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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平乱世第13部分阅读

      倾平乱世 作者:rouwenwu

    里的所有人叫嚣说,我手中这把粗制的小木刀就是圣剑吧?好歹是一代宗师,死也死得有点儿尊严,不要在临死前还给人落这么个笑柄吧?”

    我用木刀给鬼阁阁主近身一击的时候,他或许只是察觉出这把刀的危险却没弄明白它的来历,但刚才我木刀落地夺走林宾和旁边看守者的全部灵力时所散出气息他绝对能察觉出来,尽管木刀上有我以前下的封抑制着圣剑的气息,但这一瞬间的释放要瞒过已经参了源的鬼阁阁主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鬼阁阁主看着我,脸色更沉了,忽然仰天一阵狂笑,我捏紧了手中木刀,如果他要来个鱼死网破,我得在青兰她们能腾出手前拖住他,要不他一发疯,这周围的人就没一个能活的,那我这半天的戏就白演了,还要牵扯众多无辜的人送命,只要有圣剑在手,虽然我未必杀的了他,但他也绝对杀不了我。

    鬼阁阁主的笑声噶然而至,忽然又恢复了以前那副玩世不恭,看轻天下人和事的笑脸,“好啊,真不错,小娃,没想到我活了这么多年还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看来那个老不死的死了,我也不会完全无趣嘛,不错不错,小娃,这以后该吃吃,该喝喝,该乐乐,抓紧着点儿,我可不会给你太长时间来做这些事儿了,今天可真是让我老头子死都忘不了的一天,呀呀,更是忘不了娃子你,以后等我回来找你的时候一定送上一份大礼,你可别太吃惊了。”

    说完鬼阁阁主拂袖转身,瞬间就没了人影,连自己留在这里和青兰她们拼命的人都没招呼一下。

    我没去追,没有追的必要,也没有追的力气,棪鬼呆呆得看着鬼阁阁主离去,吃吃的说:“他、他怎么走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鬼阁阁主是聪明人,放了他以后是个大隐患,但现在我也没办法,好在他现在这么狼狈,想要再对付我,怎么也得蛰伏谋划些时候,现在可以暂时安心了。”我看着远处兵甲明艳的几队人向这里清道赶来,知道郑天河派人来收尾了,就转头问棪鬼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反正肯定回不了鬼阁了,”棪鬼一耸肩,“你现在不用逃吗?甘南的禁卫来了。”

    我一笑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对策,倒是有两个包袱我现在不好处理,你要是闲得无事,先帮我照顾一下。”

    “哦?两个包袱有什么,拿来我帮你看着。”棪鬼答应的很爽快。

    我呵呵一笑,指着在青兰客房中从破壁旁出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这里的策儿说:“一个就是他,我新认的弟弟,叫策儿,另一个在客房的床上,你也见过,受了重伤,现在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还要小心用药调养,你帮我把那两个包袱照看好了,我以后找你要,”然后我看着他又笑眯眯的加了一句,“你可别起歹心,策儿年幼,那个重伤的只是个愚鲁的农家少年,无论哪一个都和你不合适。”

    棪鬼顿时拉长了脸,冷哼了一声头都不回的走开了。

    生气了?虽然时间很短,但我总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想没正经的逗闹一下,看来这里死板教条的人际关系下我真的很憋闷啊,随便抓着个不一样的就有点儿暴走的倾向,有时候我都在心里想着给他牵媒拉纤找个好男人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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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我们这么走了真得没问题吗?”这已经是青兰第三次问我了,红绡明白事儿,段璐不明白也会装作明白,唯独青兰,唉,我不给她解释的明明白白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青兰,周泰已经亲口说话要留下阿福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怎样?别看周泰只是甘南第一商会的会长,他与甘南王、与甘南朝廷关系又怎么会是官与商那么简单,他亲口说话,就相当于是甘南王要亲自留下的人,我这张脸面才值多少钱,几句话就能把人要过来?更何况他们既然执意要留下阿福,那他肯定是必须要留的人,起码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干吗非在他的事儿上这么较真啊,我的姑奶奶,难道你还要我去把人抢出来不成?”

    我不太明白青兰为什么会在阿福的事儿上纠缠不清,明明都说清楚了,阿福的伤还比较重,我的现在又无力给他治伤,他肯定不能和我们辗转跋涉,本来我就计划这先找个靠的住的地方把他安置一下再离开,现在周泰亲自追上来要人,我也算能摆脱这件事上可能引来的甘南的疑忌,何乐而不为?青兰干吗这么耿耿于怀?

    段璐也很不耐得看着青兰说:“我们本来就不方便和不相干的人一起行路,带上阿福根本就是累赘,你已经累的小姐为就他耗费了那么多力气,险些连鬼阁阁主也应付不了,现在怎么还想再把那个累赘拽着?”

    青兰翕合了一下嘴唇,闷闷的低头不说话了,我还是疑惑的很,虽然这三个人里青兰和我相处算是够墨迹的一个,但在我讲明道理后还这么纠缠不休的时候却没有,难道有什么她不想说或不能说的隐情?“青兰,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你非要我带着阿福一起?”难道她是要撮合我俩?我心中不由的有些雷声阵阵。

    青兰很犹豫的沉默半天才说:“我总觉得我见过他,就在幽国秀州的长雄关时,可又好像不对劲儿,怎么说呢?就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算了算了,我也说不清楚,小姐既然说把他留在甘南好一点儿,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我有些气滞得看着青兰,这叫什么?解释?说了半天没说出个理由,却一个“反正”说的我好像很强权,很不讲理一样。

    “哼哼,”这声不屑嘲弄的冷哼声让我才意识到我们队伍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棪鬼,一个策儿,棪鬼这声冷哼,肯定是在嘲笑我吃瘪的样子。

    我心中有些不大高兴,在我的习惯意识中棪鬼到底还是个外人,他在都司杀鬼阁阁主手下的事儿我也不敢轻信,对我来说现在所接触的最大威胁就是鬼阁阁主,我被他点了名要送回礼来,我又怎么能轻易信任他的徒弟?所以这时被他看了热闹未免觉得有些不自在,我们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看耍猴的一样欣赏了,还“哼”,我的灵修在青兰红绡的帮助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又有圣剑在手,哼得我火起了两根指头就能捏扁你,

    前面转弯就有一个专供路人歇脚的简单食舍小店,我回转心思想着正好在那里吃些东西再走,日头高升已是将近正午,昨晚从甘南的牢狱中逃出后还一直没吃过饭,我和青兰到没什么,红绡估计也不会计较这一顿,但段璐、棪鬼和策儿可能就吃不消了。

    小店周围已经栓了七八匹马,停了三五辆车,简陋的草棚中都是行装简单的赶路人,再往前虽然会有更大更舒适一些的食宿客栈,但那些多半会被来往的商队包住,所以这些小店就成了南来北往行路客的聚集处了。

    我们几个人虽说是逃狱出来,却一点儿不像匆匆逃难的人,一行六人五匹马,衣物、银钱、简单的露宿之物和路引都收拾的妥妥当当,我不得不感叹一下棪鬼这个杀手的心细,除了他没料到我会带着策儿、阿福上路以至于在开始有了一点儿麻烦之外,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小店里的东西也简单,仅有的三两样小炒之外就是包子馒头加菜汤,我让他们各自点了些自己想吃的就坐在那里倾听草棚里人们的谈话,这是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就经常采用的搜集情报的途径。

    “唉唉,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铜钱好像越来越少了,买小账付小钱都拿不出铜板,别人也找不出铜钱,就吃这顿饭我都得数着手中的铜板买,这世道也太稀奇了,光揣着银子却不敢买东西,唉。”一个麻布长袍的中年人在棚子西角长吁短叹。

    旁边的一个年青一些的伙伴不以为然的说:“不就缺几个铜板吗,到了都司的钱庄里换一下不就得了,还用得着这么长吁短叹。”

    旁边一桌的几个可能是从都司出来的,听到了两人的话后就赶紧感叹着接上了词:“呀呀,哥几个是要去都司?知不知道现在都司可乱着呢,禁卫、衙差四处搜查,从昨天开始就没消停过。”

    那个年青一些的不信,反倒嗤笑着说:“都司能乱?这世道虽然从来没太平过,可常年跑外面儿的人谁不知道都司这块儿不沾灾不沾难的宝地,怎么会乱,胡说八道吧?”

    那接话的人顿时有点儿急了,“谁胡说八道了,都是谛释的人搞的,他们那个叫林宾的国师追到都司来杀人,杀的好像是幽国的什么公主的随从,结果却自己送了命,那几个公主随从被禁卫抓了却在昨天夜里就逃狱了,据说还杀了看守的五个狱卒,啧啧,几个女人竟然也是杀人不眨眼啊。”

    杀了五个狱卒?我只有让青兰打晕他们什么时候杀人了?果然一句话传三遍就变三变啊。

    这话题一起,插嘴的人也多了,“幽国的什么公主?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对啊,离公主可是人尽皆知的人,你居然还不知道?”

    “离公主?就是儿歌里唱的那个拿圣剑出幽都的离公主?”

    “没错,就是那个煞星,这回把煞气都带到都司了,都司太平了多少年的地方,她的几个随从一来就搅乱了,你说这煞星的煞气有多重啊。”

    “儿歌唱,寓天下,唉,看来这个离公主真是个乱天下的晦气人。”

    ……

    得,剩下的内容都是关于我怎么个晦气法煞气法,没有了一点儿有价值的信息。

    “一朝皇,一朝事,平了天下五朝治,短命的皇帝丢圣器,接下来丢了个大皇帝;五国事,纪国主,一朝翻覆乱了世,幽都的宫里出女娃,紧跟着来了阴鬼事;圣剑走,皇脉散,皇家的公主招邪煞,脚下就是夺命的声,平头百姓遭了殃;离公主,一把剑,离亲离友离乡故,皇脉不续何所依,安世的风儿何处来?离公主,走世间,搅乱地脉毁天脉,圣者无觉何所归,破灾的星儿何方来?”

    这首儿歌在我当初离宫后不久就在世间散布开来,也是我离公主之名搞得人尽皆知的源头,这安世的风要安掉的是我,破灾的星要破掉的灾也是我,可以说所谓离公主,现在是比过街老鼠还过街老鼠的东西。

    我闷闷的啃着手中的馒头,听着那堆人咋咋呼呼的议论。

    “没听儿歌里说?那个离公主刚出生就在幽都皇宫里招来了邪祟……”我承认,这个确实和我有关……

    “她刚被带出宫,幽都就起兵祸内乱了,死了好多人,皇帝也砍了好多将军……”这个,好吧,还是与我有关……

    “她跑到山野偏僻的村子住稍微住长一点儿,那一村的人就死得干干净净……”这个,人又不是我杀的,再说自打我发现追我的那帮人有多没人性后就磨着卓浪整天得钻深山老林,根本都没怎么敢进有人的村子……

    “纪国那边闹得更厉害,听说好几个地方就因为她路过,整个都弄得血流成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这个都怪卓浪好不好,我都说了不去纪国不去闹市的,是他拉着我们去的,再说砍人的也不是我们啊……

    “谛释那里才厉害,所过之处老百姓被当地的官府抓着砍了好多……”我、我只是想把祸事引到弄出这祸端的谛释本家,可没想到谛释的律法那么严酷……

    想当初我们第一次听到那首儿歌时,段璐咬牙切齿的要上去杀小孩儿,青兰眼眶一红扑簌簌的落泪,红绡二话不说上去一脚踢翻一个,一手挥到两个,冰寒着脸把一群唱儿歌的小屁孩儿驱散,而现在,除了我依旧闷闷的啃着馒头腹诽,她们三个都津津有味的吃着面前简陋的食物,全如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棪鬼看着我这幅食不知味的模样很冷傲的哼了一声说:“看起来就你对你家公主够忠心啊!”

    忠你个松花蛋!他们说的就是我好不好!我更气不过来的狠咬了一口馒头,灌了一口白水。

    这时又有两个人从都司那边骑马走来,进了草棚找了坐后就加入到那些人的话题讨论中。

    “……谁说不是呢?就看看那个离公主身边侍从出手有多狠就知道她本人是什么样了……”拜托,我现在在外人眼里应该是五岁的小孩儿啊,怎么能把一个孩子想这么邪恶?

    “……那几个看牢狱卒的尸体摆在牢房外院中的时候我可是看到了,哎呀,真叫惨哪,都没有人形了,我也是给吓怕了,和老黄两个一路加鞭跑着走的,你看我现在的马都累成什么样了!没办法!要是不多拉几个伴儿走,碰到那几个妖女可怎么办?她们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啊……”

    我听得皱了眉头,这话也说得太像模像样了吧?难道……我心中一寒,那五个狱卒真得死了?

    第二卷 江湖飘零影 第三十九章 天下事

    我手里的馒头吃得更没滋味儿了,青兰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我没下重手。”我知道你没下重手,下手的是郑天河,要不我们逃了出去,五个狱卒都却都没安然无恙,总会有些心思多的人怀疑他们故意放水吧。

    我有些心烦,从我出了幽都皇宫到现在,五年之中被我累死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我就真这么煞气?可杀人的又不是我,我也很小心翼翼的不去牵连别人了,但心中的那份歉疚、悲凉以及对自己的厌恶却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发泄式得把手中啃得剩下小半块儿的馒头狠狠摔到了地上。

    青兰她们都有些吃惊得看着我,周围几桌也有注意到这里动静的人偷偷得往这里瞄几眼,我也没想到五年多积压的这份郁气会让我这样失控,心中悄声叹气,然后收了手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盘碗想,都躲了五年了却始终没脱开,挂念的师父又一时找不着,那我也不躲了,我这份煞气从哪儿来,我就从哪儿下手掐了煞气的源头。

    “喂,”棪鬼叫了我一声,我抬头看向棪鬼,他一耸肩目光往桌边的几人那里一扫,我这才顺着目光看到青兰她们都搁了碗筷,或是担忧或是紧张得看着我,连策儿都傻傻得睁着俩小眼睛看着我发呆。我干咳了两声,又拿了个包子啃了起来,她们这才犹犹豫豫得开始吃东西,一边吃还一边偷偷看我。

    棪鬼悄悄对我说了一句:“你好像不是普通的侍从啊。”

    我瞟了他一眼没说话,我不太希望他是鬼阁阁主那边埋的暗子,只要我能确认,我倒是很高兴看他知道我就是他在我面前骂了好几遍的离公主时是什么表情。

    再次上路后气氛好像沉闷了许多,罪魁祸首估计就我了,忽然我一拉马绳停在当地,看向西南边往我们这里靠来的人影——是卓浪,他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卓浪行的很急,腰间别着一个布袋子,里面圆滚滚的装着一个东西,对于熟人我没有窥探别人私物的嗜好,所以也没用源识去探他布袋子里的东西,卓浪走近了以后直接对着我面色阴寒的说:“策儿,我要带他走。”

    我有些发愣,卓浪这是怎么了?我觉得要策儿和他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要摆这么不客气的脸,为什么要用这么不客气的语调?

    我心中有些疙瘩,却笑着回头对策儿说:“策儿,你的三师兄要带你走,你要是乐意跟着他就去吧。”

    策儿好像才认出卓浪来,又有些不敢确定的问:“三师兄?”看来策儿对卓浪的记忆几经很模糊了。

    卓浪看着策儿,脸上露出悲伤之色,“策儿,是三师兄,我带你去见师父,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会代师父好好照顾你。”

    策儿一听顿时来劲了:“师父?师父醒了吗?三师兄你知道师父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师父,策儿想师父了。”他一边说还一边挣扎着要从棪鬼马上下来。

    棪鬼见我在一边不说话,就没放手。

    我有些不高兴了,用那个死去的老头哄骗策儿和他走,也太不象话了,好歹策儿也是我新认的弟弟啊,于是又笑着说:“卓先生,我虽然刚认了策儿做弟弟,可策儿要是想和你走,我也不拦着,只是这哄骗小孩儿的话,唉唉,还真不像卓先生能说得出来的啊。”

    卓浪似乎听出了我话中的不满,脸色更加哀戚复杂,他看着我很伤怀的说:“我到底还是教你太少了,我没想到你会杀了林师兄。”

    我一愣,林师兄?我可没看出来他们师兄弟三人还会有这情分啊?当初卓浪和林宾派来的翎卫拼命时谁顾念过什么师兄弟?

    我一直不认为卓浪是什么虚伪做作的人,但他之前明明告诉我这事我自己处理,现在却来哀伤我杀了林宾,让我怎么都有点儿想不通。

    “卓先生,杀林宾的是鬼阁阁主,不是我。”我的笑可能有点儿不自然了。

    卓浪依旧悲着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灵力被抽干的死法,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又怎么能瞒得了我?”

    我……谁说我要瞒你了,你没看我这儿新添人口了吗?灵力被抽干的尸体甘南王会恰当的收拾掉,这事儿以后就没几个人会知道,可你却在这儿给我捅出来,怕没人知道不成?棪鬼不修灵力原本还不知道林宾是怎么死的,你这么一说,他要追问起来灵力被抽干的死法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办?

    我气的牙哼哼,您老感情是来揭我老底来了,“周先生,话不能乱说,你要给你的林师兄报仇就找鬼阁阁主去,不要没出息得找我一个小姑娘来撒气。”

    卓浪听了我这不客气的话脸顿时绿了,他面部扭曲的有点儿厉害,然后咆哮起来:“茉儿!”

    这一喊,我呆了,青兰她们慌了,棪鬼惊了,卓浪……还无知无觉得继续咆哮:“你的师父把你托给我时,说要让你好好看看这天下,所以我带你看了,可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五国并立,争执一起就是刀兵祸端,丁壮为兵役所苦,不知何时就客死他乡,百姓为兵祸所累,或是赋税加成,过得贫苦,或是农田被毁,一年衣食无着,凄凄惶惶,多数时候就连自己和亲族的性命也是朝不保夕,难道你没看到吗?五国各相争,一方旱灾颗粒无收,一方仓廪丰足又获丰年,明明有着救人命的粮食却只因一道王旨,一个不借,就让数十万百姓活活饿死,难道你不知道吗?五国各据其地,一方终年水涝,田无所收,人无所安,却因为河边一块界碑无法整修河道,让一方百姓苦不堪言,难道你也不知道?

    是,林宾一直要派人杀你抓你,你不能不和林宾作对,但他也是让谛释一国国强民安的国师,你到过谛释,难道没看到谛释治下律令的严明,吏治的清明?难道没看到百姓尊德守矩,四方安宁?难道没看到谛释倾力治灾的成效?哪怕就为谛释一国的百姓着想,你可以躲,可以逃,但就是不该杀了林宾!而你,不仅杀了他,还给甘南王献策,教他们怎样去毁林宾的新政!教他们去毁林宾辛苦二十载才经营出的一国安宁!我、我教你看天下事,想天下事,让你看天下的百姓,想天下的百姓,可我没想到会教出这样的你!”

    看天下百姓?这就是你执意带着我们从幽国到了纪国,又从纪国入了谛释的原因?这就是你一路上口口声声说我是圣剑之主要严思慎行的原因?世间人皆轻看女子,以女子守闺无知为德,以女子愚鲁忠贞为善,你竟是要教我看天下的事,想天下的事!低调生活的我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被身边人赋予如此的厚望,只觉得心中忽然被触动了什么。

    我看着卓浪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在他的灼灼逼视中开口:“我本来不觉得这里天下百姓的大事与我有关,我关心的只有我、段璐、红绡和卓先生你的死活以及师父的安危,我一直考虑的也只有怎么能逃,怎么能躲,以及刚才刚刚想到的怎么把威胁我们的源头给断了,可能是这里人都太不把女子当回事,我觉得我要凭一个女子之身影响这世间的事更本就是无力之举,你并不明白一旦一国一族有了根深的传统、蒂固的国策,要撼动它有多难,就是某个国家因为自己迂腐的传统和国策而面临整个国家被强敌吞噬,整个种族被欺凌肆虐的危局,也不知要争吵多少次,争死多少人,争闹多少年才能把本来迂腐落后的传统改掉,我一个人,一介女子又能争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我语气一转,有些自嘲,又有些喟然,“但我没想到卓大先生你这么看得起我,竟然觉得我该想着天下,念着百姓,”然后我嘻嘻一笑,“师父她应该会很高兴你能这么待我吧?地煞一族总好像和这里的俗世不太一样,师父就很有身为女子的大气。”

    我看到卓浪表情飞过异彩,对我的愤怒好像也降了许多,就又继续说了下去:“现在林宾我已经杀了,也没办法在把他弄活了还回来,卓先生就先听听我的一些想法。我们和卓先生分手后还在谛释待了大半年,所以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一点儿,我现在挑几件一个个说,借此评一下林宾的新政。”

    第二卷 江湖飘零影 第四十章 评新政

    “我在谛释兖州时曾遇到一个在县城里带着两个孩子乞讨的妇人,我觉着两个孩子可怜让段璐做主带她和两个孩子到我们落脚的地方吃了顿饱饭。我问那妇人的来历,她却支支吾吾不肯讲,只说是死了丈夫没了田地,就带着孩子乞讨为生,吃完后就匆匆的要走,说是流乞之人要每日午时到县衙签到,要不就会被拿起来问罪。

    你知道我向来疑心比较重,就去细查了一下,结果发现那妇人原来是谛释其他地方的人,是死了丈夫以后弃了自己田地带着孩子出来乞讨的,谛释刑律‘弃田流乞者,遣原籍秋斩’,那妇人是怕自己原籍在谛释的事泄露出去,被押回去杀头,所以才不肯说来历。

    我当时奇怪,田地是这里百姓的生计所依,怎么她会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扔了田地出来做一个被人随意欺凌的乞丐,就多注意了一下农家的事,结果到真有些收获。

    林宾新政之初派人彻查谛释户口,严格按人丁重新分配土地,土地贫沃搭配,力求分地时能公平,然后以新编的黄绫册(相当于户口统计簿)为标准按户向各村、县、州征赋税,拉徭役,又积极治灾,在开始也确实使百姓安乐。对于有大量封地和庄客私卫却纳赋税极少的贵族,林宾在新政中严格规定了贵族不同爵位所应享有的封地数量和应该缴纳的赋税比例,又严格限制了贵族庄园中庄客和私卫的人数,还把地方的赋税缴纳情况和当地的贵族挂钩,一旦地方赋税欠缴就要由当地的贵族补足,这些政令的实施估计能在新政初始的时候极大的增加国库收入,也让百姓的负担不会太重。

    但林宾为了增强军力又立了军功制,使平民百姓也可以凭军功进爵为贵族,后来谛释几次征战大胜而归,进了一大批新的贵族,这些新贵族都在自己乡里经营起庄园,招募自己的私卫庄客,他们占了乡里的地却依贵族的特权只交极少的税,招了乡里的人入了自己庄园却没有人去改黄绫册上的户籍数量,百姓们明明田少了,人少了,可交的赋税却不少,再加上林宾定制的黄绫册十年改一次,这十年中地方上就是死了逃了人,也要把他们的税赋交足,那剩下的百姓负担自然就重了。还有好多百姓不堪重负求着哭着要贵族收他们做庄客,贵族就去找当地的官员通气,谛释的官员都是靠世家贵族举荐上来的,其中利益纠葛,又怎么会不帮忙?庄园坐大,纳税却不变,普通农户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一旦赋税交不足,官员的考评就要下降,当地的贵族就要补税,两边谁都不乐意这样,就逼着老百姓交足税赋,有些地方的百姓被逼得没法活就逃,结果逃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就越来越没法活。逃了的人有点儿力气、有点儿能耐的多数会被其他地方的贵族庄园收留,等黄绫册十年一改的时候到了,贵族的庄客私卫都出来扮农家,黄绫册上的户籍数自然不会少,有得地方甚至还会增多,等查户的人一走,庄客还是庄客,私卫还是私卫,普通农家还得一人担着几个人的税赋熬日子。现在谛释百姓安乐,安乐的是被贵族收做庄客私卫的人,却不是谛释一国所有的百姓。”

    卓浪似乎对我说的状况并不清楚,面上显出疑惑,我又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吏治清明,我也好巧不巧遇到过逃到深山捕猎为生的兄弟三人,他们的父亲是谛释南部罗州昌化郡的郡守,昌化近甘南,土地贫瘠,在那里做个四品郡守就意味着没有显赫家世,又人脉不广。

    林宾对地方的财政卡的极严,为防官吏贪污就要求每年春天各州郡的地方官员都要到谛都(谛释国都)向户部的人报账,讲清楚一年的收入支出,有节余的上缴国库,有亏空的按量补贴,看起来挺合理,可地方手中余钱不多怎么对付夏秋季节里较大的天灾?一旦有了天灾到谛都求赈灾的银钱,先要有户部的批文查问治灾所需的银两数目,然后由人带回去核算,盖上地方主官的官印再回谛都取赈灾的钱粮,救灾如救火,离谛都近的还好说,离得远了,这么一来二去早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昌化郡到谛都得大半个月的时间,那三兄弟的父亲因为去年一冬没雪,开春又没有春雨,眼见过了播种农时,却土地干硬没法播种,知道遇到了灾年,就在派人上谛都报账的时候先准备了一沓盖好官印的空帐纸,做了个估算,要被派上谛都的人报完帐就直接待在那里把赈灾的钱粮要下来再回昌化,没想到这事儿被人捅了出去,林宾派人一细查,二十五个偏远处的郡守都被牵连了进来,报空帐骗支库银的罪名一挂,二十五个郡守直接被抓到谛都拉成一排砍了个干净,吏治是清明了,昌化后来也死了半郡的人。”

    卓浪沉闷着脸不说话,我笑了一下又加了一笔料:“我在谛释的时候还抓了好几个德高望重的先生教我读书识字来着,其中有一个戴先生和林宾争论过治国之道,他给我转述了一些林宾的言论,比如说世人唯利,王治天下仅以利趋民,以利御臣而已,照他的说法,父母生女溺之,生子养之,概以生女无利可收,生子有利可图,情薄而不可信也,在他看来就是父母子女之间也只有一个利字而已,没用的就杀了也是天经地义。”

    卓浪终于抖着嘴说了一句:“他,一向如此,从来没信过什么人,连师父也从来没信过。”

    我看到卓浪心郁难释,不管是因为莫名的师门情意还是只为他惋惜林宾的才能功绩,总还是对林宾的事难以释怀,就暗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还想着哪一天他能够让谛释统一天下给百姓个太平日子?我虽然不能说林宾世人唯利的说法完全是错,但要一个把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的都归为一个利字的人来治天下,我想想都不寒而栗。

    更何况,他的新政,他的才情就是真统一了天下又能带来多久的太平?你是闻名四方的游侠,以往所到之处都是贵人相邀,看到的是贵族庄园内庄客们的安乐,可你想过没有?这些庄客都是靠着那些贵族庇护才有的那份安乐,在他们心中恐怕只有自家的主子,而没有那个逼得他们过不了日子的王,谛释统一其他四国一路征战,到时候要有多少自立一方的贵族?而长此以往国库没有足够的入账,无论是谁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根本,都要找这些贵族下手,冲突一起变乱即生,倒那时遍布四地又有着自己威望的贵族反起来,乱得怕要比这五国并立的状况遭上不知多少倍。

    林宾为人又太过孤傲狠厉,又心胸过于狭隘,我抓来的戴先生是林宾遍请天下的贤哲之一,林宾把人请来和他们讨论治国之道,却从来没采纳过他们的任何意见,一意孤行,戴先生他们待不住了想走,结果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软禁在谛都,林宾请他根本就是为的一个名。二十年的时间林宾不是没发现他新政的弊病,他杀了亶王的弟弟镇远王来警告其他贵族不要逾制收聚庄客私兵,却从来没想着从自己定的黄绫册下手解决问题,后来反倒又杀了太后的弟弟右山王来强硬维护自己的新政,想想我们一路上路过谛释时的情景,就连给我们卖两个馒头的不知情老人都能用一个‘资匪类’的罪名给杀了头,用这么严苛的刑法治民又怎么可能长久。

    谛释现在看起来兵强国富,却已经是因为诸多弊病而盛极转衰了,说谛释民安,是严法压制之下的民安,说谛释吏治清明,是他酷法压制之下的清明,他变法功成是变法之初使谛释兵强,国库丰足所带来的盛誉,如今国库中收上来的赋税恐怕早就一年比一年少了,五年前谛释兵败漳武,不能说和这全无关系,他却死撑着不愿说自己错,又是谋外事又是夺圣剑,只不过是为了一己之名、一人之功,哪里有真正想过什么天下百姓?”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卓浪看着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短暂的沉默后,青兰在旁边轻轻叫了声“小姐”,我回头,看到青兰她们已经围住了棪鬼等着我表态。和卓浪说的那些情况事理,我以往都时不时的和青兰她们提一点儿,她们自然不会认认真真的听我刚才的长篇大论,而是很本分的尽着自己的职责,天下以茉为名的除了我再无第二人,如果棪鬼还不明白我是谁那他可真是白痴一个了。

    我看了看被环在棪鬼怀里的策儿,无奈的说了句,“你放了策儿,我让你走。”棪鬼看着我的表情变了好几变,终于放开了怀中的策儿,策儿一着地就叫着“三师兄”奔他跑了过去,棪鬼却没走,而是定定得看着我问了句:“你,五岁?”

    第二卷 江湖飘零影 第四十一章 死者已矣

    我没想到他竟然向我追问这个问题,就很一本正经回答:“是,我五岁。”

    棪鬼的表情有点儿抽抽,段璐在旁边看不过去了,暴躁的喝骂一声:“我家小姐就五岁了,怎么了?再敢笑我撕了你的嘴!”棪鬼有笑吗?我看他的那副模样一点儿都不像笑啊。

    棪鬼好不容易压下了抽起的嘴角说:“我不走,不用这么提防我。”他看着我,手却摊向两边,显然是想要我让青兰她们不要做出随时都能把他切了的动作。我想棪鬼也没这么容易离开,如果他是卧底,自然会千方百计的赖在这儿,如果他不是,已经被鬼阁阁主划入敌营的他离了我还能活吗?不是我说,不修灵力,外家功夫再好在内行高手面前也是渣。

    “茉儿,”已经被我暂时忽视掉的卓浪忽然叫我了,我表情淡漠的转头看向他,我现在既不明白他追上我要带走策儿的用意,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么忧国忧民的卓先生,我自觉对谛释现状的评价是中肯的,但我谋划着杀林宾的过程中从未想起过这些问题,说实话,我还真的从没把什么黎民百姓天下安康放在心里,我看到的一直只有我的眼前,我的脚下,对于卓浪的厚望,当然也可能是师父的厚望,我觉得我辜负了他们。

    “茉儿,和我一起去见我的师父吧?”卓浪的语气变得轻柔而伤感,其中透露出来的某种脆弱让我无力拒绝,就默默得点了点头,心想他是想让我去拜祭一下他师父的遗体吧。

    小隐村在五堂山山腹内,策儿和他师父的临时居所在五堂山西北面的背阴处,四周寒松繁茂,针灌丛生,在简单整理过的石洞内,一张木制的床上躺了一个衣装整齐,双手交叠胸前,面上沉水无波、苍白无色的老者,而老者的容颜相貌即在我的预料之中也在我的意料之外。说意料之中,是我认定这个名叫吴澹的老者和鬼师吴洛肯定有亲缘关系,说意料之外,是我没想到他们二人尽然是双生兄弟——死者淡静的容貌竟然和鬼师吴洛分毫不差。

    我心神略一震荡后就发现老者靠外侧的衣袖上稍微有些被抓揉的褶皱,还有多处各种污渍所致的小手掌和小手指头印,看来这老者死后被策儿搅扰的不轻。

    我不禁微一莞尔,随即心中涌起一阵酸楚的感觉,孤寂山野中失去唯一的亲人,看似不显眼的痕迹留下了年幼孩童的多少惶然恐惧,多少孤独寂寞?

    策儿高声叫着“师父”冲了过去,却被卓浪一把拦住,他扳着策儿的肩说:“策儿不要再去搅扰师父了,师父不会再醒来了,圣灵力的传承者形体不灭,师父会一直躺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师父了就回来看看他,说说话,但是千万不要去碰师父,你可是得了师父圣灵力传承的关门弟子,要是你碰了师父,师父的身体就会灰飞湮灭,那你就真得再也见不着师父了。”

    策儿很听话得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很失望的问:“师父他真的不会再醒来了吗?为什么师父要睡那么久?”

    卓浪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说:“再过几年你就知道了,到时候要想着时常会来看师父,要不师父就是睡梦里也会为你不想着他伤心的。”

    策儿很认真的说:“策儿当然不会不想着师父,策儿也会经常来看师父的。”

    卓浪拉着策儿的手走到吴澹身侧垂手而立,他目光落在自己师父的身上定了一会儿,忽然问我:“茉儿,你说林宾的新政弊病极多,要是换了你,会怎么收拾他的残局?”

    我不假思索的说:“根源在贵族特权和赋税的不合理,只需要从这两方面下手就行了。”

    卓浪依然看着我追问:“怎么下手?”

    他追问我这些干什么?是想自己拿着去向各国的国主献策,还是单纯的想考我?难不成我答好了他就要我去帮什么明主治什么天下?

    我犹疑了一下,卓浪也只是看着我不说话,静静等待我的答案。

    这时红绡忽然在旁边插口了:“小姐曾今说过,谛释的贵族隐患已成,要解决只能破而后立,但破就意味着内乱,谛释境内会长时间不得安宁,真要除干净还是毗邻的国家一举而入比较方便,林宾二十年经营,军功勋贵势大威胁也最大,只要军队一败,谛释境内的贵族就能倒一大半,剩下的都是更容易处理的,自然要省事的多。至于赋税,小姐也曾说过,按田产收税比按户收税要合理。”

    我很惊讶的看着红绡,她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过?没等我表态就抢着替我答话了?

    卓浪听了红绡的话后二话不说转过身对着吴澹的尸体下跪叩首,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哑声说道:“徒儿对师父多有不敬,更辜负了师父的教诲器重,累师父临终抱憾,已是罪无可恕,徒儿不祈求师父在天之灵的原宥,只望能够把师父的天下之志交托下去,只望能够使天下真能如师父所愿四合一统,八方咸服,宇内安泰,民生安康。徒儿愚鲁,自知没有这样的才能,本指望助大师兄一臂之力,只是……”说到这里,卓浪解下了腰间的布袋扯开,把里面的东西托了出来,我看着一阵恶寒,竟然是林宾的头颅!他是要带这个来给他师父一个交代不成?把人头揣在自己身上,感觉总是……很不舒服。

    “……师父曾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大师兄寿殒,就把他带回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