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梦(完结)第32部分阅读
青竹梦(完结) 作者:rouwenwu
的兵士闯了进来,看到屋里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
阮妈妈一眼看到那个黑脸小队长,虽然换了身行头,可那张黑脸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便上前福了一福:“有劳大人了。”
黑脸小队长看到这满屋子的女眷,正尴尬的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放,闻言只得干笑两声,“不敢当不敢当,我叫何冲”。挠了挠头,见倒在地上的婆子们都被捆好了,还异常专业的将她们的嘴堵了起来防止咬舌自尽。这才给坐在上首的谢氏行了个礼,问道:“老太太,这是出了什么事?”
谢氏满是复杂的看了龚氏一眼,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道:“问二太太吧,我也没完全闹明白呢。”
雨竹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事倒是不急,反正她们也跑不掉,你先告诉我,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
“抽不出更多的兄弟了·……”怕雨竹嫌少,黑脸小队长何冲小心翼翼的解释:“老······程大人以前就吩咐过,要是遇到变故,兵力怎么调派,实在……”
“我问你,总共有多少人?”雨竹强调,丫的,一个掉到煤堆里找都找不到的大老爷们,怎么说话扭扭捏捏、词不达意的。
何冲默默的腹谤:她果然是老大的夫人,如假包换,一样的彪悍……
“只来了一队,还留了人在外头守门,防止有人闯府。”干脆有啥说啥。
雨竹心中一松,赶紧吩咐:“让外头的人好好看看,看到府外有停着不动的马车、或是有可疑的徘徊不去的人,不管怎样抓了再说。”国公府地理位置相当好,类似超高档的小区,周边都是郡王府、侯府之类的巨大宅院,没有酒楼茶馆或小巷子,可容两辆四架马车并排通过的宽阔冒道路上有什么可疑车辆或人物一目了然。
一个兵士听到命令,利索的转身小跑着出门了。
雨竹重新仔细回想了一下,感觉暂时没有遗落忽略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了询问的心情,“你刚才的意思是,二爷并没有命令你们过来?”
“回夫人,是,大人进宫后到现在还没有回营里,不过半个月前就提过万一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何冲回答的毕恭毕敬。
原来今儿是突发事件,可是从龚氏的打算来看,显然对方是有准备的·这就让人不得不对明惠帝的死产生怀疑了······
姚妈妈也抹了把冷汗,“今儿厨房送到青葙院的晚饭也吃晕了几个丫鬟婆子。”好在她们已经习惯了没有被解妈妈看过的饭菜绝不入口,这才能拦住想混进屋的一个丫鬟……
没过多会儿,就有一个淋得满脸雨水的兵士进来了·把脸一抹,表示有收获。
雨竹心里定了定,看向谢氏。
谢氏摆了摆手,“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顾及其他。”
这会儿也不是矫情推辞的时候,雨竹冲谢氏行了个礼,开始分派人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氏转头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龚氏·满是痛心:“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龚氏狼狈的瘫在地上,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脸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凝成一片妖异的暗红覆在左颊上,触目惊心!
“呵呵······”龚氏约莫已经想通了什么,冷冷一笑,“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氏气的手指都在哆嗦:“你可记得龚家的家训·可记得你爹是怎么死的!可记得幼弟还在北疆等着回来见你!”
“但凡还有一点良心,你就该好好活着,将来把小梵接回来给他娶个媳妇·平平安安过日子,弄这些歪门邪道顶什么用。”
龚氏嘲讽一笑:“你什么都不懂,就在这儿满口仁义,便是你不也看不起我的家世么,说的倒好听。”
雨竹在旁边听了几句,猜到了些什么。
旁边的耳房临时变成了审讯室,不时传来阵阵杀猪般的嚎叫,交织着屋外的渐渐小下来的淅沥雨声让人格外的烦躁。
一盏茶的功夫后,何冲走了出来,满脸振奋。
“怎样了?”
“回夫人的话·这些婆子要么是龚氏的陪房要么是这些年利用采买职权买进来的粗使婆子,皆是五皇子的人。”
雨竹正竖着耳朵细听,何冲却不肯仔细说了,只含含糊糊来了一句:“还有那丫鬟是想混进院里窃取程大人的令牌的,那是除了圣旨之外的唯一可以在大人不在的时候调动神机营的东西。”雨竹嘟囔,不愧是程巽勋手下的兵·和他一样,不乐意对后宅妇人说这些朝堂之事。
到底不方便待在内院,何冲行过礼后就带着手下和抓到的人带着撤了出去。
谢氏身子本就不比以往,天气恶劣再加上又是震惊又愤怒,只觉得头晕的厉害。见事情已经控制住了,就想要回房躺一会儿。扶着杨妈妈的手刚走了两步,却忽然听到雨竹在问龚氏:“老太太身子越来越不好是你做的吧。”听杨妈妈吹嘘过谢氏的身体康健,本来还以为这次是老人身体器官衰弱什么的,可看龚氏背后的人和她在吃食上下手得这般肆无忌惮,再不怀疑那就是傻子。
龚氏轻佻的扫了一眼四周,隐藏着的风情彻底的绽放,虽然躺在地上,虽然狼狈污脏,却看得雨竹愣了愣神。
这模样……好熟悉啊……
“咯咯,弟妹呀,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啊,早知道你这般能耐,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那就该先重点招呼你来着。”龚氏嘴角晕开一个如罂粟般艳丽的笑容,“把你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踩到脚下,那可是我十三岁之后做梦都想做的事。”
“谁有空听你学鸡叫,还想要你那张脸就把用的什么药、解药是什么说出来。”雨竹觉得这女人精神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懒得听她的挑衅。
“告诉你也无妨,是霉米哦,你没见过吧······就是发霉的大米呀,把上面的粉刮下来,混在松菇粉里头,每天加一点点······谁让她喜欢吃加了那东西的汤呢,解药?哼,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你买通了胡妈妈?怎么可能!”杨妈妈惊叫出声,胡妈妈负责老太太和老公爷的饭食,嘴紧手也紧,这么多年一直是老太太的心腹,没有她的参与,谁能对老太太的饭食做手脚。
龚氏不屑的睨杨妈妈一眼,冲着雨竹又笑开了:“弟妹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不要嫂子跟你说实话,被你当做天的男人最喜欢的人是谁,他可是为了人家耽搁了好多年没有娶亲呢。”
雨竹心里嘀咕:关我什么事,再喜欢,现在用着他的钱,住着他的房,将来要生他的娃的人是老娘我啊,什么情啊爱啊的都给姐死边上
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来杯冷水清醒一下,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顿时攥住了众人的心神。
—“哦,那你说说,我最喜欢的人是谁?”
第141章 回家
第141章回家
雨竹有些急切的看向门口,见到程巽勋那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帘,紧绷的心忽然就放松了:死鬼,你也知道回来。
男人浑身湿透,一身朱红贮丝罗纱的豹子补褂朝服还淌着水,滴在地上,留下一滩不规则的水印。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瞳深如夜,屋檐下白灯笼中的烛火在风中轻微明灭,让他的半边脸都隐没在阴影之中。
“你……你。”龚氏努力想要爬起来,却更狼狈的摔了回去。
“我真是小瞧你了。”程巽勋满身的煞气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是收敛,整个人如同一柄锋锐的利刃,身上的朝服上还有些深红色的斑点……温室中娇花一般的女人如何能够抵挡的住,无不胆寒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谢氏见儿子回来好歹有了主心骨,这连番的变故都超出了她的能力,到现在才堪堪定下心来,怎么也不能再让下人看到不该看的,便赶紧将屋子里不相干的丫鬟婆子赶了出去。
“父亲和大哥坐的马车还在后头,我先骑马赶回来了。”程巽勋像谢氏行了礼,让她不用担心。
雨竹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咬了咬唇,眼圈一红立马泪盈于睫,不顾一切的就奔了过来,抓着程巽勋握剑的那个胳膊就抱在了怀里,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声音细细弱弱像猫崽子一般可怜兮兮,仿佛是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幼童见到父亲后的放松委屈,眼泪偏偏又不掉下来,含在眼中晶莹透亮,更是衬得那双澄澈眸子清丽难言。
“呜。你可回来了……怎么到现在啊,我都怕死了……。”
“……呜呜,你怎么这么坏啊……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外面打雷,家里头还有人要做坏事……。”
“娘都被她害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啊……不是说你很厉害的么……骗子……呜。”
……
程巽勋看着雨竹刚才一直强撑的坚强果敢在见到自己的瞬间化为乌有,就这般可怜怯弱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哭的像个孩子。心疼的恨不得将吓到她的人全部解决了才好。
“莫哭。莫哭。”一手将剑往后别了别。另一手笨拙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这会儿也顾不得谢氏惊讶的眼神了。雨竹眯了眯眼,依赖的在他湿透的朝服上蹭了蹭。渐渐止住了呜咽,打起了哭嗝。
龚氏忽然放声大笑,笑得扭作一团在地上打着滚儿,状若疯癫。
谢氏神色黯然,沉默了半响,道:“做了这么大的孽。会有报应的。”便叹息着进了内室。
程巽勋拍了拍雨竹的头。柔声道:“回房吧。没事了。”
雨竹乖巧的点了点头,顺从的被他牵着往外走。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吗?是有这么一个人的。他忘不了,绝对忘不了的……你一辈子也别想独占他……”
身后是龚氏撕心裂肺的叫声,伞上是纷纷的雨丝,掌心却是温暖紧握,雨竹微笑着看着身旁男人冷肃的神情,知道他心中不痛快,也不多言。
龚氏这是临死一击吧,完全豁出去了,指望着在自己心里烙下点痕迹,以后不管程巽勋如何宠爱,日子如何美满,哪怕儿女双全,举案齐眉,甚至儿孙满堂,白发苍苍……心里都留着根刺。
因为自己是她眼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是被捧着宠着长大的,自然眼界比常人要高,怎么能容许自己的人生有一丝的不完美……再产生什么怨愤、疙瘩那就是水到渠成了。
可惜,要让她失望了,在自己看来神经兮兮的猜疑简直是傻帽才会做的事情,想想深闺怨妇窝在美人榻上轻锁峨眉,哀愁淡淡,看着临水的桃瓣被风吹落,叹一句红颜薄命;见丈夫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猜猜怕是跑到哪个貌美小妾屋子享受了,又开始对镜垂泪,哭一声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男人对自己好了,又开始疑神疑鬼,莫不是有求于自己娘家,要么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吧,万一爹爹致仕了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太可乐了有木有,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程巽勋定定的看着面色变换的妻子,黑眸深不可测,直看到雨竹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才无奈的叹息一声,暗自郁闷,竟然没注意到自己。
这时青葙院已经隐隐在望,两人也没有说话。
等迈步进到里屋,雨竹立刻吩咐道:“琴丝,赶紧备热水去;阮妈妈去厨房弄些热热的吃食来,嗯,还有别忘了姜汤。”然后从怀中掏出那块用锦袋装好的令牌,递道程巽勋面前:“喏,是你的,我怕他们就是冲这个来的,就揣身上带走了。”
程巽勋一把扯起雨竹,上下打量着:“没伤到吧?”一边说,一边将人横过来翻过去的摸了一通。
“放心吧,好着呢,我今天可帮了大忙吧,你说说你啊,光想到外头要派人守着,府里头就不会出事了?真是的,要不是我聪明,今儿不就让人家得逞了……”
揽着雨竹的腰肢,让她贴紧了自己,健壮的长臂圈她在怀里,一双幽黑的眸子看着她絮絮叨叨说个不住的小嘴:“怕不怕?”
雨竹窝在他怀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伸出右手,道:“这只手上沾血了,现在还能闻到血腥味呢。”
“没事的。”程巽勋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和愧疚,将那只手放到唇边亲了亲:“都过去了。”迟疑了一下,将雨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要是心里还是难受,那就哭出来吧。”
雨竹只感到脑门冰凉,牙咬切齿的想到,这家伙似乎忘记自己湿的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而且你以为哭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吗?那也是要酝酿感情的好不好,刚刚的已经哭掉了,实在是没有存货了啊……
等净房里放好了热水,雨竹低头走上前帮他脱下的衣裳,露出精壮挺拔的躯体,第一次在这么亮堂的地方看裸男,雨竹非常可耻的看了个遍,除了非常漂亮的肌肉外,程巽勋身上还是有疤的,而且还为数不少,腰侧有两道,肩上有一道,还有背上……雨竹从炕上拿起干松的袍子递给他,顺便仔细看了看他背上一块奇怪的疤痕……整体像一块被拉坏的饼,周边圆滑,颜色与周围皮肤有着明显的差异——应该是烫伤的。
等到程巽勋入净房沐浴去了,雨竹才真正放松下来,毫无形象的趴在炕上成大字型。她还不知道结果,但是毫无理由的她就是感觉坏事都过去了……
片刻过后,程巽勋一身雪绫缎的中衣走了出来,雨竹习惯性的捧了块干棉布巾子过去,细心的帮他擦拭浓黑的湿发——这活儿她已经做得很习惯了。
刚刚帮他换上外头的素色刻丝袍子,竹帘响动,华箬进来笑道:“二爷,太太,阮妈妈做了鸡丝面。”然后侧身扶着竹帘,让走在后头端着乌木雕梨花小托盘的阮妈妈进来。
茶盘里有两个大碗,一碗是姜汤,另一碗是香喷喷金黄诱人的鸡丝面,上头隔了黑沉沉的香菇丝和碧绿水嫩的菜心,腾腾冒着热气,极为勾人食欲。
“先把这个喝了。”阮妈妈将一大碗姜汤分到两个小碗里,搁在雨竹和程巽勋面前。
雨竹苦着脸看着程巽勋仰头轻松的一饮而尽,磨磨蹭蹭的将又辣又烫的汤全部喝掉。
刚吃了几口面,就听外头的小丫鬟报道:“杨妈妈来了。”然后珠帘一动,怀里捧着个扁长锦盒的杨妈妈走了进来,半蹲了着给雨竹行了礼。
雨竹忙放下筷子,笑道:“杨妈妈怎么来了。早园,快给妈妈拿块巾子,再倒碗热茶过来。”
杨妈妈含笑着摆了摆手,朝雨竹道:“老太太不放心太太,特意派奴婢送了点药材来,都是安神压惊的,对滋补身子也好。”
“累的你走一趟,回去替我谢谢老太太。”雨竹忍着心里的酸疼,笑着让华箬送送。
程巽勋见雨竹的脸色不大好,有些不明所以。
深呼吸了两口,好容易平静下来说道:“刚才在老太太院子里我是说了的,你大概没注意……老太太生病了,一直瞒着我们……其实不是生病,是中了大嫂……龚氏下的毒。”
“什么!”程巽勋手中的筷子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可能,她那么厉害,怎么会中毒呢,当初没分家时,多少姨娘明里暗里的算计都没能动摇她一丝一毫。”
雨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古代的粮食珍贵,只有不够吃的,鲜少有人家能够剩下,所以除了大量屯粮的米铺,军用的粮草,其余是很少出现霉米的。即使吃,那也是少量,对身体危害不是太大,霉米的危害也没有被世俗所察觉……但是穿过来的雨竹却十分的清楚,霉米有多恐怖,那是致癌的,长期食用会损害肝脏,发生肝炎,肝硬化,肝坏死等。谢氏前些日子的食欲减退该就已经显出征兆了,可是谁都没有发觉,就连杨妈妈都只是认为是天气开始炎热老人家肠胃有些不适。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第142章 龚家
第142章龚家
阮妈妈收拾完碗筷,领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小几上的羊角宫灯发着温柔的黄|色暖光,将夜寒都散去了不少,屋外的雨已经快停了,稀稀疏疏的虫鸣渐渐响了起来。
一切都平静的太快,就仿佛这场暴雨般裹挟着万丈风云气势汹汹而来,却只能无奈的离开,除了满地的水洼和人的一点短暂印象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咳,四皇子要登基了,你放心罢。”满屋寂静中,程巽勋咳嗽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寂。
雨竹笑了,也没打算在他这儿听到点别的,拍拍胸口:“阿弥陀佛,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想想先皇才刚刚驾崩,说这话确实有些不太妥当,不由的吐了吐舌头。
“傻。”程巽勋盘腿坐在床上,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看着雨竹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雨竹收拾完床铺便安静的等着他开口,心里大约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那个龚氏你想不想知道……”程巽勋叹了口气,在雨竹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还有关于龚家。”
“相公说我就听。”雨竹强压住好奇心,依旧将那句“以夫为天”贯彻到底。却见男人利索的下了床,撩开外头的两层天青色金丝薄绸锦帘走了出去。雨竹一愣,不会是不想说要落跑吧。
没多会儿,眼前忽然昏暗了许多,雨竹讶异的抬头一看,只见程巽勋已经回到了床边,又站在脚踏上将床头放的一盏留夜的琉璃小灯盏也吹熄了去,这下可是一点也见不着光了。
雨竹不安的缩了缩身子,耳边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腰身一紧,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温热怀抱。可是这种姿势实在是不大舒服,而且这般躺着还压到她的头发了,便下意识的挣了挣······
“别动。”黑暗中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就贴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边细细的绒毛,一直痒到了心底。嘴里这般说,手上不过还是松了松·留出地方让雨竹寻个舒适的姿势。
“龚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了,你自幼长在京中,之后又随父外放,可能并不曾耳闻多少。”这般在黑暗中的低低诉说实在是让人很没有抵抗力,雨竹忍不住放缓了呼吸,听他讲道。
“龚家家主便是龚氏的父亲,乃满腹诗书之人·借着祖荫和实干官至一方巡抚。可是在要离京前夕,龚夫人嫡出的一双儿女却染上急病,昏迷不醒。龚老爷和夫人心急如焚,上任的日子绝对不可耽误,可这一双儿女向来是他们的宝贝,怎忍心就此离去。”程巽勋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僵硬,越往后说却越是平静了。
“眼看上任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无法·只得想法子托人照看。而龚老爷和父亲自幼就是熟识的好友,多年来交情又一直都不错,便自然的托到了府里······父亲为人仗义·答应得很痛快,还特意让母亲收拾出了两处毗邻的精致小院子。可是事情到了这回儿又出了变故,约莫是男孩子身子健壮一些,龚氏的弟弟年岁虽然小的很,却痊愈的很快,龚老爷和龚夫人喜之不尽,日程又实在是拖不得了,便只托了大女儿,将小儿子带在了身边……”
雨竹忍不住插嘴:“那个弟弟是叫小梵的吗,老太太好像是提过了·现今在北边。”
程巽勋指尖绕起一缕馨香滑顺的青丝,奇道:“老太太怎么说的?”
雨竹想了想,将老太太骂龚氏的那几句学给他听。
“骂的倒也不错,龚氏在国公府上待了三年,性子活泼泼的,一点不忸怩胆小·只在病中安静了两日,等熟悉之后就常常笑眯眯的喊我们哥哥。当时先头的大嫂子过世已经有五年了,哥嫂感情深厚,大哥看到嫂子挣命留下的义哥儿心里就不痛快,平常连面也不愿见,义哥儿小小年纪,见龚氏对他好便格外粘她……我和大哥都没有妹妹,因她年纪还不算大,便也默许在练武时让她带着义哥儿端着板凳坐着看,给我们端茶送点心……龚家以诗书忠孝传家,哪里想到她会犯下这般的大罪。”
雨竹安慰道:“这事情不怨旁人,不过最紧要的还是把她掺进里头的缘由弄清楚。”顿了顿,又问道:“然后呢?”
“龚家败落的很冤,本来三年过去差不多就要回京了。可是就在任期快要满的时候,遇上了蝗灾,本来只会在考绩上受些影响,但是朝廷拨出去的赈灾的钱粮被贪,一下子就被卷了进去······抵的有大半是别人的罪过。”
“做了那般大的官怎能轻易就被冤枉了呢,查案子的人就不能查清楚一点么。”雨竹顿感义愤填膺,那些贪了百姓救命钱还能将罪责退到别人身上,自己逍遥法外,纳美妾买田产的贪官,实在是太该死了。
程巽勋冷笑一声,“哼,事情发生后,先帝震怒,镇守文臣、中官,底下的三司,甚至巡按御史都是干干净净,那还能有谁,谁能证明他是清白的,雪中送炭的没有,反而含沙射影的污水被泼了不少,就连当初任命前由吏部、户部主持进行的廷推都被曝出来有门道···‘··更是雪上加霜。当即作为罪首,判了斩立决,然后族里也受了牵连,几乎如同被抄家一般,祖产被明里暗里摸去了许多,不少近枝的族人都判了流放……父亲也插了手,好容易才保住了龚氏。”
雨竹琢磨过来了,原来是龚老爷官场下面的门道不够通透,与上官同僚、下属的关系都没有打好,这才悲催的在“分赃”后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不然的话,以巡抚如此大的官阶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被当做弃子的,下面可是有无数的中等官员可供挑选,历来柿子都是拣软的捏,龚老爷约莫是属于那种有一点点不干净的清官,但是又不能归属到哪一阵营中去,这样两边都不会帮他,出了事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如果不谙为官之道那就不要从事这高危职业了,牙牌和排衙都不是那么好拿的。雨竹心有戚戚然,其实这个龚老爷和自家老爹的经历很相似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一场蝗灾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不过仔细想想老公爷也没有尽全力吧,要是全力活动的话将出事时才五岁的龚氏幼弟保下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恐怕是为了避嫌·毕竟女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丁却是不成的。保下了龚氏足以证明他是出了力的,而且又不会牵扯太多的势力,这老公爷要是去当官那绝对有两把刷子······
正想得入神,耳边又听到“龚氏当时才十三岁,听到那个消息当即就把自己关到房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等母亲放心不下,着人撞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就留书出走了,说是要去北边找族人·……两年后才浑身脏兮兮的被大哥带回。”
“为什么是脏兮兮的?”雨竹感觉这龚氏倒是像极了小说里的女主,这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人生,多少人中才能出这样一个啊。
程巽勋语气淡漠:“她说的是装扮成男子跟着商队去了北边,但是没能见到弟弟的面,盘缠又不够了·吃了不少苦才回到京城,女身被识出差点遭人毒手,亏得遇到大哥才得以脱身。最后跪在思谦堂门口求母亲收留。”
“当然得收留了·不过这也太巧了些,怎么就正好遇上了···…不知道有没有衣冠不整啊。”雨竹简直不是道说什么好了。
黑暗中,程巽勋赞许的看了雨竹一眼,伸手在她滑腻如脂的背上拍了拍,“半月后,大哥就娶了她做填房。”
雨竹突然很想问,你当时喜不喜欢龚氏呢,毕竟参与了她的十岁到十三岁那段美好的年华······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其实,大约·也许,应该有的吧,算了,弄那么清楚做什么,人活着还是糊涂一点为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默念着中庸之道,挨着程巽勋温热的膀子呼呼熟睡了,明天又是很美好的一天。
翌日一早,京城大街小巷就传遍了,新皇终于出炉了,家家户户都长舒了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阿弥陀佛,总算停当了。现如今边境安稳,除了豫州大水其他也没啥大灾,现在新皇又正是年青力壮的时候,不出意外今后几十年是能够平平顺顺的了。
百姓的心愿很淳朴,只要能够不起兵刃之祸,其余都可以忍受。
高门大户包括勋贵豪爵也忙着拜拜祖宗和菩萨,再顺便赞美一下四皇子的天命所归,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至于那啥乱臣贼子,居然敢养死士,还敢在我家附近游荡吓唬人,实在是罪无可恕,纷纷上折子要求重判五皇子,以壮天威。
只差一个登基大典就名正言顺的四皇子坐在御案前,对堆得老高的这类折子视而不见,还有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忙碌,谁有功夫听这些明里暗里的拍马屁,一个涉嫌谋害先帝的罪名已经足够了,再多也是浪费。
最要紧的便是先帝丧仪,琐碎麻烦之极,但办不好给人挑出了错处便是大不孝,所以还是半点都不得大意。
为了显示孝道,太后薨了要国孝一年,皇帝崩了如果像民间一般那新皇要守孝三年,而且三年之内百姓也得陪着,要做到不应考、不做官、不婚娶。不过,这显然是无法实施的的,耽搁百姓还无妨,要是朝廷三年都这般几乎处于崩溃的状态,那天下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于是早早就有皇帝开始变通了,前代几位皇帝继位后都本着不愿扰民之心,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和四品以上官宦人家守丧三月,禁礼乐、嫁娶、宴客,不过百官、诰命定时去哭灵……民间什么的只要别太过分,意思意思就行了。
半月后即是新帝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元玺,尊安贵妃为圣母皇太后,其余一应先帝的后宫殡妃皆按品级封赏,同时册封四皇子妃傅氏为后,母仪天下。
第143章 新朝
第143章新朝
四皇子登上了皇位也是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雨竹深切感到作为那“鸡犬”里的一员是非常荣幸的。比如说谢氏的病,如果是按照规矩,国公府的老太太生了大病完全可以请到太医来诊病,不过现在来的可是太医院院判,还毕恭毕敬,异常认真负责。
谢氏早已接受了事实,重又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下药后,只感到匪夷所思:“她是怎么知道这种法子的?”
难怪她吃惊,这种毒药已经超出她们的认知了,即便是对后宅阴司最了解不过的汤药婆子也不能分辨出加了霉米粉的饭食有什么问题。
雨竹自己也不很清楚,但可以断定的是肯定是在龚氏失踪的那两年中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现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索性不再纠结,宽慰着谢氏。
“不管怎样,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前些日子听二爷说,已经开始审案了,相信过不了多久真相就能水落石出。您哪,还是好好保养身子,不要耗许多心神在上头。人家院判都说了,虽然病情有些严重,可还没到不可治愈的地步,好好服药,定心调养,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谢氏望着眼前浅笑盈盈,脸蛋精致,眉目如画,乖巧的像只猫一般的小儿媳,怎么都无法将她与半月前那个雨夜手拿匕首轻描淡写的搁在龚氏颈侧的狠样联系起来。只得感叹,不愧是崔海那滚刀肉的外孙女,骨子里都不是好惹的。
要是平常的婆婆,遇上这么个儿媳还不哀叹家门不幸。娶此悍妇!可是谢氏不同,她嫁进来的时候,程国公府外头是鲜花锦簇,内里却是烂透了心的脓包。病弱的婆婆没撑到唯一的嫡子成亲便撒手去了,公公宠妾灭妻,完全不知道规矩为何物。昏聩的没有人样。后院里养的姨娘几乎个个年华正好。妩媚妖娆,甚至还有从青楼偷抬回来的美妓,把个国公府弄得乌烟瘴气。夫君虽说受婆婆遗泽,在几个舅爷的教导下文韬武略上样样出色。但毕竟少了母亲教诲,在后宅和庶兄这些关系上总是优柔寡断,拎不清爽。
甚至小时候还被大老爷的亲生姨娘教唆的在公公面前说出:“长幼有序。”之类的混账话……
可是现在——那些偷偷在外头转移铺子、庄子的老姨娘们,还有总是上门打秋风的几个庶出兄弟,甚至到后来的借她怀孕之机紧跟着侍寝,在她生下嫡长女之后好运生下庶长子的宋姨娘……哪一个不是败在了她的手下。虽然期间手上的血一直没有干净过。以后在十八层地狱里怕是少不了一个位置。她也从不后悔!
现在的程家也确实需要一个手腕厉害的主母……谢氏思量半响,渐渐下定了让雨竹管家的决心。只是可怜了老大。这么些年好容易在龚氏身上有了些感情,又遇上这样的事情,以后可怎生是好……还有归云那丫头,谢氏神色复杂,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
与此同时,新上任的皇帝也在想着龚氏,不过不是疑惑,而是想着怎样从她的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贴身的太监总管李德安看皇上这么紧皱眉头,也不敢上前打扰,能爬上这大总管的位置可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可要把握住喽。眼角忽然瞄到大殿门口一个内侍正在探头探脑,顿时大怒,赶紧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尖出来了。
“皇上都吩咐了不准打扰不准打扰,你个龟儿子有几个胆子,反了天了,皮痒了就自己去领板子治治,探头探脑的是不是嫌脑袋沉,不想要了。”李德安正卯着劲要好好表现,就见到了这一幕,立马逮着人就是一顿呵斥。
小内侍弓着腰陪着笑脸,“公公息怒,这大热天儿的,您消消火,急坏了身子可怎么伺候皇上啊。小人这不是有事禀报么,刚刚才得的消息,五皇子的案子有进展啦。”
李德安心中一喜,忙让小内侍细细的说了,在脑中把话整理妥当,这才和缓了神色,教训道:“做的不错,你小子够机灵,但是那五皇子还是能叫的吗?小心祸从口出。”见小内侍点头作揖称谢不止,这才满意的进去给皇上报告去了。
“真的,可是找到龚氏幼弟要多久,这案子可不能拖。”年轻的皇帝扔下手中的朱笔,有了兴致。要是真的让龚氏开了口,那就能将五皇子暗中的那股势力一网打尽,也省的自己寝食难安,毕竟这要不是林家那个小表妹机灵,保住了令牌,指不定还要出什么篓子呢。
李德安殷勤的上前倒上茶,“皇上尽管放宽心,既然敢报到御前,这些大人们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点把握。”
被小小拍了一下马屁,皇帝只是付之一笑,便继续投入了繁重的政事。
手中的一份奏折还没有批完,又有宫人传来消息,淑太妃在自己宫里吞金自尽了!
“好好安葬了吧。”淡淡的吩咐了一声,脸上仍然是一片沉静,但是心中却有些恍惚。淑太妃……当她还是淑贵妃的时候,多么风光,多么嚣张……宠冠六宫,呵呵,多大的一个笑话,父皇的想法他大概能了解一些,不就是母妃不受宠,从小给皇后打压,即便是当了皇帝心中都有挥之不去的自卑嘛。那是从自小奴才的态度,御书房师傅的眼色中一点一点长出来,然后深深的扎根在心中,即便外头裹上了华贵的龙袍,根是去不掉的。以至于看到出生高贵的女子便下意识的排斥……自己的母妃何其无辜!所谓后宫中唯一一个能与淑贵妃抗衡争宠的贵妃,其实事实是怎样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想起来了连宠个三五天,想不起来就楞月的不踏足……
不过即使如此那又怎样,他不由的想对父皇大笑一声:“可知道你是怎样提前去的?哈哈,再怎样宝贝怎样宠爱,还能敌得过成为皇太后的诱惑么?五弟把利害关系一摆出来,她还有什么不愿意做?”
宫里的女人,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
安贵妃……现在是圣母皇太后了,扶着皇后的手站在毓秀宫殿外,迟迟没有迈步。
新封的皇后有些忐忑不安,赶紧示意身后手执障扇的宫女上前这样,劝道“母后,这儿日头太好了,您要多保重身子啊,要不臣妾还是扶您进去吧。”打从当了四皇子妃后她就对这个婆婆极其敬畏,即便是现在做了皇后还是不敢有丝毫放肆。
“不用了。”皇太后依旧秀美的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最后望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宫殿,“走吧,才刚死了人,晦气的跟什么似的。咱们啊还是去瞧瞧大皇子,这几日烦心事多得很,都没工夫看看哀家的宝贝孙子,怪想念的。”
皇后忙笑着答应,小心的扶着她上了步辇。
后宫的事情再大终究只是小插曲,前朝,皇帝正在前朝酝酿着“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首先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顺便还将之前五皇子提议附加的那些税解除掉,赢得了众人的一片歌功颂德,而且五皇子怎样怎样的混账也被人传的越来越真,以至于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都五皇子已经成为了一个,弑父逼母,无恶不赦的混账,皇帝拿过御案上的一张纸,忍不住疑惑,那些家伙真的是按这张纸上写的去传的么……
新君的体恤民情给了百姓极大的信心和热情,难得遇上在灾年还减税的皇帝,不管他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反正自己得了实惠,于是纷纷交口称赞当今圣上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
都说在某皇子在成为皇帝后性格变八成太夸张,五成总是有的。所以自认为很了解四皇子的一众大臣又有了新功课——研究新皇的脾性,可是就在他们觉得可以用一个“仁”字概括皇上的时候,没几日,京中几个半大不小的官就被摘了顶戴,夺职抄家,而且放出风去,这是先皇查出来的贪墨证据,原本着仁慈之心盼之改过,没想到居然顽固不化,着实可恨,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一场虽然不小却不足以惊动真正世家大族的血雨腥风在京城慢慢“刮”过一遍,几个平常很低调,油水却很充足的官员被丢到了水里,还被按着狠狠搓了搓,顿时国库有了银子,震慑也有了,一箭双雕。
第三把火是派出钦差大臣。都是直属皇帝一人,与地方没有任何关系,为官清廉又有实干的能吏。这些人根本没有顾虑,也不怕招至报复,都抱着大干一场的念头。而且还从各地抽调了一大批候补的各级官员,在地方查出一个贪官污吏,立即就地摘去乌纱,然后从随行的众候补里选一个同级官员接任。
这项政策一经传开,顿时引起了众手脚不干净官员的紧张,历来官官相护,接任官总是会帮着前任把亏空补得差不离的,然后自己再做点手脚,让继任去补。但这下子后任是要踩着前任上位的,怎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帮忙。而且没有继任续力,谁还愿意为前任背黑锅……
一番动作下来,国库有银子了,灾区也有粮食了,日子果然会越来越美好的
第144章 是你
第144章是你
经历过这般一番大动,不管是京里京外的官员都感到风声很絮,纷纷夹紧了尾巴做人,为了在皇上面前卖个好,卯着劲儿在广川王发起的捐款中忍着肉痛砸银,钱财乃大大的身外之物啊······
如果说现在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家族便是皇上的母族,那汝南王府中最牛逼的存在便是小逊了,虽然没有圣旨,但这是正经的御赐之物啊!谁家见过皇上御赐的宠物?这可是满朝独一份的荣耀。[et燃文]~连老公爷见了它都一脸笑容,虽然说不上要恭敬行礼,但是平常的新鲜瓜果可是?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