵。”允禵苦笑起来,“自从来了汤山,我曾多次派人请求皇上让人来医治霏儿,可一直未曾见人来,现在霏儿去了,他反倒派人来了。”

    “那爷要见那人吗?”

    “见啊,我一个罪臣如何敢不见皇上派来的人,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允禵讽刺的回道,口中却是无半点敬意。

    很快顺子就将来人带了过来,正是如今雍正身边的大红人苏培盛。

    “十四爷吉祥。”苏培盛躬身行礼。

    “吉祥的话还是留给想听的人听吧,如今我这样子如何吉祥?”允禵看都未看他一眼。

    苏培盛并未因着甚是不善的允禵改变脸上的笑意,径直拿出一封信来递到了他的眼前,“十四爷,这是皇上让奴才交给你的信。”

    允禵冷笑着接过了信,只觉得甚是讽刺,如今的他和雍正哪还会有什么话说,可见苏培盛一直看着他,便也心领神会的拆开了信,只是越看越生气,到了面上却成了放肆的大笑,笑过一阵后,不知是不是人的幻觉,只觉得允禵的眼眶中似有盈盈泪光,悲戚的说道:“我让皇上派人来救治一下霏儿,他不派人来也就算了,如今竟还写信来说我未将霏儿的病情先行奏报,他是不是也欺人太甚了。”

    “十四爷请息怒,皇上也是秉公办理。”苏培盛依旧在一旁陪着笑。

    “息怒,你教我如何息怒?你个太监不用成亲生子,如何懂我的丧妻之痛?”

    若说刚才允禵还只是悲从中来才语气不善,如今这句话倒是像在故意讥讽苏培盛的太监身份,苏培盛脸上笑意不变,接着道:“皇上还说按郡王例将福晋安葬在黄花山王爷陵寝。”

    “你说什么?”允禵大怒,额上青筋隐隐跳起,“我如今被幽禁在此处,可不是什么王爷,皇上如此做不是让我和霏儿死了都无法相见吗?”

    “十四爷,请息怒,奴才……”苏培盛话未说完就挨了允禵结结实实的一脚,直接被踢倒在地。

    “你个死奴才,给我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霏儿绝不会葬在王爷陵寝。”说完就像是一下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晦暗一片,满是难以言说的绝望。

    顺子一直站在不远处,见到自家主子那样,也没想过上前去扶扶,只觉得自己的眼角像是也湿了。要知道曾经风光一时的大将军王现在也就才三十六岁啊,可是自从福晋离世,他鬓边的白发也不知增加了多少。以前听那些戏文演义,老是听到说有什么一夜白头的事,当时只觉荒谬,如今也算是信了,眼前的这位可不就是。

    顺子无奈的摇头,福晋这一走啊,虽没带走爷的人,但是爷的心却是真的跟着走了,如今一个没有心的活死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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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去西北入藏的时候,允禵曾经遇见过一个上了年纪的喇嘛,那个喇嘛告诉他,他身边有一个不应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当时允禵只觉得这事听来十分荒谬,便也不打算理这个喇嘛,谁知那个喇嘛还一直紧跟着他,说他知道困住灵魂的方法,这样那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也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当时的允禵一听那喇嘛如此说,只觉得有些好玩,便认真的听了他所说的方法,如今的他就正躲在寝居里做着这件事。

    不大的居室里满是木头的气味,地上也尽是木屑,允禵正埋首雕刻着一座木塔,而他身旁已经有一个雕好的木塔。

    若还是以前总认为人事皆靠自己的大清十四阿哥可不会做眼前这种事,但如今他心中埋得最深的人离开了,他只想着如何还能和她在一起,不管是怎样荒谬的事他都会去做。

    可老天往往不随人愿,允禵刚巧把自己的那座木塔造好,藏在隐蔽处,上面又来人了,这次来的还是纳兰峪总兵官范时绎。

    “十四爷吉祥,下官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搜查的。”范时绎不卑不亢。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搜查我的地方?”允禵如今一见到上面派下来的人越发的性格乖张、肆无忌惮。

    “来人,将十四爷送到一旁,其他人跟着我来搜查。”范时绎话音一落,就上来两个士兵将允禵架开了,若说以前叱咤沙场的十四爷那是轻易就能丢开两人的,可如今他时常整日不食,整夜不眠,身子骨每况愈下,就连这两个士兵也能让他有心无力。

    看着范时绎带人进了屋子,允禵又开始大骂:“你一个奴才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竟敢骑到爷的头上来了。”

    范时绎并不理会允禵的咒骂,继续带着其他人搜查着。

    这时顺子走到了允禵身边将其扶住,劝道:“爷,你消消气。”

    允禵退颓唐的望着屋内,不发一言,顺子突然觉得这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死人般。

    很快范时绎就搜查到了那两座木塔,出来就对允禵道:“十四爷,这种木塔是和尚死后才能用的,你一个郡王自然是不能私藏这种东西,下官就将其带走了。”

    允禵一下挣脱了顺子的搀扶,跑到范时绎面前,恳求道:“范大人,我求你,将这两个木塔留下吧,你就告诉皇上我对他没有任何不敬之意,只求他不要拿走我的木塔,如果没了它,我如何还能与霏儿再见啊。”

    范时绎看着他悲戚的样子,心中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可一想到上面的人让他来做这事时话语中的狠戾,他实在不敢留下这两座木塔。

    “十四爷,还请你也为下官想想。”

    “是啊。”允禵笑了,“他做事一向不留情面,罢了,大不了就是此生不能再见而已。”说着冷笑变成了哀泣之声,接着就见曾经的大将军王哭了起来。

    范时绎心中也跟着有些难受,于是加快了脚步离开,只是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霏儿,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很快又来了官员,将允禵带到了王家庄,他不哭也不闹,别人说什么他也就做什么。直到当天晚上掌灯之后,允禵在房中大哭了起来,直到半夜才停止。

    当时住在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那悲戚的哭声,读过些书的人说那哭声就像“杜鹃啼血猿哀鸣”,没读过什么书的就说那声音像极了失去伴侣的孤狼,听的人心里也跟着难受。

    当夜看守允禵的官员将此事上报给了雍正,雍正却觉得他不过是鬼魅缠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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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允禵又被送回了汤山幽禁的地方,此时的他已经是心如死灰,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人事可以提起他的兴趣。

    酷暑已尽,秋意渐浓,屋前的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也开始掉叶子了,就在这万物凋零的时候,允禩带着弘明来了汤山。

    见到自己曾经最为尊重的八哥和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就是心如止水了,允禵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丝丝涟漪。

    允禩见到允禵并未开口说什么,只微笑着点了点头,恍然间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八贤王,而弘明如今也是虚岁二十的人了,看着就像是当年的允禵。

    “八哥,弘明,我们进去坐吧。”说着又去找顺子,“顺子,去泡壶茶过来。”

    “阿玛,我以后都陪着你了。”弘明开口的话就让允禵吃了一惊。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这里的日子可不是你能过的。”允禵如今是真的看破了红尘,无论在哪里都无所谓,可弘明不一样,他人生的大好年华也才开始,怎么能被毁在这里呢?

    “十四弟,前些日子弘明故意顶撞了皇上,也就是为了来陪你,如今雨霏也去了,你身边也没个人,他也是一片好意。”八阿哥知道事情的始末,开口道。

    “我不需要任何人陪,臭小子你快回去向那人认错,他不过就是好面子,你认了错,他必不会罚你的。”允禵并不愿意领受弘明所谓的好意。

    “阿玛,额娘定也是愿意我这样做的。”弘明见允禵激动,也不多说,只搬出了最能影响允禵的人。

    果然,弘明一抬出他额娘,允禵立刻噤声了,眉目间盈满伤痛,“罢了,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当年我和你额娘最惯的就是你,你从小做事可不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我就是骂你打你,你还是不会听我的。”

    “如此就好了。”允禩在一旁笑道,见两父子说开了心情也愉悦了些。

    “八哥最近还好吗?”允禵问道,可还未等允禩回答就率先道:“呵呵,我这话还真是多此一问,在他手里你怎么可能过得好?”

    允禩回道:“其实我还希望我也被幽禁,至少还可以过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而不是整日的被人挑错,我如今是做了好事没有功劳,做了错事定是被重责。”允禩摇头叹息,“索隆高娃据说在康熙六十一年年初的时候已经去了,所以他这般对我们也是有原因的,如今就连宜太妃也被他打压的很惨,九弟走了,五弟又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宜太妃的日子自是过得相当艰难。”

    “成王败寇,我们输了自然是没有好下场。”想起霏儿走之前的话,忍不住道:“八哥,我知道你和八嫂的感情,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和她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行了。”

    “我明白的,可有人偏不让我如愿。”

    这时顺子也将茶泡了上来,弘明接过茶为允禩和允禵一一倒上。

    “八哥不要嫌弃,我这里如今是没有好茶的,我们将就着喝。”

    “你还真当我是娇生惯养的人。”说完两人又是相视而笑,其实若是人对了,再难喝的茶到了嘴里恐怕也和甘泉无异。

    寒暄了一阵后,允禩还是离开了。允禵看了看刚才允禩喝过的茶杯,又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叹息道:“我的傻儿子。”

    弘明起身走到允禵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大清传奇一时的大将军王怎么能如此颓唐呢?”

    允禵将手放在弘明的手背上拍了拍,“谢谢你,孩子。”

    弘明并未再答一言,只是眼中已经盈满泪水,不知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生生地让它没有掉落下去。阿玛,额娘去了,就让我带着额娘的那一份爱守护你吧。

    ☆、尾声(二)

    雍正四年十二月,景山寿皇殿,大雪漫天飞舞,一座不起眼的屋前有几棵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被堆积起来的雪压弯的很厉害,似乎冬风一吹树枝就会折断,地上的雪也堆了很厚,今年的雪是真的很大。

    一个人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影于一片茫茫大雪中踽踽而行,很快就走到了这座屋前。

    来人一边脱下大氅,一边叫道:“十四弟,我过来看你了。”

    出来的人却是弘明,见到来人很是高兴,“十三叔你来了。”说着就将允祥迎了进去。

    “是。”允祥颔首,“你阿玛又在诵经念佛吗?”

    “是啊,如今阿玛整日也就干这事,现在这样子和皇玛嬷去世前的情形还真像。”弘明说着又有些难受,如今这世上他最亲的人似乎也就只剩下他阿玛和还在府里的弘暟了。

    “你别担心,如今你阿玛心里有了寄托,反倒比什么都不做,整日胡思乱想的好。”

    弘明点了点头,又问道:“十三叔,外面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允祥沉吟了一下,似乎也是难以启齿,过了一会才道:“你八叔九叔都去了。”

    “皇上还真是赶尽杀绝。”弘明冷笑着摇头。

    “孩子,这话在我面前说就好了,千万不要让别人听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允祥肃容道。

    “我说不说这些话我和阿玛仍旧难免于难,你也知道蔡怀玺向我们院子里投字帖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阿玛,阿玛如今都这样了,还如何谋反?”

    弘明越说越生气,“可他还是不愿意放过阿玛,六月的时候还定了阿玛的十四项大罪,什么‘酒色宣滛,不知检束,以领兵之重任,尚取青海台吉之女及蒙古女子多人,恣其□’,你也知道阿玛对额娘的一片深情,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接着又说什么‘晋封郡王时,并无感恩之意,反有愤怒之色’,‘皇上谒陵回跸,遣拉锡等降旨训诫,允禵并不下跪,反使气抗奏。阿其那向允禵云汝应跪,便寂然无声而跪。不尊皇上谕旨,只重阿其那一言,结党背君,公然无忌’。他不就是在故意找我阿玛的错处吗?”

    “不要再说了。”允禵这时过来了,“如今我已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愿意如何就如何吧。”说着看向允祥,“十三哥,谢谢你来看我。”

    允祥笑道:“如今看你的样子还真有些仙风道骨了,看来整日与佛为伴也不是全无好处。”

    允禵笑笑,又对弘明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和你十三叔谈。”

    弘明又看了看允禵,觉得放心了才离开的。

    “是八哥九哥去了吧。”声音淡淡的无一丝波澜,“霏儿走之前说过的,他们两人都是雍正四年去的,如今也已经十二月了,恐怕是去了吧。”

    “九哥是八月二十七日卯时去的,八哥是九月初八日去的。”

    “那九哥去的时候是你帮的忙吗?”允禵一直将视线对着远处,声音也似从远处飘来,有些不真切。

    “八哥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皇上将八嫂革去‘福晋’位,休回外家之后,皇上只给了八嫂房屋数间居住,还让人严加看守,八哥自是忧心。没多久皇上将八哥也囚禁了,后来八哥去世倒真的是因着病。”

    “他倒真是恨八嫂入骨了。”

    “今年四月的时候,九哥被押解回京过,不过六月又被送回了保定,我去了他被□的地方,环境真是恶劣的很,就连日常饮食都是按犯人的要求,想必皇上就是想让九哥这样一个长期养尊处优的阿哥受些苦头,最终自己坚持不下去。后来我借口去了那个地方给了九哥一瓶药,毕竟这是雨霏最后请求我的事,我也不能不做到。”

    “九哥落得如此下场还是因为我,要不然最早去的应该是我。”允禟一直是允禵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若说这一生他欠的最多的人恐怕就是允禟了。

    “你都知道了?”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知道霏儿不想我知道后愧疚,便也一直假装不知道,到了后来,也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少些愧疚,便也真的很少想起这事,只是最近老是回想起当年我们都还是十几岁少年的事,那时的日子多快乐啊。”允禵嘴角勾出一抹笑,可是怎么看怎么辛酸。

    “我现在都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和雨霏在热河说过的话,她说她也喜欢庄子,小时候一直以为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一直陪着她的额娘,找一个真正懂她的人嫁了,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可她最后来了这宫里,和我们有了牵扯,但我心里还是一直觉得她就不应该认识我们。”

    “呵呵。”允禵苦笑,“和你们有牵扯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不应该和我有牵扯,更不该爱上我,当时她那么抵触我的爱,可我还是一意孤行,不愿放手,否则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不过,若是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不会放手的,这一生若真的没了她,那我活着也真没什么意思了。”

    允禵说着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现在她虽然不在了,但我总觉得她没有离开过,我每日一睁开眼似乎都还能看到她对我笑,就像是我与她在杭州初见时一样。”

    “我们大清还真是出情种,如今你也是爱的痴了。”允祥笑着摇头,“还好当年我让雨霏教我学习洋文,现在接见外国使臣什么的都是我在干,要不是会两句洋文啊,我还指不定要被人嘲笑呢。”允祥见着允禵有些迷离的样子,也跟着感慨道:“如今她或许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也一直想着你。”

    “想着我又如何,他派人来将我的木塔毁了,我们已经不能再见了。”对于这事允禵似乎真的已经不再执着了。

    “雨霏以前时常告诉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和她隔着三百年的距离都能相爱,为什么就不能发生其他的奇迹呢?”

    “但愿吧。”允禵显然已经不再相信这话,“当年她总喜欢问我信不信命,那时我总觉得人定胜天,况且我还是受尽恩宠的阿哥,后来我才知道最信命的一直都是她。”

    允祥起身来拍了拍允禵的肩,“好好保重,我就先走了。”

    允禵颔首,笑道:“如今十三哥只怕是除了他以外最忙的人吧,你还是快些回去处理正事吧。”说完两人又都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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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雍正十三年,五月,弘明总算有了第一个孩子,这对于已经三十岁的他实在是有些不正常,但允禵很高兴,至少他看着他最爱的儿子终于走出了丧妻之痛。

    允禵为其嫡孙取名永忠,一方面是他对康熙帝的怀念与忠诚,一方面也想让雍正知道他早已无了其他心思,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

    这些年来发生了很多事,允禵时常想起当年霏儿还在的时候就时常忧心着弘春,没想到这些年弘春还真做了很多背弃他的事。

    雍正六年的时候,弘春揭发了允禩、允禟曾受允禵银两的事,接着就被雍正封为了贝子,雍正九年还被晋升为了为贝勒,并且当上了正红旗汉军都统。可谓是平步青云啊,雍正十一年,弘春再次被晋升为泰郡王。但是雍正十二年的时候,因着办事出错被雍正斥责,降为贝子。

    这些年弘春做的事允禵自然是过后都知道了,可是想着自己当年对待他的态度,今日的事也确实算自作孽,不过他也不后悔,毕竟从他心里来说的确只把霏儿为他生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年轻时他一向随性而为,除了霏儿他很少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如今自食恶果,也只是一笑置之。

    雍正八年的时候允祥就去了,允禵也没有想到,霏儿走后一直守护着他们的竟然是允祥,可惜好人还是不长命,如此年轻就去了。

    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驾崩了,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允禵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若是当年还将功名看得很重的他或许会大笑三声,那么多人都走了,你终于还是离开了。可如今已经看破红尘的他却早已没了这些心思,就像霏儿所说,“生死也不是多大的事”。

    最近这些日子,允禵时常神情恍惚,只因老是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梦里,就连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下盹都会梦到。梦里的人看着也就二十岁的模样,装着一身奇怪的衣服,长得还算清秀,只是比起相貌十分出众的霏儿的确是差了不少,不过一见到她望着他的眼神,他就知道那就是他的霏儿。

    可是她在哪里呢?既然都不在一个世界,既然此生都无法再见,就不应该再出现在他的梦里啊,这样不是让他更放不下吗?

    可是梦里的情形越来越清晰,一开始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后来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的长相,再后来梦中人开始对他笑,有时半梦半醒间甚至还能听到她叫他胤祯。

    “阿玛,阿玛,醒醒。”弘明一进门就见允禵在软榻上睡着了,眉头紧蹙,额上全是冷汗。

    允禵自然是听到了弘明焦急的叫声,可梦中人还在对他笑,他真的不愿醒来,恨不能就永远活在梦里。

    弘明没法,上前使劲的摇着允禵,允禵终于还是不情愿的醒转了来。

    “阿玛,又梦见额娘了吗?”弘明知道只有那一个人会让他的阿玛这样。

    “是啊,又梦见了她,我梦见她在寿皇殿里哭,可那寿皇殿的周围又和我们如今住的地方有些不一样。”允禵心里想着那或许就是三百年后的寿皇殿吧。

    弘明真不是道该说什么,只将允禵扶坐了起来,两人又是一时无语。

    雍正十三年十月,新上任的乾隆为了表示他的宽厚,将允禵和弘明放了出来,同时他又很瞧不起弘春,说他“伊父获罪□,伊反以为喜”,觉得这个堂兄“夫为人不孝不悌,岂有为国尽忠之理乎”,于是弘春被幽禁了。

    终于走出寿皇殿的时候,允禵也没有特别高兴,这些年来他一心向佛,觉得在哪里都一样,寿皇殿里还有康熙和德妃陪着,说来还真不比外面差。

    一出寿皇殿,走在京城的繁华街道上,允禵竟然有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这时的他也已经四十八岁了,什么抱负什么壮志早已经没了。弘明本想一直陪着他,但他让弘明先回去了,如今他只想一个人走走而已。

    恍恍惚惚中来到了九哥的揽月楼,现在的揽月楼生意依旧红火,只是不知老板换成了谁。九哥就那样离开了人世,现在他都还觉得九哥走在霏儿后面是一件好事,要不然霏儿又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其实他一直知道九哥对霏儿的感情,只是他看出霏儿没有察觉,九哥也从来没有要说开的打算,便一直假装不知,可如今人事皆非,想着这些事又有了新的感慨。

    从揽月楼前收回视线,移向喧闹的人群,只见一个穿着旗装的清秀少女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就已经那样看了他很久,见他终于看向她,粲然一笑,樱唇微启:“胤祯,我回来了。”

    这世上会叫他胤祯的除了霏儿还有谁,一时之间幸福来得太突然,允禵就那样傻傻的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她小跑到他身前,佯怒道:“你干嘛这副样子啊,难道不想见到我?”话音刚落,就被允禵大力抱进了怀中。

    “霏儿,我的霏儿,我以为此生不能再见,谁知老天待我总算还不薄。”允禵哭了,这时自从雍正让人来带走他的木塔之后,他再一次哭泣。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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