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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9部分阅读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然说道:“宛娘。”

    “在。”

    “你便不恼么?你已经不知道恼了么?”

    恼?我恼了的!我恼过无数次无数次的。。。。。。。

    冯宛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回答赵俊的话。

    赵俊瞪着她,对于这样的冯宛,他越来越感觉到无力。这种无力很让人郁闷。当下他重重一哼,甩开她的手,“你不恼就好。”

    说罢,他扬长而去。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冯宛踏入了寝房。

    把寝房们关上后,冯宛来到塌后侧的天窗处,就着阳光,拿出了那木盒。

    木盒一到手,便沉甸甸的,细细看了看,冯宛发现木盒深紫,上面漆光隐隐,再一看,那不是漆光,而是木头本身的光泽,再一闻,隐带香味,是上等的紫擅花泽木所制。

    不止是材料极珍贵,这木盒雕琢得精细而独具匠心,上面的字画也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是汉时宫庭画师的画风。

    好东西,光这盒子,怕也值得数十片金叶子了。

    冯宛心头一喜,打开了木盒。

    木盒着,放着一副佛珠,一共十八颗的珠串子,上面点缀着椭圆形的,星辰点点的斑纹,这斑纹配上珠串子那暗黑的金属般的质感,极显神秘,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竟这样重这样沉。

    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出自那个贵人手中,定然是不同凡响的。

    冯宛把它和两本珍品孤本放在一起,锁好藏好后,静静坐在窗台前。

    她现在的心,定了些。

    有了那些东西,万一再出现迁移,或迫不得已逃亡,她便有了凭仗。

    当然,那是万不得已。

    静思中,弗儿怯怯的,小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

    “进来。”

    房门打开,弗儿端着浆水走了进来。

    她小心地瞟了一眼冯宛,见她坐在窗台旁的身影,温和而宁静,心下稍安。

    把浆水放在几上后,弗儿小小声地说道:“夫人请用。”

    冯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弗儿低着头,束着手侯在一侧,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冯宛,见她端起浆抿了一口,唇一咬,走到她面前便是扑通一跪。

    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弗儿颤声说道:“夫人,求你救救弗儿。”

    “哦?”

    冯宛喝了一口浆,有点诧异,也有点不解地问道:“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郎主他?”

    啊?

    听到冯宛这句似含讽刺的话,弗儿呆了呆后,苍白瘦削的脸涨得通红,她瞪大一双大眼,连连摇头,急急叫道:“不是,不是,是我母亲。求夫人救救我母亲。”

    她砰砰又磕了两个响头。

    冯宛静静地受着她这三个响头,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弗儿抬起泛红的额头,一看到冯宛的表情,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以袖拭着泪,弗儿抽抽嗒嗒地说道:“夫人,我的母亲病了,病得很重,我,我想借点钱帛。”

    她刚说到这里,马上声音转急,“夫人放心,弗儿会还的,弗儿一定会还的。”

    冯宛垂眸,她抿了一口浆,淡淡问道:“要多少?”

    啊?

    夫人愿意给了?

    弗儿又惊又喜,她唇颤了颤,泪珠儿在眼眶中转了转,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道:“要,要五片金叶子。”

    五片金叶子,这价开得不低了。想她弗儿的买身契,连半片金叶子也不值!

    见到冯宛沉吟,弗儿咬着唇,泪珠儿在眼眶中直转,她颤声说道:“夫人,四片,四片也可以,便,便是三片,二片也行。”

    说到二片时,她的声音中带着沮丧无力。

    在弗儿的泪水横溢中,冯宛慢慢站了起来。

    纱窗透过来的阳光照在冯宛的背上,令得她的面目处于黑暗中。

    低头,垂眸,冯宛静静地望着跪在地上,满面泪水,楚楚可怜的弗儿,轻轻说道:“我没有金叶子了。”她从旁边的木盒中拿出几片当朝制做的铜钱,道:“只有这些,你要么?”

    这么?

    这么片铜锞儿?

    弗儿直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呈在冯宛白净手心的圆溜溜的玩意儿,一直欲哭无泪。

    慢慢的,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不用了,夫人,这些不用。”这么点钱,连请个大夫都远远不够,更别提医药费了。

    在弗儿无精打采中,冯宛温柔地说道:“要不,你去问问妩娘,看她能不能腾出些?”

    冯宛一开口,弗儿便不断摇头。冯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摇头?”

    弗儿苦笑道:“她不是夫人。。。。。。她不会愿意的。”

    一句话吐出,冯宛眸光闪了闪:是么?你就这么了解我?便是我一直在冷落你,无视你,你也认定我是那个唯一愿意拿钱救助你母亲的人?

    第四十六章 再梦

    冯宛侧过头,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看着一窗浓绿的盛景。

    过了一会,她低声唤道:“弗儿。”

    “是。”弗儿的声音有气无力中,含着哽咽。不用看,冯宛也知道,她还在等着自己心软。

    冯宛没有看她,她低声说道:“你这一生,可有受过什么人的大恩?”

    不知不觉中,她回过头来看向弗儿。

    弗儿似是呆住了,好一会,她摇了摇头。

    冯宛再次问道:“你可有欢喜的人?”

    弗儿不过十三四岁,这话一入耳,小脸便是一阵通红,她慌忙摇头道:“夫人夫人,没有的。”

    看来自己还是心焦了。

    冯宛垂眸,她低低的,温柔之极地说道:“弗儿,你也知道的,我那些钱财,在路上都花用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去求求妩娘吧。”

    一句话落地,弗儿坐倒在地。

    望着弗儿苍白的,泪水滚滚的脸,冯宛慢慢走出,她越过弗儿,走向门外。

    她不想看弗儿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想。

    冯宛刚出来,弗儿便出来了,她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目送着她踉跄走远的背影,冯宛暗暗想道:这一回,我一次也不会伸手。。。。。。。弗儿,便让我看看吧,看着你怎么挨过这些关卡,怎么体会一次又一次的绝望,怎么在孤立无援中,尝尽世间辛苦!

    这一世,冯宛每次看到弗儿时,都会有想着:俗语说,担米养仇人,斗米养恩人。前一世,是不是我对弗儿的恩太多,对她太好,使得她都习惯了我的好?一路走来,多少人对她欺负,多少人对她袖手旁观,可她每个都讨好着巴结着,偏对我这个把她当成姐妹当成亲人的人,下了毒手?

    接下来的两天,府中因妩娘接手后,明显变得热闹了。她每天都要把婢仆们召集敲打一阵。便是服侍冯宛的弗儿,也有几次因为她的召集,不得不把冯宛落在一边。

    对于这种情况,眉娘自是怒气冲冲,她在冯宛这里告了一状后,想到夫人是个温吞没性子的,便在侍侯赵俊时牢马蚤了几句。

    赵俊对眉娘安慰几句后,并没有出面。他现在实在需要钱,只要妩娘能给他弄来钱,其余事,他是能闭眼就闭眼。

    第三日,绢儿来到都城了。

    消息传到冯宛耳中时,她懒懒地派出一个护卫,便不再理会。

    傍晚时,绢儿进府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冯宛正在读书,她把书卷放入袖中,令人把眉娘和妩娘唤过来,让绢儿见一见。

    房门打开,一个二十出头,额头稍宽,皮肤干净白皙,五官清秀的妇人,在两个婢女的筹拥下走了过来。

    她朝着冯宛一福,唤道:“少夫人。”

    冯宛点头。

    她低头看向绢儿,正好绢儿这个时候,也在抬头打量她,四目一对,绢儿马上低下头去。

    “绢儿,这是眉娘,这是妩娘。”

    “绢儿见过眉娘姐姐,妩娘姐姐。”

    面对绢儿地叫唤,眉娘应得轻快,妩娘则有点不高兴。冯宛自是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介绍时,先提的眉娘。

    要知道,妩娘现在管事了,她出身又较眉娘好,因此对冯宛的介绍顺序,很不满意。

    听出两妾语气的不同,绢儿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她小心地对冯宛说道:“夫人,夫主那里,奴。。。。。。”

    她还没有说完,妩娘已率先开了口,“夫主不在。”妩娘的声音有点高,显得很爽利,“绢娘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啊?

    绢儿怔了怔,她朝冯宛看去,见她一脸温婉慈和,不由暗暗纳闷:明明上次我见到的夫人,不是这样的啊。

    冯宛微笑,她点头道:“妩娘说得是,绢儿,你有什么事便跟妩娘说说吧。好了,我也累了,都退了吧。”

    “是。”

    “绢儿远道而来,那四季的裳服,妩娘你令人做一下。”

    这一次,妩娘的应是声没有那么爽利。她瞟了一眼坐在塌上,模糊得看不清面目的冯宛,想道:果然是张口的事就容易做。

    几女一出去,房中也清静了。

    冯宛静静倚在塌上,合起了双眼。

    不一会,一阵细细地鼾声在房中传来。

    站在外面的弗儿,听到了这鼾声,小步上前,拿起一件外袍,轻轻披在冯宛身上,又退了出去。

    这阵子冯宛总是这样,该睡的时候她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她又动不动就入睡了。幸好她性子温和,不然做婢女的会辛苦个要死。

    昏暗的房中,鼾声细细地冯宛,白嫩的额头上渗出了几滴泪水,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眼皮下,她的眼珠正快速的转动着。

    不一会,冯宛的呼吸声变急促了。

    睡着的冯宛,双手无力地挥了挥,樱唇张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

    看到远远而来的几辆马车,以及马车的标志,冯宛连忙与众人一样,把马车让到一侧。

    那些马车疾冲而来。

    就在经过冯宛身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且慢。”

    她那声音一落,众马车同时一缓。最前面的马车中,一个少女伸出头来。她看着后面,叫道:“阿芸,怎么啦?”

    回答她的冯芸,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她在宫婢地扶持下走下马车,曼妙的,有种刻意的优雅地走到冯宛面前,冯芸笑道:“阿雅,她就是我大姐姐呢。”

    “她就是你大姐姐?”

    那少女立马从马车上跳下来,她大步走到冯宛面前,朝着她盯了一眼后,少女说道:“你就是不喜欢她?”

    冯芸紧紧地盯着额头沁着冷汗,极力保持微笑的冯宛,捂着脸笑道:“是啊,我就是不喜欢我这个大姐姐,阿雅,你说怎么办呢?”

    “这还不容易?”

    那阿雅居高临下地盯着冯宛,道:“看我的!”

    她得意一笑,右手高高扬起,在众人的惊愕中,“啪——”的一声,重重一个巴掌甩在了冯宛的脸上。

    。。。。。。

    冯宛尖叫一声,满头大汗地坐直了身子。

    刚刚坐直,弗儿冲了进来。一见冯宛的模样,她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夫人,你又做噩梦了!”

    是啊,又做噩梦了。

    冯宛站了起来,她慢步走到窗台旁,右手不知不觉中抚上左脸颊。直到醒来,这里还是隐隐生痛。

    望着天空晶灿的阳光,冯宛呢喃道:“冯芸又要召我入宫了?”

    几乎是她的声音刚刚一落,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仆人在外面唤道:“夫人,宫中来人了,四姑子令你火速入宫。”

    第四十七章 皇宫

    冯宛没动。

    见她低头寻思,弗儿提醒道:“夫人?”

    弗儿的声音一落,外面传来一个太监尖锐拔高的声音,“赵夫人,这一次,你莫非又有不适了?”

    声音刺耳,极不客气。

    冯宛微微一笑,她知道冯芸,以她的性格,必不会允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

    这次她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召到宫里啊。

    她随手披上一件外袍,推开了房门。

    见她走出,那太监尖哨地说道:“耽搁这么久了,夫人,走罢。”这太监不是上次那个,他看向冯宛的表情中有着不耐。

    冯宛福了福,道:“有劳公公了。”

    “哼。”

    太监重重一哼,迈着内八字朝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冯宛跟上。

    当然,她坐的是赵府自己的马车。

    在冯宛的身后,三妾众婢都伸出头来,不一会,叽叽喳喳声大作。

    皇宫与冯宛梦中所见,并无区别,她静静地打量着四周时,那太监的声音传来,“赵夫人,走吧。”

    马车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路,得用双脚走了。

    冯宛跟在那太监身后,走了几步,那太监回头看向冯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夫人,咱家还有事,你就自个儿去冯美人那里吧。”

    冯宛看着他。

    慢慢的,她绽颜一笑,道:“是。”

    她竟然这般气定神闲。

    那太监显然很吃惊,他朝冯宛上上下下打量一阵,尖笑两声,转身便走。只是走了几步,他便回头朝冯宛看一眼。

    冯宛一直安静地等那太监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提步。

    她没有朝冯芸所住宫殿走去,而是身子一转,直接走向马车方向。

    当冯宛爬上马车,马车向宫外离去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那太监在外面尖声叫道:“赵夫人,你这是往哪里去?”

    车帘缓缓掀开,马车中的冯宛,微笑的,雍容地看着这太监,面如春风,轻言细语道:“皇宫甚大,妾一外妇,哪能知道冯美人的居处?万一在问路之际冲撞了贵人,反给我家夫主和冯美人招祸。妾这是想先行离去,向我家夫主问了冯美人的所在再进宫来。”

    她笑得温柔得体,说的话更是滴水不漏,听着听着,那太监的脸上肌肉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他瞪着冯宛,有心想发怒,不知为什么,对上冯宛那雍容华贵的姿态,那怒火挤都挤不出来。

    好一会,太监才不阴不阳地说道:“赵夫人这话,是责怪咱家了?”

    冯宛淡淡回道:“不敢。”

    不敢?看她这表情,这态度,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那太监尖声说道:“冯美人急着召见夫人,夫人便这般走了,就不怕冯美人生气?”

    冯宛垂眸,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冯美人既然连个带路的都不曾安排好,想是无甚紧要事。”

    那太监一噎。

    他盯着冯宛。

    冯宛可没有心情与他大眼瞪小眼,她转头朝驭夫说道:“走吧。”

    “是。”

    马车一动,冯宛便拉下了车帘。见到她二话不说又要走,那太监急了,他尖声说道:“行了,算咱家怕了你了。下来吧,咱家送你前去。”

    马车中,传来冯宛淡淡的声音,“公公如果繁忙,就不怕送了。”

    “不忙,不忙。”那太监连声说了几个不忙,那一直挺直的腰背,终于习惯性的佝偻回去。

    冯宛轻唤一句,马车停下。

    那太监领着冯宛,一边顺着右侧林荫道走去,一边忍不住说道:“赵夫人好大的火气啊,对上陛下的堂堂美人,也不忍不让的!”

    声音依然尖利。

    冯宛垂眸,良久,她轻叹一声。

    她这叹息声在温柔中显得无奈,倒令得那太监回过头来。

    冯宛清婉地说道:“冯美人是我嫡亲的妹妹,她能得富贵,我这做姐姐的是十分愿意的,说不定到得那时,我们还可以相互帮衬一把。”她的话中,加重了相互帮衬几个字,继续说道:“可眼下她还只是美人,便对我这大姐数度不敬了。哎。”

    那太监明白过来了,原来赵夫人是担心冯美人现在都这样,将来尊贵了,哪里还能念及这份亲情?

    在宫中当太监的,都是脑子不笨的。那太监眼珠子转了几眼,忖道:赵夫人这气度甚是不凡,她又提到了相互帮衬,难道说她?不行,以后还是对她客气些。

    不一会,一幢幢掩映的丛林下的精致木屋出现在冯宛眼前。

    现在冯芸的份位是美人,这样的位份,不可能单得一个院落的。与她同住一院的李美人和何美人一直与冯芸不对付,这个冯宛是知道的。

    垂着眸,目送着那太监上门禀报。

    那太监上得台阶,他与两个宫婢打了一声招呼后,朝里面恭敬地唤了一声。

    “进来。”

    “是。”

    太监走了进去,朝着上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他听得冯美人有点得意,也有点张扬明亮的声音传来,“如何?我那个姐姐有什么反应?”

    太监低着头,把刚才的经过重述了一遍后,道:“赵夫人还说,您虽是她嫡亲的妹妹,可她不敢指望你得到富贵后助她了。”

    房中一静。

    好一会,冯美人冷笑的声音传来,“她是这样说的?”

    “是,赵夫人是这个意思。”

    “不敢指望我得到富贵么?”她站了起来,踱出几步,喃喃说道:“怪不得了。上次有五殿下那里,我以为她会忍的。结果她没有忍,前次召她,她也敢不来,这一次她到了宫中,还敢如此任性。原来她和赵俊是这样想的。”

    自言自语一阵后,冯芸重重一哼,想道:就算她这样想又能如何?陛下对我恩宠有加,公主也与我交好,殿下们我也打理了,我的富贵,难道她阻得住?呸!明明生得那么不起眼,却从小就摆出名门闺秀的架式,害得她走到哪里,我都只能是陪衬。

    记得当年,赵俊来提亲时,冯芸一见便喜欢上了。她向父亲说要嫁给他,可父亲推说自己年纪还小,还说什么人家赵俊相中的就是宛娘。

    当时自己很是不服,一口气涌出便质问了父亲,为什么自己比大姐美这么多,每个人注意到的都是她而不是自己。结果父亲是怎么说的?他说,宛娘虽不甚美,可她落落大方,雍容有贵人姿。父亲还说,宛娘这样的风姿,便是拿到建康去,也是出类拔萃的。

    从那后,冯芸总是在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贵人,一定要撕破她那张雍容的脸,一定要让她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一次又一次。

    想着想着,冯芸吐出口浊气,转到了赵俊身上:莫非赵俊也这样认为?不行,娘家能用得上的助力也只有他了,得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说说。

    不管如何,冯宛都是依附赵俊而生的,她只要处理好了与赵俊的关系就够了。而冯宛,便是受了她的羞辱和折磨,赵俊不出面,她也只能生受。

    第四十八章 离间

    转了一圈后,冯芸坐下,令得宫婢上前给她梳装。

    对着铜镜,望着如花似月的自己,冯芸明艳的一笑,对那杵在一旁的太监说道:

    “去看看,可是还杵在院子里?”

    “是。”

    不一会,那太监恭敬地禀道:“赵夫人还站在那里。”

    冯芸满意的一笑,“我与阿雅约好了,呆会就要出去。如果我那大姐问起,你就照实说罢。”

    “是。”

    这时梳妆已毕,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左瞧右瞧后,站了起来,道:“走罢。”

    冯芸走的是另一道门,没有与冯宛遇上。

    侯在院落里,在众人的目光中静静而立的冯宛,估莫了一下时间,走出了几步。

    她一走动,那太监缓步走出,对上冯宛,太监说道:“赵夫人,冯美人有急事外出了。你是继续在这里侯着,还是回府?”

    冯宛垂眸,温婉地说道:“回府吧。”

    “那好,咱家送送赵夫人。”

    这太监一直送到冯宛上了马车,才转身离开。他一走,驭夫压低声音问道:“夫人,这太监前后的表现差好远啊?”

    冯宛笑了笑,垂眸道:“走吧。”

    “是,是。”

    马车转向,朝着宫外走去。

    这时出宫的,还有几个外事太监的马车,听到后面传来的车轮滚动声,几人回头看了看。

    这一看,他们马上避到了路旁。

    自然,冯宛的马车,也避到了路旁。

    马车滚滚而来。

    听着那滚滚逼来的声音,看到那扑天盖地的烟尘,冯宛没有低头。

    她不动声色地睁大眼,静静地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马车越冲越近。

    就在车队冲到冯宛面前时,她清楚地听到了冯芸的叫声,“且慢!”

    她那声音一落,众马车同时一缓。最前面的马车中,一个少女伸出头来。

    这少女约摸十五岁,肤色雪白,大眼睛薄嘴唇,她颧骨高,眉毛很浓,那双比常人稍淡的眼,眼白多,瞪人看时上下左右都有留白,因此眼神相当凶厉。

    正是冯宛刚入都城时,在路上曾经遇到过的那位故人。

    少女看着后面,叫道:“阿芸,怎么啦?”

    冯芸在宫婢地扶持下走下马车,她笑得刻薄而明亮,曼妙的,有种刻意的优雅地走到冯宛面前,冯芸笑道:“阿雅,她就是我那个大姐姐呢。”

    看向身后大步走来的公主,冯芸说道:“阿雅你看,我这大姐姐是不是举止雍容华贵,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冯芸的声音有点尖,笑容也因得意而变得古怪。

    “她就是你大姐姐?”

    那少女大步走到冯宛面前,朝着她盯了一眼后,少女说道:“你就是不喜欢她?”

    来了!

    一切都如梦中一样!

    冯宛心脏收紧,她抬头迎上那少女,也迎上冯芸,雍容一笑,正好这时,冯芸撑着下巴歪着头回道:“是啊,我就是不喜欢我这个大姐姐,阿雅,你说怎么办呢?”

    “这还不容易?”

    那阿雅朝左侧石板路上,缓步而来的那行人瞟了一眼,回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冯宛,道:“看我的!”

    她得意一笑,右手高高扬起,在众人的惊愕中,“啪——”的一声,重重一个巴掌甩来!

    就在这一掌甩来时,似乎早有所知的冯宛向后轻退半步。然后她右手一伸,牢牢地握住了阿雅挥来的手腕!

    没有想到这一掌会被她接住,阿雅眉毛倒竖,她尖声叫道:“你敢拦我?好一个贱妇,胆子不小啊!”

    冯宛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那行人,紧握着大公主的手腕不让她挣开,转头瞪向冯芸,厉喝道:“冯氏阿芸!我可是你大姐!便是我们之间有恩怨,何必扯上性子耿直的大公主?”

    在喝骂得冯芸一怔一愣中,冯宛声音一压,以只有几人听得到的声音,冷冷说道:“阿芸,你现在深得陛下的恩宠,难不成,还要记较当年嫁不得赵俊之恨?”

    这话一出,冯芸惊得双眼滚圆:她怎么知道?她不可能知道!

    直过了一会,冯芸才反应过来:不对,她不知道,她故意用这话来污黑我。

    冯宛确实是不知道冯芸曾经的心思,她说这事,只是因为她知道,大公主阿雅喜欢赵俊!

    冯芸反应虽快,可这么一会她的表情变化,已尽收大公主的眼底。

    当下,大公主沉下了脸。

    赵俊,大公主是识得的,不但识得,她印象还很深。

    那是一个很合她心意的俊男子,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妇人便是赵俊的妻子。更没有想到,与自己称姐道妹的冯美人,当年竟然想要嫁给他。

    压下心头的恼恨,大公主朝冯宛暴喝道:“贱女人,还拿着我的手干嘛?”她飞起一腿踢向冯宛肚腹,尖叫道:“放手!”

    这一脚踢来,冯宛没挡没让,被踢了个正着。

    踉跄地退后几步,冯宛伸手捂着肚腹,痛苦地蹲在地上。

    大公主哪有心思理会冯宛,她瞪向冯芸,冷笑道:“冯美人,看来你真是忘记你的身份了。”

    大公主语气中的不善,冯芸哪里没有听出?她心下大惊,连忙陪着笑叫道:“阿雅,我,不是这样的。我。”

    不等她说完,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雅,你很威风啊!”

    阿雅一惊,陡然记起身后有人来了。本来,她是记得的,她原本是打算干脆利落的给冯宛一巴掌就走人。可没有想到事情有变,竟然让他们碰了个正着。

    她连忙回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大舅舅。”

    那威严气派的中年人瞪了她一眼,挥手道:“快扶起那妇人。”

    两个宫婢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冯宛。

    中年人盯了一眼冯宛,见她面生,便又警告式地瞪了阿雅一眼,挥手道:“走吧。”

    他刚转身,便听得那妇人温宛宁和的道谢声传来,“赵俊之妻,冯氏阿宛谢过相国扶手之恩。”

    她这番自我称呼,很不合格,都没有指出自家夫君的官职称号。一般情况下,这样的自我介绍贵人们是听不懂的。

    可留元寺事后,对朝中内外大事了然如掌的贵人们,却是可以听懂了。

    中年人回过头来。

    第四十九章 回来

    盯着雍容温婉得让人心生好感的妇人,中年人迟疑地问道:“你是赵俊之妻冯宛?”

    “是。”

    中年人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朝着一福不起的冯宛虚扶一下,呵呵笑道:“原来是赵夫人啊。”

    他笑着笑着,目光便被印在冯宛胸口,那淡淡的泥土脚印给凝住了。收起笑容,中年人头也不回地问道:“阿雅,为什么要踢赵夫人一脚?”

    问了两句,等不到阿雅地回答,中年人回头瞪了她一眼,冷喝道:“这般跋扈,小心嫁不出去!”

    见阿雅依然低着头不说话,中年脸人瞟了冯宛一眼,对上她的美人装饰,中年人问道:“她是谁?”

    一宫婢应道:“她是陛下新封的冯美人。”

    中年人盯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冯芸,道:“赵夫人是你大姐?”

    冯芸虽然是宫中美人,在这个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贵人面前,那是什么也不是。她连忙福了福,小小声地说道:“是。”

    中年人淡淡说道:“当妹妹的,当知尊重两字。”

    这话不轻。

    冯宛白着脸结结巴巴地应道:“是。”

    中年人又转向冯宛,长叹一声,他挥手道:“拿过来。”

    一仆人上前。

    他接过仆人递来的绢布包,送到冯宛的面前,中年人温和有礼地说道:“夫人前来皇宫,却受了惊吓,这是压惊的,还请夫人收下。”

    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冯宛双手接过,恭敬谢过。

    中年人这才缓步离开。

    他一走远,阿雅便动了,冲到冯宛面前,她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我大舅舅都替你说话?”

    冯宛似乎也傻了,她愣愣地摇着头。

    倒是一个年长的宫婢,碎步走到阿雅身后,朝她耳语了几句。

    阿雅听完后,脸色微变。她瞪了一眼冯芸,尖声道:“冯美人好了得啊,把我当刀使了!”急急转头,阿雅叫道:“我们走。”

    直到上了马车,阿雅还朝着冯芸和冯宛,各剜了一眼。

    冯芸呆呆傻傻地站在当地,白着脸,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直过了一会,她才尖叫一声,冲到了冯宛面前。

    见到冯芸扬起手想要打自己,冯宛不退反进,她冷冷地,嘲讽地盯着冯芸,慢条斯理地说道:“冯美人,你还想打我吗?”

    这个“还”她拖重了音。冯芸那手扬起,咬得牙齿格格作响,那巴掌却怎么也甩不下去。

    冯宛垂眸,淡淡说道:“我要是冯美人,当务之急是向上爬。对我这个姐姐,至于这般不依不饶么?”她抬向冯芸,徐徐说道:“当心因小失大!”

    最后一句话吐出,冯芸脸色大变。

    冯宛细细地欣赏着冯芸的脸色,冷笑一声,坐上马车道:“走罢。”

    看傻了的驭夫,这才反应过来,他呆呆地应了两声是,驱着车重新驶到了道路中央。

    终于过去了。

    冯宛向后一靠,吁了一口气。

    梦中时,那一巴掌虽然不是很痛,可它带来的羞辱感,却令得冯宛无法忘怀。

    她知道,以她的性格,那一巴掌之仇,她必定会报回去。只是在梦中,她处处要考虑到赵俊,便是还报了,那手段也是绵软温和的。

    马车缓缓驶出了宫门。

    冯宛晃了晃手中的绢布包,布包不大,却是很沉,打开线头,里面二十七颗黄灿灿烂的金豆子,正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从中拿出一粒金豆子,冯宛递给驭夫,低声道:“休要声张。”

    赵府只有三个护卫,两个懂得驭车的护卫,便同时担任驭夫。人都是这样,喜欢用习惯了的人。这驭夫自进都城后,一直跟的都是冯宛。

    前几天,他收到了一片金叶子,对于他们这种卖身为奴的人来说,这是他今年最大最重的一笔收获了。

    没有想到,现在又得到了一粒金豆子。

    这驭夫可是打听过的,府中这些婢仆,只有跟在夫人身边的自己,还得到了一些好处。

    他欢喜的一咧嘴,把金豆子紧紧抓在手心后,连声说道:“夫人放心,奴知道的。”夫人不想让郎主知道她得了钱财,这事对他可没有损失。郎主可没有交待过他,要他把夫人得了什么都一一上报。

    大不了事情暴露了,顺口承认便是。

    所以这驭夫很是心安。

    听到驭夫欢喜的哼唱声,冯宛微微一笑,家里剩下的几个仆人,除了弗儿不知外,其余几个,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赵俊,都没有特别的忠诚。

    没有特别忠诚,也没有不忠诚,便可以用利益驱使之。

    马车走着走着,冯宛突然说道:“停一下。”

    “是。”

    驭夫欢快地把马车赶到一侧,侯了起来。

    冯宛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在前方拥挤不堪的道路中央,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过,风一吹来,马车车帘飘摇而开,露出了马车中青年那俊美如画的面容。

    正是曾在元城有过一面之缘的玉郎。

    在都城见不到玉郎,冯宛曾经打听过,玉郎那是替五殿下去某地办一些事。

    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他。

    饶是坐在马车中,饶是身着胡人的紧腿束腰的裳服,玉郎坐在马车上的身影,依然是佼佼如月,从容如风。

    他来到都城了。

    冯宛神往地看着他,不由忖道:若是他离开都城之日,我能跟着去,若是我能有机会回到建康,定然会很开心很满足。

    回到建康那样的富贵安全之地,是她只能在梦中想想的事。

    就在冯宛目送着玉郎的马车缓缓驶过时,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士急冲而来。

    蹬蹬蹬的马蹄卷着烟尘冲来,众人急急避开。目送着那一队骑士朝着皇宫冲去,一个声音传入冯宛的耳中,“说是五殿下打了大胜仗!”

    “哪是五殿下打的,早有人说了,统帅的是五殿下身边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姓卫的娈童,他一令砍下十个将领的头颅,自己身先士卒还中了两箭。你不知道,幸好是姓卫的领了军,原本五殿下还以为对方只三千人马的,哪里知道,对方来的根本是三万人马!以五千敌三万强骑,姓卫的小子还真打了一个漂亮之极的翻身仗!”

    “老帅也说了,那小子是军事奇才。”

    “屁个军事奇才,用屁股幸进的娈童,有什么资格担当军事奇才这四字之赞?”

    听着四周纷纷而来的,或赞美或鄙夷的议论声。冯宛越听越是心惊。以往卫子扬没显才华时,便是有人对他指指点点,那声音也不过一二个。可这一下,这非议之声直是铺天盖地而来。一句句恶意的嘲讽尖刻的话,完全可以把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人逼疯。

    冯宛急急说道:“走,出东门。”

    第五十章 相劝

    马车朝着东门驶去,这一路,不时有盔甲上血迹与泥土染成一色的军士冲来,看他们大声谈笑,神采飞扬的样子,显然这一次的战胜,令是他们极有成就感。

    来到东城门处时,五殿下率着幕僚将领一冲而来,冯宛瞪大眼一一看去,见没有卫子扬的身影,急声道:“出城。”

    “这,夫人?”不等驭夫置疑,冯宛再次断然命令,“出城。”

    “是。”

    马车驶出了城门。

    约走了五六里后,前方的官道处,出现了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在那马车旁,只筹拥着二三十个军士。

    相比这一路上兴高采烈的军士,前方的这一队人马,沉静得出奇。

    冯宛的马车迎了上去。

    马车刚停下,冯宛的声音便从车中传出,“元城故人,想见过卫君。”

    她的声音清脆,前面的两个军士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过来吧。”

    “是。”

    冯宛的马车驶了过来。

    车帘一掀,冯宛从马车上跳下,她轻步走到那辆马车旁,福了福,“妾想上车,可否?”

    她问的人,如其是左右的军士,不如是车中人。

    好一会,马车中传来一个沉默中带着沙哑疲惫的声音,“进来。”

    “是。”

    冯宛爬了进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马车中的少年,并不是奄奄一息地卧于车中。他坐得笔直笔直,一身黑色镶着金花的绸衣,薄如蝉薄地贴在身躯上,便是胸口处缠紧的,被血染得通红的白缎,也因主人的风姿,显得几分妖艳。

    少年绝美的脸上,色泽有点过白,他薄唇紧抿,凤眼斜飞地睨了冯宛一眼,举起酒樽晃了晃,随着少年的动作,一头墨色长发披泄飘荡,“也只有你这个妇人会来。”

    他含着笑,眸光似有情似无情,动作优雅中见邪魅。

    可冯宛听到他的声音,却有点想哭:是的,明明打了大胜仗,明明一展才华,愿意前来迎接他这个大功臣的,满城满天下,却只有自己一个妇人!

    便是五殿下,也因他的大才生了不安吧?因此抛下重伤的他,因此不曾召令大夫随侍他左右。

    她爬到他身边蹲下。

    伸手拿过他的酒樽放在一旁,冯宛垂下双眸,低声说道:“我刚才被我那四妹强令入宫,后来遇到大公主陈雅,她想甩我耳光,我避开了。”

    她抬头看向卫子扬,目光晶莹剔透,哑着声音,冯宛低低说道:“凤凰翔于天宇时,得承受火焚之苦。”

    “你这妇人要说什么?”

    卫子扬哑然失笑,他懒洋洋地说道:“你是来恭喜我?还是来可怜我?”

    面对他的嘲讽,冯宛摇头。

    她再次朝他爬出两步。

    爬到他身后,冯宛坐直,轻轻解下绑在他胸口的白缎。白缎刚一脱下,血如溪水汩汩渗出。冯宛连忙取过另一条白缎缠紧,一边绑,她一边低哑地说道:“凤凰一飞冲天前,总不免要承受世人的白眼。”

    刚一绑好,她便忍不住伸开双臂,这般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搁在他的肩膀上,冯宛道:“从来,不被人妒是庸才,郎君身有箭伤,万不可因庸人之妒动了怒火,而有周郎之撼。”

    她说的周郎,是三国时的周瑜,他便是受了箭伤后又怒火攻胸,以致三十来岁便送了命的。

    冯宛死得早,她不知道后来卫子扬的情况如何。

    可在梦中,他也是首战之后,被世人的取笑指点激得吐了几口血的。她深刻的知道,这般吐了血后,就算有良医良药相随左右,这一生也养不回来了。

    卫子扬终于收起了他那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想要扳开冯宛抱着自己的手。

    刚一动,冯宛便反手握住了他。

    这手,柔而绵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卫子扬的手僵住了。

    他任由她暖暖地握着。

    这时,他听到身后的妇人,软软的,低低的,哀求地低语声,“求你,无论他人说些什么,一笑置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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