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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第79部分阅读

      窃明 作者:rouwenwu

    对策,我们明日再议。我知道时间有些紧急,但眼下时不我待,也只好如此了。”

    “遵命,大人。”

    ……

    吃过晚饭后,黄石带了几个小玩意去看贺定远,到上个月末,贺定远的儿子已经满一周岁了,黄石走到贺定远门口的时候,看见他的大将正把儿子抱在怀里,坐在野地里正不知道给他孩子讲着些什么。

    自打黄石把拨浪鼓等几个东西从怀里掏出来,小孩子就把眼睛瞪得溜圆,伸着胖乎乎地手来要,黄石弯下腰亲手把玩具放到了那小子手里,然后坐在他父亲旁边扯起了家常。

    前些天闻风黄石要克扣他的俸禄后,贺定远当天晚上就去李云睿那里负荆请罪了,转天李云睿就来跟黄石说他已经原谅贺定远了,因为他不原谅就没法安静地在家休息,也别想睡觉了。

    打倒李云睿这个“魔王”后,杨致远和熊小娘子的关系似乎也快恢复正常了,自从他们二人间雨过天晴以后,贺定远对李云睿就开始感到真心抱歉了,今天和黄石聊天的时候,贺定远还说他有机会也要替李云睿做个媒,好好弥补一下自己犯下的错误。

    “李云睿的媒恐怕是没法作了,他现在长生岛算是声名鹊起了。”黄石一边笑嘻嘻地哄贺定远的儿子玩,一边打趣道:“我看你还是赶紧生个闺女,然后嫁给李兄弟得了。”

    “我有闺女也不嫁他!”

    两人渐渐就说起了今天的事情,听黄石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以后,贺定远也沉默了下来,百无聊赖的黄石则捡起一手的小石头,一个个的向着海边的鸭子丢去,把它们赶得呱呱大叫,惊起一片片的水花。

    过了很久以后。贺定远在黄石背后大声说道:“如果大人写一封信就能救人,属下以为还是写一封为好。”

    “明知没有用……”

    “但问心无愧。”贺定远虽然坐在地上,但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充沛:“否则大人以后必定后悔,一生都会回想起这件事情,会怀疑现在作出地判断;‘那次是不是我写上几行字,就能救回来一条人命呢?’,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正在抛石子的黄石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跟着就猛的把一手的石头都扔了出去。海边顿时就是一片大响:“嗯,你说得不错,那如果我为此被扣上一个黑锅呢?”

    “大人您最多是被泼一次污水,但赵二姑娘却可能丢一条命,轻重不可同日而语,何况……”

    “何况就算我今日无事。日后也难免自问:当日我若是写了一张纸条,是不是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对吗?”

    “大人明鉴。”

    黄石和贺定远都半晌没有说话,只听到贺定远的儿子咿咿呀呀地完乐声,小家伙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本也根本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大人身负辽南安危,如何取舍本也轮不到属下插嘴,只是大人有问。属下不敢不直言。”贺定远把儿子又往怀里抱了抱,每天忙完训练部队那一摊子活后,他总是回家和妻儿享受人伦之乐,极少再为公务伤神:“大人如果有疑难不解的地方,也可以去问问赵兄弟和金兄弟,他们俩都很会想事情。”

    “是的。但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黄石转过身来,又轻轻抚摸了贺小子地脑袋一把,小孩子抬头看了看黄石、又掉头看了一眼父亲,然后仍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

    转天,黄石又把赵慢熊和金求德召来议事。

    “当今之计。唯有大义灭亲!”

    不等黄石发问,赵慢熊就支吾轻声吐出了一句话。

    “放屁!”黄石不等赵慢熊说下去就脱口大骂起来。赵慢熊苦苦思索了一夜,就想出这样破烂主意,亏他也好意思说得出口,要是能大义灭亲的话,黄石还要赵慢熊想什么呢?

    但黄石也是一瞬间的失态而已,他抬起手表示了一下歉意,然后吸了口气把自己的声音放缓下来:“还要大义灭亲啊,我已经灭了一个岳父、一个大哥、一个发妻、一个聘妻、救命恩人一家,这又要灭一个聘妻……赵兄弟,我黄石是人!不是牲口!我不能逮谁灭谁啊。”

    “可这事情,我们绝对没有办法管,也绝不能管啊。”赵慢熊说着就把头低了下去,但嘴里仍说道:“大人明鉴,这件事情我们只要一插手,那就是后患无穷啊。”

    黄石当即反驳道:“不插手也是后患无穷。”

    赵慢熊抬头争辩起来:“那也比插手好,最多就是大人去京营或是南方呆上几年,事情日久自明。按照我大明旧例,营伍兵一向随将领调动,大人把长生岛的军户再遍两个营,加上救火、磐石带四个营走好了。北虏、南蛮、东倭、西夷总是此起彼伏地闹事,大人兵权在握,又何愁没有复起之日?”

    黄石知道赵慢熊说地是正理,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后者见状又急道:“大人,这事您绝不能管,不然属下担心会有身败名裂之危啊。”

    就在黄石沉吟的时候,金求德突然在另一侧叫道:“大人,属下有一个思量,可让大人化险为夷。”

    “哦~?”

    “大人,以属下看来,似乎只能杀人灭口了!”

    杀人、杀一个无辜地人、杀一个无辜的女人、杀一个曾经青睐黄石的无辜年轻女人。这主意金求德说起来就好像是在说杀一只鸡那么简单,完全没有犹豫或者激动,他大声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我们不妨说陈小娘子到了长生岛就累死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们把尸体运回觉华交给她哥哥,那封信不妨让陈小娘子贴身藏好。赵引弓发现以后,要伤脑筋也是他去伤了,和我们无干。”

    “此计大妙,”黄石反应过来之前,赵慢熊就击节赞叹起来:“大人,如果赵家不要我们写信,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他们要我们写信,那大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写,无论成与不成,大家都只能称赞大人识大体、重大局,为了文武和睦不惜自损名声。”

    “只要大人认可,属下这就去把事情办的干干净净地。”参谋长金求德跟着就拿出了一份文书,上面列着这两天接触过赵大的人物名单,后面还有金求德已经设计好的各种说辞,至于死因和相关证明更是被他安排得天衣无缝。

    这样一来黄石就可以安全地把皮球踢给辽东都司府了,赵慢熊严肃地审视了一遍金求德的计划,也向黄石这边欠身说道:“大人,如此行事,就算奴酋对赵二姑娘不利,我们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因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陈小娘子把密信贴身藏着完全合乎情理,我们没有发现就更合情合理了,任谁都说不出大人一个不字来。”

    两个部下说完后,就一起目光炯炯地望着黄石。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33节 辽阳

    头盔、铠甲、戎装、佩剑、虎头束腰、乌黑军靴、大红披风,每一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黄石已经把长发仔细梳理过了,他打好了发髻,然后就开始穿戴起这套行头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就是黄石对赵慢熊和金求德的评价,杀人灭口这么好用的招数对方会完全没有防备吗?或许真的没有,不过黄石并无如此的自信,说不定对手还有后招,就等着黄石不顾一切地杀人灭口呢。

    在黄石染满鲜血的双手上,其上并非没有无辜者的痕迹,这些牺牲也无时无刻地噬咬着他的灵魂,让平时被黄石深埋在心底的良知不断跳出来发出控诉,让他经常在夜深人静时从梦中惊醒,全身大汗淋漓再也难以入睡。

    多年以来,黄石能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就是:这些牺牲不是不得已,就是为了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辽阳的房子,还有那两个姬妾,皇太极,你是在提醒我么?”黄石把头盔带上头顶的时候,他从脸盆中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铁盔遮住眉际,后面是漆黑的眼睛和挺立的鼻梁,络腮胡须下还系着红巾。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人影,黄石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声:“就像是刚被孙得功举荐给王化贞做千总时一样啊。”

    那个时候黄石还很年轻,很是看不起古人。觉得自己能玩弄他们于鼓掌之上,更立下了惊天动地地大志:要谋朝篡国,要标榜史册,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然后,我放弃了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我默许金求德去谋杀一个少女……但我救了广宁全城的百姓……”

    穿戴整齐的黄石陷入了沉思,内卫队长洪安通走到他的身后,进行了最后一次无力的劝说:“大人身负辽南安危,岂能因一妇人而自处险地?”

    从昨天下决定后,各种忠言苦谏都快把黄石的耳朵磨起茧子了。其中就以这个洪安通说得次数最多。可是黄石一直懒得回答他们,因为无论是他的理由还是他的计划,都无法同自己的心腹商量。

    于是黄石和昨天一样,默默无声地转过身,不做多余地解释就大步走向门口,在即将跨出门槛之前。黄石又重申了一下他早前的交代:“等两天后,你再去把此事通知给吴公公、贺定远和杨致远。三天后通报给全军。”

    背后的洪安通不但没有应承黄石的命令,反倒又大叫了一声:“大人!您岂能因一妇人而自处险地?”

    这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的愤怒和责备,让黄石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他忠心耿耿的宪兵头子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也全是失望之色。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吗?”

    黄石冷冷地丢下了这句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生岛老营,怀里还揣着后金方面让赵大姑娘带来地关防印信。

    昨天黄石听完金求德和赵慢熊的建议后,他就决心只身前往辽阳,长生岛众军官虽然震惊不已,但黄石却下定了决心。昨天晚上黄石写好了给天启地奏章,里面又详细阐述了一遍黄石为什么认为议和绝不可行。差不多就是洪安通、吴穆和金求德三个人融会贯通了一番。

    在这篇给皇帝的奏章中,黄石告诉天启他这次去辽阳黄石就是为了证明议和是不可行的,赌注就是自己的一条命。黄石向天启保证,此次后金不是把他千刀万剐,就是百般推脱。说什么也不肯交还全辽之地。

    对于天启对自己的怀疑,黄石在奏章里也含蓄地表示了不满。他把赵二的问题直言相告给皇帝,然后又结合自己最近受到地攻击做了一番分析。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黄石相信这封奏章能给天启以极大的触动,也会比坐在宁远坚城里的那个大言不惭的人更有说服力。

    目前知晓此事的只有赵慢熊、金求德、李云睿、洪安通和张再弟五人,因为黄石临走前要把工作对他们交代好。此次黄石对自己手下的反应还算比较满意,他严令不许把此事传播出去后,这几个人虽然极力反对,但一个个也都守口如瓶,没有人敢去通知吴穆或是其他官兵。

    在北信口登上辽东大地以后,黄石最后一次检查了遍自己的行囊,确信没有遗漏任何东西:“好了,小弟,我们就在此地分手吧,我这就要直奔复州了。”

    “大哥,一定要平安归来。”张再弟对黄石总是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信任,无论黄石的行动多么危险,张再弟总是本能地相信他能把事情办妥。

    黄石微笑着拍了拍张再弟的肩膀,这个年轻人越长越结实,身上也渐渐露出一股男子汉的气息来。黄石从行囊中掏出一个沉甸甸地信封,这是他最后写的一封奏折,里面满是对袁崇焕的痛骂和质疑,还告诉皇帝:正是袁崇焕的所作所为把自己逼上了这条绝路。

    “如果我真的没有回来,记得把这个交给吴公公,但一天没有我已经身死的绝对确凿证据,一天就不要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切记、切记。”

    如果这个东西由一个活人递上去的话,黄石知道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剧烈反感,但如果皇帝和内阁看到它的时候,黄石已经殉国了,那他相信这奏章还是很有震撼力的。更重要的是,黄石相信信王是会看见这封奏章的。

    张再弟停止了腰杆,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哥。”

    黄石认为只要袁崇焕没有机会上位,那后金的覆灭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看着张再弟把他最后的反击小心地收起来以后,黄石长出了一口气,在心中暗自说道:“如此,我也就不会白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跳上马背后,黄石正要挥鞭策马,却猛地看见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马缰,张再弟紧拉着黄石坐骑的缰绳,仰头对着黄石急促地叫道:“大哥。非去不可么?”

    黄石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张再弟,这个一向崇拜黄石到近乎敬若神明地步的人,此时脸上也挂满了惶急和迷惑,黄石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小弟你心里有数。”

    “义气就要用义气来回报,大哥你是为了毛帅么?”

    关于立生祠这个问题。黄石曾给毛文龙去了一封信,而毛文龙也慷慨地顶下了这个重任。他在给黄石的私下回信中,还让后者不要为这个感到内疚。用毛文龙的话来说,他作为东江镇的总兵官,就是要为手下遮风挡雨的。

    平时黄石的战功从来不会少了毛文龙一份,黄石也从来没有脱离毛文龙单干的行为,所以这次毛文龙认为他来扛也是理所应当的。这封信长生岛知道的人并不多。张再弟恰好是其中之一,看完信后他还对黄石赞了一声:“真不愧是毛大帅。”

    而当时黄石也笑着对他说道:“如果毛帅这点担当都没有,那诺大一个东江镇还怎么维持呢?”

    就像黄石自己的长生岛一样,在物资极其不足的情况下,黄石只能靠人格魅力来维持军队地向心力。而从总体上来说,东江镇比长生岛更加窘迫。毛文龙的压力也远比黄石要大,他几乎没有能力给手下什么物资奖励。

    所以毛文龙也只能靠个人感情来团结部下,凭借他的威望艰苦地维持着东江镇,没有让几十万辽民在困苦中分崩离析。张再弟还记得黄石曾几次流露过对袁崇焕的担忧,还说他怀疑袁崇焕会对东江镇和毛文龙不利。所以张再弟就把黄石对袁崇焕的敌意理解成了对毛文龙的忠诚,这次黄石甘冒奇险去辽阳。也是为了和辽东都司府争斗,以保护毛文龙和东江镇。

    黄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笑着说道:“松开手吧。”

    “是。”张再弟沉闷地应了一声,松开手退开了一步。

    黄石也不再多话,一夹马腹就踏上了通向复州的官道。

    现在京师里已经有消息说要把黄石调去京营,如果不解决赵二这个问题的话,黄石估计自己被调离辽东就是板上钉钉地事情了。在黄石原本的历史上,此时的后金政权就已经摇摇欲坠了,而这个时空他们也更接近覆灭。

    如果事情有了反复,如果后金政权又一次地死灰复燃,那就意味着又要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去,那会是成千上万的无辜人。黄石看着广阔的辽东大地,在他的计算里,这一次的危险并不会比带头挥马刀杀敌更大,但却关乎到更多人的性命。

    “一开始我把自己定得很高,我的利益高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后来我立志要救民,但却因此而迷惑了,不知道应该按照怎样地标准来取舍。”

    座下的马蹄声渐渐变得急骤起来,黄石正想着他心事:“今日的情况正如贺兄弟所说,如果我明明有机会拯救几万、十几万人的性命而不去做,那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

    望着黄石急速远去的背影,张再弟突然脱口叫喊起来:“大哥,若是建奴伤了你一根寒毛,我绝不与他们善罢干休。”

    随行的有张再弟特别挑选过的几个长生岛官兵,还有四、五个水手,他们也都是离开长生岛后,才刚刚知道黄石计划的,他们也一起冲着黄石消失的方向喊了起来:“大人,我们绝不与建奴善罢干休!”

    也不知道他们的话有没有能够落入黄石的耳中,很快那一人一马就已经绝尘而去。根据长生岛的情报,目前辽阳似乎只有皇太极这个后金贝勒在,此外努尔哈赤的两个小儿子多尔衮和多铎似乎也在。这主要是因为辽东陈继盛的攻势牵引走了后金方面的主要注意力。

    自打六月底东江军攻入建州后,不仅赫图阿拉很快被明军包围,陈继盛还把努尔哈赤在建州的祖坟都刨了。此外这也是明军第二次来到萨尔浒战场,陈继盛除下令尽可能地收敛骸骨外,还主持了一次祭奠工作。

    抚顺的后金守军点燃烽火后,努尔哈赤很快就带着四个贝勒去增援建州了,经过了二十四个日日夜夜的激战,后金军总算收复了苏子河沿线的丛林地区,也给赫图阿拉解围了。因为辽南东江军的威胁,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在完成战略大目标后又星夜奔回辽阳。以便向南进行防御。

    而到八月初为止,长生岛的军情显示努尔哈赤仍带着莽古尔泰、代善和阿敏在建州的森山老林里转,陈继盛的部分小股部队还在那里和后金军打游击,努尔哈赤步步紧逼,一定要把明军彻底驱逐回宽甸地区。

    听说辽阳为首地是皇太极后,黄石就感觉此行活着回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根据黄石的理解,皇太极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同样也非常冷静,所以他的行动规律是有迹可循地。如果现在呆在辽阳的不是皇太极而是老疯子努尔哈赤,那黄石的性命和计划就完全没有保障。

    这次黄石决心摆明车马地说要议和,如果皇太极杀了自己,那黄石就已经证明了议和此路不通。而且这份政治宣言不仅仅是对明廷有效,蒙古各部也会看的清清楚楚。知道和后金混是不会有前途的。

    在黄石看来,皇太极还可以给自己扣上一个从大明叛逃的帽子,但这他就更不能杀自己了……连高级叛将都杀,那谁还会投靠到后金那边去呢?

    这次深入虎|岤,黄石知道带卫兵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对方要动手。黄石就是带一百个卫兵也没有用;如果一切都能按照黄石的计划进行,那他就是一个兵不带也安如泰山。所以黄石这次只身前往辽阳,正因为他是一个人独自行动,所以一路上的麻烦也少了不少,行进速度也比大队人马要快很多。

    抵达复州后。黄石并没有向驻守的地方军队说明自己的目的,简单地换马以后。他就沿着官道直趋盖州。虽然长生岛经济拮据,但为了保证对后金军基本动向的掌握速度,从复州岛盖州的这一段官道上,大批的驿站也都建立起来了。

    这些驿站虽然用度很大,但也是辽南明军最重要地情报触角之一,更让黄石的旅途变得舒适许多,他一路上白天遇到驿站就换马,晚上遇到驿站就进去休息。无论是换马还是休息,黄石都用布把自己的脸蒙上,只把明军的关防掏出来给驿站的人核对。

    这次黄石带地关防是从李云睿那里拿的,那些驿站地士兵大概也都见惯了长生岛军情司的做派,他们仔细核对了军情司的关防后,就不再对黄石做其他盘查了。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地给蒙面人换马或是领他到客房住下,从来没有给黄石的行程找过任何麻烦。

    天启六年八月七日,

    黄石离开盖州附近的一座驿站,这也是明军的最后一座驿站了,上次耀州守军在听说海州陷落后立刻弃城逃走,让黄石缴获的十八磅炮英雄无用武之地。这次经过耀州的时候,黄石看见的仍是一座了无生气的城堡,它甚至连城堡都已经算不上了,只是一片经过后金军和明军双重焚烧的废墟罢了。

    继续向前,黄石很快抵达到了海州,这座一度是辽中重镇的城市,现在也被后金军抛弃了,上次大战后东江军大肆破坏了海州的城墙。现在它也没有被修复,看来后金军没有什么欲望再坚守这座城池了,所以也不打算浪费人力经营它了。

    最后清理了一遍自己的思路,黄石自嘲地笑了一声:“他还是把我的军队看得很重,而把我本人看得比较轻。”

    瞭望过了一会儿之后黄石就纵身几个跳跃,从城墙上回到地面,上马继续向北行去。很快,他就抵达鞍山堡,这座城堡和耀州一样,也是扩建起来的新城堡,里面驻扎着上千后金马步,还在城头安装了一些火炮。

    后金游骑前来盘查的时候,黄石头盔上仍佩戴着笔直耸立的白翎,他把赵大带来的关防印信掏了出来,一脸平静地交给了敌军的骑兵。

    ……

    天启六年八月八日,辽阳

    听说长生岛派人来接人以后,皇太极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这倒也还在他的算计之中。皇太极下令预备好酒好菜准备款待来使者,自己则换上了比较正式的服装,走到他正白旗的大帐中去接见使者。

    手下向皇太极报告说:这个使者一路带着白羽前来,进了辽阳城仍不肯换,而他们奉命一定要对使者彬彬有礼,所以也没有用强。皇太极听了心中也微微有些不快,不过他脸上倒也没有显露出来,在营帐中坐稳了以后他就吩咐道:“把那个使者带进来吧。”

    来人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和善的微笑:“四贝勒,别来无恙?”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34节 招安

    皇太极从座位上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人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拼命地睁大了眼,想看明白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但来人高高的身材是不会搞错的。

    此时来客已经把头盔摘了下来抱在怀中,冲着皇太极笑道:“四贝勒,您不打算请我坐下吗?”

    皇太极又打量了明军使者两眼,很快克制了震惊之色,脸上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请坐。”皇太极有力的向着一把椅子伸出了手臂,跟着又神完气足地高声吩咐:“上茶。”

    等来人坐下后,皇太极也缓缓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长叹了一声:“黄帅真是好胆量啊,今日黄帅大驾光临辽阳,不知有何指教?”

    “最近这些日子来,四贝勒为在下找到了发妻和大哥,还照顾好了在下的聘妻和一对姬妾,在下此次前来辽阳,是专程来向四贝勒道谢的。”

    皇太极听得哈哈笑了几声,挥手把周围的人都赶了出去。众人退出营帐的时候,黄石的目光也向门口看去,他的余光注意到皇太极似乎飞快地瞄了一眼自己的佩剑。不过也就仅仅是一眼而已,等黄石转回目光时,皇太极也恢复了往常那种宠辱不惊的神态,双手悠闲地摆在桌面上。

    看到黄石的注意力转了回来,皇太极双手轻轻一抱拳,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日前地事情我确实是不得已。不过大丈夫斗智不斗力,黄帅想必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

    “四贝勒,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既然随从们都已经撤下了,黄石就作出一幅没有顾忌的样子:“上次四贝勒让使者带话给在下,说建州卫愿意接受招安。往来传递消息实在费时太久,我担心只让使者传话会造成误会,所以这次就亲身前来,欲与四贝勒详谈。”

    “嗯,黄帅所言不错,长久以来。建州一直愿意恳求朝廷招安,不过……”皇太极把尾音拖得好长,语气里也微微加上点严厉的腔调:“不过我听说黄帅把我的使者绑去北京了,不知可有此事?”

    “当时在下不知道建州卫佐领和诸位贝勒是不是有接受招安的诚意,所以就把使者送去京师问话了。”黄石悠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仿佛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当时做的有什么不妥:“在下已经相信四贝勒的诚意了。所以就匹马前来,和四贝勒面议招安的问题。四贝勒难道还不满意么?”

    皇太极盯着黄石看了又看,五年多的时间一晃而过,但眼前这个人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皇太极记得这个黄石明明是一个毫无气节地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出卖别人的时候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但一转眼就又抛下到手的富贵回到大明那边去了。

    皇太极也曾从另一个角度猜想过黄石的心理,比如黄石可能并不看好后金的潜力。认为还是出卖后金、投靠大明比较长远,但这又无法解释黄石为什么要去找毛文龙,无论怎么看也是在辽西混比较有前途,黄石只要到了山海关就能拿军功换取到大把地银子和地位。

    从辽西千里远征去旅顺,还有黄石此后的所作所为,皇太极怎么看都像是英雄所为。一个没有什么军事经验和天分地将领,去辽东挣扎根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皇太极可不知道黄石所依靠的军事历史知识,他虽然承认黄石的军队很厉害,但他还是觉得黄石当年的行为,实在是勇敢到了近似天真的地步。

    但话说回来。这么一个勇敢地“忠臣”,他的身世却都是伪造的。皇太极清清楚楚地知道黄石绝不是辽东人。他已经是大明的太子少保了,祖上除非是谋逆大罪,否则怎么也都抹平了,但黄石却要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撒谎,这就更说明他的身世可疑了。最可恶地是,皇太极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办法揭穿这个谎言,作为开原的屠杀者一方,他们就是说真话也绝不会有人信的。

    在皇太极盯着自己看的时候,黄石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作为一个彻底地现实主义者,黄石最擅长的就是抛开感情看问题。一个急于打破战略包围态势地弱势政权,是怎么也不敢杀谈判使者的,黄石确信皇太极也是一个不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并不是大问题。

    此外,黄石还记得复州之战和连山追击战的区别,在复州之战时,皇太极不惜损失数千人马,也要竭力阻止长生军回城,更似乎有拼死夜战的准备;而在连山和黄石对峙的时候,皇太极似乎舍不得冒险冲锋。

    结合以往同皇太极的相处经历来看,黄石确信对手并不太看重自己的一条命,但却深深畏惧自己身后的长生军。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皇太极看的也没有什么错,黄石的全部力量都来源于长生军,他个人的军事能力实在没有太足以称道的地方。

    毁灭了黄石对皇太极来说最多是出了一口恶气,但只要长生军还在,那就算把黄石千刀万剐也解除不了辽南的威胁。就黄石在复州之战中的表现来看,皇太极认为长生军如果掌握在毛文龙、陈继盛或者其他东江将领手中,恐怕会变得更可怕。

    黄石喝完了茶水后又直截了当地要求添水,说自己一路来辽阳实在很辛苦,现在口渴得很。皇太极镇静地叫人给黄石端来了一壶茶,还摆上了一盘子瓜果,黄石也老实不客气地抓起了一个梨子就开始吃。

    “黄帅,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了。”皇太极终于自认他完全看不懂黄石到底在琢磨些什么。他带着认输地苦笑说道:“黄帅一直是坚决的主战派,不把我们建州赶尽杀绝誓不罢休,现在如果黄帅要我信你的话,黄帅最好告诉我你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黄石把梨核放回到了盘子里,拾起盘子边的毛巾擦了擦嘴:“四贝勒,你的谣言很有用,我已经快被调走了,这次我的聘妻的事情再一发,我就肯定要去京师赋闲了。”

    “黄帅过奖了。”

    “以我推算,四贝勒和辽东巡抚一唱一和搞得这么默契。无非不就是想把我这个主战派轰走,然后你们二人开始议和。这样可有不小的好处,四贝勒从此可以过上不用担惊受怕地生活,而辽东巡抚独揽收复全辽的大功,啧啧,国家耗资千万两、费时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谈笑间就做到了,真是了不起啊。”

    见皇太极只是微笑却不说话。黄石就咳嗽了一声,大声说道:“四贝勒,你与其把这份功劳让给辽东巡抚,那还不如给我,我们好歹也是多年的老熟人了。而且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说得话,在大明朝中绝对比辽东巡抚有分量。如果是我建议招安,就是皇上也会仔细思量再三。四贝勒,你信也不信?”

    皇太极沉思了一会儿,黄石这段话试图告诉自己:他这个人无论主战还是主和,目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前程。以前黄石自认为有把握把后金赶尽杀绝。所以他坚决主战,因为这些都是难得的军功;但现在黄石眼看自己要被边缘化了,所以就抢着要来主和,绝不肯被袁崇焕白白占走了便宜。

    这个思路倒和皇太极对黄石的判断有暗合之处。他非常确信黄石并非辽东人,和后金并无什么血海深仇。那黄石完全是自己找上门来打架的,他说自己是为了富贵也不是完全说不通。皇太极装作相信地点了点头:“黄帅自然是一言九鼎。这个我没有什么不信的。”

    “好,那我就开始说了。”黄石笑着拍了拍手。这个时代还没有民族国家,更没到民族主义兴起的年代,忠良的精神支柱全是“忠君爱国”,而这种情绪黄石身上并没有多少,这个黄石自己清楚,他也明白对面的皇太极心里也很清楚。

    “辽东地战事,我认为贵军已经被打败了,所剩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也就是覆灭的早晚问题罢了,不知道四贝勒同意不同意?”说完这放肆的话以后,黄石就紧紧盯住了皇太极的眼睛。

    皇太极脸色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嘴上嘿嘿干笑了两声:“黄帅真是好胆略,孤身来此辽阳,言语间竟然如此无礼。”

    黄石亦笑道:“兵为将胆,在下有长生岛五千精兵,自然胆子也就大了那么一点点。”

    五千这个数字和皇太极掌握的还有不小地差距。觉华之战后皇太极很快就发现选锋营的战斗力也不弱于救火营了,最近他得到的数字是黄石刚把手下的部队扩编到了万人左右。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皇太极冷冷地说道:“明国杜松等人,也各个都有数千精兵,但最后还不是被我大金扫荡得干干净净,黄帅如此骄傲自得,恐有失阁下的大将风范。”

    “既是胜负未知,那四贝勒大可把在下推出去斩首,如此贵军则上下皆知再无退路,必能士气大涨,还能用在下地心肝祭奠贵军千万阵亡将士,一举两得,四贝勒又何乐不为呢?”

    眼下议和的希望虽然渺茫,但大明地辽东巡抚一直在积极行动着,而且大明每年辽东军费高达数百万两,长期纠缠下去,也总会有人心意动摇,就是大明天子也未必不愿意花钱买太平。可是正如黄石所说,一旦皇太极把他斩了,那大明朝廷必然震怒不已,所有的议和希望都会就此断绝。

    杀了黄石就是替大明封住所有人的嘴,让所有心里存了议和心思的人再也无法把这话说出口。己方的士气倒确实可能因为彻底没有退路而高涨,但汉军就未必了,而那些首鼠两端地蒙古人也就更不会前来投靠了。

    此外皇太极还知道黄石非常得长生军心。无论是历次与长生军交战,还是是长生岛那边传来的情报,都说明辽南的十几万军民都视黄石为再生父母。这种人死在自己手里的话,皇太极不用多想也知道会面对怎么样的怒火了。正如擒获赵家姐妹时莽古尔泰说得那样,除非在战场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为人处世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兵凶战危,世上本也没有必胜之战,我们确实一时落了下风,不过黄帅也绝对称不上稳操胜券,不然黄帅又何必冒险来辽阳,非要招安于我?”皇太极苦思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算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不再讨论战略大势了。

    不想黄石仍然是不依不饶,他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听得皇太极心里要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只是他不会露出愤慨的神色让对方快意,也不会自己去凑趣说一句:“黄帅为何发笑?”

    其实黄石此时也不完全是笑话皇太极打肿脸充胖子。他主要还是因为听到了皇太极说“兵凶战危”这四个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这种话来。实在让黄石感到非常可笑。笑了一会儿黄石自己也就停下来了,他又对皇太极说道:

    “四贝勒,以我的本意,是不太愿意招安的,虽然怎么也还要打上个五、六年,但反正打仗花地是大明的军饷。死的多半也不是我这条命,我黄石没有什么等不起的。但眼下既然朝中已经有人要招安了,那我自然不肯为别人做嫁衣,所谓富贵险中求,我想四贝勒和我相识一场,也算是老交情了。总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黄石说得话和皇太极所想的暗合,除了这个理由以外,皇太极实在也想不出黄石来辽阳还能为啥了。先是逼死了孙家小姐、后来又在战场上抛弃了赵家姐妹,要说黄石会为了一个女人冒生命危险,那皇太极第一个不信。

    眼下黄石的麻烦无非就是要被调离辽东。皇太极觉得此人为了自己的前途来辽阳倒是有可能地。他知道黄石这个人一向胆大包天,当年在辽阳做细作的事情不提。这五年来几次三番地拔刀打头阵,就是本来没有胆子的人也练出胆来了。

    “黄帅打算给我们什么招安的条件呢?”

    黄石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事先写好的文书,捧着走过去把他递给了皇太极,后者也站起身来双手接了过去。黄石踱回座位坐下开始吃枣,这种枣又大又甜、肥美多汁,黄石的嘴里塞满了枣子。那皇太极已经打开了文书看了起来。

    “去辫留发、易服改姓、遣子为质、退出边墙、释放汉民、上缴武器……”皇太极看了几眼就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地同时已经把文书缓缓合上了:“黄帅,这些条款不是招安,是要我们投降。”

    “就要用这些条款啊,不然你们打了十年,抢掠了这么多金银子女,如果大明还给你们一个优厚的条款,岂不是鼓励蒙古各部来攻我大明吗?”黄石给皇太极解释道:“再说朝中有识之人众多,如果我给你们定一个宽厚地条款,肯定刚拿出来就会被人骂,也绝不会得到通过的。”

    皇太极沉默不语,低头把合起来的文书重新翻开,又一次仔细看了起来,后面还有大批的条款细目,限定了明确履行时间。过了很久以后,皇太极终于再次抬起头来:“黄帅,这份条款实在太苛刻了。”

    “能战方能和,四贝勒你说是不是啊?”

    黄石的话一出口,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冷笑。皇太极重重的向椅子背上一靠,双手把桌面上的条款往前猛地一推:“现在我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立刻把黄帅您砍成肉酱,明国说不定会派一个无能之辈来辽南,我就能把长生军打得全军覆灭。”

    “是有这种可能性,我承认。”黄石含含糊糊地应承道,同时还点点头表示了赞同,等他把嘴里的枣核都吐出来,并把枣肉都咽下去以后,他才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可是四贝勒,大明也可能派来一个中规中矩的将军,毛帅也可能把这支军队收为亲领,我觉得五年之内,贵军多半就会化作齑粉了。”

    皇太极又冷笑了一声:“就算如此,那我也比黄帅要晚死上五年。”

    “四贝勒明鉴,如果辽事一年可定,那谁还肯来招安贵军呢?正是因为辽事可能还要拖上个五、六年,而每年都要三百万辽饷,贵军也才有被招安地余地啊。”

    皇太极伸手抓过那张条款,把它举起来又扫了一眼:“那黄帅要做什么呢?这上面写的都是关于我们的条款,黄帅你那边的则只字未提。”

    “我只能尽力约束部下,希望他们不会找四贝勒寻仇,不过四贝勒放心好了,在下是世袭辽东都指挥使,四贝勒和我的子孙还要做很久的邻居呢,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我一定不会首先挑起事端的。”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35节 忍耐

    约束部下?皇太极又是一连几声冷笑,他在心中反复盘算的同时,脸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黄帅要我们做这许多事情,却没有一丝承诺,这真是欺人之谈!”

    “我本来就无权招安贵军,我只能向大明天子提出招安的条陈,四贝勒放心,天子一向很看重我的。”黄石说着又抓起了一个枣吃起来,说话的同时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的表情:“至于约束部下,这已经是在下能给的最大承诺了,只要朝廷一天没有同意招安、一天没有完成招安,那东江镇和辽东都司府随时都可能命令在下攻打贵军,而在下也只能奉命从事。”

    “黄帅真是坦诚。”皇太极嘲讽地赞叹了一句。

    一边吃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