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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第60部分阅读

      窃明 作者:rouwenwu

    点烟火的痕迹,却已经再也不见大明朝的红旗,而是插满了后金的旗帜。皇太极和莽古尔泰站在城楼上,心满意足的看着城下长长的手推车队,这些本该负责从海州把军粮运往前线的无甲兵已经调转方向,把右屯卫中堆积如山的粮草和棉布源源不断地运回海州去。

    三日前,宁远中协参将周守廉抛弃右屯卫鼠窜,库房中积聚的四万石米豆尽数落入敌手。加上十六日渡河以来的缴获,后金军的推进速度因为这些累赘已经大大减缓。和黄石原本历史上的宁远之战一样,努尔哈赤不得不临时下令后方的牛录进行紧急二次动员,每个牛录都要再出动一百人携带手推车跟在大部队后面。为了完成这个命令,后金各牛录不得不把旗下的哈食、包衣都编入运输队。

    看着川流不息,向后方运输粮草的滚滚车队,莽古尔泰得意地哈哈大笑,还用力拍了身边的皇太极一把:“八弟,我早说了吧。要想杀猪吃肉,还是要打关宁军。这一仗打下来,这个冬就好过了。前几天看旗里那些小崽子,一个个饿得跟猴似的;那些婆娘也都干瘦干瘦的。这下能敞开吃几顿饱饭了。”

    “哎呀呀~~~呀。”兴奋之余莽古尔泰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同时还用力扭了扭颈部,让骨骼发出噼叭的响声。嘴里居然还带着点昆曲的腔调:“这可比在辽东打毛文龙那个穷鬼强多了。从东江军那里也就能捞到点空包袱皮,打死一千个东江军也未必能缴获一套盔甲。”

    听他提起盔甲,皇太极也微笑道:“五哥,多谢你上次送给我的那些盔甲了。”

    “好说,好说。”莽古尔泰满不在意地一挥手。皇太极从辽东回来后,莽古尔泰把耀州之战中得到的战利品送了一批给皇太极:“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你上次从辽北回来,不是还送给我几百个战士。还有不少牛羊么?”

    皇太极打跑了林丹汗后确实送了些俘虏给莽古尔泰,不过也就是五百多人罢了。林丹汗本来自己就不富裕,所以皇太极抢到地牛羊也没有多少,分给莽古尔泰的就更少了:“那么点东西,哪里值得五哥这么多盔甲和兵仗。”

    “唉,我说值得就是值得。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亏你也能谢个没完。”虽然莽古尔泰给的很多,但他觉得公道地讲是应该还皇太极一个人情。不想皇太极没完没了地谢。莽古尔泰不耐烦地说道:“以后你有什么好东西别忘了哥哥一份就行了。忒啰嗦了,跟那些南蛮子差不多,不过你读了那些南蛮子的书,倒确实是比我们要聪明啊。那些南蛮子也还是有点可取之处了。”

    皇太极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了。他向西南方向望了一眼:“我们很快就要越过广宁卫,进入宁远卫地界了,距离辽阳越来越远了。父汗、还有五哥你都不听我的,要是这个时候毛文龙出动,光靠阿敏一个人恐怕招架不过来吧。”

    莽古尔泰很轻蔑地一晒,一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招架不过来就不招架好了。毛文龙已经把镇江和连山一带都啃干净了,不是说那里的乌鸦都搬家了么?只要我们的人坚守住几座碉堡,毛文龙爱怎么闹就随他闹去好了。反正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就不信他们能吃土。要说,我担心的还是辽南。”

    “长生军?”

    “是的。”莽古尔泰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笑容也被混杂着憎恨和畏惧的表情取代了。

    皇太极从辽北返回来后,莽古尔泰就把那些大炮又挖出来了,其中大部分都还能用。经过这哥俩的测试,明军的大炮杀伤效率比弩机高不不了多少,因为准确率实在是太低了,装填速度也非常慢。当时气得莽古尔泰就想杀人,但却被皇太极拦住了。他提醒莽古尔泰——南关之战中,长生军用火炮也是抵近射击才有效果。这个东西看来也就是能守城或者攻城用。

    莽古尔泰心有余悸地沉思了片刻,略带担忧地说道:“老八,你的办法管用么?”

    “没问题,海州万无一失。五哥你对我很没有信心啊。”

    后金方面这次出征前已经知道黄石去北京了,但为了确保退路,皇太极还是把能用的大炮都拖去海州了。两百名被俘虏的明军炮手一直受到特殊优待,现在也继续好酒好菜地招待下去。皇太极和莽古尔泰还给他们抬了旗,这次他们都被留在海州准备炮轰可能前来进攻的长生军。

    这些新的“旗人”一下子分到了土地、财富和大房子,纷纷兴奋地拍着胸脯向两位贝勒保证——万一长生军来进攻,他们一定能把明军的攻城器械打得渣都不剩。

    “我对你的筹算很有信心,可是一旦遇到了黄石……嗯,当然遇到他你的筹算也不是不灵,但是……”莽古尔泰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他有点不好意思直说对皇太极的意见,但他吭哧了半天也没有从自己贫乏地词汇库里找出合适的词语。

    “放心吧,五哥。”皇太极笑着拍了拍不安的莽古尔泰,脸上满是自信:“长生岛没有足够的马匹,我怀疑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军粮。这天寒地冻地,他们肯定在野外呆不了多久。”

    现在盖州周围已经是一片赤地了。莽古尔泰这几个月也不是在吃干饭,他烧毁了每一间茅屋,填平了每一口水井,没有留下一颗粮食或是一块布头。

    盖州守军还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积薪,随时准备把城堡一把火烧成白地。莽古尔泰发誓要让明军在寒冬里找不到任何可以避寒的设施,也休想遇到任何居民,吃到任何热的饭菜。

    莽古尔泰回想自己的全盘部署,也认为没有人能做得更好了。他搓了搓手:“冬天他们来不了就好,春天我们就回辽阳了。长生岛没有多少人,更没有几匹马。哼,打不过长生岛的战兵,难道还打不过他们的辎重粮队么?我就不信了。”

    慷慨激昂了一番以后,莽古尔泰又顾盼自雄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太极也不多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五哥的下文。果然,曾经豪气干云地莽古尔泰最后还是左右瞅了瞅,再次压低了嗓子问道:“你说长生军会不会走海路,堵到我们的前面去?”

    “上次不是和五哥你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么?”早有预料的皇太极脸上一点儿波动也没有,笑容还是那么的宽厚自然:“根据长生岛那里的消息,他们的主力已经去复州了,而且整个东江镇左协的精锐都在向复州集中,就算黄石这两天赶回长生岛,就算他能搞到足够的船,那也来不及把部队调回去了。”

    皇太极瞟了莽古尔泰一眼:“五哥还记得长生岛现在有多少人么?”

    “怎么会不记得,我记得实在是太清楚啦。”出兵前莽古尔泰都快把辽南的情报翻烂了。些日子里他还专门学了算盘,说是以后都要自己亲自来算长生军的兵力,因为把这些工作交给幕僚来做他心里不踏实:“一个磐石营,五个步队。共两千官兵。好像还有两个炮队没走,共十二门炮,两门大的、十门小的。没有马队,还有半个垃圾的选锋营。”

    “五哥说得不错,这点兵力根本无力与我军野战。如果他们要守城,我们绕过去就是了。”

    皇太极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神色很是从容,语气更是波澜不惊:“两千步兵,难道还敢出城追击我们不成?”

    莽古尔泰听得一直在点头。其实皇太极说得这些他也早就分析得清楚了,但是他还是一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阵地心惊肉跳,最近睡觉时也总是被噩梦惊醒。为自己的怯懦而威到羞愧的三贝勒挠了挠耳朵:“你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但为啥我总是心慌得这么厉害呢?”

    皇太极对莽古尔泰的反应也很是理解,他也没有说更多抚慰的话,而是给他哥推荐了一个萨满。复州之战后皇太极就把原来那个老萨满给换掉了,据皇太极说这个新来的萨满很有本事,每次都能请来天神,给的预言也很准。他建议莽古尔泰晚上去他帐篷一趟,免得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没事总是自己吓唬自己玩。

    ……

    十二月十八日,长生岛。

    天公不作美,昨天长生军还是没能走人,不过今天早上风停了,海浪也一下子小了下去,邓肯抓住机会把大炮、成箱的火药都运上了海船,黄石和吴穆押着最后一批弹药登上了海船。

    站在船首凭拦眺望,黄石眼前那起伏于冰海中地长生岛正慢慢地移动,向他的右手方向加速驶去,缓缓地、但却毫不停顿地离去,直到从黄石视野里消失。他仰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桅杆,一个水手把自己绑在桅杆上,正拼命挥舞着一面巨大的红旗。

    黄石这支海船掉头完毕后,船上的一名水手举起了一只长长的号角。他后仰着饱饱吸足了气,然后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动号角。悠长延绵的号角声随海风飘荡在空中,听起来就类似一声悲痛的呜咽。甲扳的官兵纷纷向船尾望去,桅杆上的硬帆已经挂起,背后的长生岛且行且远。

    海面上,一艘艘的海船开始调头,随着一声声呜咽的号角响起,分布在长生岛外的几十艘海船井然有序地拔锚起航,硬帆很快就挂满了每一条船,最终在海上串成了一条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个太阳隐入了海平面之下。黄石站在船首向西遥望,他脚下的战船颠簸在黑褐色的海面上,船头劈开青灰色的波涛。不时还能听见内卫军官的喝令声,长生岛关于海上航行的所有卫生条例都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根据黄石的命令,这些条例对天津卫来的水手也同样有效。士兵们纷纷检查自己的装备,他们知道,战前的准备对于战场上的厮杀是多么重要。

    风向虽然并不是非常有利,但也不是完全逆风。天黑了,黄石已经看不清后面的海船了,只能根据它们桅杆上点起的火把判断着距离。他在进船舱前最后一次举手探了下海风。

    ——以这样的速度,四天内就能抵达觉华了。嗯,到时候觉华港口的坚冰应该已经凿开了吧?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45节 兄妹

    天启五年十二月十九日,凤凰城。

    上身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脖子上扎着狐皮,脑袋上戴着貂皮帽子,尊贵的二贝勒阿敏如同一个普通的土老财一样坐在温暖的被窝里喝着肉汤。这鬼老天实在是太冷了,昨夜他在房间里加了一个炭火盆,炕也烧得烫烫的,结果今天早上发现自己还是着凉了。凤凰城这里的房子,漏风得厉害。阿敏开始想念起辽阳城里的大屋了。不过他又自嘲地一笑,当年刚刚开始打江山的时候,房子还不如现今呐。自己也是舒服日乎过久了,有点捱不得苦了。上午如果没有什么紧迫的事情他就不打算起床了。阿敏觉得一年来南征北战已经够累了,偶尔偷一天懒也是天公地道。这么冷的天,老天爷也是希望大家都歇歇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个镶蓝旗奴才一路小跑进了他的蒙古包:“主子,明军又渡过鸭绿江了。镇江发来的消息说明军里老老少少的,看起来比上次人还多。”

    “文龙这么就快就把粮食吃光了吗?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阿敏吸溜了一下鼻子,在汤碗上舒舒服服地暖着手,脸上没有一点儿焦急的样子,更没有一丝起床的意思:“随文龙去闹吧。镇江郊外啥都没有了,这天寒地冻的,饿死他。”

    五年来镇江堡饱经战火,已经被后金军修得坚固无比。现在城里有镶蓝旗的八个牛录,还有两千多汉军。守军无论满汉都清楚地知道城外的明军饿得眼睛都绿了,所以他们也一定会同舟共济,拼死守城。

    “主子,明军没有攻打镇江,而是直奔宽甸去了。”

    “哦~~~”阿敏脸上闪过一层疑云,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热汤,抱着被子自言自语道:“难道陈继盛那里很富裕么?”

    “主子,主子。”又一个奴才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口里嘶声喊道:“险山堡丢了,丢了。逃出来的汉军说,宽甸的毛有杰下山了。明军里老老少少的,怕是有上万人那么多。”

    “险山堡那么瘦。至于的么?”阿敏听得直发愣。险山堡里只有少量监视部队和极少地粮食,明军人少固然打不下,但来多了也没有赚头。根据多年来的经验,对毛文龙来说从没有战略要地或非战略要地之说,只有能不能给他提供粮草地区别。所以阿敏很喜欢搞类似险山堡这种监视据点,长久以来效果一直也不错,大大限制住了东江军打草谷的范围。

    险山堡里不过有几十石的存粮。毛文龙几万人加上耿仲明的上万人,这怎么看也不够分啊。阿敏捧着碗坐在那里琢磨了半天,如果说孔有德攻打险山堡是为了毛文龙去宽甸的话,好像倒是能说得通。可是如果毛文龙不着急的话,完全可以从朝鲜朔州去宽甸。从镇江附近过只有一种好处,那就是走平原道路会比朔州地山路快一些罢了。不过他们这么急匆匆地接应毛文龙去宽甸干啥呢?

    就在阿敏苦思冥想的时候,第三个传令兵急火火地闯了进来,他趴在地上嚎叫着:“不好了,主子。”

    看样子第三个传令兵来的时候跑得很急,他喊完以后连着喘了两口粗气,才又继续大喊起来:“新安堡来了紧急军情,宽甸……宽甸的陈继盛和毛永诗都下山了,明军里男女老少都有。人黑压压的数也数不清,怕是有好几万。领头的看旗号是毛永诗,他带了上千的骑兵,直奔酒马吉堡去了。”

    酒马吉堡背后就是辽中平原,过了此地就是咸宁营(现在的本溪市附近),过了咸宁营就是沈阳,而且中间一马平川,再也没有任何障碍。

    目瞪口呆地阿敏手里一僵,大半碗肉汤就全洒到被子上去了。虽然他还没有想明白全部的形势,但阿敏已经清楚地知道——毛文龙是不打算让他舒舒服服地在暖和的房子里过冬了。

    ……

    十九日夜,觉华。

    宁前道督粮通判大人赵引弓今天回府的时候显得很有些不高兴。匆匆进到后堂,尽力的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用正统的礼节拜见过母亲后,他就带着怒意到中庭去吃饭。饭菜端上来以后,赵引弓飞快地塞了起来,结果没有几口就把自己给噎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捶自己胸口的时候,旁边有双手递过来一杯热茶。

    咕噜咕噜喝下这杯茶后,赵引弓总算是长出了一口大气,又抚着胸口喘了半天:“小妹,谢啦。”

    小妹接过茶杯,拂一拂绿裙,在桌旁坐下,关心地问道:“大哥今天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别太牵挂了,慢慢吃,然后好好休息吧。”

    “嗯,知道了。”在妹妹温柔的劝导下,赵引弓再吃饭地时候就斯文了许多。吃好以后,小妹又沏了赵引弓最喜欢的香片,给他端来。

    饭后喝着热茶,赵引弓感到胸腹中的寒气都渐渐消失了。对妹妹笑道:“谁要是能把我赵引弓的小妹娶进家门,妹夫就真是有福了。”

    “大哥取笑妹子了。”赵小妹双颊染红,又端起茶壶给她大哥的杯满上了,这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她饮了一口,微笑道:“哥哥也是个有福之人,大嫂不但精于厨艺,还是那么漂亮呢。”

    现在赵家兄妹都在守丧期间,所以赵引弓虽然早定了亲但也一直不能成婚。他这个小妹妹,利用各种机会从女家地亲戚朋友那里了解情况,询问得来的消息还是挺不错的。然后她就在哥哥耳边夸未来的大嫂,把赵引弓听得心里甜甜的。平日工作得闲,也总会把妹妹说得话拿出来回忆一番,憧憬一下未婚妻的倩影。

    以往无论赵引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赵小妹一扯起这个话题,他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虽然赵家大哥不会说什么他自认为有失大哥尊严的话,但也会美美地往椅子背上一靠,面带微笑地听妹妹像小喜鹊一样地叽叽喳喳。

    可惜今天赵小妹打错了主意。她提到了未来的大嫂后,预料中地开心笑容不但没有出现在赵引弓脸上,反倒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了。赵引弓冷哼了一声:“小妹,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么?哼,就是那个害得你嫁不出去地那个家伙又来给我找麻烦了。”

    当年赵老爷子死前早已经病得很厉害了,郎中也说过类似要准备后事的话。但无论如何张再弟自作聪明的那一招犹如踹了最后一脚。

    赵老太太整日价的唠叨:如果没有黄石那个坏种,老太爷绝对不会走得那么早的。所以赵家即使没有把黄石看成杀父仇人,但对他始终耿耿于怀。

    老太爷的去世,不但影响了赵引弓大妹的婚姻,还导致赵引弓和小妹妹到了结婚的年龄不得不守孝三年,白白蹉跎。赵引弓的弟弟还没有功名,赵家把老二打发去京师念书了。

    一系列的怨恨积累起来实在是非同小可。

    果然……

    一听提起黄石的名字,赵小妹脸上也露出愤恨的神色。她同胞姐姐为了黄石那档子破事受了婆家两年多气。而且她姐姐这几年来还没有生产,就更是雪上加霜,让赵家大姑娘吃尽了公婆的白眼和丈夫的冷言冷语。一直到去年赵引弓做了人生第一次以权谋私,把大妹夫调来觉华作了个文书,这才让大妹的日子好过了些。

    这些年赵引弓工作一直很努力,凡是他经手的事情旁人从来挑不出来一个碴,上峰也总是叫好,所以他以一个举人出身,已经飞快的爬到了六品的通判,而且还是最为优渥的粮台主管。这自然引起了同僚的嫉妒,赵引弓的工作无可挑剔,他们无话可说之余就只好从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吹毛求疵,还总盯着他大妹这个敏感的话题。几年来关于他们家门风的冷嘲热讽就从来没有停过。去年赵引弓实在痛心大妹受气,给妹夫在觉华谋了个差事后更是被攻击个不休。

    这些年平白受了这么些腌臢闲气,他们兄妹思来想去,自然全怪黄石不好。赵小妹怒道:“这个灾星,莫不是我们家前世欠他太多了,这世怎么还也还不清了?一牵扯上他肯定就没有好事。大哥,你可不能沾身啊。”

    “这还用你说,这个灾星我当然是避之犹恐不及呢,哪里还敢去招惹。”赵引弓又是一声冷哼,他告诉妹妹:今天皇帝的中旨到了宁前道,中旨里面不但要觉华凿开港口积冰准备迎接黄石登陆,还要宁前道各部官员一致配合黄石行动,并在必要的时候主动放弃觉华和宁远外围堡垒。

    为什么是天子的中旨而不是兵部的行文呢?因为兵部右侍郎阎鸣泰坚决反对任何抛弃一线堡垒的计划。他极力主张坚守孙承宗修筑地所有关外堡垒群,而且觉华也是阎鸣泰通篇方略中的重要一项。

    原本孙承宗初镇辽东的时候,阎鸣泰就认为与其在宁远筑城还不如修筑觉华城。这次阎鸣泰更是激烈反对高第下达的总撤退令。他认为应该在正面节节坚守,并让觉华的水营伺机出动,切断三岔河的浮桥。原本历史上就是在阎鸣泰的坚持下,天启勉强批准了在关外抵抗的方略,但除了直接接旨的宁前兵备道袁崇焕亲自镇守的宁远堡,其它地区的守军非逃即溃。

    这次黄石的主张也让阎鸣泰大为反感,他质问内阁这与高第的总撤退令何异,更质问顾首辅为什么要破坏“以文御武”的祖制。

    顾总经理心说:“这又不是我的主意,你有本事和皇上说去啊。”

    但是这话顾秉谦不敢和阎鸣泰或者兵部的官员说,他觉得首辅的尊严还是要保持的。但他当然不会去背“支持以武御文”的文官集团大叛徒的帽子。而且顾总经理认为如果自己真的去背这个黑锅也实在是太冤枉了。

    但想让顾首辅去替兵部出头那更是想也不要想,天启对黄石的信任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来,谁愿意在这个危急关头去冒“进谗言、导致战败”的风险那尽管自己去,反正他顾秉谦是绝不会去触怒皇上地。

    既然两面都不能得罪,那抱着绝不出头心理的顾总经理就只好和兵部扯皮了……当然,这次扯皮是目地,不是手段。顾总打的主意就是靠着扯皮来逃避承担责任。所以一直拖了几天兵部也没有呈文,内阁的票拟更是无从谈起。天启最后只好直接用中旨下达命令给宁前道。

    “没有内阁票拟,没有兵部行文,更没有首辅副签……”说完前因后果后,赵引弓脸上划过一道得意的笑容。他白天看过后就明确拒绝接旨了,这也是文官集团历来固守的特权:“我已经跟中使说了:‘这是乱命伪旨,臣不敢奉诏。’小妹啊,可惜你没看到中使当时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哈哈。”

    赵引弓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他妹妹不但没有跟着凑趣地发笑,反而眼中隐有忧色。等赵引弓笑声停止了之后,赵小妹陪着小心轻声问道:“大哥,那黄石奏请皇上让觉华百姓尽数撤入宁远,可是真的?”

    完全没有察觉到妹妹的忧虑,赵引弓爽快地回答道:“是啊,那道诏书里还说什么,嗯,如果他没及时赶到,就要我把库存都烧了。”

    “是这样啊。”赵小妹颦眉低头思索起来,端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上刻画起来,结果双手一滑险些失手滑落杯子。

    赵小妹从深思中惊醒过来。她有些焦急地抬头问道:“大哥,我们觉华地处后方,难道也要成为战场么?”

    “我们这里?成为战场?”赵引弓先是一愣,跟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小妹你想到哪儿去了啊?这里是我们宁远大军的粮草贮备重地。除非三协都不在了,否则又怎么会成为战场呢?再说建奴根本没有水军,他们总不能从海里游过来攻打吧。如果他们游过来,那最好不过了,天寒地冻的,呵呵。”

    “那……那黄石怎么会警告起觉华来了?”赵小妹脸上还满是忧虑和怀疑之色。虽然她也觉得黄石是个坏蛋,但她却并不像她哥哥那么喜欢盲目贬低黄石的才能。在黄石已经名满天下的今天,估计也就是赵引弓还视若无睹、不遗余力地攻击黄石的军事能力,并把他的一切成就都说成是老天不长眼。

    听哥哥说黄石警告觉华有危险,赵小妹心里不由笼上了一层阴影,仿佛感到有一场恶梦就要上演了:“虽说黄石是个人品低劣的坏蛋,不过想来他也不敢在圣上面前胡说八道吧?”

    赵引弓听了妹妹的话后就是一声长叹。他举杯把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把它重重地放到了桌面上:“还不是那帮阉竖,还有阿谀奉迎那些阉竖的小人。他们蒙蔽了圣上。”又是一声沉痛的叹息后,赵引弓无力地摇了摇头:“黄石肯定是勾搭上朝中的j佞,跟着一起去蒙蔽圣上。”

    大发了一通感慨以后,赵引弓给自己倒茶的时候发现妹妹还是颦着眉,一幅忧虑重重的模样,就笑着拍了她一下:“小妹莫忧。从宁远到广宁右屯卫,一路上有三个协数万官军,还有城堡十余座,烽火台几百座。不要说十三营的关宁铁骑,东虏就是一路攻城,到觉华最少也要几个月了。更不要说朝廷已经下旨给山海关,要高经略、杨总兵和马总兵尽起五协兵马来增援宁远,有这工夫他们也早到了,哪里会有丝毫的危险呢?”

    因为这两年黄石不停地把首级和缴获的军旗仪仗送来觉华、宁远检验,所以宁前官员里有不少人都对黄石印象颇佳。这种人在觉华也有不少,被赵引弓统统称之为“文官败类”。虽然大部分文官轻蔑地认为黄石不过是一个比较勇悍的武夫而已,但也有一些文官渐渐觉得黄石有相当的计谋和见识,不然不太可能一个接一个地打胜仗。平日里宁前的这几派文官就争论不休,为一个武将可能拥有地战略能力而吵个面红耳赤。

    但是这次看到黄石的建议后,平时那些支持黄石的声音就一下子消停了,而一向看不起武将的那批人都得意得不行。用宁前一个兵备主事的话说:“东虏就是光行军,从三岔河到宁远也要小十天吧。一路上再随便打几仗,围围堡垒,拉锯一番,觉华还用得着他黄石预警吗?而且有这么长时间还赶不到觉华就更为可笑了,他黄石难道是属乌龟的么?”

    赵引弓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今天白天的情景,忧虑之色终于也从赵二姑娘的脸上散去了。她轻轻抚胸吁出了一口长气,脸上也重新显出了笑意:“原来如此。大哥果然是鞭辟入里。”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46节 终线

    和宁前其他部门一样,宁前最重要的物资储备地每天都有人在议论和嘲笑黄石。这里最悲观的文官也都不信他们会在一个月内遭遇到敌军进攻。今天赵引弓拒绝接受圣旨,还把黄石荒诞不经的预测说给同僚们听。在一片嘲笑声中,几个平素力挺黄石的文官都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跟每一个书香门第一样,每天早晨赵引弓起床后,都首先去给母亲请安。今天像往常一样,他妹妹正在服侍母亲吃早饭。赵引弓陪老娘和小妹说了几句话后,到前堂胡乱吃点东西就去办公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是同僚里最早赶去衙门的人。虽然他已经升到了通判,但赵引弓还仍然坚持着这个习惯。

    前方不断传来战争的消息,赵引弓这些日子很忙,每天都要亲自请点库存的粮草,并和账面加以核对。沉重的工作日复一日,但让赵通判感到很充实,对自己本职工作他有绝对的信心——我肯定不会给宁前道袁大人拖后腿,更不会让边军将士缺衣少食。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莽古尔泰也起床了。

    后金军十五日从三岔河口渡过辽河,十七日即兵不血刀地进入了广宁右屯卫(大凌河),十九日后金军进入广宁中左屯卫(锦州),今日上午他们如愿以偿进抵广宁中屯所(松山),城中驻守的明军跪伏于道边请降。

    松山既下,那么通向宁远卫的道路就已经畅通无阻了。后金军更不停留,二十日下午莽古尔泰一马当先,率领后金军先锋突入宁远卫地界,傍晚就在通向杏山的官道上扎营。

    二十一日清晨,士气高涨的后金军再次拔营出发。才开始行军不久,一个后金探马就跑到莽古尔泰面前,兴奋地大叫道:“启禀主子。杏山堡城门大开,城中空无一人,明军已经不知去向。”

    莽古尔泰不动声色。这样的喜悦已经来得太多,再也没有第一次那种幸福从天而降的冲击力了。他等探马喘匀了气,才淡淡然的追问道:“烽火台如何?库房如何?”

    “回主子话,周围地烽火台都空无一人,也全没有点燃。杏山堡的库房都贴上了封条,应该也是完好无损。”

    “再向前探。”

    “喳。”

    莽古尔泰一面派人飞报后方中军,要他们尽快派人来搬东西,一面对身旁地镶白旗旗主杜度说道:“我继续南下,你领镶白旗向西,扫荡明国的大兴堡、大福堡,确保我大军的右翼。”

    “好的,三贝勒。”杜度大声应是,跟着一夹马腹就带着本部向西展开,直指宁远卫的前左翼。驻守这两处的关宁铁骑见到后金军地旗号后,皆抛弃堡垒向西逃入朵颜蒙古领地寻求庇护。

    午时,莽古尔泰军的铁蹄已经抵达杏山前二十里处,先锋再次报告驻守杏山的一营关宁铁骑已经溃散无遗。莽古尔泰哈哈大笑不止,马鞭猛地向前一挥:“加速前进。我们今晚要在宁远中左所过夜。除夕的时候要让儿郎们过个大肥年。”

    此时在宁远中左所(塔山),守将正在集合部队准备出城。参将大人和监军公公并肩站在校场的讲台上,下面的一营官兵也列成整齐的队列等待长官训话。杏山和塔山作为掩护宁远堡的两个重要屏障。除了城防部队外更各自有一个野战营掩护,留在塔山地是一个标准的车炮营。

    望着下面全车炮营的一百二十七名军官和六千余名士兵(其中有两千四百名骑兵),守将慷慨激昂地说道:“本将今晨得到准确消息,北虏已经攻入大兴堡,我们在杏山的弟兄已经前往战场奋起反击,现在我军要去增援他们。”

    “救兵如救火,我军要轻装前进,所以偏厢车(战车)和大炮就不必带了。”赵参将大手一挥,雄赳赳地大喊一声:“出发!”

    全车炮营六千马步官兵和大批辅兵从城门鱼贯而出,笔直地向着西方朵颜蒙古的地界开去。因为是去“进攻”北虏,所以当然没有必要焚烧仓库,更不必销毁二百多辆战车和八十八门轻重火炮。关宁铁骑没有发现正在逼近的后金先锋,所以也不是畏敌逃窜,那烽火台就更不必烧了。

    宁远中左所的监军公公走出城门的时候,从怀里掏出封信交给了一个骑兵:“你立刻去宁远,告诉宁前道北虏入侵,咱家领军去抗敌了。让宁前道另派军队来中左所驻守。”

    ……

    这个时空和黄石原本的时空相比,宁远之战提前了一个月,但是各方的反应却如出一辙。早在后金军渡河之前,辽东经略高第就有奏报,称后金军发动辽西攻势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广宁右屯所的粮食,并将在十二月十五日左右渡河(原本时空中的奏章“奴贼希觊右屯粮食,约于正月十五前后渡河。”)。

    在这个时空里,宁前道也是派遣了关宁军猛将周守廉坚守广宁右屯。但后金军侵入河西之后,周守廉又一次率先逃跑了。他的这个举动引发了其他各部关宁军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后金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轻松缴获的大量物资更刺激了努尔哈赤的贪婪欲望,仅仅用了三天就攻入了辽西走廊。

    部署在辽西走廊内的关宁铁骑同样望风崩溃,正如明请双方的记载一样,辽西走廊上的各城堡或逃或降,渡河后努尔哈赤不发一矢就连下大凌河、小凌河、锦州、松山、杏山、塔山等十几座城市、堡垒,孙承宗苦心经营数年,耗费国家千万白银构筑的大批堡垒、储备的无数物资尽数委于敌手。

    宁远中左所等地的守将们没有做出任何警报就撤向了朵颜蒙古的地盘,这些土地也随即落入后金军之手。在通向宁远的大道上,后金军只剩下最后一个障碍——连山堡。

    仅仅在渡河五天后,后金军就在冰天雪地中行进了五百余里的路程,辽西明军的防御体系在眨眼间就宣告土崩瓦解。受到越来越多缴获物资地鼓舞,后金继续长驱直入,直逼明军在辽西走廊的防御核心、宁前道所在地——宁远。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同样是在后金发动辽西战役地第六天清晨,后金先锋哨探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连山堡附近。守城明军大哗,随即弃城退向宁远。

    宁前道袁崇焕猝不及防,下令宁远戒严的同时,还命令动员四营兵力坚守觉华。此时任何撤退都已经来不及了,袁崇焕希望四营关宁铁骑能保护觉华,以及岛上面储备的大量物资、还有那些滞留在觉华的人们。

    觉华,这个位于辽西防御体系深远后方的补给中心,很快就要直接暴露在敌军的兵锋威胁下了……

    二十一日下午,觉华。

    宁前督粮通判赵引弓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家,门外停着他找回来地两辆小马车。跑进家门后赵引弓就直冲后堂,嘴里还大声喊叫着:“娘亲、小妹,你们在么?”

    赵小妹本来正在母亲屋里做女红,顺便陪母亲聊天。母女俩本来正说得高兴,突然听见赵引弓喊得惶急,不禁面面相觑。

    “大哥,怎么了?”

    赵小妹才打开门跨出来,问话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就被赵引弓一把捉住手腕。她大哥脸上已经是万分焦急,一把又把妹妹推回了母亲屋子里,口里同时叫道:“快帮娘收拾东西,一会儿你们就出发去宁远。”

    听见这好生突兀的一句话,赵老太太惊奇地问道:“儿啊,这是怎么了?”

    “娘。”赵引弓随口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直奔拒橱而去,“砰”一声劈手拉开柜门,赵通判把他眼前看见的东西统统抓出来,一把一把地往床上扔:“东虏已经到宁远堡前了。宁前道袁大人已经下令戒严,堡内许进不许出。命令刚刚才到了儿子那里,说是北门、西门已经关闭了,东门还会开到日落。觉华官员的家属今天还可以到宁远堡去。儿子不是在宁远有套房子么?娘您先和小妹去那里住几天。”

    别看天气这么冷,刚才一路狂奔回家,赵引弓早已湿透衣襟。现在被家里的人一问,他全身上下更是汗流如注,额头上的汗水一直流到眼里。赵引弓急得连擦一擦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胡乱用袖子往脸上一抹就去抱箱子:“小妹你别站在那里光看着,快过来帮帮忙。”

    一通鸡飞狗跳后,赵引弓半搀半拖地把老娘推上了马车,又窜回屋里催小妹和两个丫环抓紧时间走人。自己则又跑回卧室,把墙上挂着地宝剑拿了下来。等赵小妹和两个丫环挽着大包小包走出家门的时候,看见赵引弓正手忙脚乱地把腰上的玉佩取了下来,然后把宝剑紧紧系了上去,还使劲打了一个死结。

    “快走,快走。”赵引弓一把揪住妹妹,就要把她往马车上塞。

    “等等,”赵小妹挣扎起来,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姐,就着急地问大哥道:“阿姊呢?她有没有马车?是不是要去她家接她?”

    “唉,不用了,我回家前去过妹夫家了……”赵引弓的大妹夫家就住在衙门旁边,但赵大姑娘却死活不愿意离开丈夫去宁远堡避难。那年轻女人一直觉得他们的夫妻关系已经称得上是岌岌可危,婚姻能维持到现在这个地步,主要是靠大哥的面子。

    根据大明婚姻法,没有子嗣已经符合了“七出”中的一条,赵大姑娘深为自己没有孩子而痛苦,所以就希望借助这次机会捞一个“五不去”。只要能符合五不去,那么她丈夫以后就不能要求离婚了。她的大哥和丈夫都认为坚守觉华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她也不是特别紧张,就坚持要求留在丈夫身边。赵引弓听了之后一方面认为妹妹有这个志向很可贵,另一方面也确实不认为觉华会有太大的危险,也就不劝说她去宁远躲避了。

    解释完毕以后,赵引弓又安慰马车里不安地母亲:“娘,您老就放心吧。觉华这里有四个营的关宁军,其实也是万无一失。”

    “儿啊,那你为什么要娘走?娘不想走,就想呆在自己家。”

    赵老太太满脸都是担忧,说着话就想从马车里下来,赵引弓和他妹妹连忙把老人家扶住了,说什么也不让她下车。

    “娘,您老去了宁远,大哥才好后顾无忧啊。”赵小妹好说歹说,总算又把母亲劝住了。她也跟着跳上后面的马车关上了门,然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哥,送娘一程吧。”

    赵引弓闻言爽快地回答了一声:“好。”然后催促车夫开始赶路。他右手把着车窗,缓步跟在马车旁。左手扶在了剑柄上。

    赵老太太双手紧紧握住儿子放在车窗上的手,轻声埋怨了一句:“袁大人为什么不让大伙儿都撤到宁远城里去呢?哎呀,这也真是的。”

    督粮通判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也知道母亲是关心则乱,于是就回答道:“娘,袁大人也是来不及了嘛。这觉华岛上万多军户、商人,还有四营地官兵,怎么来得及一口气都进去。再说,岛上还有八万余石的粮食,十万多匹布和五十万银两。这些都是国家所有,更是民脂民膏,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赵引弓自认为是觉华商民的父母官,又是这些仓廪的守臣,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宁远避难。而且他也不认为军事形势有多么危险:“娘,觉华有这么多官兵,东山也很险峻,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再说这么大冷的天,东虏最多围个几天也就退了。粮食、被服、木炭……这些东西仓库里都应有尽有,就是坚持几个月都没问题。”

    马车沿着山道缓缓下行,经过东山山腰的时候,一个岛上的士兵慌里慌张地跑来了:“赵大人,您猜得没错,来的正是黄军门。他们说有三千人。”

    听见这话后,赵引弓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哼了声就没有下文了。他的母亲和妹妹都带着惊讶的神情看着他,赵引弓见状对母亲解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