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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妖后第15部分阅读

      倾国妖后 作者:rouwenwu

    能有一份平静的生活吧。所以,我邀你结伴同行,让你过平淡的,幸福的日子。”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是没有抱过这样的希望,每个女孩子都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有这么一个男孩子,他温柔,俊美,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和清风的特质,向自己许诺:我会给你幸福。

    我曾经期许过曾子奇,甄子祈,甚至也有无尘,但他们有的负了我,而有的,离我而去。

    如今,对我说这句话的,却是我从来没有爱过,甚至从来没有注意过的慕容仟。

    当我看着他的眼睛时,我相信,他也并没有爱上我,他对我的感觉,应该也与我对他一样,有一份重视,或者欣赏,甚至是对我的同情和怜惜,但离爱情还是太远了。

    可是,真正的爱情,离幸福,是不是更远呢?

    我曾经想要用自己的爱情,将无尘留在我的身边,以为那就是幸福,但谁能说清楚,幸福会在什么时候,和什么人在一起的时候出现呢?

    或许,我与无尘的相知相许是幸福,那么,慕容仟对我的真诚,呵护,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我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后悔,于是抬起脸:“你看,我的脸——”

    他撇了撇嘴:“这有什么?你没听说过,美人三天看厌,丑人三天看惯?”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尤其当他说“美人”时,指着自己的脸,说“丑人”的时候,指着我的脸,孩子气的得意洋洋的样子,恍然间让我想起第一次在拾花楼见到他时,他嚷嚷着骂无尘是“花和尚”的情景。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伤痕累累,不知现在这样残破的身躯和心,是不是还能配得上这个完美的男人。

    “慕容仟,你,你是认真的?”

    他将我拉到他的面前,伸手为我拂开额前的散发,看着我的眼睛,说道:“真的。我想要给你最安定的怀抱,让你可以开心的笑,放开去飞。你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不用害怕有人会伤害你,我要给你最平淡的,最安稳的幸福。”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从眼角滑落,我抓着他的衣襟,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所有的眼泪,所有的哭泣,都化作了他胸襟上的一片湿润。

    “慕容仟,慕容仟——”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是否能配得上这个男子,是否能得到自己奢望的幸福。

    我的身躯已经是残花败柳,我的心灵已经是千疮百孔,却有这样一个男人,他要给我最广阔的胸膛,给我最平淡的幸福。

    我不禁自问,我真的值得吗?

    他却伸手抱着我,抬起我的下巴,轻轻笑道:“不要叫我慕容仟,我有字的,你应该叫我行风,或者——我排行老四,你也可以叫我四郎啊。”

    行风,这个名字就像他的人一般,如行动的风,无拘无束,不受金钱权利和江山的约束控制,他是我在这个时空中所遇见的,最自由奔放的灵魂。

    我擦干了泪水,抬头看着他,道:“行风,从今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莞尔?你叫我若素,好不好?”

    他扬了扬漂亮的眉毛,立刻心神领会,嘴角含着一丝明了的笑容,将我抱进怀里。

    从今后,我就是若素,而不再是杨莞尔。过去的那个杨莞尔,她受过的伤,流过的泪,经历过的所有的屈辱,都已经和我无关了。

    我想要,做一个崭新的女人!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哈,你这菜鸟!

    来趣小筑是行风在中部的一处产业,在这个塞北草长莺飞的节气里,这里却别有一番风景,木兰双桨,啼春翠禽,恍然间置身于荡漾着温润水气的江南。

    我和他的婚礼,让青翠幽绿的来趣小筑,整整红了一百天。

    所有汉白玉的雕栏玉砌上,所有青葱翠绿的杨柳松柏上,还有碧蓝的屋檐,铜青的门廊,全都被鲜艳的红色绸子包裹着,每一天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灿烂的花海。

    如今,虽然把红绸子拆掉了,但满园的山茶、牡丹、月季、玫瑰竞相开放,还有青翠的绿竹,挺拔的松柏,蜿蜒的杨柳,玲珑门廊,曲径通幽,让来趣小筑一年四季都沉浸在一片繁花绿叶的海洋里。

    “哈,你这菜鸟!”

    一片花海中,冒出了这么一句欢呼,不用吃惊,是我闲来无事,便在花园的石桌上教行风下五子棋。成亲一年多,对于我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家乡话”,他早就已经习惯麻木,有的时候还会跟风。

    今天的棋局,刚开始的两盘,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下,他平日里习惯了自己的完美无缺,琴棋书画样样都在我之上,猛然间一输给我,有些懵了,傻傻的看着棋盘发呆。

    我洋洋得意,学着他的样子端起茶来抿上一口,悠然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区区不才,专攻于此。卿不必气馁,可假以时日,重头来过。”

    因为我们下棋的规矩是,输的那一方要蹲在小小的石凳上,于是行风也只好不顾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撩起衣摆用狗狗的姿势蹲了上去,心里还不服,气得牙痒痒,愤然道:“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再来一局,我就不信!”

    于是两人又分黑白子,重振旗鼓再赴沙场,正走到关键步,眼看我又要大获全胜,行风突然盯着我背后,一脸紧张的:“你要干什么?!”

    不知背后来了什么人,我急忙回头一看,谁知却是空空如也。

    坏了!

    再回头,棋局已在瞬息之间风云突变。

    “你这个赖皮!”我一下子爆发了,站起来就向他打过去,他立刻跳开了,还笑呵呵的对我说道:“丫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去你的君子!”我拎着裙子就追了上去,两个人一直闹到花园的门口,行风看着我的背后,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事?”

    “你还想骗我!”

    这次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了,继续追打上去,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尴尬的声音:“咳,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老爷,这位是皇上派来的使臣,要见您。”

    我心里一惊,急忙回头去看,脚下却收不住势,踉跄着跌进了行风的怀里。

    天啊……我慌得手忙脚乱,急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来的是我们的管家,身后跟着那位使者,他二人看着我们的样子,管家还好只是一时走神,使者大人一见到我,竟然发起呆来。直到行风咳嗽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急忙跪拜:“王爷恕罪,王妃恕罪!”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非我倾城

    我羞得满脸通红,只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觉得十分眼熟,应该是在金銮殿上,或者慕容仕的身边见过。原本我是不愿与这些人碰面的,因为怕被人认出来,不过现在倒也不用担心了。

    行风微微一笑:“原来是侍郎大人,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为王爷送来皇上的口谕。”

    行风挑了挑眉毛:“既然如此,管家,带侍郎大人到书房去。”

    侍郎大人作揖谢过,又偷偷看了我一眼,才跟着管家走了。行风低头看我含笑不语,便笑着说道:“你说,他们找我,会有什么事?”

    我眼珠一转:“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他顿时朗声笑了起来,说道:“这可不行,我这老头皮,还要留着以图来报呢!”说罢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道:“你在这儿摆上棋局,我一会儿再回来陪你下一盘。”

    我含笑点点头,他便转身去了书房。

    等行风的这段时间,我无事便闲闲的靠在汉白玉的桥栏上,看着桥下清澈的河水里映照出的我的模样。

    猛然间看到这张脸,还是有些不习惯。

    原本对于我那丑陋的脸,我和他都并没有多做在意,然而婚后不久,不知是因为此地湿润的天气,还是原本的旧伤就未痊愈,我脸上的伤突然开始急剧的腐烂,不仅是被烧伤的地方,腐烂的脓血流到脸上其他的地方,渐渐的整张脸都溃烂了。

    那个时候,我想,大概我真的可以去西天了,说不定能见到取到真经的无尘,也许我还能好好教训玉衡君一顿,揍这个有头没尾的家伙。

    可是,不管我怎么气馁或者怨天尤人,行风却从来没有放弃,一边精心的为我护理,一边派人四处寻访名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位隐居深山多年的医者,跟在现代看到的武侠片里那些性格怪异的能人异士一样,行风颇费了些心思,才请他出山为我医治。

    看我第一眼,那老大夫就要甩袖子走人,被行风死活拦下,他才告诉我们,我脸上的脓血有火毒,之前因为不知道一直用手帕擦拭,毒已入骨,要治只怕难了。

    行风听了他的话,想了想,便轻轻捧起我的脸,用嘴一点一点的吮出脓血,问那老大夫:“这样行吗?”

    老大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了我们很久,然后点点头,就这么留了下来为我治伤,这其中痛苦日后我一想都觉得全身骨软,但幸好,在他和行风的努力下,我的伤势一天一天的好转。

    而老大夫的“手术”后,揭开纱布,让所有人惊讶,我完全面目全非了。

    也许是因为久卧病床,肤色也过分的苍白,透过细致微薄的皮肤甚至能看到一些淡淡的青色血管。这是一张不甚健康的脸,还带着几分病态,却有飞扬的眉,灿若繁星的眸子,挺而直的鼻梁,还有温润的唇。

    镜子里的那张脸让我想起了过去在小说中看到的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得上倾国倾城?

    那位年老的医者看着我,似乎想要把我印进他的眼眸中,再也不放出来。

    他为了救我的伤,耗尽心力,最后微笑着死在了我们的面前,临死前,他对着我说道:“慧娘,我来了。”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谁家?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

    后来行风派人去查了一番,隐隐得知这位老大夫过去是师承一个叫做“神医门”的流派,他的确有一个师妹叫做慧娘的。不过两人为什么会分开,慧娘现在又在何处,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没有人知道了。

    只是这位老先生,孤独一个人守着对另一个人的回忆,就这么痴心的过了半辈子,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惩罚一般。

    而我因着他的痴情,白白的得到了这么一张绝美的皮囊,不能不说是上天收回了对我的惩罚。

    正是因为有了这张脸,我才能更心安理得的呆在行风的身边,享受他给我的一点一滴的幸福。

    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比我现在的生活更完美的。

    我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的样子,突然被一颗小石头击碎,晃晃悠悠的成了一张怪脸,回头看时,行风已经走到了桥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如何?”

    “夫人神机妙算。”

    “夫君如何应对?”

    他转转眼珠,微笑的:“我自巍然不动。”

    说罢,便走过来又摆开阵势要与我再大战三百回合,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我也笑着任由他,虽然我心里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慕容仕之前放任他纵情山水间,一来是要集中精力应付野心勃勃的慕容仞,二来,他们几兄弟似乎对于行风都有一种心底里的敬畏和惧怕,连当初造反夺位的三皇子对这个弟弟也是极力拉拢,慕容仞如此,慕容仕亦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动他。

    自从慕容仞死后,皇帝又绝了子嗣,宫中无储,必生祸端,加上北有耶律氏兵临城下,南有甄子祈虎视眈眈,慕容仕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皇位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召回慕容仟,一来为了平定储君之争,二来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有什么动静。

    我只觉得可笑,他腹背受敌,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却还只记得防自己的亲兄弟,也难怪这个江山坐不长了。

    可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谁家?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拿着棋子,正微蹙眉头认真烦恼的男子,我的夫君。

    如果是他做了皇帝,我们的生活会变成怎样?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得到他的关爱,过幸福平静的生活吗?

    这样的忧虑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在床上都有些不安稳,起身看时书房里还亮着灯,便叫丫鬟艾叶端了一碗热汤上来,我带去了书房。

    行风仰躺在椅子上,一手遮着眼睛,似乎在浅寐。书桌上铺开了一张羊皮,上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曲线,看样子有点像地图。

    刚刚将一件长衫盖到他身上,行风就咳嗽着醒了过来,回头看到我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一双修长的眼中尽是朦胧瞌睡的水汽,懵懵懂懂的看了一阵,然后向我伸出手。

    我被他拉着手腕走过去,坐进他怀里。

    “快要入秋了,到底夜里风冷,多穿一些小心别着凉。”

    “嗯。”

    我看了看书桌上那张羊皮,问:“这是什么?”

    “南荒图。”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一个权术玩弄者

    南荒图,我曾经在辽国听耶律静澜和耶律朝风提起过。南朝的疆域宽广,但他的南方却一直未曾平定过,那里不仅住着未开化的蛮夷,且地势奇特,常年有河水泛滥瘟疫丛生,是南朝脚上的一枚毒疮。南荒图是早年一位游侠南游时所著,详细记录了当地的山川地貌,河流走向,甚至部族分布,可依图确定平南的军事地图,其战略意义重大,可谓得图者得天下。

    这张图也曾是各方势力争抢的焦点,连耶律氏话语间也有向往之意,没想到居然在行风的手上。

    看着他微蹙的眉心,我有些明白他的烦恼根源了。

    “慕容仕想找这张图?”

    “嗯。不过他并不确定,这张图在我手上。”行风轻轻的说道:“当初先皇对他和老五就有意防范,将图交给了我,即使日后我被他们逼迫,在中原无法立足,也能偏安一隅。”

    “但现在,这张图所维系的,可不是‘安’,而是‘战’。”

    甄子祈如今占据着中部偏南,慕容仕偏安于北。如果甄子祈得到南荒图,便可以收服南部的大片土地,雄霸中原;而慕容仕得到这张图,便能对甄子祈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可以说,这张图就是两个人争夺的中心。

    我看着行风:“你是怎么想的?”

    若是普通人看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况且行风是本朝的四王爷,理应将南荒图献给慕容仕,但他今天既然没有动向,必定心中有其他的想法。

    沉默了很久之后,行风慢慢说道:“若素,你是目睹当初的皇位之争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老六虽足智多谋,但心胸狭窄,自私霸道,有谋人之策,无治国之能,加上现在他的这个状况,所以先帝创下的基业,短短时间被他破败到如此地步。”

    “那么你觉得……”

    “甄子祈虽说是叛臣,但他心思细密,能知人善用,是将将之才。他在南方实行的鼓励农耕,摊丁入亩,耗羡归公等国策,都是立国之本,虽然老六还占有中原的大片土地,但论治国之道,甄子祈更胜一筹,老六被他击败,也只是迟早的事。”

    那个男人对我来说就像是心上插着的一根刺,久了不去管他,倒不觉得疼,可是猛然间被提到,就从心底里开始疼到四肢五体,尤其听见行风对他似乎还赞赏有加,心口更是揪着疼。

    但,平心来看,这个男人虽然对不起我,但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关键时刻更是任何人都能作为他攀爬的踏脚石,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权术玩弄者,做皇帝会比慕容仕更好些。

    行风明显是注意到了我眼中不屑的眼神,叹了口气,轻轻的抚着我的长发。

    我想了又想,还是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行风,当初你也该知道,皇帝想要传位给你;而且现在的情势,如果你愿意,这个江山你仍旧有机会坐稳,为什么你一直不肯?”

    他静静的看了我半晌,慢慢说道:“你可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无尘的母亲。”

    我点头。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赤子何辜生天家

    “我的母亲早逝,所以小时候,一直都是皇贵妃照顾我,教养我,我见过父皇对皇贵妃的浓情蜜意,也看到了皇贵妃死后他的伤心欲绝,但是后来,当我看到《百官行述录》,知道杀掉皇贵妃的人竟然是与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父皇,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多痛?

    “这就是天家。宫中有君臣,无人伦,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势,父亲能杀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杜芊云能逼死她的丈夫,老六也能杀掉对他情深意重的杜芊云,还能杀掉自己的亲兄弟……

    “而且,我永远记得,小时候我偷偷溜到大殿上,看着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父皇,一旦坐上那张金灿灿的龙椅,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他冷冰冰的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轻轻一句话,就发动一场战争,杀人于千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透出了痛苦的神情。

    我这才第一次的明白,那些经历过的杀戮,虽然说起来可以云淡风轻,但对他的震撼,对他的伤害,是那么的大。

    可怜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偏偏生在冷酷无情的天家。

    我似乎也渐渐可以理解,他对权势的豁达,对无尘的亲情,对我的爱护。

    恍惚记得第一次在拾花楼相见,他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潇洒风流,如果不是那一脸贵气,真不敢相信他是一个执掌兵权,运筹帷幄,站在权力中心的王爷。

    他慢慢说道:“所以,我不愿意去坐那张冷冰冰的龙椅,我怕我的人性,我的感情,迟早有一天会被那张龙椅吞噬掉,变成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六亲不认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若素?”

    我急忙擦掉眼泪,看着他一笑:“我真高兴。”

    “什么?”

    “我真高兴,我嫁给了你。”我轻轻往他怀里钻了钻,说道:“我真高兴,我的丈夫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真的么?”他低下头看着我。

    其实我更高兴的,是因为他不想当皇帝,那么我安于现状的幸福,起码还可以持续下去。

    我躺在他怀里,只觉得胸中有一股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涌动如潮,却不知那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谁知就在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行风又摸了摸下巴,一脸沮丧的说道:“哎呀,说起来,唯一的遗憾就是,当皇帝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呀,真是,有点可惜啊……”

    我一伸手便拧住他的腰。

    “哎呀,哎呀——”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想得不错嘛!”

    他被我又是捏又是掐,在椅子里百般挣扎不开的笑,笑到最后喘不过气,又使劲的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我想,这回的幸福,是真实的了。

    他就在我的身边,不是奢望,不是恩赐,不是勉强,而是那么真实的,与我一起幸福着。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清辉千里生异变 1

    没过两天就到了中秋,行风让下人们在园子里的湖边摆上香案,又拿了香炉、瓜果来,我带着艾叶走过去,正遇见一个下人端走了一盘梨,便问他:“怎么拿走了?”

    “回夫人,老爷说您喜欢吃蜜桃,让多换些蜜桃上来。”

    我心里像是有一阵清甜的暖流淌过一般,嘴角止都止不住的往上翘。

    再看他忙碌的身影,心里也觉得有些暖意涌起。突然听见他咳嗽起来,我急忙走了过去。

    “若素。”他回头看见我,立刻笑了,指着香案说道:“你看,等到了夜里,咱们就坐在此处赏月,品瓜果,如何?”

    我笑着将手里的汤碗送到他的眼前。

    “先喝完这个再说。”

    自从那天晚上玩闹了之后,他就一直咳嗽着,我怕他是喉咙出了问题,便让厨房用鲜梨和冰糖熬出梨汤来给他喝。

    “我看这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啊。”

    “是因为你每次都不肯乖乖喝。”

    他怕吃甜食,看着那甜腻腻的糖水不由眉头都皱紧了,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捏着鼻子灌了一碗下去,甜腻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他转头又开始忙活起来。

    到了晚上,行风让下人们都去领了银子,瓜果,让他们在园子里自由自在的游玩,放河灯。我与他则坐在湖边的香案前,焚过一炉沉香,便静静的等着那一轮明月慢慢的挣脱云雾,出现在了深蓝色的天边;而天的另一边,火红的夕阳还没有落山,一般的天幕还被染成了耀眼的橘红,加上园中的人放河灯,挂花灯,这一切都映照在了面前的湖水中。

    水面上荡漾的流光映得人眼花缭乱,我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看着那流光不由的就让人动心,动情。

    他叫来艾叶,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艾叶抱来了一张琴放在香案上,行风赏了她一只银角子,艾叶便开开心心的跑了。

    我心下了然,行风微笑:“月下抚琴,是不是很风雅?”

    “是很风雅,附庸风雅。”

    不过这么说着,我还是靠了过去,指尖在琴弦上微微拨弄,琴上便流淌出了几个音符,轻轻淡淡的,像是美人团扇掩面般的轻笑。

    我抬头看看广阔深邃的天幕,一轮皓月当空,清辉千里,也在清明的湖面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清风拂过碧波荡漾,那水中明月随着水面的层层波浪幻化做层层粼光,像是美人情动时的眼波。

    我轻轻唱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清辉千里异变生 2

    《春江花月夜》,号称孤篇压全唐的名诗,语言清新优美,韵律婉转悠扬,完全洗去了宫体诗的浓脂艳粉,给人以澄澈空明、清丽自然的感觉,记得在奥运开幕式上的一曲轻唱震惊世人,我虽然没有那样的功底,但胜在词曲脱俗,行风已经完全听入迷了。

    可刚刚唱到“江月年年只相似”,指尖突然一疼,曲子在“噌”的一声锐响后戛然而止。

    我错愕的低头一看——琴弦断了!

    在这样优美的环境下,琴弦居然断了,我的心立刻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中一样——这似乎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时,行风慢慢的站了起来,对着我们身后那条长廊,笑道:“琴弦忽断,必是有人窃听。”

    天色暗了下来,长廊的那一头已经一团漆黑,一个人影慢慢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虽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那熟悉的身形,还是像烙铁一样,一下子烙进了我的眼里,烫得难受。

    他慢慢的走到我们面前,长身一揖:“无心窃听,万望王爷赎罪。”

    “甄相国——,哦不,应该是南帝,本王失礼了。”

    天兴王朝重臣,相国甄子祈黄袍加身,自立为王,盘踞中原南隅,据长江天堑,国号为“南”。

    当他走出阴影,月光洒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我顿时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不过比起过去的样子,他似乎又消瘦了许多,身上穿得只是普通的青色长袍,手中一把折扇,看起来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但夜色下,仍旧不掩风流。

    和行风行过礼之后,他便看向了我:“这位是——”

    自从有了一张新的皮囊,我已经不怕与故人相见了,我甚至可以以王妃的身份,大大方方的与他对视,交谈,这些我完全都可以做到。

    但事到临头,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嘴都张不开,只能勉强在行风的身边站着,淡淡的看着他。

    行风低头看了我一眼,面不改色的微笑着:“山妻,梅若素。”

    “原来是王妃。”甄子祈看了看我,向行风笑道:“王爷好福气,不仅日子过得悠闲自在,还娶到王妃这样貌若天仙的美人,实在羡煞旁人。”

    行风笑道:“南帝乔装改扮,远道而来,恐怕不是为了恭维本王吧。”

    “王爷果然精明过人。”

    已经昏暗的天色下,两个男人的眼中都是精光四射,曾经面对过两国国君的我,太清楚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们,都是位于权力中心的人。

    行风低头与我对视了一下,便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轻轻道:“我们去书房议事,你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想想又不放心的叮嘱:“天凉,你记得加件衣服。”

    甄子祈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一双明亮的眼睛冷静的看着我们两,或者说,注视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的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我明明不用怕他,不用担心任何事,但行风却握着我的手:“你才是,看你冷得直发抖。”

    他叫下人去给我拿一件衣服,又嘱咐了我两句,然后与甄子祈往书房那边走去。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一字定江山 1

    我一个人披着衣服坐在香案前,清风依旧,明月依旧,不知情的下人们还在笑闹着放河灯,欢声笑语阵阵,但清甜的蜜桃和香醇的桂花清酿已经吸引不了我的注意,我的整颗心都飞到了书房去。

    不知他们会谈什么?

    如今这样的形势,行风已经成了慕容仕和甄子祈争相拉拢的势力,虽然行风言语中对甄子祈多有赞赏,但他毕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是否能真的对自己的亲兄弟那么决绝?我不敢想。

    今天,甄子祈这样来找他,万一被慕容仕的人发现,行风本来两难的处境,会不会更危险?

    只这样一想就心乱如麻,无论如何都定不下来似的。

    一阵清风拂来,吹乱了我的一头长发,在空中纠结着,好似我的心绪。我明明的是那么的关心我的男人,为什么要因为那个人的到来而压抑自己,如果他真的做什么决定,第一个知道的应该是我,如果他真的要去犯险,第一个阻拦的也应该是我!

    我咬了咬牙,终于起身,向书房走了过去。

    行风之前已经交代,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书房,所以这里没有人守卫,也没有人服侍。我穿着一双柔软的缎面鞋,轻轻的走了过去,正好可以从微微打开的一扇窗户的缝隙里,听到和看到书房内的景象。

    刚一凑过去,就听见行风的轻笑:“南帝对我说这些话,莫非你忘了我也是姓慕容,当今天子可是我的胞弟。”

    “我说非常之语,是因为四王爷乃非常之人。你不会沉溺权势不可自拔,当初为了朝廷的安危,不想让辽人趁虚而入,自愿放弃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如今看到山河破败,民不聊生,难道四王爷心中就没有做他想吗?”

    行风冷静的看着他:“你作何想?”

    “我当初自立为王,也是希望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可惜自立国以来,令弟与我激战不断,战火连绵,老百姓深受其害;况且中原一分为二,实力大减,势必给辽人制造可乘之机,如果真的等到耶律静澜挥军南下,先灭天兴,后灭南朝,恐怕我们汉人就再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只有让一个人一统中原,结束这种战火纷争的局面,平息干戈,老百姓才能过上稳定太平的日子,即使辽人想要南下,也没那么容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不断爆射出精光,我看得出来,这一次来找行风,他是势在必得。

    听完他的话,行风还是一脸沉静的微笑,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说道:“既然如此,南帝为何不放弃江山,继续由我慕容氏统治呢?”

    甄子祈道:“这个问题,只怕四王爷比我更清楚,否则,您就不会远避于此,不问朝政之事。”

    话音一落,书房内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寂当中,屋内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都被冻结住了,只有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在两个人的视线间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行风突然开口道:“那我问你,若是你统一中原,会如何对待我五弟?”

    对方刚要开口,他突然一伸手制止了他,拿起桌上的毛笔,道:“我们来写一写心中的想法。”

    我咬了咬下嘴唇,紧张的看着甄子祈会心一笑,接过那支毛笔,与行风同时在掌心各自写了一个字,然后攥紧了拳头。

    我几乎也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他们。

    这个字,也许就关系着天下的未来,关系着所有黎民百姓的将来。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一字定江山 2

    一个字不用几秒钟就写好了,行风与甄子祈摊开了攥紧的拳头,看了看对方的掌心。

    可惜我站在门外,视线被窗户所挡,看不清他们手上到底写了什么,只能清楚的看到,甄子祈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行风,而行风看过他的掌心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果然错估了我慕容仟。”

    “四王爷——”

    谈崩了。

    看到这一幕,我立刻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开,等到离书房有些距离,才开始小跑起来,回到了湖边的香案前。

    不用知道后面他们还会再谈什么,这样关系着天下苍生的谈话,只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足以决定一切,显然,对于如何处置慕容仕的将来,行风和甄子祈产生了分歧。

    我还这样想着,身后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行风和他并肩走了过来,两个人依旧风度翩翩,谈笑风生,只是甄子祈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丝阴霾,显然谈话的结果并不理想。

    我起身走了过去:“行风,你们谈完了?好快。”

    “呵呵,不是我们好快,而是不愿辜负这大好月色,所以想要出来赏月。”

    说着,他牵着我走回案边,回头看看甄子祈:“南帝也坐下赏月?”

    邀请,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拒绝,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行风的手揽着我的腰肢,甄子祈向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也应该理解。

    但偏偏,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笑道:“也好。我也不忍心辜负这大好月色,就叨扰了。”

    行风和我都有些吃惊,但当客人的都开口了,我们也不好拒绝,只能让他也坐到香案前。

    因为行风是一家之主,自然坐在主位,而我与甄子祈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不可避免的面对面了。

    从刚刚见面开始,甄子祈看我的目光就显得有些玩味,似乎想要从我的脸上发掘出什么东西一样,那种时不时专注的眼神让我有些发寒。

    我已经是一个美女了,就算比起杜芊玉也毫不逊色,其实我简直可以让我知道我就是杨莞尔,让他知道我在离开他之后,过得有多好,多幸福!

    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晃了晃,我错愕的抬头一看,行风正笑着看着我:“若素,你发什么呆?客人敬你的酒呢。”

    啊?转头一看,果然,甄子祈正向我举着被,熟悉的脸上有着熟悉的笑容。

    我胡乱的拿起酒杯,向他比了比,便一口喝了下去,只希望这样的煎熬快点结束——他怎么还赖着不走。

    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甄子祈微笑着向我问道:“王妃刚刚弹唱的那一曲,旋律轻柔,辞藻华美,实在是天籁之音,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赤锍塔的那场大火不仅毁了我的脸,也因为吸入了浓烟而改变了嗓音。过去我的声音清脆锐利,而现在则是低沉中微微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却并不难听,反倒显得有一些沧桑感性,十分温柔,我自己倒是很喜欢。

    当然,这样的嗓音,我相信甄子祈也听不出来。

    “嗯,是我自己做的。”好吧,我又剽了。

    行风笑道:“看来,南帝也是钟爱音律之人?”

    “不——”甄子祈轻轻说道:“只是,那支曲子,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一位故人,她也曾经弹唱过这样,不属于这个世间的曲子。”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一字定江山 3

    我和行风都微微变了脸色,我立刻低下头,用长长的睫毛遮盖住我的眼睛,也掩盖心里突然澎湃的心潮。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他不可能看得出来,我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连声音也变了,哪怕是神仙,也不会一见面就识破我的真实身份!

    难道,难道他是纯粹的,只是想起了我?

    我宁肯觉得他是识破了。

    “南帝所说的,可是尊夫人?”

    这句话一出口,甄子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张原本平静无波脸像是一张面具一样骤然间破碎了,还有那双在夜色下精光四射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

    他的夫人,似乎一下子成了一种不能触碰的禁忌,击中了他的死|岤一般。

    行风却好像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中,没有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说起当年,本王也听过尊夫人的一曲弹唱,梵音天籁,可谓余音绕梁,三日未绝,直到现在,耳边似乎还能常常听到她的歌声,久久不能忘怀。”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是故意给我戴高帽子吗?

    但也不用当着甄子祈的面,他明明知道,我和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是,行风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的,轻轻吟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我心中一惊,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拾花楼弹唱心经的往事已经过去了近两年了,而且只唱过那么一次,行风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他的记忆力真是惊人。

    甄子祈的脸上像是突然罩上了一层寒霜。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原本是大自在的梵唱,但看他的样子,听到耳朵里的却像是丧钟一般。

    我面对着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我曾经的夫君,一个是我现在的夫君;一个面色仓皇失措,一个思绪飘然物外,突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我竟然,已经经历过这些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中。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甄子祈慢慢的站起来,对着我们一拱手:“王爷,王妃,告辞了。”

    行风略送了他几步到了大门,回来的时候我看他一路都捂着嘴咳嗽,便拿着外套走过去披到他身上:“又着凉了?”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你看看,哪里凉了?”

    温热的掌心紧紧的包裹着我的小手,倒是驱赶走了我身上的一阵寒意,我抬眼看着他,不由轻轻一笑,他便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回了屋里,让我坐在床上,他蹲在我面前,紧紧的握着我的双手。

    一直到把我的手也捂热了,他才轻轻说道:“暖和一点了吗?”

    他抬头看着我的时候,那张俊逸无比的脸在橘色的烛光下棱角尽失,显得格外的温柔,连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此时也敛起了所有的锋芒,看着我的时候,似乎有一双最轻柔的手,轻轻的拂过我的脸。

    暖和了,不仅是手上,连心里,也暖和起来。

    我看着他,轻轻问道:“你们谈了些什么?”

    “怎么,难道你还没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