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浮生梦第66部分阅读
千年浮生梦 作者:rouwenwu
安抚人心的静谧,若不是此时置身于这里,我真的要恍然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幻觉而已。
眼前一座巨大的石像悲悯的注视着世间,眼神顿若空灵,神圣肃穆。对上他眼睛的瞬间,突然觉得心神都有一点恍惚,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迈出步子的一瞬间却觉得身体异常轻盈,蓦地低头一看,不禁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穿过脚面——我竟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底下的青石板,下意识的抬起手,透明的没有一丝血色,丝丝阳光透过掌心射入眼中,掌心泾渭分明的脉络尤其清晰,颤抖的抚上自己的脸,心里咯噔一颤,竟然穿了过去,没有任何触摸到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就因为刚才吐了一口血吗,身体转眼间却变成这样,以前虽是灵魂,可以毫无障碍的穿透任何事物,可是对我自己的身体来说,却仍是可以感觉到实体的存在,可是如今……却是真的成为一个虚灵,整个身体如烟似雾,似乎随时风一吹,就会散在风里。
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发寒。
抬眼望向外边,却不敢在踏出一步,要是这么出去就消失了怎么办?那是不是就真的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神像投下来的巨大暗影将我的身体全部淹没,瑟缩在最黑暗的角落茫然无措,回想刚才,真的是我的血救了风炎么,可是我只是一个虚灵,原本的这个时空,根本没有我的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样,算不算是改变历史,可是风炎原本就没死的,否则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千年之后,难道是我救得他吗?
心念一动,脑中划过刚才风炎那张染血苍白的脸,他那么虚弱,现在会到哪里去?该不会……心里一丝麻木的疼痛传入大脑,再也顾不上想任何事情,起身奔出大殿。
耀眼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觉得一阵晕眩,快了几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些飘忽,意识也有点空荡,突然间就有那么一种深深的恐惧在心底滋生进而蔓延到全身,风炎,这样的身体,究竟还能陪你走多久?
回到竹林中,却看不见那袭白色的影子,清风吹过,只有漫空飞舞的叶子,簌簌的穿过我的身体,在我的脚下铺陈了一地,心里一滞,迅速的冲进屋子,一切正常,只是装着夕颜的那具冰棺没了,心里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远处隐约的传来一阵歌声,那是一种近乎圣和的声音,能催眠世间一切的烦恼和伤痛。
我顺着歌声飘来的方向奔去,越来越近,远远的却看见圣灵湖边上围着一群人。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大团大团的零花草依然繁盛,似乎更胜往昔,幽暗的湖面在微风下荡不起任何一丝涟漪。
小心的绕过去,却被一片白色刺痛了眼睛,所有人均是一袭白衣,竟也遮掩不住中间那方白玉棺,阳光下耀眼的光芒几乎可以将人灼伤,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请神祭司!”一位白衣宫者看了一眼远处的沙漏,冲着神殿恭敬的喊了一声。
我的视线落过去,两人白衣长老不知道是扶着还是驾着一身白衣素袍的风炎从神殿中慢慢的走了出来。
“神祭宫千秋万世,神祭司永为天人!”所有的宫者立刻跪下去铺陈一地的白衣宛若伤逝的大雪。
一袭白袍更衬得他身形单薄,额间闪着璀璨光芒的宝石更映得他那双眸子冰冷的可怕,但是视线落到那具白色的冰棺上时,瞬间变为惊恐。
“异世妖女夕颜,为祸世间,现已处以极刑,使其灵肉分离,灵魂已经飞散,从此不能往生,她的肉体亦将沉入圣湖,得到洗涤,请神祭司为此女封印。”刚才的宫者抬起头,双手恭敬的捧着一个精致的盘子,盘中一个玉钵,还有一根树枝。
风炎并未伸手去接,眼睛只是死死的锁住棺中那张更为苍白的容颜。
“请神祭司将此女封印!”所有人再次俯首。
风炎的身形后退了一步,似乎被如洪水的声音惊住,他突然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一位长老,嘴巴张合,声音却嘶哑异常,“让我们走吧……我可以放弃神祭司的位置……让我带她走。”
那位长老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却未看向风炎,而是落到了冰棺上,他上前一步,取出盘中的树枝,那位宫者跟着他上前,没说一句话,只是执意的执起风炎躲闪的手臂。
“求你们……”风炎后退一步,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嘶喊而沙哑,还是因为哽咽而悲沉,“求你们放过我们,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对上那双凄凉而疲倦的眸子,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底充满了淹没一切的恐慌。
那位长老摇摇头,手中的树枝迅速的刺破了风炎的指尖,血一滴一滴的滴入盛满液体的玉钵,似乎是感受到疼痛,风炎低下头看了一眼还是流血不止的指尖,竟然双腿一屈,跪了下去,“求你们……不要……”
心里忽然有粘腻的湿,仿佛是血液,从高空汩汩泄下,再跌落,然后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想冲过去,风炎,你怎么能屈膝……怎么能跪呢……你的骄傲呢,你的理智、你的才赋呢?怎么能跪……
他慢慢的他起头,恳切的望着周围所有的人,对上那双眸子,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原来此刻的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了,所有的理智、才赋都消失了,那么除了哀求还能做什么,除了哀求,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你那……最爱的人最后的一丝讯息……
所有的宫者都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作何反应,那位长老没说任何一句话,径直走到冰棺旁,枝条上点了一些带血的液体,洒向夕颜的额间,沉声道:“沉湖吧!”
立刻上来几个人斩断了系着冰棺下芦苇筏的绳子,我看着筏子渐渐的飘远,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仿若我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直到最后湖面上恢复如初的平静,我的心也沉沉地落到世界尽头。
“不要……夕儿……”声嘶力竭的悲戚呼唤破碎地回荡我的耳畔,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又遥远的仿佛来自天际,因为我感觉什么也听不到了。
风炎,你的心可是死了,可是我的,却是碎了,碎成了灰……
机械式的转过僵硬的脖子,我感觉到明明已经没有半分力量的他,浑身却爆发出惊人的杀气,草叶翻舞,花瓣狂舞,片刻后,他身下的绿草红花尽数枯萎,半棵不留。一口鲜血顺势喷出,白衣上点点殷红,宛若盛开的最艳丽的桃花,可是那种美,不是震撼人心、而是触目惊心,一阵清风吹过,那片白羽就那么轻轻的飘落在万千火红之中,像是飘在风里残破的旗帜。
“来人,将神祭司关入幻影宫的密室,闭门思过。”那位年岁最大的长老看了一眼湖畔的人,最终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两个宫者犹豫了一下,还是扶起早已人事不省的风炎。
站在假山前,脑中划过的又是另一张绝望的脸,还有那一株脱俗圣洁的白莲。
风炎却没有被关入放有玉像的那间石室,而是另一间,这间石室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四周的石壁上却是刻着古老的文字,复杂繁冗,不知道是什么符咒。
再次回头,胸口还是一疼,原来我还是会疼的,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人,这是你吗?我记忆中的那个清雅飘逸的如谪仙般的人,此刻他已经蜷缩到最小,似乎要回到人类最初的状态。
不久之后,‘哐’的一声传来,回头就看见罗浮不知所措的站在石室门口,他的视线定格在那团白衣上,身体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师兄……”颤抖的惊呼一声,迅速的奔到风炎身边,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去触碰他,最终却是生生的停留在了半空,却越是抖的厉害。
片刻,他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自顾自的坐到风炎旁边,“师兄,我们都是为了你,你……就算不是为了神祭宫……也应该想想师父,那个女子她……已经死了……”少年的声音稍微有点哽咽,却是继续说:“就算不是为了师父,你也要为了她……她看见你这样也会难过的……你还记得我们……”罗浮一直说着一直说着,说着他们小时候一直到长大的每一件事,他笑了哭,哭了又笑。
我却是听得越来越心酸,因为他说了这么久,身边的人却是动也没动一下。
“师兄……你不要吓我啊……”少年突然转过身伏在白衣的风炎身上痛哭,“师兄,你跟我说说话……你说话啊……”
少年再次抬起头,脸上依旧是大颗大颗滚落的眼泪,他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似乎此刻除了哭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然后,伸手狠狠的抹一把脸上的潮湿,头也不回的朝外奔去。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麻木了,不会想,不会痛,不会思考,我想离开这个世界,甚至就这样消失了也好,这都是些什么记忆啊?
罗浮再一次出现时,我却不知道过了几天,他看着眼前还是那般姿态的人眼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划过一丝刺痛,双手紧紧的攥住,我几乎可以听到骨骼相互挤压的声音。
他说,“师兄,既然我救不了你……那我就救她吧,因为只有她可以救你。”然后几乎是那么随手一拎就将风炎的身子带起。
在黑暗的甬道中一直走,一直走,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那一点白却是最纯净的,可是却又是那么微弱无力。
接着前面闪出柔和的微光,仿若整个黑暗的世界有了出口,走进才发现石壁上的光都是那些珍宝发出来的,原来这是要去那间石室么?
进入石室的瞬间,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吸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风炎恒久未动的身体那一瞬间也颤了一下。
“师兄,这就是师父给我们说的圣神女主,她的身体里有墨香蓝蝶的力量,应该可以将断簪恢复的,你……试试吧。”罗浮望着眼前的白玉雕像,温柔的对身边的人说道,眼中闪过的也是希冀的光芒,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师兄……这是我从禁地里偷出来的,希望可以帮助你……”说完他轻放下手中的书却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紫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刺痛了眼睛,我感觉到风炎微微的动了,回头却看见他那双蓝眸还是空洞的可怕,冰冷的一丝温度也没有,此刻只是盯着断簪,摇晃着起身,一步一步的挪过来,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上断口,视线飘忽的落到旁边的古籍上,犹豫了许久终于翻开第一页,柔和的光芒从书中散出,几个闪亮的金字慢慢的从书中浮出,漂浮到空中,“封印黑暗之渊……墨香蓝蝶……”却都是古老的文字,看了一会,一长段字我只认识这几个。
风炎的眼中逐渐恢复焦距,到最后经有一丝惊喜,真的有办法了吗?
差不多半个时辰,风炎已将手中的书翻到最后一页,再次执起簪子的时候眼中已满是明亮的清辉。
走到玉雕面前,抬起手臂,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滴入莲花中,突然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几不可觉的迷惘之色,接着表情迅速的变化,触上额间的宝石,紧紧的压住,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极力的抗拒什么。
剑眉越拧越紧,我几乎是瞬间飘到他面前,想伸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尖,猛然间他却睁开眼睛,看得我心里一惊,我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诧异的转过头,却看见极其诡异的一幕,这次居然只是一滴血,白色的莲花瞬间便成了绯色,慢慢的自行绽开,似乎还有淡色的雾气丝丝的缭绕出来,那丝雾气愈聚愈浓,氤氲不实的出现一个幻影。
“你也……失去……她……了吗?”来自天际的声音飘忽不清,然而我却真的听见了。
风炎的身体一颤,眼中狠狠一疼。
“呵呵……”一声轻笑回荡在耳畔,可是却是说不出来的极尽……苍凉之意,忽然声势一转,却是极其残酷悲凉,“你也是恨的吧!恨这个世界,恨那些所谓的正义、责任、荣耀!”
风炎抬起头,看着空中那个虚无的幻影,蓝眸中渐渐燃起赤红的火焰。
“你想要力量吗?强大的力量!”
风炎点点头,嘶哑的声音显得语音有些残破,却是无比的坚定,“我想要力量……无论什么……代价!”
“代价吗?”虚无缥缈的声音又是一声轻笑,忽然声音一沉,“我的心中充满了无法宣泄的恨,已经淤积很久很久了,你原以为我复仇么?”
风炎微微起唇,声音冰寒,仿佛来不带一丝感情,“我说过……任何代价!”
“好,我要……神祭宫宫倾,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愤怒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
风炎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双眸中没有不忍、没有怜悯、也没有一丝迟疑,苍白的唇,勾勒出一副极端残酷冷血,却……绝世的笑容,“我答应你!”
原来千年以前,神祭宫一夜消失是……风炎!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真的要整个神祭宫陪葬么?
莲花中的影子渐渐的淡了下去,隐约中却能感受到那深深的恨意和绝望。
第二十七章 如是真相
风炎伸手触上莲花中最艳丽的那株绯蕊,一瞬间莲花中的血液迅速的沿着他的指尖进入他的身体,那朵莲花以更迅速的速度枯萎下去,只消片刻,已经成为惨白色,花中的那只蓝蝶划过妖娆的痕迹破开她的皮肤,在空中舞出最美的姿态,一个旋即,便隐没在风炎的眼际。
瞬间,白玉雕塑变成一堆玉粉,落地化为尘土。
风炎突然面色苍白,身形晃了晃,痛苦的抚上太阳|岤,“啊……啊……”凄厉的啸声回荡在这方小天地中,我感觉到四周的石壁都在震动摇晃。
“师兄!”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的奔进来,看着地上痛苦不已的风炎却不知所措,“师兄……你怎么了?”
不久之后,风炎终于恢复平静,甩开他的手,慢慢的起身,“没事。”
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很久以前那个干净的男子。
“师兄,你……”罗浮也是一阵惊喜,“你好了!”
风炎点点头,淡淡的开口,“告诉八位长老,我知道错了,从此以后,我会好好的掌管神祭宫。”
“真的?”罗浮的声音听起来太过惊喜反而有一丝颤抖。
风炎面无表情的再次点点头。
空旷的神殿此刻看起来却是异常萧瑟,风炎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坛,看看穹顶那七颗芒星,在低眼看看手中的断簪,最终却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眼际飞出一只妖娆旋舞的蓝蝶,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片清冽的香味。
过不多时,穹顶竟然有异像出现,七颗芒星开始迅速的交替变化着位置,不一会儿,七颗芒星竟然绕成一圈,围绕在穹顶的四周,中间渐渐的凝起一层雾霭,他手中的断簪慢慢的浮起,完全包围在那团雾气中。
不久,紫色的簪子中虚无的凝出一袭人影。
中间的那抹影子越来越明显,可是我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
“夕儿……夕儿……”轻唤几声之后那抹影子终于有了动静,抬起虚妄的眸子注视着风炎,眼中却有着极其悲哀的神色。
风炎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空中虚无的她,突然嘴角划出一抹及其苦涩的笑容,“夕儿,你总是那么自私……自私的让我心疼,可是这一次,就换我自私。这一次,我要将你和我的命连在一起,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把我弄丢了,如果你在选择自私的离开,那就一定的带上我。我知道你可以对自己狠下心,所以这次我要用我来牵制你……”
风炎还在继续说着,我的身体越来越轻……大殿中的景物却越来越模糊,而眼前夕颜的容颜却是越来越清晰,身体一直上飘,蓝紫交汇发出来的亮光慢慢的将我也保住,难道我的灵魂也要随着夕颜的离开而离开么……心里一阵纠缠,恍惚中牢牢保持一点清明,奋力的睁眼朝殿中那抹孤寂的影子望去。
他温柔的望着我,嘴唇呈现出优美的弧度,细腻着,柔顺着,那个笑容近乎完美,可是一滴泪,晶莹透明干净,缓慢的从眼角滑过苍白的颊,没有色彩,却似乎流逝了生命。
最后一丝意识被抽离的时候,恍惚间看到芒星左边有道光芒入眼。
蓝色的雨下在我眼前
骄傲的泪不敢润湿我眼睛
在我离你远去哪一天
灰色的梦睡在我身边
我早就该习惯没有你的世界
勇敢的面对
明朗的空中没有一丝雾气,可是隐约之间却是朦胧绰约,天幕似近在咫尺,可是伸手触摸,方知它还是离得极远的,朦胧的一弯新月漂浮在天边,宛如一个蒙着面纱的绝色少女,正在羞涩的对人微笑,可是这点光亮在着沉静的黑夜中起不到任何一丝作用,反而更加衬托哦这个世界的黑暗和阴冷。
我站在空旷的天地间,望着那唯一的光亮,这里到底是哪里?
刚刚恢复意识眼前却是一片陌生。
耳际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却是什么也看不到,黑色主宰着一切,我听着水声,慢慢的向前挪动,一阵入骨的湿气夹杂着寒气迎面而来。
一盏又一盏的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亮了起来,沿着河的两岸遥远的望不到尽头,河面上星星点点的飘着一些莲花,花心却是各色的蜡烛,河水竟是诡异的黑色,素白的莲花,和黑色的河水形成一种诡异的光华。
淡淡的哀歌和凄婉的镇魂歌若有若无的从风中传来,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清冷,一切看起来那么萧疏,苍凉如水。
我静静的看着河面上不计其数的莲花,一朵挨着一朵,凄丽无比,风为裳,水为佩的碧纷浪漫,尽成幽冷奇崛,暮嫣香落的绝世凋零之美,让人侧目,却不忍驻足观望。
转头望向河两岸看不到尽头的灯,仿若最灿烂的凤凰花,一瞬间盛开了满世的繁华。
我慢慢的移着步子,在这一片静谧的诡异的天地间行走,看到不远处的浮桥,旁边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刻着四个字:冥河忘川。
心里蓦然一阵,这里竟然是冥河!
站在浮桥中间,眼前却出现了两条路,我站在路口,却茫然的不知往向何处?
忘川,有一条河叫作忘川,喝一口忘川的水便能忘记一切。
可是有些真实发生了事,真的可以忘记吗?
伸手掬起一捧晶莹剔透的水,惨淡的光亮下水悠悠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喝下去真的就可以忘掉一切吗?忘记风炎、忘记夕颜以及所有的人吗?
一阵冷风袭来,脑子顿时空明了许多,水已经顺着指缝全部流回河中了,站起身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我在想什么呢?怎么能忘记啊,怎么可以忘记啊!
再次抬头却发现一抹影子出现在一条路的尽头,一袭雪白的衣裳渐次清晰,柔柔亮亮的银丝如水般垂至腰际,如玉的面庞,狭长的凤目中满是浓浓的哀伤和淡淡的空明,仿若含纱带雾,竟已恍惚。
“风……”微微起唇,却是只唤了一个字,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哽咽的难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在这里竟还能见到你么?
突然忆起刚才失去意识的时候左边是四颗光亮,永夜的话又回荡在耳畔,如果左边的多,那她就在 原来的世界中轮回,如果右边多……那么就是这个世界……
那么夕颜是在原来的世界了,那么风炎真的是找错人了。
可是那么深爱的一个人,他又怎么会将我们的弄错?夕颜的来世,现在好么?
抬起头眼前还是那抹身影,此时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一双眸子温柔如水,他说,“汐儿,你要走的是这条路,我在等你。”
只是一声呼唤,我却再也不向前进一步,当初我是过去了么,就因为他呼唤的这声‘汐儿’吗?若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他不是在唤我,这条路,我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吗?
抬头再次凝望那抹影子,脚下的步子却再也动不了了,我想匆忙的逃离,从此消失在你的世界,或者让你彻底的消失在我的世界。
慢慢的后退,一步一步退的小心翼翼,如果我这次不过去,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改变,我不会遇见你,不会遇见他们……
我迅速的逃离,挑选了另一条路跑了起来,凄凉的呼唤声传来,我迅速的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不要听,只要听不见就好,只要不走那条路,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
继续跑着,却觉得脚下一空,我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却未发出任和声音,睁开眼睛也看不见那抹熟悉的影子里,河面上的灯迅速的熄灭,仿佛从未亮过而已,一切恢复了最初的黑暗和沉寂,甚至连水声都听不见了,心里在哀号,难道我真的寻错路了?
“孩子,孩子……”遥远的呼唤声传来,宛若和煦的春风,我奋力的睁开眼睛,一双明亮的淡橙色眸子落入眼底。
眼前的女子,跟我差不多大,修眉长目,容貌极其端庄秀雅,似乎在那里见过,可是又是如此陌生,一时间使劲的在脑子里搜寻,对了,紫苏!眼前的女子除了眼睛的颜色之外,和那尊紫苏的雕像几乎一摸一样。
“你醒了。”一声轻柔的呼唤拉回我的思绪。
“啊?”下意识的答了一声,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谁?”
她似乎有点恍神,借着机会我打量一下自己在的地方,精致的雕花木床,淡色的床帘素净淡雅,远处的案桌上一丝一屡的青烟缈缈从精致的香炉中徐徐升起,旁边的书架上上层摆着玉麒麟、金镂雕花瓶等,下层满满的都是书籍,房中女子用的东西俱全,看来这里是她的闺房了。
她递了一杯水给我,幽幽的叹口气,“我……算是你外婆吧……”
刚含到口里的水就那么生生的卡住,手一哆嗦,剩下的全部倒在缕金的锦缎被上,“咳咳……咳……咳……”感觉到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她接过我手里的白玉杯,伸出手帮我顺气。
我强忍住咳出的眼泪,转头看着眼前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感觉到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你是谁?”
看着我的样子,她无奈的勾勾嘴角,却是换了一个称呼,“我是遥望仙子。”
神仙,脑子再一次短路,“你是神仙?”
她点点头,脑中闪过永夜讲的那个故事,我顺口惊呼,“你是紫苏的母亲。”
她再次点点头,只是在我提到紫苏的时候,一双几乎可以安抚人心的明眸瞬间也黯淡下来。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一点局促,“那……那这里是哪里?”茫然四顾一下,仙子住的地方,怎么都觉得和尘世间没什么区别啊,难道她住在尘世,不带可能性。
“这里是冥界。”
“啊!”心在一哆嗦,突然间想起遥望仙子因贪恋红尘被天帝罚到冥界超度亡灵了,那么眼前这位可能真的是遥望仙子了,我在打量一下四周,可是冥界也这么祥和么,不得不佩服,这里治安真好。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刚才是在冥河啊。”
“是我将你带到这里来的。”
我惊诧的望着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又是几不可闻的叹息,而且她似乎是刻意的躲过我的目光,看她似乎不愿意回答,我又想到她刚才的那句。
“那个……那个……”还真的说不出口,她竟然说他是我外婆,妈呀,这真的是很难接受啊,紫苏的妈是我外婆,难道我是紫苏的女儿,可是我刚刚弄清楚,我是夕颜的女儿啊,“你真的……你真的是我外婆?”该不会是得瑟我的吧。
她看着我的眼睛,肯定的点点头。
“你确定你没有弄错?”我不死心的追问。
“我是紫苏的娘亲。”她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是扯出了一个事实。
“恩,这个我知道,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着她郑重的回答一句,“我不是紫苏的女儿。”
真怀疑这遥望仙子是不是太想念女儿了,或是真的神经错乱了,乱认亲戚。
“你是紫苏的女儿,因为夕颜就是紫苏!”
一声裂痕,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我慢慢的转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夕颜……是紫苏?”傻傻的重复一句,“不可能,她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无奈的叹口气,“这说来话长……”
脑子里一片混乱,夕颜就是紫苏,夕颜就是紫苏……就剩这一句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脑中突然划过同一张悲伤的脸,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力气被抽干,我重重的靠回去,“风炎……也是……清涟么?”
她惊诧的点点头,我却宛若得到大赦一般,原来竟真的是这样,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可是为什么知道真相的这一刻,还是如此难以接受,“那你将我带到这里,也是为了他们。”看她的眼神就知道答案了。
深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无力去想任何事情了,“我需要做什么?”
我的问题换来的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明亮的眸子蓦然间像泓清泉般泪朦朦起来,“这一切都是孽缘那……都是注定的,都是我的错。”
“跟我来吧。”她起身离开,我赶紧下床跟上去,孽缘,可是最应该算是孽缘的是我和风炎吧。
走出房间才发现外面都是大片火红的彼岸花,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灰暗的天空一片死寂,我跟着她走在无数暗红中间的羊肠小径上。
不知道绕了多少弯,终于走出了那片花海,眼前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两边依旧是绵延到远处的彼岸花,散落在中间的花瓣宛若血染的地毯。
看着路旁竖着高高的很色玄石,‘黄泉路’三个字在暗色的天空下愈发显得静异,这条路,应该是通往地府的吧,暗自苦笑,那次真的死了却没有踏上这条路,这次是要补上来吗?
放眼望过去,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都被身后的小鬼驱赶着赶往同一个方向,神色木然,偶尔有一两个努力的抗拒,应该还是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吧,可是但凡是人,只要入了黄泉,往昔也就一笔构销,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只是梦幻一场。
我跟着遥望仙子出现在路上的时候,立刻引得所有人频频回头,也是,所有的人都是白衣赤脚披发,不管老少,不论男女,而我却穿的如此整齐,不想引人注目都不行。
遥望仙子一手拉着我迅速的穿梭在路中间,两旁的小鬼很自觉的让开路,我们一路畅通无阻。
不久就到了地府的尽头,路口的两人左边的白衣白发,右边的黑衣黑发,一看就知道是地府赫赫有名的黑白无常,他们恭敬的向遥望仙子行礼,却是挡住了我。
“什么人?你身上阳气慎重,是哪位小鬼将你擒来?”黑衣帅哥说罢就向我身后寻去。
前面的遥望仙子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轻声笑道:“这是我带来的人,忘记打招呼了。”
黑帅哥一脸惊诧,“仙子你?”
白帅哥却很识相的将他的法杖拨开,轻笑着对我说:“姑娘请过。”
我疑惑的走过去,心里纳闷的紧,我和这位白帅哥没什么交情吧,他怎地对我这般好。
刚走过去耳畔瞬间传来白帅哥的低语,“老兄,好不容易遇见个美女,你怎么还是那番德行啊,要是以后……”
走得远了,后面的话听不到了,可是我对白帅哥的印象急剧下降,原来这位老兄还是一好色的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眼前是一座恢弘的大殿,门口牛头马面颇具威严的站着,遥望仙子对它们也是轻微点头,这次我紧紧的跟上她,要是在受什么不必要的打击,这一趟地府之行真的会成为噩梦的,还好他们只是看我一眼,并未阻拦,顺利通过。
走进大殿的那一刻,我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里四周都燃着幽暗的明火,光线并不是很暗,我放眼望去,冥殿最深处的高坛上,墨衣墨发之人缓缓睁开了眼眸,一瞬间有点恍惚,这是他的眸子吗?不是,绝对不是,那双蓝眸看我的时候不会有这么疲倦疏远的感觉。
遥望仙子恭敬的向那人行礼,“冥主。”
那人缓缓的点点头,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缓缓的开口,“是她吗?”虽是三个字,但是清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疲倦之意。
究竟是是什么,使这么高高在上的王者会感到如此疲倦。
“是她。”遥望仙子的声音里听起来也是颇为倦怠。
“希望这次……”冥主的眼睛落在不远处一个精致的花瓶上。
我望过去,“啊!”不由得惊呼一声,只见一株素白的莲花插在瓶内,只是已经及其破败了,仿佛稍微碰一下,立刻就会凋零。
“仙子,你带她去看吧。”冥主微微的闭上眼睛,“记住,无论如何都要……”
“我明白!”遥望仙子迅速的截断了冥主未说完的话。
冥主有点惊讶的睁开眼睛,看了眼遥望仙子,又看看我,最终转过身去,挥挥手示意我们离开。
我跟着遥望仙子往更深处走去,远远的飘来一句,“你要知道取舍啊。”
我分明看见走在前面的遥望仙子身形趔趄了一下。
取舍?取得什么?舍得什么?
冥主他究竟是何意?
第二十八章 那年风月
她将我带进一座空荡的大殿,殿的尽头是一面极尽光滑的石镜,光洁可鉴,几乎可以映出人清晰的样子。
“这是冥界的回魂镜。”遥望仙子解释了一句,便不在说话,将手覆在石镜上,闭上眼睛,嘴唇微动。
过了片刻,石镜宛若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石子般,开始泛起阵阵涟漪,微弱的光亮慢慢的浮动,不久便出现了清晰的影响。
她拿开手,冲着我道:“你过来看吧。”
我凑上前去,镜中出现一座悬崖,崖尖的地方却生长着一株素白的莲花,“这是黑暗之渊。”她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朵白莲就是清涟的元神本命。”
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难道清涟真的是妖莲?”
遥望仙子摇摇头,叹息道:“清涟是冥主最爱的儿子,他是冥界的王子,怎么可能是妖呢?”
心里蓦地明白了一些事,怪不得我在那朵莲花中感受不到任何的妖异,原来他竟是神,心生疑惑,开口问道:“那为什么他会生长在黑暗之渊?”
“其实是人都只知道黑暗之渊是邪恶力量的源泉,可是世间之物通常都是阴阳互生,否泰相存的,这黑暗之渊就是一处绝佳的地方,只要你心术正,那么这里隐藏的正派力量就可以为你所用,修行可以日进千里,相反的,对心术不正之人来说,这黑暗之渊也是绝佳的入魔之地。因为清涟是冥主最爱的儿子,所以就对他要求非常严厉,而且清涟的根基却是极好的,所以冥主借故让他在黑暗之渊磨练。”
我再次朝镜中看去,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出现在镜中,好奇的望着那朵莲花,金色的眸子闪着奇异光辉,只是那朵莲花似乎病恹恹的,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咬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鲜血迅速的滴入莲花瓣中,“是不是没人给你浇水啊?不过我的血可是顶好几桶水的,我的娘亲可是仙子啊……”说了几句见莲花没什么反应,她坐到边上继续说。
“这里都没人呢,你不会寂寞吗?”小女孩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处继续说道:“我很寂寞呢,爹爹每天就知道让我修炼术法,我不能和其他的孩子玩耍,要是练不好他就会罚我,好不容易等到五年来看娘亲,可是娘亲好像很忙的样子,都没时间陪我……”她越说越落寞,视线落到花上的时候,眼睛才恢复一丝明亮,小手轻轻的抚上娇嫩的花瓣, “所以呢,我们就做朋友吧,我还可以在这里待十天,这十天我就来找你聊天。”小女孩咯咯一笑,两个酒窝格外的圆润,“好了,就这样说定了,不准反悔啊。”
身边的遥望仙子长叹一口气,“都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仙龄太浅,动了凡心,受到惩罚受就想着怎么样多做功德,重新位列仙班,却忽略了紫苏,甚至不知道她怎么样跑到黑暗之渊来的。”
接下来的画面都是紫苏天天跑来和清涟说话,有时候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日出日落,我才发现,原来地府的日出日落却也非常壮观,只是看的一个人每天看这样壮丽的景观,看得久了,也会很寂寞吧,此刻却是真的明白了清涟那一句话的含义。
我一个人看这世间的日出日落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可是我一直没有看出每天的日落有什么不同,我想,那是因为没有你在我的身边吧……
再一次望向画面的时候,只剩一朵莲花孤寂的站在崖边,一直翘首望着远处,镜中再次出现的小女孩已经长成身段初成的少女,莲花在看到她的瞬间,仿佛一瞬间都变得有精神了,瞬间便绽放出最美的姿态,突然记起紫苏只有五年才可以来一次冥府。
少女笑盈盈的跑到崖边,围绕莲花转一个圈,“又见面了,有没有想我啊?我好高兴啊,爹爹说我今年过了及笈礼之后就可以离开雾隐城了,你知道么,我很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我回头看向遥望仙子,“紫苏就是要去接流翼入雾隐城么?”
遥望仙子点点头,眼神一瞬间有点暗淡,“都怪我和紫苏的父亲,没有照顾好她,这个孩子,性子太烈了,还有那个流翼,他……”叹了口气,“这都是孽缘那。”她的视线恍惚的落到远处,继续说道:“紫苏那年出城,不知道如何爱上了流翼,本来雾隐城主是可以婚配的,但是必须是雾隐城的人,但是流翼执意不肯去雾隐城,城主一怒之下便将紫苏逐出城了。谁知流翼执意不去雾隐城是有原因的,他急功近利,竟一直在修习一种阴毒的术法,刚开始将紫苏留在身边也是为了使雾隐城的人不再与他多做纠缠……”
我心里一惊,突然想到那八大长老修习的术法,恐怕也有不少阴毒之术吧,原来这一切竟都是流翼,“那后来呢?”
遥望仙子的视线落到镜中的莲花上,“紫苏是我的女儿,不知道何时,这件事竟被人当作笑料传入仙界,进而传入冥界,却被清涟得知了,这孩子……也是个痴儿,他强行将自己的元神拔起,硬是往生凡间。”
“那后来怎么会?”
“谁知道流翼竟能感觉到清涟身上的力量来自黑暗之渊,流翼竟然利用他的力量去修习那门邪恶的术法,那时候清涟刚动了根本,正式虚弱的时候,却也没办法反抗。不想流翼修习的那门阴毒之术竟然还有反噬,这一切却都落到了清涟身上。”遥望仙子望着镜中圣灵湖畔万千红影中的一朵素白却是无限心疼,“那个时候紫苏也是糊涂啊……”
“清涟为了不再受制于流翼,竟然强行的将自己的力量散去,那些反噬之术便愈加厉害了……”
“所以莲茎中残留的都是流翼取得那些少年少女心口的血,那时候流翼刚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