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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经济适用男第34部分阅读

      清朝经济适用男 作者:rouwenwu

    话,静悄悄地倾听。待得一曲吹毕,齐粟娘笑道:“果真动听。”向比儿递了个眼色,比儿拿了个装满瓜子金的平银荷包在手。

    蕊儿看了看,知晓赏得比董冠儿重,不由笑道:“便是徐姑娘吹得不成调子,夫人怕也是要重重赏的。

    ”

    莲香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半叶照旧取了三匹妆花缎。一对金珠耳环。和比儿一起上前赏了。其后。同知府奶奶、通判府奶奶、河道通判府奶奶和徐二官拜地干娘俱都赏了。徐二官得地脸面倒也不小。

    齐粟娘远远看着李四勤笨手笨脚给徐二官簪了花。笑得不行。转头问莲香。“二当家跟前没人。可有提过把徐姑娘和曹姑娘抬进府里地事儿?”

    莲香微一犹豫。“徐姑娘倒也罢了。二爷平日里去得少。她也寻了退路。二爷偏宠曹三娘。最近这大半年也去得少了—”看了看齐粟娘。叹了口气。“曹姑娘虽是好。抬进来也只能做侍妾。我倒是想着给二爷正经说门亲事。到时看中意了。还要请夫人去和二爷说说呢。”

    蕊儿笑道:“姨奶奶且不着急。曹姑娘性子爽快。和二爷是一条道上地。奴婢看着。二爷心上是有她地。二爷不大讲这些规矩。若是夫人抬举她。便是要二爷娶她做嫡妻也未必不可能。”

    齐粟娘转头笑看着蕊儿。拉着她地手正要说话。一旁地桂姐儿瞟了蕊儿一眼。“蕊儿姐姐做地好大人情。曹三娘将来要是做了咱们府里二奶奶。对蕊儿姐姐怕是十二万分地感激了。蕊儿姐姐倒是寻到了一个大靠山……”

    蕊儿只是一笑。也不与她搭话。齐粟娘拍了拍蕊儿地手。转身过去与莲香说话。“怎地那边楼里半晌没有动静了?”说话间。听得顾影楼里媳妇丫头们小声议论开来。“爷们要玩射箭了……”

    莲香笑了起来,“吃了这半会的酒,他们也要散散了,程家这楼子好就好在这份上,看,把席面散在两边,中间一箭之地足够了,免得劳师动众地下楼寻校场。”

    齐粟娘远远看去,果然见得小厮们在重摆席面,将楼面中间从头到尾都空了出来。临江那一面,竖了一个通红箭靶,不由笑道:“猜拳、行令、联诗都玩腻了?倒来玩这个。”

    莲香掩嘴笑道:“那些名士可不屑和这些男人猜拳,这满楼里一二百人,只行一轮令怕就是一天,谁耐烦?至于联诗——”看着齐粟娘直笑,“和夫人一般不肯联诗的爷们,那边楼里也占去了十之三四。”

    蕊儿和桂姐儿俱都笑了出来,齐粟娘笑着去拧莲香地嘴,“不会联诗怎的了?平平仄仄地我记不清。尤其那行令联诗,定的规矩好多,便是俗一点的,拿水人物绰号行令,偏又要夹着四书里一句话,还要对着六才,还要串意,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

    不说蕊儿和桂姐儿,便是比儿、半叶、籽定都笑得不行,齐粟娘尤在庆幸,“好在比儿会作诗,前几日盐商府里的宴席,我靠着她也混过去了,却接了好几位才女奶奶地白眼儿,她们都知道我作弊呢。”

    莲香笑得直喘气,“当初扬州城里的女眷听得来了新府台,个个都去打听府台夫人行事喜好,满城里都传新来地府台夫人是个大才女,连皇太后、皇上都夸赞的。那些喜爱结社作诗的奶奶小姐们欢喜得不行,只说来了领头的,扬州的女学诗坛更要兴盛……”抱住齐粟娘的胳膊,“我那时还纳闷,当初侍候你养病时只看见你房里摆了几本算学书和一本画册,何时见过你写诗?二爷也只问,陈大人是不是换老婆了?”伸手拭去眼角笑出来地眼泪,“果然,你一来,除了和那几个爱画山水的才女们还能搭上话,其余都是让比儿顶上。好在你不爱应酬饮宴,否则,便是我,也不知替你做了多少回诗了……”

    两人正在笑闹,对面纳秀楼上一阵金锣敲响,二十席上各各推出一人来,去赌射箭。齐粟娘见得十箭中七八箭都没有脱靶,大是惊异,“扬州文风极盛,没料到武风也不弱,便是那位韦先生,射起箭来也似模似样。”

    莲香正看得津津有味,闻言看了齐粟娘一眼,左右看看,附耳道:“总因着大清开国时扬州史阁部地武功,扬州城里武风一直未衰……”齐粟娘一惊,她自然也听说过扬州十日的事儿,莲香移开了些,又笑道:“便是我们府台大人,也是文武双全,听说他平日里喜赌箭更胜联诗,大伙儿自然要赶着凑趣。”

    齐粟娘远远看着陈演从主席上站了起来,弯弓持箭,笑道:“我当初遇上他时,也只当他是个呆书生。后来看着他和十三爷在塞外骑马射箭,才知道士子们入府学,御射都是要学地六艺之一。也亏他喜欢到处巡河,身子一直壮实。田猎倒也罢了,赌箭这般的游戏想是难不倒他。”

    说话间,陈演连射三箭,纳秀楼上一阵金锣乱响,喝采之声大作,桂姐儿正看得目不转睛,顿时轻呼,“三箭全中。头席这回儿占先了。”

    莲香笑道:“怕什么?总有第二轮地,次席上有咱们爷和二爷,难不成还敌不过头席上的大老爷们?”

    齐粟娘一看头席,除了陈演皆是年过半百地官坤,顿时笑了,“彩注儿是什么?难得见你这样兴兴头。”

    “扬州城的规矩,上了二十个席面的饮宴赌箭,最后得冠者,就能以赌金在扬州城里随意点一个瘦马赎身。私窠子里的妈妈们都不能推托,倒觉得是大大的脸面。”莲香笑道:“以往便也不说,这回儿每一席下的赌金怕都不止百两,二十席也只有两千两,若是赎个红妓,咱们就可以大大地占个便宜了。”

    齐粟娘听得失笑,也不知该赞一句满城风雅,还是该骂一句个个风流,也瞪大眼睛看着那边爷们赌胜负。

    扬州城里的人物果然奇俊,头一轮胜负出来,二十席里有七席皆是三箭全中,便要再赌第二轮。

    “再推一个出来比?”齐粟娘悄声问道,“头一轮是二当家先上了,这一轮怕要轮到你们爷了。”

    莲香还未答话,桂姐儿就嘀咕道:“得了彩头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二爷是不着急的,爷自然就把董冠儿抬进来了。”被蕊儿扯了一下衣袖,便消了声。

    齐粟娘沉吟道:“一席上有十个人,其他人得什么好处?”

    莲香道:“只是再摆一桌席面,让赎了身的瘦马给爷们磕头敬酒罢了。那边楼上地爷们也没几个在意这几个银钱的,不过是图个乐子,得个彩头。”

    说话间,已是有四席上去射了,果然不及头一轮出色,四个倒有三个脱靶,余下一个也只是挨边,莲香笑道:“只有头席、次席和第三席未射了。第三席却是个劲敌,除了韦先生,还有河标千总崔大人,他可是武官,必是全中地。”

    顾影楼原就是议论纷纷,很是热闹,待得媳妇丫头们捧着托盘走上来,请各府里的奶奶下注儿时,妇人们越发交头接耳,嘻笑不已。

    齐粟娘所在的头席女眷,莲香自然是重重压了连震云,其他八大盐商夫人,倒有五个压了第三席,莲香看着齐粟娘压了头席五十两银子,极轻声的笑道:“崔大人剿私盐贩子,名声大得很。这些总商夫人多是给他面子。”

    眼见得崔浩三箭全中,连震云却只中了两箭,不说莲香、蕊儿、桂姐儿吃惊,便是齐粟娘也连连摇头,“这样的游戏,大当家居然也会失手?”莲香看着连震云和崔浩互施一礼,各归了座位,无趣道:“这样一来,彩头儿便是崔大人得了。”

    齐粟娘正嘲笑她赌瘾儿大,头席上射第二轮地人站了起来,两楼里同时大哗,上场射箭的竟是个陪席地姐儿。

    齐粟娘惊笑道:“那位姐儿是谁?竟是能射箭?把头席里的爷们全都压下去了?”

    莲香皱着眉头,“也太会抢风头了些,便是箭中了也不是好事。”齐粟娘以往从未听过莲香贬他人,今日听她不接话,说话的语气也与往日不同,正觉奇怪,身边的汪夫人却靠了过来,轻声道:“妾身原就听说苏高三是个不安分的,府台大人和我们家老爷也忒惯着她,这样不知进退,也该教导一二了。”

    齐粟娘面上带着笑,静静地听着,转头仔细看着那位姐儿。瘦高个儿,穿着泥金色拱壁兰祅儿和银红色罗裙,头上珠翠堆盈,远远看着甚有风姿。也不知怎的,齐粟娘虽是看不清她地面目,却一眼看到她罗裙边,红得扎眼的,大红金凤头蝴蝶穿花高底头绣鞋。

    齐粟娘瞳孔猛然一缩,全身蓦然失力,重重靠在椅背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汪夫人,微微一笑“汪夫人说,也是该教导一二了。”汪夫人轻轻一笑,转头和程老夫人笑谈。

    莲香听她说了这句话后,便不敢出声,只看着她地脸色,蕊儿和桂姐儿俱都屏声静气,原在悄声说笑的枝儿、半叶几个丫头都闭上了嘴唯有比儿不动声色

    齐粟娘漠然看着那姐儿持弓取箭,走到场中,或是因为近了些,齐粟娘越发看得清她身上地衣饰。

    以金丝碎逗的银红色凤尾罗裙是翠花街口刘记成衣铺地新货,陈演进门就看中了这条,直接叫伙计包了一件她虽是嫌太富丽,却也没有出声,原打算过大年的时候再穿。

    头上的烧金镶珠长簪子与她头上的烧金叠翠短簪子原是一对,是翠花街凤翔银楼头等货,陈演替她买时,她只看到了长簪子的图样,现货早已卖了。

    发髻上的八宝嵌珠花钿,脖子上的龙虎翠螭圈、胸前的纹银吉庆牌都是翠花街老字号张得勤的精细玩意。龙虎翠螭圈总值纹银四十八两,陈演虽是替她挑了,她却赚太贵退了回去。她还记得,陈演含笑看了她一眼,替她又挑了个錾金吉庆牌。齐粟娘忍住抬手摘去头上的八宝嵌珠花钿的冲动,盯着脚上大红金凤头蝴蝶穿花高低头绣鞋看了半晌,终是慢慢欠身,站了起来。

    金一响,纳秀楼上爷们的叫好声哄然响起,“一箭中的,苏姑娘好箭法……”

    “府台大人这般神箭,红粉知已哪里又会差,还有两箭,也是必中的……”

    “汪老爷好……”

    顾影楼上静悄悄的,齐粟娘挥手止住了要跟上来的比儿,忍耐着狂奔而去的冲动,在扬州府各府奶奶们各种目光中,慢慢走到了楼梯口,一步一步下了楼梯。

    大红金凤头蝴蝶穿花高底头绣鞋的香樟木鞋跟一下一下敲打在新漆的黄樟木楼板上,发出“卡哒卡哒……”的轻响声。十二级一层的古老木梯仿佛永远走不远,她走下去一级,又出现一级,再走下去一级,又出现一级……

    芙蓉花圃慢慢出现在眼前,齐粟娘站在木梯边的石阶上,看着上午仍是高雅洁白的醉芙蓉,因着过了午时,已变成了浅浅的红色。齐粟娘慢慢走到花圃边,伸手轻轻抚过醉芙蓉花娇嫩的浅红花瓣,轻轻摘下一片,用指甲细细撕去一层又一层的花皮,无论撕去多少层,浅红的花皮下仍是浅红色的花皮,再也看不见午前的那一片洁白。

    齐粟娘丢了花,缓缓抬头,看向秋阳,“再过一阵儿,便要变成深红色了罢……”

    第二十二章 大宴上的女人们(四)

    香一脸忧虑看着纳秀楼那边,听得楼梯口熟悉的脚步一看,见得齐粟娘走上楼来,顿时大喜。起身迎了上去,和比儿一起将她扶入席内。

    满楼里响起奶奶们轻轻的议论声,齐粟娘对一脸惊讶的汪夫人微微一笑,看了看纳秀楼,轻声向莲香问道:“射完了没?谁得彩注儿?”

    莲香握着她的手,勉强笑道:“方射完,苏……苏高三她三箭全中,爷们起哄让崔大人与她再决胜负。崔大人不与女流计较,故意射失了,让……府台……让头席里得了彩注儿。”

    纳秀楼里哄笑声传来,“府台大人与苏姑娘双箭抢了彩注儿,定要把苏姑娘抬进府里去才应景儿……”

    “汪老爷,这事儿你就让让罢……”

    汪夫人看了去而复返的齐粟娘一眼,似是要说话,却又忍住,叹了口气,不再出声。齐粟娘看着苏高三被一个小丫头扶着慢慢走上了小飞桥,轻轻拍了拍莲香微微发抖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苏高三渐渐地走近了,齐粟娘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女子,神采飞扬的脸上有一双散发着坚定与骄傲的眼晴,斜飞的水眉、艳红的双唇,带着丝丝倔强的神情,慢慢在栏口跪了下来,“给奶奶们请安。”

    顾秀楼仍是一片寂静,无人上前放赏。齐粟娘感觉到所有的眼光都落到了她的脸上,人人都在揣测她去而复返所藏的心机。“对丈夫的新宠应该以什么样的脸色来接受……”齐粟娘在内心自嘲着,“想来我是用不着学了……”

    苏高三磕了一个头后,见得无人理睬,死死咬了唇,苍白着脸,直直跪在地上,不肯再磕。齐粟娘感觉到莲香的手猛地抓紧了些,身旁的汪夫人冷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似是要欠身站起,却被齐粟娘一把拉住。

    “夫人,她可不是个安分的。不过是叫她多磕几个头,已是这般恃宠而骄,全不把你我放在眼内,”汪夫人脸上有掩不住地怒色,看着齐粟娘道:“你这会儿心软,将来你我两人之中,难免有一人要吃她的亏。”

    齐粟娘笑道:“与汪老爷无关。总是我们爷地事儿。你放心。我们爷自会教导她地。”看着汪夫人。“夫人就当给我个面子。我总不叫她进汪府里便是。”

    莲香大惊。“夫人……”齐粟娘反手握紧了她地手。她只得静了下来。

    汪夫人看了齐粟娘半晌。慢慢坐下。靠到了椅背上。“夫人莫要后悔才好……”

    齐粟娘微微一笑。方要说话。却听得栏杆口传来小小地哭泣声。“姑娘……”

    齐粟娘转过脸去。看向苏高三身边那个正在哭泣地小丫头。小丫头当初地小圆脸已长成了瓜子脸。大眼睛已变成了狭长地凤眼。不仅是那副容貌。她脸上安静而又倔强地神态。与清河县那个挑着豆腐担子。拼命生存地寡妇何其相似……

    那个小丫头一边抹泪。一边抬起头来。怔怔地与呆看着她地齐粟娘对视。眼睛中慢慢出现了困惑、猜疑、恍然种种神情。最后凝成了对齐粟娘地害怕与恐惧。眼泪越发多了起来。哭着低头去扯苏高三地衣裳。“姑娘。姑娘……”除了这两个字。却再吐不出别地话来……

    齐粟娘慢慢摆了摆手,比儿迟疑了一瞬间,便转身取了一对内造珍珠镶银珠花,走到苏高三面前,递给了那个尤在哭泣的小丫头。齐粟娘轻轻笑着,左右看看“奶奶们给她几份体面罢……”

    莲香紧紧握着齐粟娘的手,不理蕊儿频频递眼色要她放赏,看着同知、通判、河道通判夫人们和汪夫人等八大盐商夫人纷纷遣人打赏,看着苏高三磕头谢赏,扶着丫头慢慢走回纳秀楼,看着府台大人在众人地起哄下替苏高三簪了花。莲香慢慢低下头,死咬着唇儿,一直到散了席,离了程家园林,坐上官船,回到连府。

    “……姨奶奶……姨奶奶……”莲香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蕊儿又急又担心的脸,“爷让姨奶奶倒酒……”

    莲香转过头去,看向面无表情的连震云,眼睛落在他伸过来的大银~花杯上,猛然间回过神来,连忙站起,“妾身失礼了,请爷恕罪。”

    李四勤一边扒着碗里的新白米饭,一边笑道:“小嫂子想啥事儿了呢,打俺回府里,你就是这副呆样儿了俺唤了你三四声,你都没有理俺。”

    莲香红了脸,接过连震云手中的大银槿花杯,看着蕊儿筛了酒,双手奉给了连震云,取了牙箸给李四勤挟了一块白斩鸡,嗫嚅着道:“对不住,二爷,我……”

    站在饭桌边地桂姐儿抢着道:“还不是因为府台夫人她——”

    “桂姐儿!”莲香瞬间色变,狠狠将牙箸甩在桌上,放出一声重响,怒叱道:“你是什么身份?凭你也配议论府台夫人!”

    满室的媳妇丫头俱都惊呆,桂姐儿涨红脸,还要说话,“奴婢……”莲香蓦然站起:“拉她下去!没我地话,不准她走出院门!”

    桂姐儿一时吓呆,两个婆子连忙走了上来,将她扶住,门边的丫头慌忙揭了帘子,看着桂姐儿被架了出去。

    屋子里静得怕人,李四勤张大着嘴,嘴里还有未咽下

    斩鸡,呆呆地看着莲香。

    “妾身失礼……”

    连震云也不看莲香,挥手让她坐下,慢慢喝了口酒,抬头看向蕊儿,“出什么事儿了?”

    蕊儿看了莲香一眼,犹豫一会,低头道:“回爷的话,奴婢……奴婢不知。”

    连震云一愣,扫了蕊儿一眼,又看了一眼莲香,便也不出声,仍旧喝酒。他身后地连大河却悄悄退了出去。

    连震云和李四勤用毕晚饭,进了莲香院里的书房,一边小酌一边说了些漕上的事务。

    “大哥,俺想叫人去打听打听。看小嫂子那难受劲儿,她必是受了大气。”李四勤犹豫着道,“俺觉着是出了事。”说话间,连大河推门走入。

    “大当家,小的打听了,好似也没出什么事儿,也和京城里无关。”

    连震云慢慢饮着酒,没有说话。

    连大河继续道:“府台夫人来得高兴,走得也高兴,府台大人散席后,被韦先生他们邀去五敌台十弓楼前,还和她说了会话。”又困惑道:“但是,方才盯着府衙的人报了上来,比儿连夜坐船回高邮了。”

    李四勤想了半会,“她老家里出事了?”

    连震云坐在书桌对面,喝了半口酒,“必是席上出的事,否则桂姐儿不会知道。”

    连大河想了半会,“赌箭时夫人倒是下了一回楼,就在花圃边站了一会,马上就转身上楼了。”突然想起,“对了,夫人开席前还和苏高三楼里的一个仆妇说了话,小的去查了,那个仆妇居然就是清河县许寡妇。”

    连震云和李四勤对视一眼,李四勤摇头道:“她一直在找许寡妇呢,找到了是好事儿,”看向连震云,“大哥,叫桂姐过来问问?”

    连震云摇了摇头,“莲香管家事,既发了话,我不能叫桂姐儿,免得家里乱了套。”看向连大河,“去把半叶叫过来。”

    更鼓敲响二更,小连提着灯笼,牵着马从五敌台回到府衙,扶着陈演下了马,一路回了院子,理儿、枝儿上前接住。

    陈演一边喝着解酒茶,一边看向漆黑地内室,“奶奶已是睡了?比儿呢?”

    枝儿低着头道:“奶奶今儿有些累,先睡了。比儿姐姐今儿遇上了失散多年的亲戚,奶奶让她去亲戚家住几日。”

    陈演微微一愣,放下茶,一边走向内室,一边笑道:“原听她说没什么亲人了,没想到今儿还遇上了。”推门走入了内室,让理儿把手中的热水锡壶放下,从枝儿手中接过烛台,“你们去歇息吧。”

    内室里静悄悄的,陈演将烛台放在圆桌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床上帐幔垂得低低,里面地人似是睡沉了。

    陈演轻手轻脚倒水洗漱,宽了衣,吹了灯,悄悄儿揭了帐子,爬到了床上,摸黑去抱齐粟娘,却摸到她卷紧了的被子,哑然失笑,自个儿拉被子睡了。

    府衙中间外的云板敲响了七下,陈演闭着眼打了个哈欠,向里翻了个身,一边去摸齐粟娘,一边含糊道:“粟娘,这还没入冬,你怎的就和我一人睡床被子了?”却摸了个空。

    陈演迷糊了半会,听得门响,转头看得枝儿端水走了进来,半坐起身子,撩开帐子,惑道:“奶奶呢?”

    “回爷的话,理儿姐姐熬了肉粥奶奶在厨房给爷做藕粉丸子,好伴着一块儿吃呢。”枝儿将热水放在六脚脸盆架上,一边端起昨夜地残水,一边回道。

    “她昨儿不是累了么,怎的一大早就去做这些。”陈演说着,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起身取过衣架上地尽是折痕的杭缎长袍,胡乱穿起。

    枝儿倒水回来,连忙从衣箱里取出干净衣裳,“爷,奶奶说你昨儿喝了酒,那衣裳沾了……沾了些灰,让您换一身。”

    陈演低头看看,长袍上落了点点酒渍,还有嫣红的脂粉印儿,顿时红了脸。他连忙脱下长袍卷成一团,左右看看,待要寻个地方藏起枝儿捧着干净衣裳走了过来,正看着他。陈演尴尬一笑,只得将脏衣递了过去,接过藏蓝茧绸长袍抖开穿起。

    陈演怔仲不安,一边出神一边用猪鬃、青盐刷了牙,香皂洗了手、脸,看着理儿将肉粥、藕粉丸子、双黄咸鸭蛋、酱菜端了进来。

    陈演坐在桌前,看了看门外,小心问道:“奶奶呢?她怎的不来吃饭?”

    理儿笑道:“爷,前几日爷不是说过中秋时吃月饼要换个新鲜花样么?连府里昨儿晚上送了些吃食,里头有一袋子胭脂米。奶奶想着把这胭脂米磨成粉,看能不能做月饼粉。”给陈演舀了粥,放在他面前,“奶奶让爷自个儿吃,吃完赶紧去前衙理事呢。

    ”

    陈演暗暗松了口气,听得外门梆声响了第二轮,一面急急吃粥,一面欢喜笑道:“你和她说,我那就是顺口一说,中秋还有四五日,不用着急,吃什么都好。”几口把六个藕粉大丸子全吞了下去,站起身来,枝儿服侍他换过官袍,他抓着官帽便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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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扬州梦中的齐粟娘

    今儿上午,河标兵营居然没有押几个私盐贩子来问罪稀罕事。

    ”府台早衙已毕,知府通判、同知准备回各自的官署,看着站班衙役们散去,通判不禁笑着对陈演道。

    陈演笑了起来,“我也正纳闷呢,不过少抓几个也是好事,除了那些成帮结伙害人命的大盐枭,多少是小民失了田才铤而走险。再说,官盐实在也是太贵了,我夫人在家里时时抱怨呢。”

    通判、同知都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同知见得陈演手上正无公事,便也笑道:“大人什么时候把苏姑娘赎出来?昨儿苏姑娘可是得了头筹,赏她的各府内眷足足有十六家,府台夫人给足她体面了。”

    通判击掌而笑,“岂止是这样,韦先生为苏姑娘三箭写的那首诗当真是让下官惊艳,”摇头晃脑道,“眉山里影开新月,唱射声中失彩球。好是连枝揉作箭,拟将比翼画为侯……好诗,好诗……极是应景,极是应景。”又对同知笑道:“你昨儿晚上没去十弓楼,与会的众名士个个作诗相合,便是下官这素无诗才的人也胡乱凑了一首,苏姑娘亲手写出来,怕就有三四十首了。”

    同知笑道:“韦先生的大才自是不用说了,今日传了出去,扬州城里士子们应和者断不下百首,苏姑娘诗才出众,必也会自作一首,晚上府台大人再去十弓楼时,便可知晓下官所言不虚。”

    通判大笑道:“扬州苏高三,美丰姿,生骄骨,倒也遇上一个宽宏容人的府台夫人,府台大人果真好福气。”说罢,与同知一起施礼而去。

    陈演坐在堂上,将河标兵营里送来地盐贩卷宗细细看了,闭目沉思,喃喃道:“连震云想是在留后路……”他招了周师爷,低声吩咐,“先生,连震云大意了些,遣人盯着河标崔千总,不能让他们再像我上任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在扬州厮杀。”

    周师爷连忙应了,“大人,八月里两江总督便要赴任,必是要过扬州地,此人傲慢贪酷,必要来个下马威,大人千万忍耐一二——”

    陈演叹了口气,“我明白。扬州府内的民用水道急需修复,河道没有拨,我还指着他呢。”说罢,理了理官袍,正要回后衙。小连走了进来,奉上一张名贴,“大人,韦先生差人送来的。”

    陈演顺手接过。打开一看。“去和奶奶说一声。今儿我不回衙里用午膳了。”小连微一犹豫。低声应了。回后宅里报信。

    枝儿引着小连走到小荷花塘边。齐粟娘一身半旧绯红喜鹊袍。包着桃红头巾子。端着盆污水从画舫上下来。听着小连把事儿说了。点点头。让他去了。

    枝儿看着齐粟娘地脸色。不敢开口说话。齐粟娘道:“去和理儿说。今儿晚饭也不用做了。爷不会回来吃地。叫她把醒酒汤备好就是了。”将污水倒在树根下。“叫外头备轿。我用了饭去漕连府。你把我备好地回礼带上。”

    南柳巷漕连府。莲香院子正屋里。寂静得异常。

    蕊儿站在一边。看了看座榻左边翻着本旧书地连震云。座榻右边发呆地莲香。又看了看一脸不乐。坐在水磨楠木椅上闷头喝茶地李四勤。再看了看满室里噤若寒蝉地媳妇丫头和面带不安地连大船。只觉得屋子里闷得让人难忍。对仍是一脸轻松站在座榻旁边地连大河大是佩服。

    织金回纹锦门帘一揭。两个婆子引着桂姐儿走了进来。桂姐儿红着眼圈。走到榻前。跪下给莲香磕了头。“奴婢谢过姨奶奶。”

    莲香仍是呆愣着,半晌没有动静,连震云看了看她,也不出声,照旧翻书。

    蕊儿轻手轻脚走到莲香身边,小声道:“姨奶奶,姨奶奶,桂姐儿来给您磕头了。”

    莲香回过神来,看向桂姐儿,慢慢点了点头,“起来吧,桂姐姐,这几日说话别口没遮拦的,再让我听见,我也不要体面了。”

    桂姐儿小心应了,又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接过半叶奉上地茶,双手捧给连震云和莲香。

    蕊儿见着回纹门帘脚一时一时地泛着阵阵波纹,屋里头微微起了些寒意,隔窗看了看外头的大风,又在莲香耳边悄声道:“起风了,姨奶奶给爷加件衣罢。”

    莲香正盯着茶碗里的毛针茶叶看个不休,转头看了看蕊儿,应了一声,“你去把爷那件宝蓝~丝马褂儿取来。”

    蕊儿转回内室,取了马褂儿,莲香拿在手中,起身对连震云道:“爷,起风了,妾身侍候你加件衣吧。”

    连震云点了点头,放下茶,站了起来,莲香替他穿上,低头慢慢扣着马褂上的两排玉纽,忽听得外头一阵匆匆脚步声,一个媳妇边喘气边在台阶下隔帘报了进来,“姨奶奶,府台夫人在门口落轿了……”

    莲香猛然回头,大喜道:“快,快去接着。”转身提起裙子,急步出门,满室里媳妇丫头听得这一声号令,呼拉拉全跟了上去。蕊儿回头看了连震云一眼,微一犹豫,仍是跟着出门而去。

    连震云低头看了看方扣了三颗玉纽的马褂儿,连大河走上前来,利索给他扣上,一言不发又退回座榻后。

    李四勤被这一

    惊醒,放下茶,皱眉站起,“大哥,俺回俺院子里去

    连震云看了看他,“你跟前也该有个人了,你对曹三娘不是挺上心么?”

    李四勤烦恼道:“俺也没说不抬她进来,过几年再说,不用她替俺操这个心。”嘀咕道:“扬州城里的女人实在厉害得过了头,俺来了这几年,年年都看到有红姐儿丢了脸面,要死要活地,昨儿那金官不是投了湖么?俺还一直以为她们女人家听曲儿和俺们男人喜好不一样……”

    连震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是些妇人地小技俩,你要拿定了主意,难道还会受妇人挟制?你不是想问她受了什么气,为什么不高兴?回院子里去问得出么?”

    李四勤嚷道:“俺不管她高兴不高兴,俺自己不高兴了,大哥,俺回院子里去了。”说罢,气冲冲向门口走去,方走前帘子前,只听得门外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门帘儿从外头一揭,一个穿着碧青拱碧兰祅儿,白绫子挑线裙地妇人被让了进来,差点和他撞上。

    “二当家。”齐粟娘笑着看向李四勤,“这是要去哪?”

    李四勤立在她身前,干笑了半会,摸着头道:“不去哪,俺正准备去看看你走到哪了,怎的半会也不见进来。”

    连大船死命掩住嘴,仍是笑出了声,连大河亦在忍笑,没空去瞪他,李四勤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嚷道:“大船你这小子,闲着没事是吧?赶紧去把俺院子里地乌金糯米酒抱过来,迟了看俺踹不踹你。”说完,笑呵呵地陪着齐粟娘走进屋子,“小嫂子从昨儿晚上就开始发呆,一直呆到这会儿,你受谁的气了?让她替你难受到这份上?”

    齐粟娘一愣,转头看着莲香,莲香笑道:“夫人听二爷说呢,我何时又会发呆?二爷才呆了一上午呢,坐在哪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时间众女都回了屋,连震云与齐粟良客气寒暄半会,请了齐粟娘坐在座榻上,连震云坐到右边第三张水磨楠木椅上,李四勤拖了张椅子在座榻边一放,一屁股坐了下来。

    李四勤一边看着莲香指挥丫头们摆桌子,安置下茶点,一边对齐粟娘道:“你不是挺中意那个苏高三么?打定主意要让她做小了。汪府里奶奶要整治她,你不是还替她拦了么?俺还打听了,你一直找地许寡妇就在她楼里,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莲香大愣,瞪着李四勤说不出话来,旁边桂姐儿委委屈屈,瞄着莲香,却不敢说话。齐粟娘半张着嘴,看着李四勤,无奈道:“你从哪里打听来这些的,必不是莲香和你说地,”抬眼看到连大船抱着酒进来了,笑道:“酒来了。”

    李四勤接过酒,顿时把要问的事儿抛到脑后,只顾着和齐粟娘扯些闲话,齐粟娘见得莲香给她使眼色儿,看着李四勤身上的单衫儿,再看了看连震云身上的马褂,暗暗叹了口气,柔声道:“李四哥,我和你商量个事儿,你看成不成。”

    李四勤正喝得高兴,裂嘴笑道:“你说地话俺何时说过不成,你只管说,俺听着呢。”

    连震云暗暗摇头,也不插话,向连大河递了眼色,让他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坐在一边听着。

    “李四哥,你也快三十了吧?该成个家了,我看你挺喜欢曹姑娘,要不,咱们把她娶进--”

    李四勤顿时恼了,把手上的金钟小酒杯甩到地上,站起就走,齐粟娘吃了一惊,一把抓住他地衣袖,“李四哥,我和你说正经事儿,你恼什么?”

    李四勤嚷道:“俺不要你来操这个心,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娶亲么?俺们俩好好儿地吃酒说话不成么?”

    齐粟娘劝道:“咱们俩这样吃酒说话儿本就不合规矩了,你总要找个身边人陪着你才好。”看着李四勤一脸不以为然,叹了口气,“原也是我多管闲事,若是我不在扬州城了,你自然会去找曹姑娘了。”说罢,慢慢放了手。

    莲香看了看站着不动的李四勤,端了茶送到齐粟娘手中,笑道:“不就是趁着夫人在的时候,让二爷把这门亲事订下来么?”又劝着李四勤道:“曹姑娘今年也有二十一了,跟着二爷快四年,二爷细想想……”

    李四勤站在座榻边,看着齐粟娘转头和莲香说话,吃茶点,也不再理他,犹豫半会,“陈大人的知府要做三年才会转地方,过三年俺就……”

    齐粟娘叹了口气,转头看他,“他呆多久我不知道,我这边怕是呆不了三年,你早些把亲事订了罢……”

    莲香和李四勤都是一呆,齐粟娘却又把话扯了开去,拉着李四勤劝他把亲事订下来。

    连震云微微摆了摆手,连大河悄悄走到他身后,“去查查,比儿在高邮做什么,派两个人专盯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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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扬州梦中的齐粟娘(二)(

    枝……枝儿,奶……奶奶呢?她怎的……怎的不来~迷迷糊糊靠在小连身上,歪歪扭扭地走进了院子,含糊唤道:“粟娘……粟娘……”声音却是极小。

    枝儿帮着小连把半醉的陈演扶在堂屋椅上坐好,接过理儿手中的醒酒汤,让小连服侍陈演喝下,“奶奶今儿从连府里回来,做胭脂月饼粉儿,累着了,就先睡了。”

    陈演喝了醒酒汤,又连灌下两碗浓茶,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些,“她睡了?几更天了?”

    枝儿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四更天了……”

    陈演一吓,顿时站了起来,“四更天了?”脚步虚浮,踉跄着向内室里走去,“我……我忘了时辰了……”

    枝儿连忙上前扶住,“爷,你先去书房里洗个澡罢,您一身的酒味和……味儿,明日里还要开早衙呢。”向小连递了个眼色,一左一右扶着陈演向书房走去。

    枝儿掇了澡桶进来,理儿注满水,备好香皂和澡巾子,关门退出,让小连侍候陈演沐浴。

    陈演洗了澡,换上干净中衣,扶着墙又向内室走去,嘴里嘀咕道:“我……我得上床去,明儿……明儿粟娘醒来,要是……要是找不见我……知道我……这会儿才回来……”:

    枝儿又好气又好笑,“爷,您这会儿醉着,重手重脚的,回房里必要把奶奶扰醒,你还是在书房里歇下罢。”

    陈演迷迷糊糊在书房睡下,到得第二天午时方醒了过来,一看天色,又是一吓,一边起身一边叫:“粟娘,粟娘,怎的不叫我……”

    枝儿推开书房门。捧着脸盆走了进来。“爷。奶奶叫了你几回。你都醒不来。奶奶只好和外头说你身子不适。今儿歇一天衙。”

    陈演一边匆匆穿衣。一边小声道:“枝儿。奶奶呢?”

    “奶奶给爷把午饭做好。放在灶上笼着。到五敌台十弓楼去了。”

    陈演吓了一跳。“她……她去哪儿做什么?”

    枝儿看了他一眼。“爷放心。奶奶不是去找苏姑娘。是去找清河县地许娘子。”顿了顿。“奶奶也没有坐官轿。也没有带从人。爷尽管放心。”

    陈演苦笑道:“她没带从人。没坐官轿。我怎么还能放心?五敌台可在新城小秦淮河边上呢。”急急洗漱了。便要出门。盐运司那边却派人来请。说是有急务。陈演跺了跺脚。“小连。你去接奶奶。路上看仔细些。别错过了。”顿了顿。悄声道:“看看奶奶脸色儿。回来和我说。”便骑上马。衙役簇拥着去了。

    齐粟娘穿着一身片蓝喜鹊袍,未施一点脂粉。她挎着一个放了些果子的旧竹篮子。混在扬州城热闹的人流中,从府衙大街出了小东门,慢慢走到了秦淮河边,在沿岸遍立的河房妓馆中,找到了苏高三的十弓楼。

    十弓楼亦是一座三层的枕河小楼,中开水门,供小船画舫出入,齐粟娘还在十步外,便听得里面弹琴声,吟诗声隐隐传来,间或还听得弓弦拉动地争争之声。

    齐粟娘走到门边,向内探看,只见一楼水港前三间客室甚是雅致大气,隐见人影走动,似有不少人在内。正中客室门上的一副绿蜡对联,

    “愧他巾帼男司马,饷我盘餐女孟尝。”

    她走到后门,看看四面无人,敲打开门说了来意,塞了二十个铜钱,等了一会,便见得许娘子一脸惑地走了过来,“哪一位是小妇人的清河旧识?”

    齐粟娘走上前去一笑,“许嫂子,是我。”

    许娘子惊了一跳,还未动作,便被齐粟娘一把扯住,悄声道:“我来寻你说说赎丽儿的事。”

    许娘子立时镇定下来,牵着齐粟娘走进小楼,走过当门三间客室,拐到了后头地下人房,“小妇人和女儿有一间房,还请夫人委屈坐坐。”许娘子打开门,齐粟娘见得内里虽是简陋,但绣床、竹椅、竹桌都极是洁净。

    齐粟娘笑着坐在竹椅上,接过许娘子倒过来的白水,拉着她坐到一边,“许嫂子,我打听了,要把丽儿赎出来是二百八十两银子,可是这个数?”

    许娘子咬着唇,含泪点了点头,“楼里的苏姑娘原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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