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画眉 作者:rouwenwu

    扯了几尺布来，让我递过来。给婉儿做件衣裳，请笑纳！”

    顾氏喜上眉梢，嘴上说了句：“如此客气做什么”，一边把小包袱随手接了过来。

    画眉趁着两人说话空档仔细的听了起来，倒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聊了几句家常。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也听不出多有用的信息来。

    远山见没有机会和姐姐画眉聊什么，就起身告辞了。

    顾氏客气的挽留远山留下来吃晚饭，远山微笑说道：“我还得去学堂，就不在这儿多待了。日后有空再来探望。”

    原来远山在学堂里读书，不像小叔云生，只能每天自己在家里看书。

    顾氏让画眉去送送远山，然后领着婉儿去了自己的屋子。

    画眉听从的站了起来，陪着远山到了院子外面，朝村头走去。

    画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主要还是怕自己说话一个没留意就露出马脚。

    不过，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太不合情理了似的……

    “远山，爹和娘身体还好吗？”这句话总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远山笑道：“姐，你不用担心，爹的身体挺好，娘也好着呢！就是都惦记你，今天特意让让我来看看你。”

    画眉对素未谋面的这对父母忽然起了向往之心，不知道画眉的父母长的什么模样……

    远山打量了画眉几眼：“姐，你近来过的怎么样？好像又瘦了些。”

    画眉心里一暖，好像很长时间没听过有人用这么关心的口吻对她说这样的话了。画眉不自觉的答道：“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不管过的如何，都不希望画眉的父母弟弟为她担心。或许，出了嫁的女子都会这么想这么说吧！

    远山没有被画眉简单的几句话应付过去：“姐，姐夫他近来没有打你骂你吧！”

    画眉心中一凛，嘴上自然接连否认。

    远山叹了口气：“姐夫整日不务正业，爱去赌钱。就是苦了姐姐你了。”

    画眉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些的远山，心里浮起淡淡的温暖。他可是画眉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啊！现在也是她的弟弟了！

    远山对着画眉说道：“姐，我先回去了，你别送我了。”

    画眉点点头，看着远山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站在村头半晌，画眉才回了家。

    那个小小的农家院子虽然破旧了些，可是却是她如今最熟悉的地方。不知不觉中，画眉开始觉得那就是她真正的家。

    路中遇到同村的几个人，有男的有女的，画眉秉持绝不多说一句话的原则，但凡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就微笑然后低头。

    倒是没有惹来任何异样的目光。感谢原来的画眉是个沉默内敛的性子，不然，自己这个冒牌货真是想装都装不下去啊！

    第三十四章晴天霹雳

    顾氏见画眉回来笑着喊画眉到自己的屋里去。

    画眉见惯顾氏的冷脸，现在看顾氏笑眯眯的样子真是很不适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远山送了块布料过来的缘故……

    果然，到了屋里，顾氏就抖落开那块布料说道：“亲家的眼光真是不错，这块布料还真是好看呢！快到夏天了，给婉儿做两条裙子都足够了。”

    画眉心想果然如此。

    打量了那块布料几眼，颜色挺鲜艳，令人眼前一亮。若是做成衣服给婉儿穿，肯定很好看…

    顾氏理所当然的把布料放到自己的箱子里，边吩咐道：“画眉，等过了几日你手好些了就把布料拿去替婉儿做衣裳吧！”

    什么？画眉差点没惊呼出来。

    要她做衣服？不是开玩笑吧！她哪里会做什么衣服啊！

    画眉苦着脸答应下来。古代妇女真是伟大，会做家务事不稀奇，还得会做绣活会做衣服，堪称十项全能。

    看顾氏神色自若的样子，看来这事情对原来的画眉来说习以为常。

    可是，她这个冒牌货哪里会这些活计啊！奇怪，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开始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笨手笨脚的女人了呢？

    婉儿见自己就快有新衣裳穿很是高兴，在画眉身边蹦蹦跳跳，让画眉心情好了些。走一步算一步得了，到时再想办法应付。

    外面忽然传来柳来顺的喊叫声：“二婶，你快出来。”

    顾氏一皱眉头，走了出去：“来顺，你大喊大叫做什么，怎么就你一个人，书怀人呢？”

    柳来顺脸色慌张：“书怀没有回家来吗？”

    顾氏一惊：“没有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柳来顺一滞，脸色苍白，额头居然冒了汗出来。

    画眉在后面看他如此模样，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柳书怀在赌场里出了什么事吧……

    顾氏急急问道：“来顺，有什么事你赶快说。书怀到底怎么了？今日中午云生还去寻他来着，当时他还不是好好的在场子里赌钱呢吗？”

    柳来顺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顾氏冲上前去，也顾不得合不合礼数，一把拽起柳来顺的衣襟：“你倒是快说啊！”

    柳来顺说的结结巴巴的：“二婶，书怀在赌场里输了好多钱，被赌场的人扣住了不让走。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没了人影。估计是趁着忙乱自己偷偷跑了，我还以为他是跑回家来了。所以忙到家里来看看。估计，场子里的人一会儿就该来收债了！”

    顾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柳来顺只好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书怀开始手气很好，赢了不少。被镇上的几个混混看见了，便讥讽了几句。他一气之下就和他们赌了起来。结果，越输越多，我拉他走他不肯走，非要到赌场的老板赖瘸子那里去借钱继续赌，想翻本来着。没想到几把就输的精光。赖瘸子不让他走，非让他把钱都还上才肯放人。不知书怀怎么逃了出来，我到处寻他呢！赖瘸子一会儿就会带人来收账了！二婶，你得赶快预备预备！”

    顾氏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半晌都脸色发青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生和月荷两人早听到动静，出来后听了柳来顺的一番话都是慌乱失措。

    月荷见顾氏摇摇欲坠连忙过来扶住顾氏：“娘，您怎么样了？”

    云生也过来扶住顾氏，兄妹俩一左一右将顾氏牢牢扶住。

    顾氏说话都困难起来：“书怀是什么时候跑出赌场的？”

    一字一顿，好不容易吐出了这几个字。

    柳来顺知道事情不妙，再也不敢隐瞒：“有一会了，我当时见事情不对劲，就先一步躲了起来。刚一得空，就回来向你们报信。我本以为书怀定是回家来了，没想到他没有回家来。”

    顾氏骂了句：“这个孽障！”然后痛哭出声。

    月荷也跟着哭了起来，云生好一些，不过，也是六神无主了。

    画眉被柳来顺一连串的话轰的有些反应迟钝，理了半晌，终于明白出了大事情了！

    柳书怀打了欠条给赌场老板，不一会儿那个叫赖瘸子的就要上门来要债了。这个一贫如洗仅能维持温饱的家里哪有能力偿还什么债务。而且，听柳来顺这个口气，好像柳书怀欠的赌债不少啊……

    画眉是一家子中最为冷静的一个了，她问出了声：“他究竟输了多少？”

    柳来顺讷讷不成言：“我也不是非常清楚，我当时身上的几十文钱也被书怀拿了去。他好像找赖瘸子借了好几贯钱……”

    顾氏听的此言彻底崩溃了，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天哪！这么多的钱，我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钱还给人家！”

    顾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骂柳书怀：“这个该死的东西，我怎么生出个这么忤逆不孝的儿子来啊！成日在外赌，现在欠了这么多的赌债，这可让我怎么办……”

    画眉不太清楚这个所谓的几贯钱到底是多少，上次听桂香表嫂说了，若能到宋家去做事大概一个月能得三百文的工钱，一贯钱是一千文，几贯钱不就是几千文钱？

    想到自己床底下罐子里可怜的一点铜钱，画眉的心都揪了起来。

    月荷也跟着哭哭啼啼，婉儿什么都不懂就弄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爹闯了祸了。

    婉儿也吓的大哭起来。

    画眉连忙把婉儿抱入怀中，这一院子老的老少的少都在抹眼泪，只有她还算镇静些。她只好对着柳来顺说道：“那个赖瘸子什么时候会来，我们也好筹备筹备。”

    柳来顺畏缩了一下：“估计就快来了，我从镇子上跑回来的时候就瞟到他带着两个手下到处找书怀。若是在镇上找不到，就该到家里来找了。”

    话音未落，就见桂香表嫂慌张的跑了过来：“姑母，快，有三个恶汉来找书怀了，方才到我家问路，我不敢隐瞒，只好带路。快把书怀叫出来……”

    顾氏只顾流泪，哪还想的起来回桂香的话。

    云生满脸愁容道：“表嫂，大哥根本就没回来。”

    桂香一跺脚，还未等说什么，她口中的三个恶汉就闯到了院子里。

    领头的汉子三十左右，个头不高，满脸凶气，左腿有一些瘸，想必就是柳来顺口中的赖瘸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粗粗的木棒。

    后面紧跟的两个汉子更年轻些，手里都拿着木棒。

    赖瘸子一见柳来顺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柳来顺，快把你兄弟柳书怀叫出来！”

    柳来顺一抖，说话都跟着抖了起来：“赖、赖老板，书怀他没有在家……”

    赖瘸子冷冷一笑：“不要在这糊弄我，他欠了我的钱，没钱还不说，居然还从窗子里偷偷跑了。镇子上到处都寻不到，他不回家能去了哪里？赶快把他喊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云生站了起来：“我大哥他确实没回家，你有什么事对我们说也是一样，我们都是他的家人。”

    赖瘸子打量云生几眼，嘿嘿怪笑：“看来你是柳书怀的弟弟是吧，和你说也行。我做事向来爽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之事。诺，这是你大哥打的欠条，他一共借了十八贯钱，现在拿钱来，我就走人。”

    顾氏被这个数字吓倒了，勉强站了起来：“不是说就借了几贯钱么？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十八贯钱了？”她求助的看向柳来顺，柳来顺也是不知情的样子。

    柳来顺也道：“我明明见到书怀打了八贯钱的条子，怎么会变成这么多了……”

    赖瘸子扬了扬手中的欠条：“本来是借八贯钱的，不过，后来他急于翻本，又借了四贯。连带利息自然就是十八贯钱。”

    顾氏愤怒的说道：“总共十二贯钱，为何加了这么多的利息？”

    第三十五章追债上门

    画眉也在旁边皱眉不已，这不是相当于现代的黑社会借高利贷的吗？十二贯转眼变作十八贯，算算居然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息，也太黑心了。

    有的赌场会专门设这样的局来骗那些沉迷赌博的人，这边借钱，那边几人串通一气合伙诈赌，让输了的人想继续借钱捞本，结果自然是越输越多。为赌倾家荡产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赖瘸子一扬手里的木棒，示威的说道：“我的钱自然不是白借的，这点利息怎么算多。今天拿钱来也就罢了，若是拿不出钱来嘛，明日就多加六贯的利息。”

    顾氏差点昏厥过去，气的用手指着赖瘸子道：“你、你……”

    婉儿吓的直往画眉怀里钻，哭泣着说道：“娘，婉儿好害怕……”

    画眉拍拍婉儿的背，轻声哄道：“婉儿别怕，有娘在这里。”

    赖瘸子得意的指挥他的两个手下：“柳书怀一定是藏在家中，你们俩给我去搜，到每个屋子里都搜一遍。我就不相信，他能躲到天上去。”

    两个汉子应了一声，凶神恶煞似的往屋里闯。

    云生急急说道：“大哥真的没在家……”可是他人小力薄哪里能拦得住这两个壮汉，被随手一推跌倒在地上。

    云生被摔得一痛，龇牙吸气。

    柳来顺没有胆子帮着拦下那两个汉子，只是过来扶起了云生。

    顾氏眼泪未干，见云生如此更是心中难受：“云生，你跌的痛么？”

    云生忍住痛摇了摇头：“娘，我没什么，赶快去看看，别让他们乱翻一通。”

    顾氏哪里还能走的动，月荷又是哭哭啼啼的模样，画眉手中抱着婉儿更是无法跟上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汉子进了屋里乱找乱翻一气。

    云生将目光转向柳来顺，柳来顺早已胆怯，眼光四处移动就是不敢往云生看。

    云生失望之极：“来顺哥……”

    不等他说出声，柳来顺就嗫嚅着说道：“反正，书怀也没在家，他们找一圈找不到自然就会出来……”

    画眉唾弃的看了眼这个男人。就这样子也配叫个男人么？

    桂香快人快语早说出了口：“瞧你这副怂样子，我来去看看。”

    桂香进了屋里，见屋子早被翻的一团乱，气的说道：“屋子这么大一点，一个大男人能藏哪儿去，箱子你们这样乱翻干什么？”

    画眉也跟着一起进了屋子，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是气上心头：“你俩赶快住手！”

    那两个汉子不理睬两人，直直的往门口走来，桂香和画眉只好让开，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又朝别的屋子里去。

    顾氏进了自己的屋子，见屋子里什么东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又是一阵泪如雨下，连声说道：“造孽！造孽！”

    桂香陪在顾氏身边，已经无暇劝解顾氏。

    家里就这几间屋子，两个汉子胡乱翻一气，来到院子里向赖瘸子报告：“屋里没人！”

    赖瘸子虽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亲耳听了之后还是怒火上扬：“柳书怀究竟去了哪里？”

    云生挺直了腰杆说道：“不知道，大哥根本就没回来过。我早说过了，你们偏不信。”

    赖瘸子冷笑一声：“他不在家也罢，我就找你们。速速还钱来，今日若不还钱，我就将你家这几间屋子都砸个精光！”

    顾氏在桂香的搀扶下来到院子里，闻言气道：“你说的这么多钱，我们一时半会哪能凑的出来，总得宽限几日。”

    赖瘸子无赖的说道：“好，那我就宽限你们一日，明日我再来取钱。”

    明日？

    画眉扬声道：“宽限三日吧！时间太短了我们到哪儿去凑这么多钱？”

    赖瘸子目光一扫，这才注意到抱着孩子的画眉。小小的眼睛忽然一亮：“你就是柳书怀的娘子？看不出柳书怀那穷鬼艳福不浅嘛！”说着，居然走上前来。

    画眉冷喝一声：“你站住，不要过来！”

    赖瘸子一楞，旋即笑了起来：“好，就宽限你们三日，不过，三日一到，我就来取钱。看在美貌小娘子的面子上，这三日的利息我就不加了。三日后，我来取十八贯钱！少一文都不行！”

    画眉咬咬牙先应了下来：“好，三日后你来取钱。”

    顾氏一惊：“画眉，我们哪来这么多的钱……”

    画眉用眼神制止住了顾氏接下来的话，先把这几人应付走再说，至于钱的事情，等这些人走了再商议不迟。

    顾氏立刻住了嘴，在旁边继续抹眼泪。

    赖瘸子领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留下这个小院子里愁云惨淡。

    柳来顺嗫嚅着说道：“二婶，你别急，想想办法先将赌债还上再说……”

    顾氏悲叹道：“这么多的钱，就三天，我到哪儿去凑这么多的钱啊！”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画眉虽然从未喜欢过这个女人，可是这时也不由得心里一酸。

    柳书怀，你知不知道你究竟为这贫困的一家子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对有钱人家来说，这十几贯钱或许不算什么大数字，可是对柳家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画眉刚才硬着头皮让赖瘸子三日过后来取钱，可是，压根没想好从哪儿去凑这笔钱。这时，见顾氏这副样子也不由得发起愁来。

    桂香是个热心肠的好女子，见状安慰道：“姑母，我看来顺兄弟说的对，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把这笔赌债先还上。不然，这个赖瘸子肯定是会再来的。他在镇上开赌场，手下有不少帮手，若是成日来追债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下去了。我家长鸣出去做事了，等他回来我和他商议一下，看家中还有多少余钱就先拿来给你们应应急。”

    顾氏感激的看了桂香一眼：“谢谢你了，桂香！”

    这时候有人来帮把手，心里真是感动的不得了。

    柳来顺也道：“二婶，我马上回家让我爹我娘过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说着，立刻就回家去了。

    顾氏勉强振作起精神，到屋里坐下。

    不大的桌子边，几人依次坐下。月荷总算是止住了哭泣，云生也是一脸疲劳，坐在边上没有吱声。

    婉儿被吓的不清，把头躲在画眉怀中不肯抬头。

    画眉轻轻的拍着婉儿的后背，看孩子吓成这样真是让人心疼。

    半晌，顾氏才开口说道：“我那儿只余两贯钱，本是打算留着明年给云生报考乡试作费用……”

    云生抢着说道：“娘，这时还谈这个做什么，家里有多少先都拿出来再说吧！”

    顾氏今日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听云生说出这样的话本已止住的眼泪又簌簌的流下来了。

    画眉只觉得鼻子一酸，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句：“娘，我那儿还有一些，一会儿都拿来给你。”本来收着一直想做以后的私房钱，防止自己若是到外面去身上一点钱都没有，这时哪里还能再藏着不拿出来呢？

    顾氏连连点头，已是泣不成声。

    桂香叹了口气说道：“姑母，我回家去看看长鸣回来没有。”

    顾氏这时也顾不上礼数，连送都没送桂香，只是坐在那儿垂泪。

    画眉将婉儿放到月荷的腿上，自己到了屋里。

    低下身将床底的那个土陶罐子拿出来，里面有一些散碎的银子和铜钱。画眉想了想，干脆把罐子都捧了去。

    反正她也不知道这一堆到底是多少钱，应该都是画眉的嫁妆钱吧，若是真正的画眉在这儿，也会这么做吧！不管如何，那个该死的男人柳书怀还是她的丈夫……

    第三十六章绞尽脑汁

    等画眉将罐子拿到屋里时，顾氏精神稍好一些，看了看罐子里的钱，顾氏又发起愁来：“你这儿的钱也就几百文钱，加上我那儿攒的一些，也没到三贯钱。离十八贯钱远着哩！”

    画眉原以为这罐子里有不少的钱，现在才知道不过几百文钱啊！想想也是，原来的画眉又能有多少的私房钱呢！

    画眉也发起愣来，十八贯钱啊，从哪儿去寻这么多的钱去？

    柳来顺领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二婶，我爹和我娘来了。”

    顾氏一见是自己的大伯大嫂自然要起身相迎，招呼两句。

    来顺爹先是叹了口气：“书怀他娘，你先别急。既然事以至此，想法子先将钱还上，日后再慢慢教训书怀。对了，书怀人呢？还没回来吗？”

    顾氏摇了摇头：“没见到他人影，他定是害怕追债的人所以躲起来了。诶，现在哪还有心情去寻他。”光应付这庞大的赌债就够头疼的了。

    来顺爹长相和儿子柳来顺有些神似，来顺娘长相普通，谈吐之间透露出几分精明能干：“他二婶子，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家里一共就剩这两贯多钱，我都带来给你了。先给你应应急。”

    画眉一看，来顺娘递给顾氏的不是成串的铜钱，反而是一张纸似的东西，上面有些花纹有字，看来是这时候的纸币了。叫什么“交子”的，不然到哪儿买东西都拎着一袋子铜钱也确实是麻烦的很。

    顾氏感激不尽的收下了。

    来顺爹感叹道：“要是二弟还在，书怀这几年也不至于此……”

    提到死去的相公，顾氏悲从中来，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女，日子可以想见是多么的艰难。长子柳书怀又沉溺赌博，不肯做些正经营生。一家子的生计就靠几亩薄田和做些绣活维持，这日子过的自然清贫。

    顾氏虽然背地里常抱怨是柳来顺带坏了自己的儿子，不过，当着来顺爹和来顺娘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来顺娘却是心中有数，嗔怪的看了眼来顺爹，暗示他别再说下去了。

    来顺爹也觉得失言，连忙噤声。

    来顺娘陪了个笑脸：“来顺他二婶子，我看钱要是实在凑不齐，就把田边种的那几株树都卖了吧！定能卖不少钱……”

    顾氏手微微有些颤抖：“可、可那是书怀他爹指名要留给月荷的，说是等月荷出嫁的时候给月荷打些家具做嫁妆。女儿出嫁若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那以后让她怎么在婆家立足做人。不，不行！”

    来顺娘劝道：“这紧要关头，哪还能顾的上这些。月荷离出嫁还有几年，等日后再为她筹备不迟！”

    顾氏仍然犹豫不已：“可是……”

    月荷声音低低的说道：“娘，我不要什么嫁妆了，你就听了伯母的话吧！”

    顾氏咬咬牙狠狠心应了：“明日就喊了人来把树砍了买去，月荷，以后娘一定为你另备嫁妆。”

    顾氏的眼角分明闪着泪光。

    来顺爹一口将此事应承了下来，说是他去找人来买树，然后又宽慰了几句才回去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往日此时早该吃了晚饭，然后各人睡觉去。可是，今日哪还有这样的心情。

    画眉到厨房了做了简单的晚饭，熬了些稀粥。

    云生和月荷吃了些，可是顾氏却是一口都吃不下。

    画眉劝道：“娘，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吃些吧！这筹钱的事留待明日再说。”

    顾氏没心情去计较什么叫人是铁饭是钢，只是草草的喝了碗稀粥就放了筷子。云生倒是惊异的望了画眉一眼。

    画眉自知又失言了，这时候哪来的铁和钢啊！诶，随口就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好在各人心情都很沉重，没人来追问。不然，真是没法敷衍过去。

    婉儿也知道家中出了大事，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喝了半碗稀粥就说饱了。

    这晚对各人来说都注定是不眠之夜。

    第二日一大早，桂香就和一个男子到了柳家来。

    画眉正在院子里扫地，和桂香打了个招呼。至于那个男的，不用说肯定是桂香的丈夫顾长鸣了。眉目间尽是憨厚老实。

    顾氏见了自己的侄儿就是长叹，满脸愁容，眉宇不展。

    顾长鸣唤了一声：“姑母，书怀回来了吗？”

    顾氏望了画眉一眼，画眉摇摇头道：“应该是没回来，他房里的床铺一点都未动过。”还是和昨日的一模一样。

    桂香抵了抵顾长鸣，暗示他别再问下去。

    桂香扯了抹笑容道：“姑母，我和长鸣把家里的一点余钱拿了过来，没有多少，千万别嫌少。”说着递了张交子过来。

    顾氏看了眼上面的数额，居然有两贯钱之多，感激万分。这年月谁家能有多少的余钱？桂香和长鸣两口子定是将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了。

    顾氏连声道谢。

    长鸣有些手足无措：“姑母，先拿给你们应急。书怀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亲姑母，无需如此见外。”

    桂香也说道：“是啊，姑母，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先把这个拿着，算算看还差多少。”

    顾氏算了算，自己家中连上画眉的私房共有两贯多钱，昨晚来顺爹娘拿过来两贯多钱，再加上近日桂香长鸣借的，一共是七贯钱左右。

    顾氏半晌才道：“今日已经托了来顺他爹去请人将田边的几棵树卖掉，不知能卖得多少钱……”

    顾长鸣皱起了眉头：“姑母，那树不是说留着给月荷将来做嫁妆用的么？”

    顾氏叹气道：“有什么法子，钱差的太多了，恐怕最后钱凑不起来的时候只好再把地卖掉一些。”说到这儿，顾氏声音都发抖起来。

    桂香陪着顾氏一起难过起来。

    对于农家来说，等闲谁会把家里的树卖掉，更不用说卖地了。土地是农家人的命根子，若不是被逼的没法子，谁想这样？

    桂香说道：“姑母，长鸣明日就要去宋家去，虎子已经帮着打了招呼，估计没什么问题。可是，书怀也不见人影，这该怎么办？”

    画眉这才想起桂香早托了自己的弟弟替书怀找个工来做的事情。眼下这样子，到哪儿去寻这个柳书怀？

    顾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按说若是让柳书怀一起进宋家做事自然是最佳选择，总比四处乱赌好的多，还能赚些工钱来养家糊口。可是，书怀闯了大祸不肯回来，到哪儿去找这个混账去宋家？

    顾氏想了会儿央求道：“桂香，要不，长鸣明日去的时候跟虎子说一声，能不能等书怀回来了再让他去宋家？”

    桂香一脸为难之色：“虎子说明日管家会专门负责面试这一关，过了明日恐怕就不会再招人进去了……”

    云生在屋里听到这对话坐不住了，出来说道：“娘，我出去找大哥吧！若是找不到他明日就由我去宋家试试看。”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

    顾氏慌忙说道：“云生，这怎么能行？你还要好好的看书温习准备明日去参加乡试的……”

    云生咬咬牙道：“如今家里这个样子，我哪还能再去乡试。此事日后再说吧！”云生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在场的人谁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家徒四壁，再欠了这么多的赌债要还，哪里还有余钱去让他参加乡试?恐怕日后家里吃饭温饱都成了问题。

    云生不想再多说，举步就往外走去。

    顾氏喊道：“你到哪儿去找你大哥去？”

    云生头也未回的说道：“我先到镇上找找看，然后再到村子附近的山上去看看。”

    画眉从云生的话中才得知村子附近还有山，就是不知道这山大不大……奇怪，这时候怎么想起这种无聊的事情来了，打住打住！

    第三十七章初露峥嵘

    顾长鸣喊道：“云生，我今天也没事，我陪你一起去寻书怀。”

    云生感激的看了顾长鸣一眼：“谢谢表哥了。”

    顾长鸣摆摆手道：“谢我做什么，书怀也是我的兄弟啊！”

    听到这话，画眉心里也觉得感动起来。桂香这对朴实热心肠的夫妻这时候无异于雪中送炭，不仅出钱还出力，真是难得。

    其实古往今来皆是如此，锦上添花的事情人人爱做，雪中送炭的又能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呢？

    桂香催促两人道：“你们快去镇上找找看，不管找不找到中午都一定回来。大家在一起商议看看。”

    顾长鸣和云生两人一起去了。

    顾氏拉着桂香的手道：“桂香，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谢谢你和长鸣……”

    桂香善解人意的说道：“姑母，瞧你说这话多见外。我们也只能微尽绵薄之力而已，哪里能帮的上大忙。遇上这样的事情，再着急再生气也是无用，还是先想法子把钱还上，再把书怀兄弟给找回来。不过，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希望书怀能改过才好。”

    顾氏一想到不知所踪的柳书怀就气的浑身发颤：“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闯下祸端却连个影子都不见，昨日还是来顺回来报的信。这次若是寻到了他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画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一个男人什么样的品行从这样的事情当中就能看出来。若是有些担当的早该回来告诉家里一声，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躲了起来，却让寡母弱妻还有年幼的弟妹去承担呢？

    难道他就没有想到过赖瘸子一定会带人上门来闹事要债吗？

    昨天家中到处被翻的乱起八糟，每个房间都没有幸免，收拾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恢复原样。好在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厨房里的碗被摔碎了几个，没什么大碍。

    他居然就这样躲了起来……

    画眉心里深深的叹息，这个男人啊，真是无可救药了！

    柳来顺到了家中来，喊顾氏道：“二婶，我爹去请了人到田边去买树，让我来叫你一起去看看。商议商议价格什么的。”

    顾氏没有时间再去生柳书怀的气，拔腿就想往田里去。

    桂香忙道：“姑母，我陪你一起去吧！”

    顾氏点了点头。

    画眉也道：“娘，我也去。”桂香都跟着去了，她这个正主儿儿媳不跟去好像不大合适。

    顾氏见人多心里也安心不少，点头应了。

    月荷从屋里出来，也想跟着去。

    顾氏吩咐道：“月荷，你在家看门，记得将婉儿带好了。”

    月荷只好答应下来。

    柳来顺平日最是油嘴滑舌，现在因为柳书怀闯了祸自己难辞其咎，因此老实不少。在前面带路。

    画眉边走边看，这时候农户最主要的收入还是来自于土地，收获的粮食不仅供一家子吃，吃不完的还能卖些钱。衡量一户人家家境如何的最重要标志就是这一家盖了多少间房子有多少亩地。

    若是富裕些手头活套些的自然想法设法多置些田产，而沦落到要卖地的自然是日子过的艰难。

    画眉被眼前这一大片的田地吸引住了。

    她没敢到处乱跑，除了到村头打井就是在小小的院子里待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片的田地。

    麦子快成熟了，好多都长出了麦穗，看了就让人心里欢喜。

    柳家的田地足有七八亩，地头边有几棵高高的树，来顺爹正站在树下。旁边还有几个汉子，其中一个看来是领头的，黑黝黝的脸庞透着几分精明。

    顾氏先是向来顺爹道谢，然后才和那个来买树的汉子商议起了价格。

    画眉没出声，在旁边默默的听了会儿，这个汉子姓李，不知叫什么名字，顾氏只是称呼他李二兄弟。

    李二一开始出的价格不高，顾氏有些着急起来：“李二兄弟，你看这几棵树还是我家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就种下的，本来是准备给女儿出嫁打些家具做嫁妆用。要不是因为家里急用，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树卖掉。你这价格出的未免低了些。”

    李二笑道：“柳家婶子，方圆十里的谁不知道我李二做事一向实诚。说实话，要不是近来有工匠找我定些木料给人打家具，你家这几棵树连这个价我也不会出。你看着办吧！这几棵树我一共给你一千五百文钱，你看着合适我就让他们几个动手，若是不合适你就另外找人来买。”

    顾氏一下子为了难，价格明显的被压低了：“这八棵树至少也值两千文，你这一千五百文也太少了些……”

    来顺爹也在旁边帮腔道：“是啊，这树有十几年了，这么高这么粗，打出的木料也一定结实好用，就多出些吧！”

    李二装模作样的考虑一会儿，才说道：“看着柳家大哥的份上，我就出一千六百文钱。”

    画眉忍不住出声了：“你这价格太低了些，要不，娘，咱们再找别家来看看再说。”

    李二一楞，没想到柔柔弱弱的画眉说起话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顾氏先是没反应过来，等看到画眉朝她咋样才明白过来：“嗯，也成。”这卖东西让人家看出过分着急了人家自然会使劲的压价，这个道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若是一味求着让人家加价那肯定是落了下乘。

    李二看出婆媳俩一搭一唱只是为了激自己将价格抬高一些，自然不肯上当，笑道：“柳家婶子，要么你就再找人来看看，谁若是能出的比我价格高，你就卖给他。我绝不拦你如何？”

    来顺爹皱了皱眉，向弟媳顾氏看去。

    顾氏一时也没了主意，家里正值用钱的着急时刻，多卖一文钱也是好的。可是，这李二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加价，到底是便宜些卖了给他，还是另找人来买树？顾氏犹豫起来。

    画眉心里冷笑了声，这李二分明是看自家急着卖树筹钱才故意将价钱压的如此之低廉，真是可恶极了。

    画眉忍不住说道：“娘，咱们就去另外找买家来看看，反正买树的生意人又不是就他一个。他出这样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不卖给他了。”

    桂香也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是啊，姑母，我让长鸣去镇上找别的人来买树，价格一定会高些的。一千六百文的价格到哪儿也买不到八棵这样长了十来年的大树。”

    顾氏六神无主之际，见儿媳画眉一反常态的坚持，也没觉得怎么异常，反而觉得有了主心骨似的，点头应了。

    李二没想到顾氏和画眉几人居然真的掉头要走，有些慌了：“等等，柳家婶子，有事好商量嘛！你看，我这人都带过来了，就等着价格商量好了，把这几棵树砍了运走呢！要不，就一千八百文你看如何？”

    主动的加了二百文钱。

    顾氏心一动，就要点头答应。

    画眉抢着答道：“两千文就把这几棵树卖给你，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桂香很赞赏画眉的机敏果断，也跟着说道：“就两千文吧！这么高这么好的树出两千文你不会吃亏的。”

    李二看了看几棵长的高高壮壮的树，咬牙点了点头：“成，就两千文吧！”

    第三十八章婉儿的小金锁

    顾氏喜出望外，一千八百文的价格她就够满意的了，如今一下子加到了两千文，她真是意外又高兴。不由得朝儿媳画眉赞赏的看了两眼。

    画眉见自己出了点小力心里也高兴的很，这关键的时候多一文钱也是好的，何况是整整两百文。

    看来，自己以后也能在这古代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把现代曾看到的成功的营销案例拿过来照搬，说不准也能财源广进呢……

    呃，想的有点远，还是回到眼下吧！

    价格谈拢之后，李二带领旁边的几个汉子锯起了树。

    画眉看了眼，原来这个时候的锯子是两个汉子一起用力来回的拉扯，然后一点点的将树锯倒的。

    要是有电锯多省事啊，一会儿就能搞定。照他们这个速度，没有两天估计树是锯不完的，整整八棵呢！

    诶，想这个干吗？这时候怎么可能有电锯嘛！

    画眉笑自己胡思乱想，等顾氏拿了两千文钱也就是两贯钱的交子后，就一起回了家。地里有柳来顺父子俩帮着照看就行了。

    桂香边走边夸画眉道：“今日可真是亏了画眉了，原来那个李二只肯出一千六百文的，后来一见我们要走不打算卖树给他，居然多出了四百文钱。”

    顾氏难得的夸了画眉一句：“嗯，桂香说的没错。”

    画眉受宠若惊，这可是这么多日一来第一次听到顾氏夸赞她呢！虽然是附和桂香的话，也够让画眉欣喜的了。

    画眉笑着说道：“桂香表嫂你过奖了，还得谢谢你在旁边搭腔帮忙才对呢！”

    本来因为柳书怀闯了祸心情甚是不好的几人，这时都稍微振作了起来。

    加上卖树的钱，共凑了九贯钱了，这剩下的九贯钱又该从哪儿凑出来？

    顾氏想到这儿，又发起愁来。

    到了家中，已是近午时分，做了简单的午饭后，几人等着云生和顾长鸣两人回来。

    日头到了头顶上了，才见两人疲惫不堪的回来了。

    顾氏一见就他们两人有些失望：“没找到书怀人吗？”

    云生叹口气摇摇头：“大哥常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人。问镇上的人，也都说没见着他，不知大哥他昨晚躲到了什么地方。”

    顾长鸣和云生跑了半天，也累的够呛，不过，还是说道：“吃完饭，歇息歇息，我再和云生出去找。我想他不会跑的太远的，应该就是躲在什么地方。”

    顾氏连忙招呼两人坐下吃饭。

    各人草草吃完饭后，顾长鸣?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