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33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rouwenwu

    东北继承父业,竟准备来我们平京大学修学。”

    李敬见自己被无视冷落,不禁仰天长叹:“难道我平京学生干事会的帅哥都死绝了吗~~~~”

    “喂喂喂!”此话马上引起了两大校花的围攻,“你说你自己难看倒也算了,别把我们肖主席扯进去呀!”

    “就是!”

    李敬同学被两位美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张玉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情遥望了李敬同学一眼,摇头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整理好方君乾的入学申请档案,张玉函抱着文档朝学生会主席办公室走去。

    李敬同志,你自求多福吧。

    当张玉函推门进去时,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少年斜坐在宽大的梨木沙发上,斜对着他。

    长长的青丝垂落面颊,丝丝缕缕,缥缈如梦。

    此刻,他的手指正把玩着一只铝制打火机。

    翻盖,打火,合起。

    翻盖,打火,合起。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漂亮如行云流水。

    明明灭灭的火焰将他雪白的侧影映得瑰红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肖倾宇总是随身带着这么一个打火机。

    铝制,精美。

    奢华到不像是他自己的。

    习惯使然下就随手把玩。

    张玉函下意识地放轻呼吸。

    这个少年,出身萧家却不姓萧,只能以“肖”为姓。

    这个少年,十五岁时便以一篇《量子问题的哲学释疑》论文轰动国外学术界。

    这个少年,入学之初即在学生干事会竞选中击败所有经验丰富人脉广泛的学长学姐,以全票当选平京大学学生干事会主席。

    随即集合全国各地十二所高校,成立全国学生联合会,任联盟主席。

    这个少年,在瑛国军队强占交州湾,威胁国统军战略要区时,组织大规模示威游行,工人罢工,商人罢业,学生罢课。全国上下联合抵制瑛货,扼制瑛货流通渠道。

    短短一月,瑛国在华国的贸易收入整整减少了一半!

    在国内外一致的谴责声中,瑛军灰溜溜退出了交州湾。

    这个少年,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个少年,将自己隐在幕后,却令所有人都不敢忽视。

    这个少年,叫肖倾宇。

    与一千多年前的无双公子同名。

    即使,他本应姓萧。

    看着手里的档案,张玉函忽觉一阵好笑。有种历史在自己眼前重叠的感觉。

    难得开口揶揄:“无双公子,您的寰宇帝要来了。”

    肖倾宇“啪嗒”一声收起打火机,静静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张玉函立马收起戏谑的表情:“抱歉。主席,这是国统府送来的南统军少帅方君乾的入学申请书,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请您签字批准。”

    肖倾宇轻叩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翦水双瞳平淡无波地扫过档案上的照片,唇侧勾起一抹笑纹。

    “好了,肖某知道了。”

    张玉函并没有离开:“还有一件事……余艺雅小姐邀您明天去洛迦山游玩。”

    肖倾宇一怔,随即颔首:“知道了,明天我会去的。”

    “主席,”张玉函忍不住问,“您真的喜欢余小姐吗?还是只因为她是余宜池大总统的遗孤,和她在一起会得到余系人马的拥戴支持?要不然以她那么娇蛮的性子……”

    肖倾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副主席,一个绅士怎么可以在背后说女孩子坏话呢?

    “何况,艺雅除了性格刁蛮任性了点,也不失为一个好女孩。男士不就应该包容女孩子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吗?”

    “是是是!张某受教了,万望肖主席莫把玉函刚刚说的话转告给余小姐。大恩大德张玉函感激不尽。”

    张玉函迅速退出主席办公室,轻手轻脚关上门。

    门后,肖倾宇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目光随即被桌上方君乾的档案吸引。

    拉开右手边的抽屉,取出学生会主席的印章。沾染上印泥后,印章与负责人一栏亲密接触。

    稍一用力,

    印分。

    纸离。

    “肖倾宇”这殷红的三个字端端正正出现在入学申请档案的负责人一栏中。

    然后

    密封,

    存档。

    (注:国名、事件皆为虚构,偶与历史挂钩,切勿较真。

    再注:朋友们有兴趣请加入qq新群21465312)

    第五章

    平城地处西北,虽缺了一份江南水乡的水汽氤氲,但豪迈健朗,恰似北方男儿的阔朗英健。

    昔年的八方城,本就是英雄豪杰蕴育成长之乡。

    金鳞酒楼。

    “在外头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吧。”开口说话的中年男子四十五岁上下,整个脸膛看不到多少皱纹,一对浓重的剑眉不怒自威,就是在微笑的时候,也仿佛带着三分凛然的杀伐之气。

    与他相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优哉游哉剥着花生米。

    他身形修美,纤长合度。

    即使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他的发梢,肤色,气度,眉眼也予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

    如火烈。

    如血戾。

    是一种纯属男人的阳刚之艳。

    见儿子无动于衷,东北王耐不住心中隐忧:“平城终不比东北,现任总统段齐玉貌似宽厚,其实两面三刀唯利是图,绝非良善之辈。你现在立场不明又刚立战功,段齐玉即使器重你也定

    会防你一手。你终究难有大展身手之时。”

    “为父明天就回东北,到了东北,凭你刚建立的战功,我就可以提拔你为北统军上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说我方洞廖任人唯亲?谁敢说你方君乾凭父上位!

    “区区一个南统军少将算得了什么!到时整个东北都是我们方家的,谁敢不看我们父子的脸色行事?”

    方君乾扭头望向窗外。

    国力不振,内忧外患,然而平都依旧是那个平都。

    正如这殿河两岸,霓虹广告扎眼,店铺酒楼繁华。

    歌舞升平,日日夜夜。

    东北王淡淡道:“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父亲,方君乾不是为了积累晋升资本而去南方,而是为了——”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方洞廖大手一挥打断方君乾的话,“你究竟跟不跟我回去?”

    少年神色一黯,旋即打马虎眼:“这儿的荷风甜点真不错……”

    “你的意思是不想回去了?”东北王单刀直入打碎少年的东拉西扯。

    “呵呵。”方君乾伸了个懒腰后恢复坐姿。

    双眼不再躲闪。

    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东北王方洞廖

    朝他微微笑了笑:“是的,我决定了。”

    方洞廖,这个名副其实的东北之王,倒是对自己儿子的决定没有多大意外。

    知子莫若父。

    这个决定在东北王意料之中。

    “你迟早被自己的决定害死。”方洞廖叹了口气。

    “你长大了……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把你打晕硬把你拖上船了。

    “不过让你一个人留在平京,我实在不放心。你在平都没有相识之人,出了事连个靠山都没有……”

    少年哀叹一声:“父亲有话直说便是,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父子俩都是爽快人,当下东北王就单刀直入:“余艺雅这孩子是为父老友余宜池的遗孤,只要她对你有好感,余系人马就会拥戴支持你。万一以后你在平京出了什么事,即使为父鞭长莫

    及,你也不会孤立无援。”

    方少帅很快就抓到了他言谈中的精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让我去泡她嘛!”

    东北王恼羞成怒:“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为父让你代为照顾老友之女怎么能说是……能说是……”

    那个字实在难述诸口。

    这些个污言秽语他都是打哪儿学的?

    这无法无天的孩子啊……

    “知道了知道了!”生怕父亲又要发表长篇大论,方少帅忙不迭打住,“听你的就是了。”

    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搞得方君乾哭笑不得:“爸,我是在这儿读书,又不是来闯祸的……”

    “我还不知道你么!”东北王啐了一口,“你小子不闯祸才是怪事!这要是我不在平城,你不把天捅出个窟窿你就不会甘心!”

    事实证明,东北王的担忧很有先见之明。

    终于交代完毕,少年送父亲下楼。

    “不用送了。”方洞廖挥挥手。

    仿佛想挥断纠结不去的伤感。

    “要是在平京呆不下去了,就回东北吧。”

    方君乾点头:“好。”

    用力拍拍儿子日渐宽阔的肩膀。

    感受着儿子已被战火磨砺得坚硬无比的羽翼。

    任何狂风骤雨都无法将其摧折。

    他注定高高翱翔,俯视众生。

    这是他方洞廖的儿子,他这辈子的骄傲。

    “爸走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

    “爸!——”少年扬声。

    方洞廖转过身。

    “爸,洛迦山真的没有女子清修之所吗?”

    方洞廖淡淡道:“洛迦山上只有一座洛迦寺。”

    方君乾难掩眼眸中的失望。

    方洞廖继续走。

    眼看就要消失在行人洪流中。

    “爸!——”

    东北王停下脚步,

    然而这次,却没有转身。

    “爸,等我有时间我就回东北看你!

    “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在方君乾看不见的脸上,方洞廖绽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

    方君乾永远记得那天父亲的背影。

    苍老,凝重,巍峨,高大。

    巍巍如山。

    聪慧绝顶如方君乾,怎么也不会料到

    ——这将是他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晨昏钟在黄昏的栖霞中悠然作响。

    沧桑。旷古。

    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在雾岚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余艺雅观赏着石碑上的铭文,蓦然回首,发现那个白衣少年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反而专注凝视着院落中那几棵高大的菩提树。

    “这树有我好看吗?”

    肖倾宇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余艺雅身着时下最流行玫红色旗袍,低领,双襟,无袖,高开衩。

    华贵却不失含蓄,妩媚而不失典雅。

    人比花娇。

    大发娇嗔:“你这么喜欢看树,干脆去后山的桃林看个够好了!反正眼下桃花盛开,总比这个冷清清的寺院要热闹!”

    见肖倾宇不做声,余艺雅愈发气急,怒冲冲便拉着他往后山而去。

    春城飞花。

    灼灼其华。

    桃花承载着太多的缘分与不舍。

    轻薄的花瓣纷飞了千年的深情。

    寂寞得叫人承受不起。

    “五朝乱世之时,依附大庆的企国有一个不成文的风俗——在祭祀桃花神的节日里,若折下桃花树最顶端的桃枝送与心仪之人,则可相爱一生,白首到老。”

    余艺雅笑言:“就像千年前的寰宇帝和无双公子?”

    肖倾宇淡淡道:“史书上确有其事。”

    余艺雅吃惊地瞪着他:“你不会真的认为……那是寰宇帝在跟无双开玩笑呢!他们是君臣,是知己,是朋友。朋友间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这很正常吧,怎么可以当真?”

    玩,笑?

    白衣少年沉默半响:“你这么想?”

    “要不然还能怎么想!”她失笑,“让我相信两个男子互有爱慕之情?还是寰宇帝和无双公子?”

    延朝嘉何氏的一把大火,将无数珍贵古籍付之一炬。

    包括无忧丞相撰写的那本《倾乾录》。

    而一部分劫后余生的残本也散落在外,无从考证。

    余艺雅眼珠一转:“不过听肖主席这么一说,艺雅也觉得此举很是别致浪漫呢!”

    娇笑:“不知艺雅是否有幸收到肖公子递来的桃枝呢?”

    一个女生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拒绝无疑会令她无地自容。

    白衣少年缓步走向一株桃树。

    沐春临风的桃花流光溢彩,开得分外妖娆。

    风起,四散起一地的落花。

    纷纷扬扬的寂寞,漫如雨下。

    白衣少年走到桃树下,仰起头——

    桃花开满平城的三月,

    肖倾宇在洛迦寺后山遇见了仰卧在树干上闭目浅眠的少年。

    他抬眉,

    他低眼。

    便如兜兜转转的阡陌小路开满了三世三生的桃花绚烂。

    有些东西注定势不可挡——

    比如生,

    比如死。

    比如黯下去的夕阳,

    比如亮起来的黎明。

    比如生生世世的执念,

    比如摧枯拉朽的爱情。

    再比如……宿命的邂逅。

    第六章

    人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来世的一次擦肩,

    那么前世的你我需要多深的眷恋才许今生一次姻缘……

    风过,

    吹得白衣少年满身落花。

    朵朵都是前世的企盼。

    三千诗篇

    也就只是反复吟唱着

    千年前的沧海桑田。

    方君乾盘坐在粗大的枝干上

    俯瞰着树下那落花满身的白衣少年。

    花树上,霞光里,向他轻轻的笑了一笑。

    随后折下一株桃花,右手一撑树干,轻盈跃下了桃树。

    余艺雅惊骇得连退好几步。

    冷不防从树上跳下一个男人,换了谁都会恐慌惊讶。

    不过……

    余艺雅在男子的注视下羞红了雪腮:这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再看看身边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肖倾宇——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覆盖在雪白的眼睑上,安静极了。

    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俊逸。

    两人站在一起,相互辉映又平分秋色。

    实在是难分轩轾。

    方君乾邪魅微笑:“余艺雅小姐?”

    “是?”余艺雅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艳名远播的平都一枝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方君乾出身世家,稍大一点混迹军营,无论官场套话还是市井俗语都耳熟能详信手拈来,言谈举止自不必多论。

    讲个笑话啊,套个近乎啊,只要他想,他便能博得任何人的好感。

    你看他随口胡诌几句就能哄得余艺雅心花怒放,风度魅力可见一斑。

    “这位是?”邪魅的桃花眼盯住余艺雅身边的白衣男子。

    肖倾宇静立于侧,微微垂首看着斜阳下自己的影子,显然不想答话。

    暮蔼西下。

    斜阳一点点没入远天,留下殷红的一抹,毫不吝惜地披洒在纷飞四散的落红飞花。

    余艺雅回答说:“这位是肖倾宇。”

    肖倾宇。

    倾宇倾宇倾宇倾宇倾宇倾宇……

    这个名字

    不止千百遍在寰宇帝口里细细咀嚼,反复低喃。

    每念及此,便如一把利刃在胸口戮力戳搅,遍体生寒,痛彻心扉。

    十六年。

    五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五千八百多个只如初见。

    十六年,碧落等到了黄泉。

    方君乾情不自禁地又拿眼打量他,不想他蓦地抬起头。

    方君乾看清了他的脸,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觉那双睿智而淡定的眼,带着丝丝静谧的月华,仿佛穿过千载红尘,遥遥凝望着他。

    神情从容而淡漠。

    娇嫩的花瓣是如此脆弱,仿佛指尖轻微的触碰,就会让它如梦碎离。

    方君乾轻捻桃枝,走近余艺雅。

    余艺雅俏脸一红,为难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肖倾宇,犹豫着自己是否该收下。

    谁知

    方君乾剑眉一挑,将桃枝塞进肖倾宇手中,邪魅一笑:“送你。”

    看着手里清艳的桃枝,肖倾宇有种轻微的不知名的恍惚。

    抬头,眼前英俊男子笑容温暖,邪魅依旧。

    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同样的情形?

    ——今生相逢

    只因前缘未尽。

    余艺雅的一双玉手僵在半空,脸色阵红阵白,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

    这一刻,她真是要把方少帅抽筋剥皮的心都有了。

    方君乾放声肆笑,抬腿便走,经过肖倾宇身边时轻吐耳语:“嘻嘻,谁叫她说寰宇帝不是认真的,气死她。”

    这个人,居然也相信那段倾世之恋……

    肖倾宇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方君乾笑着继续他的预言:“我们还会见面的。”

    肖倾宇唇角勾起清浅的笑,眼眸锐利且冰冷,态度悠闲而静楚,深深浅浅拿捏不准。

    余艺雅看着方少帅的背影,气得姿态全无:“肖主席你认识这人!?”

    肖倾宇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疏远却又彬彬有礼:“南统军的方君乾少将,即将成为肖某校友的新生。”沉默须臾,补充一句,“以前和肖某有些小过节。”

    “那他为何会把桃枝送给你?”余小姐显然已经气疯了!

    肖倾宇淡淡道:“余小姐何必认真。你自己也说不过玩笑罢了。”

    古语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是真?是假?

    “方丈,您今年几岁呀?”小小的肖倾宇抓着洛迦寺住持的雪白长须,一双大眼睛里透露出童稚的好奇。

    暮阳下的老人,神容清癯,年华难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自己的胡须被孩子小手抓得生痛却是平心静气毫不动怒:“老衲今年一千五百八十六岁了。”

    小倾宇吃惊道:“方丈骗人!”

    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别看肖倾宇修在佛门。

    其实他是不信鬼神不信命的人。

    从小就不信。

    坚定地不信。

    了尘双手合什:“出家人不打诳语。”

    肖倾宇神荣古怪:“方丈,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了尘淡淡道:“倾宇前世就是才倾天下,绝世无双的人物。”

    小孩子听到夸奖自己的话,总归是有些得意高兴的。

    肖倾宇也不例外,孩子的眼竟也亮了那么一亮,抓着花白胡须的手劲立时加重许多,兴奋追问:“那我是不是多福长寿,人人艳羡了?”

    “不……”

    了尘悲悯地望着他:“倾宇前世只活到二十四岁,便溘然长逝了。

    “生前苦了一辈子,痛了一辈子。倾了天下,也乱了繁华。”

    肖倾宇不明白了。

    既然绝世无双,自己又为何会英年早逝,苦痛一生?

    “怎么会这样?”

    他问。

    他不懂。

    了尘说:“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年幼的倾宇紧皱远山眉,抬起头,忽然问出一句:“方丈,那我有没有后悔?”

    高僧一怔,似乎没料到小小的孩子居然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应该没有后悔吧。”

    而肖倾宇的下一句简直让了尘无法招架,他说:

    “既然不后悔,又怎会不该爱?”

    那时的肖倾宇,还没遇见他前世今生的孽缘。

    直到七岁,他从狼群爪下救出了命悬一线的男孩。

    十七岁,在桃林深处撞见了躺在树上闭目浅眠的少年。

    再后来,他便开始怀疑,也许在冥冥之中上苍自有安排。

    方君乾的入学在平京大学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入学的第一天,平京大学许多干事便向肖主席建议,能否让方君乾破例入学生干事会。

    要说这南少帅,人是极有担待的,战功卓著不说,外表也是万里挑一,逗得无数学姐学妹心猿意马芳心暗许。

    而且谈吐风趣,说起话来让人浑身上下熨熨贴贴。

    方少帅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现在到了平京学府,还是一样。

    对部下的建议,

    肖倾宇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书桌,淡淡回答一句:“肖某会慎重考虑的。”

    很快,干事会的成员名单便公布了出来。

    肖倾宇淡淡宣布:“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今年的干事会新成员便确定是这几位。”

    方君乾随意靠在椅背上,一派漫不经心的雍容华贵,而又气势夺人。

    肖倾宇终于被他看烦了,挑眉道:“方同学,肖某有什么不对吗?”

    感情方少帅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人家看。

    不然以肖倾宇的涵养,能让他忍无可忍的事实在屈指可数。

    “啊,肖主席像极了这个陶埙的主人呢。”

    肖倾宇脸色一沉。

    方君乾的话显然勾起了他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大伙儿的注意力被方君乾掏出来的那个古雅黑埙所吸引,纷纷询问:“这个陶埙到底有什么故事?”

    “哼。”薄冰似的冷哼从主席位上传来,周遭竟都静了。

    肖倾宇神容冷峻,方君乾还在喋喋不休:“方某幼时被野狼追逐,幸得一吹埙女孩搭救。不瞒诸位,方某对其一见钟情,并想方设法与其交换了定情信物。”

    倪晓晓眼睛发亮:“就是这个陶埙!”

    被问及此处,方君乾眼角眉梢都笑得舒展,像个孩子似的:“她是方某初恋呢。”

    女学员个个激动得双手捧心:真是太罗曼蒂克了!

    肖主席什么也没说,只冷冷地看着方少帅,嘴角回之一个极浅的上挑——原本都已经忘记了,你却偏偏来提醒我……

    “对了肖主席,”方君乾冷不防道,“她跟你很像哦,你有没有姐姐或妹妹呀?”

    汗……

    方小宝,你当真不知道死字怎样写!

    第七章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方同学就被肖倾宇直接调到了干事会总部。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英明无匹的肖主席对这新来的方少帅青眼有加。

    当然,方君乾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三天后——

    倪晓晓无比疑惑:“少帅,你是不是无意中得罪过肖主席呀?”

    “为什么这么说?”方君乾挑眉。

    某干事抱了一大堆文案,“哗啦啦”全部堆放在方君乾桌上:“方少帅,这是肖主席要你在今天完成的所有文档。”

    方同学看着摇摇欲坠的“今日”文档,脸色一片死灰。

    倪晓晓一口咬定:“主席从没有如此针对过别人,一定是你得罪他了。”

    方少帅皱着眉苦思冥想,深深陷入自我检讨中。

    最终,他捂脸哀嚎:“我实在想不起来呀~~~~”

    他实在记不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肖倾宇。

    可怜的方小宝显然没有想到童年时代自己的惊世之举。

    要不然,估计他就不敢说得如此确定、肯定、笃定了……

    方君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被困在文件堆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处境。

    肖倾宇这一手轻而易举点中了方君乾的死|岤。

    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不累死烦死也要被他整死呀!

    方君乾认为自己得找个机会解决这件事。

    日薄西山,平京大学的佳人湖微波粼粼,湖光跃金。

    佳人湖畔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白衣少年。

    从方少帅的角度看去,他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垂落下来,温柔的明月像被它汲去了光华,绸缎冰绡似的柔软顺滑。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佳人湖,因那个淡悒出尘的白衣男子,而美好如一卷水墨氤氲的古朴画卷。

    见他走近,肖倾宇礼节性地点头致意,随后便再度垂首看书,无意多搭理自己。

    方君乾叹了口气,犹疑道:“肖主席,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肖倾宇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波澜不兴地问:“少帅怎么会这样想?”

    方君乾道:“我听大伙儿都说你年纪虽小,但心宽如海惜才重才,待人更是接物彬彬有礼……可只有对着我方某人时才冷冰冰的。而且,你都不怎么笑。”

    说到此处,方君乾顿了顿,说,“其实倾宇是讨厌我的吧?”

    倾宇眼里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同时亦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不过一些小事,他又毫不知情,没必要故意与他过不去。

    估计这些天他也被整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吧。

    方君乾轻声细语:“方某初来乍到,在平都也没什么亲戚朋友。第一次见到倾宇就觉得似曾相识,很想亲近。你我前世定然关系匪浅呢……

    “如果无意中有什么得罪倾宇的地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方某一马,嗯?”

    声音是极软极软的,如同向家长讨糖吃的孩子。

    肖倾宇被他十足认错的小孩样看怔了半响,终于忍俊不禁:“少帅此刻的模样与家弟倒有七分相似——哦,家弟今年刚满五岁。”

    见他这么个一贯冷冶清洌的人,此时笑得眉眼弯弯,方君乾心底涌上些满足和成就感,不由得也跟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呐!”搭上他淡薄的肩,方君乾一副哥俩好的惫懒样,“一笑泯恩仇,倾宇可不准再报复本帅啦。”

    心中些微的嗔怒早被那人的软语吹得烟消云散,又听他如此厚脸皮地直呼自己“倾宇”……

    肖倾宇薄唇溢出一抹清浅苦笑:“肖某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方君乾脱口而出:“所以这辈子以身相许吗?”

    言毕立马恨不得一头撞死!

    天地良心!他只是一时口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吐出这么一句欠扁的话来!(自找的,纯属活该。)

    等反应过来已覆水难收。

    肖倾宇沉默。

    正当方君乾心惊肉跳忐忑不安之际,肖倾宇忽的展颜一笑——纯美若莲花初绽。

    “唰!”寒毛直竖!

    方君乾顿时毛骨悚然。

    却听肖主席以一贯的温文尔雅,不带一丝火气的语调道:“刚才肖某差点忘了,仓库里还有一堆文案正等着方少帅处理呢。”

    从此,方小宝便生活在了水深火热的人间魔域中。

    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肖主席不允许他在批阅文件时使用钢笔,硬性规定他必须使用毛笔!

    这都什么年代了?

    还有比这个更惨绝人寰的事吗?

    每当方君乾看见那堆积如山的文献都会悔不当初……

    他当时一定是中了邪了才会自讨苦吃!

    当然,还有个意料之外的收获——方君乾那手见不得人的毛笔字在一个月之内突飞猛进,简直可以与书法家相媲美!

    当手下有人不解问起,肖倾宇便搁下紫毫淡淡一笑:“肖某并非有意刁难。只不过观少帅锋芒太露,木秀于林难免遭人嫉恨。肖某让他每日用毛笔写字,这书法之道,气凝于笔锋,神定

    于手腕,最有利于平心静气,磨其锐利,补其不足,增其耐性——这对少帅的将来是极有益处的。”

    不过,方君乾的悲惨生活终于在国统军上层会议召开后告一段落。

    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话说在南统军并入国统军的兵权交接仪式上,方少帅从南统军少将晋升为国统军中将。

    可谓史上最年轻的中将军衔。

    交接仪式结束后的第七天,方少帅以国统军中将的身份第一次出席了国统军上层军事会议。

    会议开始前,大总统段齐玉拉住他一顿闲话家常。

    “君乾在平京还住得习惯吧?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告诉伯父。”

    方少帅立即谦逊道:“君乾一切安好,大学的同学都很友善,伯父平常对君乾的照顾君乾心知肚明。”

    段齐玉眯眼满意:“现在很少看到这么谦逊的年轻人了……君乾这次可来得巧,现在咱们国统军的骨干除了两人外已全到齐了。”

    方君乾奇怪道:“一个缺席的自然是被称为北虎将的周武上将,周大哥眼下正在淮江作战无法抽身出席,这君乾是知道的——不知另一个是?”

    “还有一个,自然是我们的国统军总参谋长了。

    “君乾,别说伯父不给你开后门啊。你要愿意的话伯父就将他调到你麾下。嘿,你小子可是大大赚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传令兵在段齐玉耳边耳语几句,段大总统转身对方君乾笑道:“参谋长来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方少帅可有可无随口应承。

    大门被卫兵从外打开。

    只是那么一个惊鸿一瞥的侧面,方君乾就认出他来了

    那个站在戎装将领里的白衣公子,是肖倾宇。

    那一身白不沾尘的衣裳,立在人群中,还是如同一束亮光般的清明亮眼。

    同样的,肖倾宇余光一扫,连看都不必多看一眼,就找到了他。

    毕竟,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军官中间,方君乾实在是太显眼了。

    方君乾万万没想到,肖倾宇除了任平京大学学生干事会主席、全国学生联合会主席之外,居然还身兼国统军总参谋长一职!

    肖倾宇也怔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会在此时此地碰上方君乾。

    却听段总统介绍:“对了肖参谋长,从此南统军并入我国统军,方少帅晋升我国统军中将。

    “方少帅在南方战功赫赫,而肖参谋长制定的决策也令我北方战局未尝一败。

    “两位一南一北,一明一暗,皆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又都是年轻人,自然可以多多亲近亲近……”

    可惜这两位“国家栋梁之材”都神情古怪欲说还休,不知在纠结些什么。

    “对了,肖参谋长,我已把你直接调入南统系分军里了,以后方中将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肖倾宇正待出声反对,却见段大总统抽出一张盖了章的调遣令:“喏,这是调遣令,即日起开始生效。”

    军令如山。

    抗议全都咽在了喉中。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方君乾差点抚掌大笑!

    让你在学校整我!

    “对了,肖参谋长,”方少帅懒洋洋得眯起眼,望着端坐的他,“下次见面,别忘了向本帅行军礼呀。”

    第八章

    方君乾坐在总统府的紫檀木蟠龙宽椅上,茶几上的香茶水雾袅袅。

    是上好的普洱,灵秀于内。

    “君乾很少来伯父家玩呀,两家平日里倒是生疏了。以后要多多走动,这才显得亲热么。”

    方少帅冷笑于心。

    官场上议论纷纷,一个消息起先在内部流传,后来渐渐尘嚣日上。

    段齐玉已和倭桑达成协议,以赔款白银一千万两为代价与倭桑进行和谈。

    倭桑皇室的和谈代表仁裕亲王不日便达平城。

    方少帅想到这里就一阵不忿!

    老子千辛万苦打下江南七省,就是为了给你来挥霍的么!

    望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开了眼。

    方君乾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自己浴血奋战好些年,换来这么个卖国贼坐拥江山安享太平,算什么事?

    就凭他?他也配!

    觉有些气闷,方君乾正准备起身告辞。

    这时一个仆从匆匆小跑入客厅,在段齐玉耳边低语了什么。

    隐隐听到“和谈使者”“仁裕亲王”等字眼。

    段齐玉再也顾不着方君乾了,连忙起身,笑得尴尬:“方贤侄,段某突然有点急事,贤侄不妨到后院走走……怠慢贤侄了。”

    方少帅求之不得:“段伯父但去无妨。”

    段齐玉急急离府后,方君乾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总统府后院闲逛。

    这总统府后院正对着洛迦山,依山傍水,风从鸟鸣,视野开阔,环境极为清幽。

    清幽中却又流出一股萧索的意味。

    清幽是寂寞的。萧索也是寂寞的。

    “少帅,再往前就不是总统府的管辖范围了。”路过的仆人提醒他。

    方君乾略感诧异:有人居于此?

    好奇心大起,方少帅才不理会仆人的劝告,当下迈步继续前行。

    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不想愈走愈深。

    林色已从油绿转为墨绿。

    偶尔有圆形的小亮斑从茂密的树荫间投射下来。

    风一起,无数个小圆斑在地上翩翩起舞。

    更显林木郁郁苍苍。

    浮躁的心不可思议地沉淀下来。

    奇怪的是,待方君乾走过一个缓坡后,地势竟出人意料地平坦下来。

    忽然,一个稚声稚气的娃娃音在自己正前方想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留下……”

    方君乾好意提醒他:“留下买路财。”

    “对!”娃娃音一喜,旋即醒悟过来,“不对!谁要你教?!”

    恼羞成怒地哼了声。

    方君乾只听得耳边“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是木轮碾过地面的声响。

    当方君乾看见这个所谓的“强盗”后险些笑出声来。

    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蹬着一辆小脚踏车,正虎视眈眈瞪着自己。

    他大概四五岁大,的小脸儿,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眨巴眨巴。

    握着车把的小手胖得都起了圆涡儿。

    方小宝坏心眼地想:该不会是段齐玉的私生子吧?

    “喂,你是谁家的娃儿?”

    小娃娃仰头望天,充耳不闻。

    方小宝继续逗他:“你该不会是段齐玉的儿子吧?”

    小娃娃脸一扬,撇撇嘴:“你才是段齐玉的儿子呢。”

    方君乾翻翻白眼,面不改色:“说你没眼光你还不承认。本少爷怎么可能是段齐玉的儿子呢,他有我十分之一帅吗?”

    小娃娃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方小宝大感有趣,猛的蹲下身凑近了孩子的脸:“喂,看呆啦?”

    “不要脸,我哥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孩子不服气地亮嗓,蹬着三轮小脚踏车准备走人,“不理你了,我要走了。”

    “你哥是谁呀,让你这么牛?”方君乾不紧不慢地跟在小脚踏车后头。

    树荫里筛进来的满地阳光,在层层林荫间跳跃。

    娃娃嘟着红润的嘴:“我哥哥是世上最好最强最完美的人——反正比你好。”

    忽然一摸口袋脸色一变:“惨了!”

    小腿顿时运转如飞,小脚踏车快如一溜疾风。

    有趣的小娃娃。

    方小宝暗笑一声快步跟上,一边目瞪口呆惊叹不已:这短短的小肥腿怎么能蹬得这么快呢?

    “找到了!”小娃娃欢呼一声,抛下脚踏车趴在了草地上。

    抓起一只精美的铝制打火机,小娃娃一脸庆幸:“幸亏没丢……”

    方君乾的手指猛的一个颤抖,一把抓住小娃娃手腕,厉声:“这东西哪来的?”

    那犀利的眼神刺得小娃娃毛骨悚然,脊梁背爬上一股凉意:“哇!!你放开!”

    方君乾沉下声:“说,这打火机谁给你的?”

    小孩儿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小手被他捏得生疼。他急了,叫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叫哥哥来教训你!”

    方君乾纹丝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娃娃惊恐地大哭大叫:“这打火机是哥哥的!我我我……我就偷偷拿来看看!”

    方君乾吃惊松开手。

    眼神呆滞,古怪地重复着他的话:“你哥哥的……”

    为什么不是姐姐?

    好不容易挣脱方君乾的魔爪,小娃娃眼眶一红,扯开嗓子就嚎啕大哭:“呜哇哇哇~~~~哥哥!哥哥!”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卷过,小娃娃的身子已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同时白衣少年手中的枪稳当当地对准了方君乾胸口。

    小娃娃见了肖倾宇,恐惧与担忧一扫而空。把头埋进少年怀中,牙齿磨咬着他胸前的衣裳:“呜呜呜……哥哥……”

    他是他哥哥。

    那他不就是……

    方君乾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肖倾宇的枪口指住方君乾。

    握枪的手指稳定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