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1部分阅读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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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助他得到富贵,
却在他权势滔天时,
被活活逼死。
重生回到当初,
她将步步为营,
借那倾城男子之势,
为自己谋一个富贵悠闲。
————淡淡一笑闲袖手,转眼翻覆世间云。
第一章 不是梦
“主母,到了。”
一个恭敬的声音传来。也许是因为夜色正浓,月光太浅,那走在前面,恰好处于寺院檐角与树影交织处的娇小身子,这时刻看起来很显阴森。
冯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蹙眉问道:“弗儿,夫主呢?快带我去见夫主。咦,这里好生安静。”
那与她相处了八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婢女弗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咬唇张望了一会,突然指着左侧方向欢叫道:“啊,那里有灯火,郎主必是在那里。”
冯宛心下着急着,闻言也不多想,提起裙套急急地冲了过去。一踏入殿堂,她便清声唤道:“夫主?夫主?”
连唤了两声,殿中依稀传来男子痛楚的喘息声。冯宛心下一紧,伸手推开殿门,踏了进去。
殿堂很大,泥塑的神像高大巍峨,牛油灯下正悲悯中透着阴森地俯视着两女。冯宛一眼便看到神像下,躺着一个身形依稀相识的年青男子。她急急跑去,冲到男子面前扑通跪下,伸手抚向男子的脸,声音仓惶地唤道:“夫主,夫主?”
就在她伸出的手,刚刚抚上男人的脸时,极为突然的,蜷缩成一团的男人,突然翻身向上,双手闪电般地一伸,同时扣紧了她的双臂。
他把她重重一扯,在令得冯宛身不由已地扑倒在他怀中时。只见男人右手扯上她的玉带,便这么重重一扯一撕。“滋——”的一声布帛碎裂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冯宛腰带脱落,外袍扯破,腰间细嫩晶莹的肌肤,在牛油灯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不等冯宛反应过来。那男人已是双手齐动,连连几下撕扯。
只是一个转眼,冯宛已是外袍碎裂,红色的亵衣系带脱落,饱满浑圆的玉||乳|,给男子握了个正着。
这一下变故极为突然,冯宛尖叫一声,嘶叫道:“你,你不是夫主。”堪堪叫出这几字,她的嘴便被人从后面捂住。她最为信任的婢女弗儿的声音从身后清楚地传来,“别摸了,快点办事。”
身上的男人滛笑道:“你急什么?”他双手齐动,把那双||乳|重重搓揉一把,啧啧叹道:“好肌肤,好奶子!啧啧,怪不得,实在怪不得。”
他连赞几声,双手把冯宛一推一拉,便翻身坐到了她的身上。右手定住冯宛胡乱挣扎的双手,他双手齐动,三不两下便把她剩下的衣袍扯了个稀烂。
这时刻,冯宛双手被抓,双脚被压,嘴里的嘶叫求饶,也被实实捂住。她胡乱挣扎着,奈何体薄力小,哪里挣扎得动?只一下功夫,便是气喘吁吁,满头青丝凌乱不堪。
就在这时,紧捂着冯宛嘴唇的婢女双手一松,急急闪入神像后面。冯宛的呼救声还来不及出口,只听得“砰——”的一声沉响,禅房的门被数人重重撞开。五六人一涌而入。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直过了一会,一个女子才疯冲而上,她拳打脚踢地把冯宛身上的男人踢开,一把脱下外袍给冯宛胡乱披上,然后抓起冯宛的长发,惊怒地喝骂道:“赵夫人,你好不要脸!”
这个尖喝声打破了平静,另一个雍容中透着愤怒的年青女子声音传来,“赵夫人,你家夫君如此看重于你,你竟然在这寺院当中,神像之下行此苟且之事?你就不怕菩萨降祸吗?”
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厌恶地别过眼,右手一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不知羞耻,亵渎神灵的贱妇拖起来!”
两人应了一声,刚走出一步,那中年男子又喘着气恨不成声地喝道:“把那j夫拖出去砍了!”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地,“刷——”地一声佩剑出鞘,寒光闪动,那男人急急惊叫道:“且慢,你答”不等他把话说完,剑光已至。只听得“卟”地一声,男人的叫声戛然而止。
直是摇晃了好一会,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男人的尸身,才砰然倒地。
浓烈的血腥中,冯宛转动木然的双眼,她回头盯向众人。
目光一一在房中众人的脸上划过,冯宛定定地盯上了五步开外,那个雍容美丽的少女。盯着她,冯宛凄然一笑,吐出的话,嘶哑,却平静,“赵郎知道否?”
她盯着那少女,向前跨出一步,也许是她的表情太平静,也许是她的笑容让人毛骨耸然,那少女不由向后退出了三步。
冯宛直直地盯着她,嘶哑地再次问道:“今晚之事,赵郎知情否?”
少女一连退出几步,直到身躯抵上墙壁,无路可退这才停下。她朝四下望了一眼,见到己方人多势多这才心下大定。
回过头来,她瞪着冯宛,尖声叫道:“你胡说什么?你这贱妇不要脸,在这里私会汉子,还敢胡说八道?来人,把这贱妇砍了!”
少女的身后,一个二十来岁,长相精明刻薄的少妇尖叫道:“在神像面前做了这等丑事,岂能便宜了她?得脱光她的衣服游街!”
少妇的声音一落,那威严的中年人眉头一皱,他沉痛地望着冯宛,喝道:“不要说了!”咬着牙,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力,“阿宛这贱妇虽然行此无耻无羞之事。然而这些年,她为了俊儿,也是吃了苦助了力的。”
他转向冯宛,低哑地劝道:“还是把她交给俊儿吧。”他转过身去,这可是寺院重地,若是让那些秃子发现了这里的丑事,只怕会翻了天去。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中年男人的声音一落,冯宛已是冷冷笑出声来。她目光转向杀机毕露的雍容少女,转向几个提着剑,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的护卫。那中年人蒙在鼓里,她却是明白的:这一次,她是必死无疑!那女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踏出这个禅房的。
冯宛右手一伸,从一个靠近而来的护卫手中拿过他的佩剑。
那护卫看了对面的雍容少女一眼,任由冯宛把那剑拿走。
冯宛右手一反,把剑架在自己的颈子上。她昂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少女,咧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冯宛嘶哑缓慢地说道:“陈雅,别得意,不出五载,你必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她仰头哈哈一笑,右手在颈上一勒,瞬时,鲜血如花,在牛油灯下纷落如雨。
砰地一声,冯宛尸身倒地。昏暗的灯火下,明明应该死不瞑目的她,却偏偏嘴角含笑。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诡异笑容,令得那雍容少女陈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急急向后退出,连声说道:“快走快走。”
中年人的叹息声中,几个护卫抬起冯宛和那男人的尸身朝外走去。
那长相精明刻薄的少妇追上了陈雅,她小心地打量着陈雅的表情,不安地说道:“阿雅,那冯宛向来聪慧,手段颇多,料事极准。她最后的话,不会是有什么”
不等她说完,陈雅已尖声叫道:“什么都不会有!”她右手一挥,打断了那少妇的话,瞪来的目光中愤恨中夹着掩不去的惧意。
陈雅尖叫道:“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没有看到吗?她已经死了!”
夜风飘荡,那一声又一声的‘死了’,如寺中禅香一般,袅袅不绝,久久不尽。
“夫人,夫人。”
连连地摇晃中,冯宛尖叫一声,直直地翻身坐起。
烛光中,她直直瞪来的目光实在可怖,婢女吓得向后退出几步,才挤出一个笑容,哆嗦着说道:“夫人,你又做噩梦了。”
“又做噩梦了?”
冯宛声音嘶哑,有点颤抖地问道。
“是啊,夫人你怎么啦,这几晚老这样做着噩梦?”
冯宛没有回答,她转过头,静静地打量着房间。看她这陌生的样子,仿佛这地方已是许多年许多年不曾见过一般。
婢女瞅着她,不安地想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几晚被噩梦惊醒,都是这个模样。
她正寻思际,冯宛已走下了床塌。婢女连忙上前,把外袍披在她的背上。
冯宛神思恍惚的在塌上坐下,再次朝四下张望了一眼,她低声说道:“前天,凤儿的娘真的过逝了?”
这两天,夫人对这事已重复问了五遍了。婢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恭敬地应道:“是。过逝了。”
“是被凤儿的大嫂毒死的?”
“是的,夫人。”
婢女回答到这里,又朝冯宛小心地看去。见到她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依然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气,琢磨着:夫人莫不真是中邪了?郎主明日回来后得跟他提提此事。
冯宛又对着房中的布置,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后,慢慢站起。
她低下头,任由青丝披下脸颊,望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她的声音恢复了平和和沉稳,“郎主明日回来吧?”
“是。”
“我做噩梦的事,休跟他提。”
婢女一怔,好一会才应道:“是。”
冯宛抬起头来。
这一刻,她的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宁静和深邃。一直以来,冯宛的眼神都有一种让人心灵平静的力量,此刻也不例外。望着恢复正常的夫人,婢女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感觉到,夫人似是有些变了。
对上婢女关切的眼神,冯宛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出去吧。我没事的。”
“是。夫人。”
“吱呀”一声,房门被婢女轻轻掩上。直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冯宛才抬起头来。
她静静地看着那房门,好一会,嘴角噙起了一抹微笑,吐出的声音,更是轻软如呢喃,“菩萨也知道我心中不甘么,因此许我再生?”
一连几晚,直到今晚她才梦到自己的死因,也才完全相信,梦中之事便是将来之事。
第二章 夫主
一晚转眼便过去了。
府中所有的人都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他们的郎主,也是这个府第的主人归来的日子。便连冯宛从娘家带来的侍婢们,这时也是个个喜形于色。
她也应该是欢喜的吧。
望着铜镜中青春逼人,颊生双霞,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妇,冯宛依稀记得,这时的她,嫁给他不过一年半。一年半前,他骑马从府门前经过,少年郎君英姿勃发的模样,得到了他父亲的好感。
而他,也在回眸一瞟中,对上了面纱后,她那异于常人,极为美丽神秘,仿佛是无边星空的双眸。
便是那一眼,让年少英俊,志向高远的他上了心,就此答应了她父亲的提亲。
便是那一眼,让她爱上了他,她怀着无边的欢喜和期待,想要与他白头偕老。
冯宛的恍惚,被婢女看在眼中,绒儿凑到她面前,嘻嘻笑道:“夫人定是欢喜得傻了。”
另一个婢女也说道:“夫人这下可以安心了。”
众婢的嘻笑恭喜声中,大门处人声大作。
一个僮仆急急跑来,一见到冯宛便大声叫道:“夫人,郎主回来了。”
冯宛淡淡一笑,在婢妇们地筹拥下轻步走出。
刚刚来到大门口,一个车队便越过众人,在门口停了下来。
驶在最前面的马车,正是她夫主的。
冯宛上前一步,含着笑,温柔地望着那马车,也望着紧随其后的那一辆马车。
车帘掀开,她夫主那英俊的脸孔露了出来。她这个夫主,双眉似剑,瞳仁略淡,五官生得很好,就是唇太薄太薄,几成一线。人常说,薄唇的人薄情,这话,她原本是不信的。
夫主纵身跳下马车,他含笑望着冯宛,扶起上前见礼的她,温柔地说道:“看,又瘦了,可是不曾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当真温柔,冯宛一阵恍惚。不过一眨眼功夫,她便是嫣然一笑,道:“夫主不是回来了吗?”
她这话轻言软语,分明是在说,他既然归来,她便不会再因相思而消瘦。
这样的缠绵情话儿,她以前脸皮太薄,可是从来不说的。夫主惊讶地看着她,不由伸手环臂着她的肩膀,低低调笑道:“我的宛娘也会说甜话儿了。”
冯宛低头羞涩地一笑,只是在低头之际,她眼波斜睨,目光似水似星地抛了过来。
冯宛的眼眸,本是少见的美丽神秘,这一下波光流转,夫主不由痴在了当地。那搂着她双肩的手,瞬时都滚烫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咳嗽声大煞风景地传来。
听到那咳嗽声,夫主动作一僵,他慢慢松开冯宛,挤了挤眼,笑道:“宛娘快看,谁来了?”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清软娇脆的声音埋怨道:“姐姐眼中只有姐夫,哪曾有我?”
这声音,她确实是熟悉,太熟悉了。
从今往后的八九年间,这个声音一直在她的生命中,从没有消失过。
冯宛暗中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出现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这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眉细而颧高,唇又有点厚。这本是有点刻薄的五官,一搭配起来,却让人感觉到明丽无比。
少女撼着唇,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她瞪着冯宛,嗔道:“姐姐作啥这般看我?我是阿芸啊。”
她自是知道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四妹妹阿芸。
她知道,自己嫁给夫主已有一年半了,还不曾怀孕,四妹妹这次前来是有目的的。
冯宛含着笑,她轻声问道:“阿芸这次来?”
“什么嘛?你嫁给姐夫这么久,就不许家人来看一下?”阿芸像是没心没肺地瞪了她一眼,转向夫主叫道:“赵家大兄,你看姐姐啦,人家来了,她都不高兴呢。”
她总是这样,用一种没心没肺,状似天真的口吻向人告状,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把她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夫主赵俊哈哈一笑,他牵着冯宛的手朝府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宛娘,你猜为夫这次遇到谁了?”
他显得迫不及待,凑近冯宛低声说道:“我遇到了五殿下。”
她自是知道他遇到了五殿下。要知道,今年是他命运转折的一年。当年也是这样,她用尽所有的心力,用尽所有的计谋,帮他分析诸位殿下的实力,最后也是她认准了五殿下,也是她用计谋助他得到五殿下的重视。在其后的数年中,她屡屡出谋划策,帮他处理政事,解决难题,于是五殿下成为皇帝之日,他便理所当然地得到重用。可惜,他刚刚坐上那一国重臣的位置,她便落了那样的一个下场。
冯宛双眼明亮地回望着夫主,压低声音同样兴奋地说道:“五殿下?听说陛下极为宠爱这个儿子,夫主若能得到他的赏识,岂不是平步青云了?”
这话赵俊爱听,他莞尔一笑,转眼低叹道:“遇是遇上了,能不能得到他的赏识,还是难说。”顿了顿,他又说道:“听玉郎说五殿下会在这里呆上一阵,这是苍天助我。”
“玉郎?”时人有个习惯,会称赞美男子为玉郎,并不特指某个人。
望着冯宛眼中的疑惑,赵俊得意地说道:“是我路上结识的,他应了我过两天来府中做客。啧啧,那人的风采,那人的样貌,啧啧啧。”他连连啧叹,一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模样。
冯宛正要说话,冯芸已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身后,叫道:“大姐姐,大姐夫,你们恩爱得把我这个客人也忘记啦?”
她轻跑到冯宛旁边,一手抱着她的手臂,笑嘻嘻地向赵俊说道:“大姐夫,你就行行好,把姐姐借给芸娘说说话。”她虽是抱着冯宛的手臂,那看向赵俊的眼神,却是亮晶晶的光彩夺人,说出的话,更是在意无意的含娇带糯。这是天下男人都懂的媚好。
彼时正是汉人统治的晋节节败退,不停向南方退缩的时候。冯宛所在的这个国家,也是胡人统治的,才建立几十年。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对妇人的管制都极松散。所以冯芸也罢,冯宛也罢,她们地行事,都比晋人少了许多拘束和规矩。
赵俊望着冯芸那比妻子要漂亮的脸孔,眼中一亮,呵呵笑道:“好吧好吧,你们说话吧。”
第三章 相术
冯芸目送着赵俊气宇轩昂的背影去。当她收回目光时,赫然对上冯宛静静望来的眼神。
冯芸一阵心虚,转眼她便扁着嘴嘟囔道:“大姐姐作甚这么看我?”她眼珠一转又说道:“都说大姐夫受过伤,可现在看他好生生的呢。”
这解释还真是欲盖弥彰。
冯芸不想让冯宛多想,搂着她的手臂使劲摇晃,“大姐姐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呢。嘻嘻。”
想她么?
冯宛淡淡一笑。这时,冯芸又说道:“你嫁出后,父亲老是记挂着你。大姐姐也真是的,一年半了都不曾回家看过。”
回家看什么?她那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用她母亲陪嫁过来的财富娶娇妻纳美妾。明知母亲重病垂死,不但隔离她们母女见面,还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嫁了出去。他不就是怕母亲把嫁妆留给她吗?现在见到赵郎发展不错,他又把芸娘派来了。
当然,父亲最宠爱的芸娘可不是来做妾的。
冯宛慢慢转过头去。
她静静地盯着冯芸。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凌厉,冯芸目光躲闪着,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姐姐?”
冯宛还在盯着她。
在冯芸额头汗水悄悄沁出时,冯宛嘴唇一扯,道:“芸娘,你快十六了吧?”
冯芸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年龄,不由强颜一笑,嘻嘻说道:“是啊,大姐姐好记心。”
冯宛还在静静地看着她。听到冯芸的嘻笑,她神色不动,徐徐说道:“十六岁,也可以嫁人了。”
一言吐出,冯芸的脸色白了白。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冯芸,忖道:她知道什么?她想说什么?
这时,冯宛转过身去。
她慢步走到一株桃树下,伸手摘过一片花瓣,冯宛的声音清而悠远地传来,“芸娘貌美如花,鼻准丰隆如玉管,唇厚而润如水洗红玉,乃是至贵之相。。。。。。我从异人处学到这手相术也有一载,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贵人之相。”
可怜的冯芸,从来都是在小地方生活,哪里听过这样的赞美,这样的肯定?一时之间,她的脸孔都涨红了。
冯宛的声音,还有如流水般传来,“再过几日,五殿下会来此地。”
她慢慢回头,静静地看着冯芸,微笑道:“芸娘可要大姐姐助你一臂之力?”
冯芸的唇动了又动,动了又动,好一会才颤声道:“我,我真有贵人之相?”
这时刻,对于相术算命之道,笃信无比。而且,那些相术算命之人,都各有流派,轻易不会传于世人,在民间并不多见。
冯宛点了点头。
冯芸一下子变得激动了。她双眼大亮,欢喜得连连旋转,“我是贵人?我是贵人?我是贵人!”
一连自言自语了几声,她冲到冯宛面前,握着她的手急急说道:“一切都听姐姐地安排!”
冯宛笑了笑,低低说道:“安静些。事关天机,不可轻泄。”
冯芸连连点头。她紧紧地握着冯宛的手,手心早就湿滑滑的一片。
强抑着激动的心,她暗暗想道:比起五殿下,赵俊算什么?
她实是欢喜之极,不由对冯宛道:“大姐姐,我若得了富贵,必不忘大姐姐今日指点之德。”
话气极其诚挚。
冯宛笑道:“芸娘要铭记此言才是。”
冯宛这话,充份表明了,她是真地相信冯芸会成为贵人。一时之间,冯芸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冯宛笑道:“好了,别欢喜了。去学下礼仪吧,别到时候出了差错。”
“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赵俊一心想向上爬,他与许多混得不错的胡人贵族一样,府中都养了一些精通汉礼的儒士。这点冯芸一入府便听下人吹嘘过。
泱泱中国,自有一种至高至上让人向往的华贵。便是现在晋国很不成气,便是胡人纷纷称帝,可不管哪一个胡人当了皇帝,他都会下意识地学习汉朝的那一套,所差的不过是学得多学得少的区别。
目送着冯芸离开的方向,冯宛转过身朝外走去。
看到她要出门,一个婢女急急跟来,她来到冯宛身后,问道:“夫人?”
婢女的眼神中充满不解。
本来也是,赵俊好不容易回来了,夫人怎么说也应该守在郎主身边,随时等候郎主地到来。
冯宛挥了挥手,微笑道:“如若郎主问起,你便说我去东山寺了。”
婢女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要到寺院去还愿啊。也是,夫人一直信佛,月前还说过,如果她的夫主平安归来,她一定要好好感谢菩萨。
冯宛走到门口时,已有老仆赶着马车过来了。这个老仆是冯宛从家中带过来的,忠心耿耿,极得她的信任。
这几年,元城都很安全,因元城令治理有方,如冯宛这样的妇人出门,连护卫都不需带。
马车稳稳地朝着东门驶去。
就在它来到东山寺脚下时,老仆提着两个包袱,跟在冯宛的身后朝东山寺走去。
走着走着,冯宛身子一拐,转向东山寺的后山处。
不一会,一排十数间的破旧石屋出现在两人眼前。
冯宛从老仆的手中接过包袱,轻声说道:“在这里侯着呢。”说罢,她转过身,朝着那石屋的后面走去。
石屋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茅草前,一个乞丐般头发凌乱不堪,满脸污垢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着。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地把地上的字迹擦掉,抬起头来。
饶是污垢满身,这少年那一双眼,也如闪电一般刺入冯宛的心口。
这是斜长斜长,于无边明澈隐现邪魅的双眸。便如那碧蓝天空中染上的血色霞光,极艳,极透,极美。
只是一眼,一缕脏乱的头发便垂落而下,挡住了少年的眼。
这个少年实是太脏了,要不是冯宛有备而来,也不会注意到这双眼是如何的澄澈妖娆。
望着这个将会令元城都名声大震,令得赵俊慨叹过无数次的少年,冯宛垂下双眸。
她轻步走到他的身边。
包袱还不曾放下,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乞丐。”他的声音也极动听,只是被刻意压粗,有点沙沉。
“我知道你不是。”
冯宛理也不理,径自把包袱放下,然后,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精美的绸衣,便这么在地上一蹲。
第四章 驱逐
蹲在地上,冯宛一边拿起树枝,一边以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难不成像落叶一般,泯于众人?风来了卷起,风落了任人践踏?”
她不看那少年,只是娓娓说道:“世间丈夫,有卑微时二餐难继,而有朝一日着朱衣,居高堂,指点江山,谁又记得你当日是如何幸进的?”
她说到这里,在地上用树枝,似是胡乱地写道:“五殿下来元城。”又写了“玉郎”两字。
这时刻,前方禅院中传来一阵人语声,似有几人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冯宛慢慢站起,她把树枝朝地上一掷,转身便朝来路走去,似是忘记了自己还扔了两个包袱在那。
在她的身后,那少年眸光复杂地盯着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少年也不曾叫住她。
冯宛来到老仆身边,轻声道:“回去吧。”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几步,冯宛回过头,朝那少年的方向看去。
从树叶的间隙可以看到,那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一行人眼看就要出现在视野中了,他才一咬牙,伸手把冯宛扔下的包袱提进了茅草屋。
看着少年挺得格外笔直的背影,冯宛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得意地想道:成功了。
她知道,就算她不来,少年也会抓住这次机遇。
但她更知道,不管世人对这少年如何评价,有一点是共认的,那就是,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今天她给他的只是几套华美的衣袍和钱财,它日,也许他能救她一命!
马车驶回了府中。
堪堪踏入府门,一阵笑声便传入她的耳中。走过一排桃树,冯宛一眼看到她的夫主,正与冯芸凑在一起说笑着。从她这个角度看来,夫主容光焕发,冯芸含情带怯,两人说着说着便凑到一块去了,彼此呼吸相闻,眼神相接,浑然如神仙眷属。
盯着这打情骂俏的两人,冯宛微微一笑:这才是冯芸,她永远都在做着多手的准备,永远也不会放过一个机会。是啊,我是可以想法子让冯芸见到五殿下,可此事通过我的夫主,不是更简单吗?更何况,让他上了心,那是进可攀上五殿下,退也有赵俊在那里。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冯宛一点也不生气。
。。。。。。也许,她所有的伤心也罢,愤怒也罢,气恨也罢,都在那些噩梦里消耗一尽。
不过,冯宛可不打算黯然退场。
她缓缓朝着那对男女走去。
冯宛的脚步轻缓,优雅。她这人,有着一双极美的眼睛,也有着白嫩的肌肤和完美的身段,更有着优雅从容的气度。因此,虽然她的长相只是平凡,可凭着这气度,就让一直心怀大志的赵俊尊敬有加。
他一直相信,能娶到这样宛如大家闺秀的夫人,表明他的志向将得到实现。
冯芸格格笑了几声,刚刚含羞带怯地低下头,一眼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身躯一僵。
看到她僵住,赵俊眉头跳了跳,他转过头,顺着冯芸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了冯宛。
她就站在离两人只有五步的地方,嘴角含笑,长袖细腰如风中荷花那般淡雅,自在。
。。。。。。她见到这一幕,居然好不自在?
赵俊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冯宛美丽神秘的眸光,静静地扫过赵俊后,转向冯芸。
她含笑瞟了一眼冯芸,朝着她上下打量几眼后,向赵俊温柔地说道:“夫主可能不知,我这四妹妹是奉我父亲之令而来。”
冯芸听到这里,双眼一瞪,警惕地盯着冯宛。
冯宛温柔如水地望着赵俊,轻声道:“我父见我一年多都不曾有孕,心下着急。”
听到这句,冯芸的心踏实了些。
可就在这里,只听得冯宛静静地说道:“父主,我看你也很喜欢我这个四妹,不如良辰吉日,把她纳为妾吧?”
咚——
宛如晴天一个炸雷,冯芸惊得向后退出一步,脸色煞白的她也顾不得赵俊会如何想来,大声叫道:“不行!”
两字一出,早已意动的赵俊已是脸色一青,他冷冷地瞪向冯芸:敢情这个女郎频频向自己献媚讨好,不是因为看中了自己,而是因为本性轻浮?
可怜的冯芸,她根本还在等着时机呢。此刻看到赵俊不屑的模样,又看到冯宛温柔中透着冷漠的眼神,都差点急哭了:难不成,她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好办法,这一下全泡汤了?她竟是一下子得罪了他们夫妻两个?
就在冯芸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冯宛蹙着眉头,一脸为难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阿芸不愿啊?”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种不敢置信,让赵俊有点狼狈,他曾以为冯芸是千肯万肯的呢
。
这时,冯宛蹙着眉头,轻言细语地说道;“四妹妹乃是未出阁的女郎,这般呆在姐姐的府中,不是很好。”
她这话中的话,便是婢仆们也听得懂。
望着冯芸,冯宛细声细气地说道:“阿意。”
“夫人?”
“去帐房领上十片金叶子,给四妹妹在外面租一个院落吧,动作快点,今晚四妹妹就要搬过去呢。”
她转过头,对上脸色青白,不知如何是好的冯芸,轻言细语地说道:“四妹妹,休怪大姐无情。实是大姐刚才不该多嘴。你也知道,有些话既已说出,便当防着他人闲言碎语。哎,你就放心地住在外面吧,你是我的妹妹,大姐怎么也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
冯宛说完这话,曼步走到赵俊的身侧,握着他的手,她含笑道:“夫主可知,我刚才在东山寺求的是什么签?”
她求签了?
赵俊心下一紧,这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美人?当下连忙握紧冯宛的手,急急朝书房走出几步,低声问道:“什么签?”
在赵俊急切的眼神中,冯宛神秘地一笑,轻轻说道:“上上签!”
“什么?”
“是上上签!”
赵俊喜不自胜,他紧紧握着冯宛的手,连连说道:“快说快说,那签上都写了什么?”
第五章 看戏
冯宛低声说道:“最后一句是,‘风云过后蛇作蟒’。”
蛇作蟒?
赵俊狂喜,他连念几遍,又要冯宛把那签从头背了一遍。不一会,双目精光熠熠,双拳紧握。
他实在激动,在原地踱来踱去。
直过好久,他才记起冯宛。转过头来看向妻子,只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平凡的面容,在那双美丽神秘,深邃如星空的双眸地掩映下,平添了七分风采。一直以来,她宽衣喜欢如晋人那般,长袍广袖,腰间细细,此刻也是这样。风一吹来,倒有凌云之姿。
看着看着,他的心头有点火热了。走上前来,他伸手环上冯宛的腰。
堪堪碰到她,他便感觉到怀中的妻子身躯一僵。
赵俊一怔,凑近她的耳边温柔低语,“为夫冷落宛娘太多时日了。”吹出的热气,直扑她的耳洞。
冯宛放松紧绷的身躯,羞赧回眸,“夫主这是什么话?你不也是为了前程奔波吗?”
前程?她一提到这两个字,赵俊刚刚燃起的冲动,便被兴奋取代了。他放开她,快速地说道:“夫人见谅,为夫得在五殿下到来之日,把他的喜好再收集一下。”他刚走出一步,又回过头来搂了搂冯宛的腰,低笑道:“你也好好将养一下身子,好生给我生一个儿子,安安老丈人的心。”
声音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冯宛盈盈一福,轻声应道:“夫主所言极是。”
赵俊一笑,大步离开。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冯宛的嘴角,也噙出一朵微笑来。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冯芸怯怯的,带着哭泣的声音,“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大姐姐,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声音离她只有二步之遥。
冯宛不用回头,也可以知道,此刻的冯芸,那神情必是娇憨中带着可怜。
她这人有一个优点,善于察颜观色,只要你有一丝心软,便能缠到你认输为止。
冯宛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的,冷冷地说道:“四妹妹,大姐这是为了你好。”她不再多话,衣袖一甩转身离去,把冯芸的泣求声远远抛在身后。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赵俊一天到晚都在忙碌,都在为面见五殿下做准备。而冯芸虽然搬出了府,可白日里,她几乎是一直呆在赵府中。不管是见到冯宛还是见到赵俊,都是买嗔耍娇,亲密无比。
可惜她拒绝在前,现在不管如何做来,赵俊心下已生厌恶,便是婢仆们,也不由对她的轻浮有些闲言。
这一天,冯宛起了个大早。
她沐浴更衣后,把黑如缎的青丝挽出一个垂髻,髻上只斜斜插上一支木钗。然后蒙上面纱,穿上黑底绣着鸟雀的五鸟唱日袍,走出了家门。
她没有坐马车。
这时的赵府,只有一辆马车,那还是赵俊倾尽家财购置的,这几天赵俊出出入入都需用到它。冯宛要出门,只能走路。
带着一个婢女一个仆人,冯宛似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最为繁体热闹的东城门处,冯宛的脚步加快,向最大的那家酒楼走去。
她一直行事很有主张,一婢一仆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当然,跟在她身后的不止是这两个,还有一少女,也蒙着面纱,鬼头鬼脑地跟踪着冯宛。
走到酒楼前,冯宛的脚步一顿,抬起头来。
只见酒楼里传来一阵笑声,蹬蹬蹬的脚步声中,一个身材高挺,面目俊美中显威严,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在二个护卫地筹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青年男子一踏出台阶,便有一辆极为华贵的红色马车驶了过来。马车旁,八个高大悍勇的护卫一跃而下,迎向那青年男子。
元城是个普通的城池,又刚建立不久,哪曾见过这么华贵的马车,这么悍勇的,气势非凡的护卫,这么衣着华丽,龙行虎步,一看就是天之骄子的青年男子?
一时之间,好一些目光都看呆了。
就在这时,冯宛身后冲出一人来。
那人一冲到冯宛前面,速度便稍稍放缓,只见她扭着腰,低头向前冲去。
虽说是冲,这少女行进的姿态曼妙无比,那一袭紧紧裹在身上的胡袍,把她少女玲珑的曲线,描画得极为娇俏。
看到少女低着头,没头没脑地冲向那青年男子,站在冯宛身后的绒儿目瞪口呆地叫道:“是四姑子。”她急急转向冯宛,声音压低,“夫人,不好了,那是四姑子。”
冯宛闻言,微微垂眸,她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噙起了一朵笑容。
她当然知道她是冯芸。她还知道,自己说的面相之语并不是编造的。前世时,冯芸在勾引赵俊,被自己发现驱逐后,很快便巴上了当朝权贵。当消息传到冯宛耳中时,她已成了陛下新纳的妃子。
从那后,冯芸每向上爬出一步,她的日子便艰难一分。她从不为难赵俊,甚至还提携他,她只把所有的恨记在自己身上。
冯芸刚刚冲近那青年男子,几个护卫地低喝声同时传来,“站住。”他们同时上前一步,挡在了那青年男子身前。
就在这时,冯芸似是受了惊,她娇叫一声,身子一晃,扑通一声向左侧歪倒。一手撑在地上,她脸上的面纱已在不知不觉中跌落。
抬起那受了惊吓也明媚的脸,冯芸张着小嘴,泪水汪汪地看着青年男子。似乎刚才那几个护卫的喝声,着实把她吓坏了。
美人受惊,那是相当动人的图景。何况,这个美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经过设计的?
冯芸秀发斜斜倾泄,掩住半边明艳的脸,那撑在地上的手,也是弱不胜力,这种弱不胜力,配上她那曲线玲珑的身段,当真有种请君怜惜的动人滋味。
水汪汪的大眼,樱红微张的双唇,此刻的冯芸,每一分每一寸,都透着诱惑。
她在诱惑那青年男子。
冯宛目光中闪着笑意地欣赏片刻后,也抬头看向那青年男子。
被四个护卫保护着,青年男子也在看着冯芸。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衣袖一甩,“赶走她。”
三个字一出,冯芸低叫一声,楚楚可怜地唤道:“妾,妾这就走,这就走。”她泪盈于睫,水珠儿欲坠不坠的,看着青年男子的眼神,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一下,青年男子终于转过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来。
第六章 倾城少年
盯着冯芸,那青年男子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芸大喜,她连忙说道:“妾,妾姓冯,冯氏阿芸。”
“冯氏阿芸啊?”青年男子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