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不承欢第67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她发现,他怀疑她时,她终于一步一步,用毒,提前,让慎远即了这位。
时至如今再回想这一切,终究,是她错了!
一声“远儿”,在繁华尽处,惟有亲情,血浓于水的相守,才是这一生不妄活的真谛。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青阳慎远亦明白,从他冲动地想占有澹台婳的那一刻,从他为此,和母亲反目的那一刻,注定他配不上她。
因为当他霸道地吻上她的颈下,试图留下他永远的烙印时,却不料看到她右臂的那颗鲜红如血的守宫砂。
原来,哪怕,在周朝这么多日,她始终还是没有用身体换得生。
他一直以为,破国当日她同她的父亲澹台谨一样,选择媚上,换回这苟且的生。
可,她竟然依旧是完璧之身。
他并不想强迫仍是完璧的她。
毕竟,最早,她曾安然地躺在侍寝的龙榻上,等待他的临幸,是他两年的刻意冷落,才把她推离了他的怀抱。
所以他决定用宫廷一种古老的法子,让守宫舔去她臂上的守宫,待到她察觉定会以为,在昏迷中她的身子被他占有。
这样,她仅能接受他是她第一个男子的事实,象她这样的世家女子,接下来所能做的,惟有妥协和顺从,渐渐地把心一并再交回给他。
待到那时的鱼水之欢,才是他所要的吧。
毕竟他曾经是一位帝王,他有他的骄傲,和衿贵。
而且若北归候推算无错,玄忆会亲自率兵前来,届时,侮辱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也势必让他的心中,出得一口恶气。
但,纵然他按着北归候的建议,布下自以为周密的天罗地网,可,仍旧担心并不是万无一失,所以利用反目,他“舍弃”母亲,提前上路。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斗,也是他,要证明,自己是一个男子汉的战斗。
从小到大他活在母亲的庇护中,太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青阳慎远是懦弱无能的。
但,也确实,他懦弱无能,娶一名周朝的和亲公主,还得假装在人前扮演恩爱,而他最爱的女子,因为,是上卿澹台谨的女儿,他只能冷落!
他讨厌澹台谨,那个男子,他看得出,母亲对他是与众不同的,朝政上,只要是他的提议,母亲,都会毫不犹豫地应允。
这也使得他的君威,一再被压制。
而他敏锐得觉到,母亲对澹台谨的不同远远不止朝政,或许,还包括,一个女子,对男子的眷恋。
所以,他更容不得澹台谨,所以,连他的女儿,哪怕,是他最初所钟意的,也一并要冷落。
直到那场战斗,他亲手将最爱的女子逼落悬崖,他才真正发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他的心,一并在那时,失去。
接着,另有一队玄黑的兵队从天而降下,因失去心,不再做反抗的他被掳到了地宫,开始真正生不如死的生活……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想,他不会因为外在的原因,轻言冷落。
而,他也明白,有一种女子,是他的懦弱,注定,要失去的。
因为,他保护不了这种女子,也不值得,这种女子生死相随。
“远儿,我们走罢。”
姬颜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伸出手,递于姬颜,姬颜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手覆上他的手心,随着这一覆,他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响起:
“母亲,我们走 !”
夕阳斜晖,血染地,将苍穹悉数蕴红,在,这片红霞满天中,所有的爱恨情仇终于拉开最后的序幕…
不离不弃月中天
凉暗的月华隔着轩窗拂进殿内。
今晚,冥宫很静,连从不知疲倦的蝉儿都渐停止一夏的烦燥。
绯颜倦懒得倚在榻上,薄纱袖层层叠叠地褪滑到臂弯出,她凝着轩窗外的景致,面容清冷。
“姑娘,该喝药了。”晴纱端着药碗进得殿来。
绯颜从托盘内端起药碗,凑近唇边时,忽问:
“这是第十碗了罢?”
“是,姑娘,这是最后一碗了。””
绯颜淡淡一笑,复问:
“冥候可回来了?”
“冥候还未回来,姑娘有事么?”
绯颜轻摇颔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这十日,她独自于这殿中,除了睛纱,并无人前来,包括玄景。
自那日后,他再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
药味还是一样地古怪,带着腥气,她缓缓饮尽,甫饮尽,她突然,眉尖一皱,顿起了一阵干呕。
小腹的疼痛,在这十日内,倒是不再觉得,惟干呕的症状,屡次出现,她用丝帕捂唇时,晴纱忙端上蜜饯果子。
她轻捏一枚青悔,才放入唇中,突听得殿外,传来脚步声,抿进青悔,眸华往殿外望去时,只见,着一袭玄黑袍子的玄景,慢慢步进殿来。
进殿的刹那,他有一丝犹豫,不过片刻,依旧,下定决心,进入殿内。
晴纱会意地躬身退下,殿内,仅留有玄景和绯颜二人。
绯颜并不望向他,眸华仍凝着轩窗外。
玄景径直走到她的榻前,坐于榻旁。
“这几日,可好些了?”
绯颜没有应他的话,宛如,他只是空气。
这一次,他并不恼,只是,把手覆到她犹放于丝被上的纤手,牢牢地覆着不容她挣脱。
“婳,孤确实做了太多事,让你讨厌,可,孤对你的心,不会有假,孤知道,再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孤要置玄忆于死地,但,孤今日来此,对你只说一句,孤对你的爱并不比玄忆少一分一毫。”
一语落时,她蓦地转首,望向他,唇边勾起一弯冷冽的笑弧:
“孤?怪不得,你注定要孤。”
他永远只知道,用这些特定的称谓来称呼自己,就象他的人,永远,仅想活在虚名之下。
“是,你说得没错,我这一辈子注定孤独、寂寞,可对于你,我不会再放手。哪怕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坚持。”顿了一顿,他的语音渐低,“因为,我,已放过一次手,不想,再放第二次…”
他恢复悬崖谷底的字称,不再用那些超然的称谓。
其实他何偿想用那些称谓呢?
他只是,想用这些看似超然的称谓,去克制他对她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情愫——
这些情愫,缘于爱,却也耽贻于爱。
这一辈子如果注定,他的付出,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不会后悔。
因为爱,所以,深爱。
深爱是容不下任何的悔恨。
他覆住她的手,不象以往那样冰冷,有些许的温暖,一沁沁地融进她的手背,她的手突然在此刻,想挣开他的手,她不要他的温暖将她的冰冷融去 ,不要。
可,他握得那么紧,丝毫不许她的挣脱。
“婳,我想问你,如果,南越破宫那日,我没有送你进宫,而是把你纳为妻室,你是否会愿意?”
这句话,他说得并不轻。带着清越的坚定,他问出这句话。
她的心,骤然随着他这句话,没有任何预兆地,坠落。
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就在心底,可,她却无法说出来。
而,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晴纱的阻拦声,以及,一女子温柔的声音:
“可,你实际的妻,只是我。”
绯颜的手在这瞬间,终究从玄景手中抽回,玄景没有回首,仅是略带失神地望向手中的空落。
林愔缓缓步进殿内,她的容颜依旧,惟眉宇里,透着些许的哀愁,她径直越过晴纱的阻拦,慢慢地走进他们。
她虽暂无名份,却也没有玄景的限足令,是以,在冥宫内,她是得允可随处走动,不必居于地宫。
只是,自抵达冥宫,因旅途奔波,她的身子,并不是太好,全倚着冥霄的调理,直到这几日,方能下榻走动。
也正因为可以下榻走动,或许,才让她意外地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
今日这宫,将会宛如一座死宫是的,死宫。
所以她必须要找到玄景。
所以她才会第一次来到这座从不曾踏足的宫殿。
宫人告诉她,冥皇在这里。
曾经她的夫君,再生后,竟成了冥皇。
对于此,她除了适应,没有其他的方法。
“你不过是因着权宜,孤才要娶的女子。”
玄景淡淡说出这句话,是的,她不过是他权宜要娶的第二位王妃。
因为,他不愿承认,自己对一枚棋子动了心,更不愿玄忆反将他一着将棋子赐于他为妃。
于是,他选择了娶当朝最显赫的太尉之女为妻。
只是,这场政治联姻,是与感情无关的。
所有的政治联姻,最初都不会与感情有关。
第一位王妃清楚他的心思,是以,才会在选秀前,用自尽,来换得最后的尊严。
也正由于她的死,他对续弦的林愔没有做到绝情,但行房事之时,他都会刻意佩戴含有麝香的香囊,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留下他的子嗣,源于,他并不知道他的命能活到几时。
如果他死,孩子的心底,那将受到怎样的一种创痛呢?
更何况,那些女子,都并非他所爱的,他心里,曾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确是如玄忆而言,之于皇室,是最不可得的。
可,之与林愔。
却还是有一次的例外。
乌镇的最后一晚,当林愔目睹他和林婳之间的情愫,被他伤到时。
当林婳唤出那一声姐夫,要彻底断去他的念头时。
他在那晚,和林愔行房,并没有用麝香。
如今回想,他是真的想逼自己放手吧——除非玄忆负她,他才把她带走。
而,彼时的他,宁愿永远不要有这一天。
他想要她得到幸福。
可,最终呢?
得到的,不过是她被逼坠崖的消息,也在那一天他决定用死来结束从前为了让她得到所谓的幸福,逃避放手的玄景。
重生后的他,只会是冥皇。
玄忆不能做到的,他都会做到。
玄忆不能给她的,他都会给!
从那一日开始,他认为玄忆不配得到这样美好女子的爱!
身为帝王,玄忆的顾虑,玄忆的妥协,玄忆的中庸,终将葬送她的所有,包括命!
如今呢?
他发现,即便他为她做得再怎样多,可,她心底那一隅的柔软,终将不会属于他。
“是,我是王爷权宜要娶的女子,所以我不愿再成为王爷的拖累。”林愔深吸一口气,竭力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只要,今日,王爷能平安脱险,请用一纸休书,休了我吧。”
林愔说完这句,转望向殿外:
“我知道,我不够好,不讨王爷的喜欢,可既然为您的妻子一天,王爷平安,就是我所要的。”
“平安?”玄景的眉心稍皱了一下。
难道,乐王——
未容他细想,林愔更为忧虑地望了一眼殿外,急急道:
“王爷,今晚定有变数!”
“变数?”玄景复吟出这两字,皱紧的眉心,倒渐渐松开。
“是,请你相信我,尽早调亲兵进宫护卫!”
林愔的语意更急。
玄景回身,凝着绯颜,冷然道:
“晴纱,带姑娘去暗室。”
“是。”
暗室是冥宫最为隐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风波未定前,他的母亲,就被他安置在那。
经历这么多,他希望,他的母亲能平静地走完剩下的路。
晴纱上得前来,绯颜却冷声道:
“我不会去暗室。到底发生什么事,二姐?”
对于林愔,她并没有一丝的恨意,事到如今,她的身份,不用再刻意隐瞒。
因为她不希望林愔对她再有什么误会,毕竟,从刚刚林愔的一番话里,她听得出,这个女子对玄景的用情,有多深。
爱上玄景这样的男子,真的是女人的劫。
心底,陡然升起这一句话时,她终是明白,她还是放不下的。
“你 —— ”
这时,林愔才略带疑惑地望向床榻上,这位倾国绝色,却,有着似曾相识感觉的女子,低低说出这一字。
进得殿来,她并不敢看那名女子,心底怎能没有计较呢?
她不是神啊。
“是我,林婳。”
“真的是你?!”
“现在不是叙家常的时候,晴纱,立刻带姑娘离开!”
玄景冷声吩咐道。
随即他取出身边一支碧色鸣镐,轻轻吹起,旋即,殿内迅速进来四名黑衣男子。
“速调白羽军到四门。”
“是!”四名男子喏声迅速往殿外掠去。
玄景疾步行至绯颜身旁,道:
“倘你还想保住腹中的孩子,现在就去暗室!”
“你呢?”
绯颜脱口问出这两字,玄景的眸底,蓦地湮出一种淡极挚极的光彩:
“你关心我?”
“我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上。”
玄景的手陡然牵起她的,低声:
“如果要死,我也只愿死在你一人手上。”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轻到,仅有绯颜一人听到,然却重重地落进她的心底。
她这才发现,玄景今天的气色并不是很好,整张脸,苍白得虚浮,玄黑的袍子,更衬得暮气沉沉。
他牵住她的手,更是冰冷得,宛如,没有生命的气息般。
所以,她没有立刻地挣脱,而是眉心不由自主地颦了一下,只这一颦,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快走!”
“不,既然,你要死在我的手上,我现在不走!”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她不想走,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这不对是在哪里。
恰此时,殿外,火光腾一声明亮,万点火光似流星乱雨,金色的弧迹划破夜空,盛开无硕大无比的金色花朵,接着,仿佛一枝利箭射破岑寂,旦听得潮水般的呐喊声猛然涌起,将整个冥宫湮灭在突如其来的浩劫中,瞬息便充斥着兵器碰撞声、箭芒脱弦声、甲胄叮当声,利刃斩入骨肉声、鲜血飞溅声……
玄景的手只紧紧牵着绯颜,对晴纱命令道:
“速护姑娘去暗室!”
“不必去了,既是我妹妹,我怎忍心让她去暗室呢。”
室外传来一女子娇镇的声音,林蓁着一袭雪色的罗裙慢慢走进殿内。
“姐姐——”林愔惊诧地看到林蓁进得殿内,唤道。
“我的好妹妹,你果然,是向着外人的。”林蓁笑得极是温柔,她如水的眸华拂过殿内诸人,轻幽幽地道,“如若不是我的好妹妹,我想,白羽军始终也是心腹之患。”
林愔望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林蓁,一字一句道:
“原来,今日你约我到地宫,是故意让我看到乐侯传来的那封密函。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通知王爷,好让他调动白羽军,再让你发现白羽军的驻扎之处——”
“看来,我的妹妹并不是特别地笨。不过,你怎么还唤王爷呢?如今,你的夫君可是冥皇,这冥国最高的统率者啊。但,话又说回来,似乎,他的皇后并不是妹妹你,看来,一日夫妻百日恩亦不过如此。”
“姐姐,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林愔急走儿步,至林蓁面前,握住她的手,近乎哀求地道。
“错?我是错了,错在不该千辛万苦,带着他的母亲来到这里,错在不该为了他断去周朝宫里的所有后路,所以你怎么不去问他错在哪里,却来说我呢?毕竟,我是你的姐姐,我对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好! ”
“姐姐真的为我好么?”林愔淡淡一笑,眸底竟湮上一丝的雾气,“有些事姐姐始终做得还是过了,但,我是你妹妹,不论怎样,我都愿意原谅姐姐,只希望这一次姐姐不要一错再错!否则,真的多行不义,必会受天遣的。”
林蓁猛地把林愔的手一甩,嗤笑道: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你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假扮出这种仁义的样子,别忘了,你的孩子,是他最初一直刻意不肯予你的——”
“可最后,他还是给了我, 不是么?”林愔闭上眼睛,唇际略略的哆嗦,“只是我没有想到,是姐姐容不下。”
她轻轻地吸进一口气,止住唇际的哆嗦。
如果不是因旅途颠簸,她卧病于榻,如果不是冥霄替她珍治,并且发现,她的脉息异常。
或许,她根本不会知道,她曾经有过孩子,但,那孩子,却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息肌丸的药粉所堕。
如同一场不期而至的葵水,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只是,从那以后,每每,她的“葵水”便淋漓不尽。
那个孩子,其实,还不能称为孩子,至多一个月,就被堕下,所以,没有任何的感觉。
而,息肌丸的寒侵入宫,加上,初胎被堕后,并没有好好地调理。
她,这一辈子,恐怕都很难怀上孩子。
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事实。
原来,最后那一晚,玄景是愿意赐给她这一个孩子的。
可,她却没能守住。
从时间推出,那段日子,恰好是她闻讯玄景的“死讯”,进宫陪伴林蓁。
没有料到,这,竟然是一场无关姐妹情的预谋。
犹记起,入宫当晚,林蓁曾传王太医替她开几贴调理身子的方子,那么,在彼时,林蓁就已知道她怀有身孕。
倘若说,彼时,她还不知道,林蓁的目的是什么。
那么现在,不用再问,她想,她都知道了。
是这所谓冥皇皇后的位置。
如若她有了孩子,是否,对于林蓁,就是种威胁呢?
也就是说,玄景“死”的那回,其实,林蓁是知道真相的。
而选择了隐瞒。
原来,姐妹情,不过是比纸薄。
林愔慢慢地,一步一步,退到玄景跟前,语音清晰:
“倘若,姐姐,今天要伤害他,那么,请先杀了妹妹!”
这句话,她清楚地知道,并不能阻止林蓁的野心。
但,如果,玄景再死一次她活着,也将没有任何的趣味。
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除了父女情,她都失去了。
不是吗?
绯颜从玄景的手中抽出手,返身把林愔拉后,她凝向林蓁,脸上的神色,再不是以往的清冷:
“林蓁,哪怕你得到再多,最后,能留住的又有多少呢?”
林蓁并不看她,冷冷地道:
“谁又能留住永远呢?烟花的灿烂,虽只一瞬,然足矣!”
随着这一句话,殿外,乐王身着玄冰戒甲,手持犹带利剑,身后簇拥着众多亲兵,一步一步踏进殿来。
玄景沉默地绕到绯颜的身前,反手,将绯颜和林愔一并护于身手,他深暗的眸子睨着乐王,声音里,却透不出任何的情愫:
“乐王,真的等不急了么?”
“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乐王说出这句话,唇际,还是抽搐了一下。
这,确实是他唯一的机会,用了十日的时间,他把大部分的兵力都抽调分配到离冥宫较远的四门,并得到东安候的支持,将亲兵秘密部署在冥宫各处要塞。
玄景不肯册东郡郡主为后,早就让东安候,心有不甘。
东安候,一直都是两面倒的人物,谁对他有利,他就会倚附谁。
这点,是他的缺点,也是可以被利用的优点。
而,只要兵变成功,谁都不会知道冥皇易主。
因为,冥皇一直以来都是戴着面具示人。
惟有冥霄是唯一需要担心之人,但自从冥霄十日前离开明成,至今却是未归。
所以,这一切,他必须在冥霄归来之前完成。
十日,该是最大的极限。
至于,玄景的亲兵精锐白羽军的藏匿之地,虽是他一直担心的,此刻,应该也被东安候派去尾随那四名玄衣使者的士兵,围缴怠尽。
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却,是以多年兄弟反目做为代价。
然,这,真的是他最终所要的吗?
“好,放过她们,我和你之间,单独做个了断!”玄景凛然地说出这句话。
“不,一个,都不能放!”林蓁断然拒绝道。
她跟着林愔,比乐王先到这里,为的就是拖延住时间,不让一个人逃脱。
尤其是绯颜,怎么能放呢?
“既然曾经兄弟一场,我答应你,我们单独做一次生死绝斗,若我死,我的亲兵悉数归你统管,若你死,她们,我会放。”
乐王说出这句话,明晃晃的三尺剑峰直指玄景。
林蓁眉心一皱,方要说什么时,乐王已越过她,直走向玄景,剑气让她觉到一阵的魄寒,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玄景似乎侧了一下脸,余光,凝在绯颜的脸上,不过只是极短的一瞬,绯颜的手动了一下,终是没有阻住他的拔出腰际软剑的速度。
随即,玄景一字出唇:
“好!”
一泓秋水般的剑身,反射着殿中点点灯烛,若游龙得了火,倒映在鲛烛中冽然生寒。剑锋划出半个弧圈,玄景的眉宇间隐然一种傲意,而,乐王身后的亲兵,亦往殿外的庭院退去。
剑峰相格,入人耳,冷冷作声。
绯颜望着玄景,他的身手纵然不凡,但为什么此时每一剑招的转承起落间,让她更为惴惴不安呢?心底,有些什么念头,就要呼之欲出,却又说不出来,仅觉得喉口腥甜气愈浓。
林愔的双手有些无措地纹着裙上的绶带,那些流苏从她的指尖纷纷滑过时她心底的沉重,始终滞堵着,再抒不开。
林蓁退到殿门边,她闻得到,殿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浓的血腥,从四门,一路杀到这里,纵无玄景的白羽军,该也费了不少功夫。有多少人的血为今晚的绝杀做了祭奠,她不知道,这也不是她该去关心的问题。此刻,她看得出玄景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难道——对了,所以乐王方会在这时提出和他决一死战,玄景若死,那么,势必群龙无首,在这之后,任凭她怎样处置这俩个女子,又有谁会干涉呢?即便是乐王都不会,因为,他只说,他会放过她们,而,她并没有说,不是么?
念及此,林蓁浅笑盈盈地睨向绯颜,她的这位好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容不得下得呢?
最初,这位好妹妹仍是墨瞳的身份时,她仅是不喜欢和她一样的脸,犹记得那晚,在退思澜见到她的脸,除了震惊之外,她更是不喜的。
本以为,凤台选婿后,这张脸将不再成为她的不喜,却未料 ,玄忆竟由于墨瞳将绣球抛于她,纳她为妃,所以,在那时她很不开心。
不过再不开心,又能怎样呢?
最后,也不过是她试着想去拉拢她,让她在怀孕不能侍寝的阶段,代她出现在玄忆面前,这样,他就不会忘记她。
原来她也曾委曲求全过。
再后来,她以林婳的身份入宫,清莲庵时,她仍是想护她的,只不过她给她安排逃离的路,却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因为皇后必会通知摄政王,而她为了撇清关系,仅能大义灭亲。
那么,是在一次一次,她目睹这位妹妹不论以什么身份,不论以什么容貌都能获得本来属意于她的男子的重视开始,容不下这为妹妹的吧。
玄忆如是,玄景亦如是。
本来,这位好妹妹,不过是她的替身,到头来呢?恰是她沦为最可笑的人。
她这般想着,唇边的笑意愈深,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位好妹妹,就该永远地消失。
哪怕,她们是孪生双子,但,那不过是妖孽的象征。
所以,才会不得不分开吧,也正是这一分开,终究,淡了姐妹的情份,凉了关于血缘亲情的心。
玄景的招式渐滞渐钝,乐王的剑峰渐渐压过他的,眼见着一朵到花旋出,玄景勉强化去,突听得,绯颜在他身后轻轻地发出一声干呕的声音,这一迟滞,乐王的剑已冲过他的剑气,直抵他的胸前,玄景急收剑,乐王的剑峰不过虚晃一下,就势与他的剑尖相格,发出清脆的“叮”声。
玄景随着这一格,身子猛得一震,眼见着,这到就要脱手而去。
林蓁的眉心愈蹙,乐王虽招招犀利,临到关键,俨然似银样蜡墙般软委,面对明显不支的玄景,竟都不能伤他分毫。
绯颜好不容易稳住干呕,林愔已轻轻扶住她的身子,她觉得到林愔的手在瑟瑟发抖,表面,还得做出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却比林蓁更似姐妹。
绯颜往后退了几步,头有些眩晕,不知是闻到空气里从殿外飘来的血腥气,抑或是殿内到气太过峰芒,她突然十分不舒服。
林愔扶她就要往后面退去坐下却,突然间,只听得,“噌”一声两剑相交,接着,玄景手中的剑恁是脱腕而落,乐王的剑锋顺着冲势,径直刺进玄景的左肩下方,血,顷刻便从玄黑的袍底渗出。
玄景踉跄地后退几步,跌倒于地。
乐王收剑不及,声音里,却有着震惊:
“阿景! ”
玄景一手捂住玄黑的袍子,那些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并非是殷红殷红,而是极淡的一缕粉红。
绯颜从林愔的手中挣脱,拾起地上玄景的剑,一剑格开乐王的剑,剑锋直指他的眉心:
“身为护国将军的子嗣,竟两次为一女子不知妄为 !”
乐王并未再出剑,仅是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地上的玄景,林愔伸手扶住玄景的身子,才发现,他的手臂冰冷冰冷,全然如没有生命的躯体一般。
“王爷……”林愔轻唤出这么一句,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乐,你在等什么?你答应我要做到的事呢?还不杀了他!”林蓁陡然启唇间,突然,觉到后面有簌簌的寒风袭来,她来不及回身,旦见乐王速疾地收剑,将剑直掷她的身后。
“噗”地一声,剑没入柔软物体中的声音在林蓁耳后传来,未待她转眸,乐王已紧拥住她的身子,只这么一拥,不容她抗拒地,将她的身子一转 ,又是一声“噗”,接着,是清晰地,血喷溅而出的声音。
那些血,没有喷溅在她的脸上,仅是随着碧青剑锋的拔出,溅于另一人的身上,而那人,虽持着剑,想要再往往前刺时,已然无力地倒于地上。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一瞬间,这一瞬,却终是定格在心里,成为某些人的永恒。
来不及去看,是谁从她的背后偷袭。
因为,乐王的身子,重重地压了下来,就在她快撑不住他时,他蓦地松开抱住她的手,向一旁倒去,他不要压痛她,不要。
“阿景……对不起…”乐王匍倒在地,声音却向着玄景。
“其实,你不用那么急,今晚过后,我就会将冥皇位置传给你。”
“我……不会…要……答应我…善待…蓁……”乐王说出这一句话,只把目光凝向林蓁,“蓁……我……做不……到……他…是我兄弟……”
林蓁站在那怔怔地望着乐王,她突然开始笑,笑得眼泪纷纷的坠落:
“兄弟?你冒名顶替他,占有我的时候,可曾想过兄弟?果真是卑微的血统,连答应我的事,都不能做到!竟然还要他善待我!哈哈——”她仰起脸 ,笑得没有办法止住。
“林蓁,你要的,不就是权势吗?只要有权势,无论哪个男子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所谓高贵的血统,对于你来说,仅是为你这些卑鄙的行径徒添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一错再错,到头来,每一个爱过你的人,都会离你而去。并不是他们爱你不够深,只是,你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付出爱,所有的爱,到你的手里,不过是化做权势倾讹的利器 !”
绯颜手中的剑陡然松落,怆然启唇。
这番话,她没有说得有多激越, 望向林蓁的目光,惟剩下怜悯。
“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些话!你知道,这么多年我熬得多么辛苦吗?难道,男人的爱,真能天长地久?不会!惟有权势,在男人的爱离去后,才不会背叛自己!我熬得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就能得到所要的一切,却被你,你这个看似愚蠢的丫头所破坏,你总爱装成那么天真纯洁的样子,把一个个男子骗得团团转!其实你比我更贪婪,你要的,是他们用命来爱你,这样,才能体现你胜过我不是么?我知道,你嫉妒我,因为最早,你不过是我的替身!”
林蓁止住笑,收住泪,喊出这些话,躬下身子,拾起地上的剑,就往绯颜刺去:
“既然,双生妖孽,只能存活一个,不如就由我来成全你罢! ”
“蓁!”乐王的声音在她耳边喊起却阻不了她向前刺去的剑。
剑没入胸,没有遇到一点的阻力,柔软,有温润的血溅出。
果然,是一柄好剑!
果然,是绝情的剑!
“景!”绯颜痛楚的声音响起, 随着林蓁木然收到,玄景伏倒在绯颜的怀里,绯颜的身子,随着他的倒下再是拉不住,仅能随着他,一并地匍倒在地。
握剑的手,与此同时,被另一柄剑划过,剑起,手断,反手一掌劈出林蓁就如秋天的黄叶一样,被直跌于殿门的门槛处。
槛咯着她的腰,有些疼痛但, 一个让人听起来,更为疼痛的声音旋即响起:
“冥皇……”
这一声,十分微弱,所有的人都忽略掉的另一名女子,艰难地终于爬到玄景的跟前,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路,这条血路,蜿蜒着,映着血色的手掌,云纱,终于爬到她想爬到的地方。
可,却是另一种决别。
不过,也好,黄泉路上,终由她相伴着玄景,就她一人。
刚刚刺杀林蓁,她没有任何的手软,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因着媚药强占他的男子,会为了护林蓁,将剑径直投刺进她的身上,剑进入胸腔的感觉,很奇妙,有着一种清凉,让她素日来闷烦的心,可以因着清凉而冷静。
如果早些平静,她心里是否就会没有那么多计较呢?
就不会利用彼时墨瞳的出宫,故意在宫门口顶撞宸妃,以引得宸妃发现未央宫的主子,并不在宫内,虽然,她也受了最重的责罚。但,毕竟,她第一个步骤是达成了。
当然,她的目的并不仅仅再于此。
在那一日,她发现墨瞳所用的蕊粉内含有黄彤后,她就在墨瞳饮用的水里下了寒毒,这种寒毒,靠着黄彤,会暂时遮盖其毒性,但,倘若,宸妃伤了墨瞳冥皇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当他察觉,绯颜中了黄彤以后 ,必会用绿晶膏来替她疗伤,而绿晶膏中的绯柋会诱发这种寒毒。
这样,墨瞳定误会是冥皇在她身上下毒,并彻底与他反目吧。
她并非心狠的女子,但,她必须要这么做。
源于,她看到,在墨瞳凤台选婿后的前晚,冥皇从殿内出来时,眉心一直是蹙紧的,久久不肯松去。
她知道,他喜欢上了墨瞳。
如果,墨瞳最后选择冥皇那么,她没有任何理由说不。
可,既然,最后墨瞳选了玄忆她就不该再让冥皇牵挂,这样下去,冥皇仅会越来越心不由己,越来越忘记自己的大业。
冥皇其实一直是那么孤独的一个人。
她不希望,任何女子用爱的名义,让他受伤,她只想,看他没有任何感情烦恼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那种寒毒,其实并不难解宫中的太医若查到,就能解。
因为,她不会真的去害任何人除了,林蓁之外,她对墨瞳,一直是称不上恨的。
所有对墨瞳做的一切,除了这一次其余,都是遵着主上的吩咐,如此而已。
她,是如林蓁口中,卑微地爱着一个男子,那个,从她成为暗人开始,就喜欢的男子。
现在,她快死了吧。
但,死,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她慢慢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爬去,他的身边,虽然还是那个,他最爱的女子。
不过,用不了多久,那个女子的位置就将被她所替代。
活着,她争不过任何人。
陪他一起死,这样,总没有人会与她争了吧。
近了,近了,她的手,轻轻地向前伸出,紧紧地,握住他袍子的一角,那里,绣着一只蝙蝠,这,是冥国的标志,也是暗号。
就这么握着,她,闭上眼睛,唇边,浮出最美的笑靥。
玄景看着云纱垂下脸,静静地趴在那,再也不动,她身上的血,拖了很长的一段路,这些血触目惊心地落在他的眼底,他的心,终于,为这名一直跟随他的暗人,颤了一下,不过只是一颤,他明白,他的路也快到尽头了。
在到尽头之前,他还有事要去做。
那些乐王的亲兵,都躬立在殿外很远的地方,没有乐王的命令,他们是不能进殿的。
而,这些亲兵,最早,都是李将军的亲兵。服从是他们的天性,所以哪怕看到乐王倒下,没有乐王的命令,他们能做的,只是站在那。
此时,宫外忽然响起潮水般的呐喊声,号角的声音响彻霜天,殿上的琉璃似乎都被这清冽的声音震动,然后是更沉闷更逼远的声音——好象是用巨木撞击着冥冰门。
自乐王的亲兵占下整座冥宫后早将四门紧紧闭阖,只待宫变成功,方会打开,如今,这些声响,似乎,只诏告着一个事实。
天,又要变了。
乐王,在听到这些声响,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种无奈的笑容,果然,从小到大,他比玄景纵早钻研兵法,终究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上。
不用去想,他知道,东安候一定中了白羽军的伏击。
玄景用兵的帷幄,是他的计谋,所不能媲及的。
林蓁倚靠着殿槛,断去的右手腕,仍涌着鲜血。
乐王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她并没有立刻站起来,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地匍靠在那。
青丝覆散下,她的脸,他瞧不真切。
他多想,再多瞧她一眼啊。
繁逝宫一别,纵然,知道,她不屑他,她算计他,他依旧爱她爱到无以复加——
只是彼时的他,必须再次赴镜平,去处理一些战后的事宜,待他再回镐京,仍未见玄忆把她接出来,却见到玄忆的身边,另有了一位貌似她的嫔妃,于是,他再按搽不住,终是走上了谋逆的路。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她谋逆,因为,他不想她受一点委屈,哪怕,这些委屈,是来自于他必须效忠的帝王所赐予的。
走出了那一步,注定,他没有办法回头。
当他被冥霄拉拢,加入北郡的颠覆大计时,才发现,玄景,竟与他果真如兄弟般殊途同归。
玄景,,他的兄弟情,他是知道的也正是玄景的成全,他才那么不光彩地占有了她。
这一步,不管是错,是对,他都不会有悔。
包括今天,也一样。
为了她,他要谋逆背叛玄景。
但,为了兄弟情,他只有用死才是解脱。
因为,他知道,即便,他成为真正的冥皇,她的心,也不会属于他。
这一生,已然走到尽头,来世哪怕带着最后的记忆,他也会找到她。
他的来生,就从再次爱上她开始。
他努力地睁着眼,想将,她最后的样子,铭刻在心底,却,终是,再看不到
她的脸,一直,低垂着。
绯颜的脸,也低垂着,她抱着玄景,眸底,有雾气,可,玄景,却对着她依旧扬起好看的唇角,道:
“蠢女人,我还没死,哭什么!”
绯颜的手,无措地去捂他胸前的上口,但,第二个伤口是那么地深,她怎么捂都只捂到一手的血:
“睛纱,快去传太医”
她唤一旁的晴纱,晴纱的手中的剑犹带着血,一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