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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第19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马髻也有少许的松散开来,我正准备用又子复固定好,蓦地发现,置放衫裙的包装底鄙,还备着配套的发饰。

    那些发饰,是几枚晶莹剔透的紫色琉璃珠簪,熠熠流转着灿烂的光泽,我欣喜地捏起那几枚琉璃珠簪,心底有了主意,对镜二l簪所有的青丝悉数披下,然后只用几缕青丝绕髻盘起,再以这些琉璃珠簪点缀其间,顾镜自看,真是添了往日所没有的清新别致。

    但,也是这一照,我惊觉,唇鄙的口脂早已全巫努方才品茶,我自是注意,不会留下印子,那么,也就是说,在御辇上,玄忆吻我时,就二l竽这口脂悉数在缠绵里吻去,而,彼时,他定然是发现我唇上的伤口。

    荣王噬咬所留下的伤口。

    粉脸顿时煞白,但禾容我多加思虑,门外已然响起小卓子的请安兼通传:“老爷来了!”

    此时不过才午时,他就主持完景王的大婚吗?毕竟荣王此次虽是续弦,可,所娶的也是当朝太尉的次女。

    门庭显赫,亦属周朝的盛大联姻。

    但,门甫开,雨着帘子,他的身影,确实出现在彼端,不容置疑。

    我匆忙拿出口脂,急急抿于唇上,掩去那伤口时,他已在柔声唤我:“瞳儿。”

    应声间,掀起帘子出去,正对上他望向我的眸华,那里,除了桃灼其华,还有刹那的惊艳。

    但,这缕惊艳不过须臾,便复掩在他满眸的光华背后。

    “听卓海说你未曾用膳,恰原来是琢磨这民间的服饰去了。看来,布衫粗裙果然是你所不喜的。”

    我莞尔浅笑,他这么认为,我也乐得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如此,正好隐去了那酒肆前的一幕。

    “老爷,睦儿只是看到店铺内有这衣裙,与平素所穿,倒是截然不同的,是以才擅做主换了那布裙,若老爷喜欢,瞳几再换上就是,顿了一顿,我又二l簪话意转了过去,“既在民间,自然是用餐,何来膳呢?”

    他柔柔地一笑,我已走到他的跟前,歪歪斜着螓首打量着他,他也换了一套民间男子常穿的月白布衫,即便是布衫,他也穿出几分谪仙的飘逸之感,与往日宫里那个他,又是截然不同的。

    “你这样打扮,也着实是好的。不必换了。倒确是我忘记了,又用错了字。

    他不再自称‘朕’,简单的一个‘我’字,更让他宛如平常的夫妻一样,他是夫我是妻。

    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可,我知道,不过一天,他仍是君,我只是他最卑微的嫔。

    我望着他有些许出神,直到他轻轻抚着我的发丝,我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在看什么呢?是看着秀色可餐,还是又琢磨怎么编排我?”

    天啊,难道我也是那好男色的女子?想到此,脸上一热,心下思绪百转。

    我低下螓首,嗫嚅:

    “老爷不提,倒真是有些饿了呢。不过莱色都未见,何来秀色。”

    “卓海,上莱吧,我也未用,正好陪你一起。”

    他不再抚着我的发丝,只牵起我的手,往靠着轩窗的桌旁走去,桌子很大,估计可以容纳十人,他只牵我在他一旁坐下,俩人之间不过隔一个圆角,却是第一次,与他同桌用膳。

    菜点很是清淡,小卓子是他近身伺候的人,必是熟谙他的口味,我不过做了几目的御前宫女,于这些并不十分熟悉,趁看这当儿,我暗暗记下他所喜的口味,以后,万一有机会,也知道给他预备什么膳点。

    “说饿,怎么不动箸,倒是对看这些莱傻笑?”他淡淡地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箸其实一直握在手里,不过,竟是只顾着想,忘记下箸了“嗯,瞳儿不过是在想,这街市这么大,等会从哪逛起比较好呢?”我圆了自己的出神,虽然这个理由显而易见,是如此的拙劣。

    “你想逛哪就逛哪,今日,我早早从那处出来,就是要陪你逛遍着镐京的繁华。”

    繁华?

    这一词,他无意说来,我心底蓦地一怔,为什么,我竟会想起那一句,繁华过后皆是梦呢?

    我强拢住自己的心神,怎么好端端地,又想出这么一个不应景的话来,可见我是长居宫内,难得出宫,这思绪却是跟不上了。

    “真的?”我抬起眼眸,灿烂一笑,这笑映进他的眸底,我看到,在那桃之灼灼外,另蕴了无双的纯涩。

    原来,我还能笑得如此纯涩。

    “自然。”

    “皇——”欣喜得差点失口,我忙收了声,转了个词,“老爷,爷无戏言哦“

    o

    我伸出小指,那指上金闪闪的,宛然是秦昭仪赐的指环,因她所赐,纵使我不喜这环子,还得戴看,他的脸色微微一怔,旋即也伸出他的小指,与我相勾:“好爷无戏言。”

    我噗哧一笑,这四字,在他口里怎么听怎么别扭,他似也察觉,修长的手指轻点我的琼鼻,道:

    “你呀!”

    这一次,我可没让他得逞,早在他指尖到来之际,弯身避开,正得意:l戈时,他勾住我的小指骤然用力一拉,我整个身子被他拉得更是逼近于他,他的指尖也终于如愿以偿地不止是轻点,而是拧了一下我的鼻端。

    “老爷,再这么拧,可是要变丑的。”

    “你如今倒愈发地怕丑。”他带了几分戏谑,终是收了手,顺央了几箸菜色置我的盘中,“快些用了,我带你去街市。”

    “嗯。”我埋着脸,也不管他夹来的莱色是否是我的口味,只往腹中填了即可,一心念着早点吃完,便省下了去游街市的时间。

    毕竟,在宫门落锁前,他是一定要回宫的,而其后,北归候的到来,包括那名女子

    一念间,唇中,恰是被一根鱼刺卡住,我轻轻呛了一声,竟卡地越紧,我只拿桌上的茶盅,却越饮,那刺越是卡得进去。

    他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叹:

    “你呀,果真还是孩子的心性,偏用得这么急。”

    “卓海,”他对看门外伺立的小卓子吩咐,“快去寻碗醋来,要快!”

    “是!”

    j、卓子一溜地下去,不一会便端来一碗醋,他递至我跟前,道:“快点喝下去,一会就没事。”

    我呛得本是难受,这醋味又熏了眼,才要摆手不喝,但他递得那么近,我不人悖他,也罢,闷着头一气喝下,不一会,那喉口的尖锐感,确是奇迹般的消失,那刺竟随着醋一并融了下去。

    “谢老爷。”

    脸涨红得轻声谢他,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的怜爱:“你这傻丫头,可让我拿你如何是好啊……”

    “不过是不擅吃鱼,所以才傻。”我辨着,将脸上的红晕消去,再用几口抬头望他,却仍是一口未用,只替我布着莱,“老爷不吃?”

    他停下替我布菜的箸,突望定我,声音略低,但有着别样的蛊惑:“唤我忆罢。”

    “啊?”我又发出这样没头没脑的单音字,这瞬间,我甚至怀疑,我昔日;以为傲的智商是否在他的柔情下,终于节节下降,直到归零。

    “忆——我允你可唤这个字。”他仿佛教孩子一样,再细细教了一遍。

    心,漏跳了一拍,我的视线,也在这刹那,有些朦胧的雾气湮上,我真是傻得紧了,不过他让我唤他这一字,我何至于如此呢?

    偏偏要将自己的柔弱展现于他面前,我也不至于在此刻这般谋算罢。

    k,唇齿相依地,轻轻一声,这个音节便会脱口而出,可,我能吗?

    我真的能唤他忆吗?

    帝王尊称,是容不得人妄自亵渎的。

    “只有你和我俩人时,我希望,你能唤我这个字。”

    他的声音里满是一种我从未曾奢望拥有的情愫,那么浓、那么清晰,如果就在此刻,让时间终止,该有多好啊?

    可,我知道,时间,始终是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志所停歇,一切,都还将继续如同,我能拥有这片刻的温存,已是幸事。

    帝王之爱,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亦是那命。

    我不是悲凉性子的人,却在每一次他的柔情中,将自己演绎到这种境界。

    原来,陷入柔情里的女子,不仅仅是会甜蜜到忘乎所以的,因为,会有负担,更会有骇怕相随而至,然后,怕的,就是下一刻,在诸多的负担下,那份柔情已然远离。

    只是柔情,我始终还是不敢言爱的。

    爱,那种情感,我仅能远远地瞻仰,不敢言,其实,是不能言。

    一天:

    “怎么又颦了眉。”他的手轻抚过我的眉心,我抬起眸华丽,对着他,展颜“瞳儿只是怕,老天不会让瞳儿幸福太长时间,您对瞳儿越是温柔,瞳儿越是怕,患得患失,说的就是瞳儿这种不知足的女子吧。”

    我竭力想让自己笑得妩媚,笑得毫不在意。

    可,我知道,我真的在意。

    他喟叹一声,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瞳儿,我希望你陪在我的身边,永远是觉得安全的,虽然我不知道能护得了你多久,但我终会竭全力去护,不仅因你曾救驾,也不是因你那凤台一跃,更让我心动的,是我的瞳儿那份真,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正是你让我明白了,真伪之间,其实,更多时候不过是一线之膈,一步之遥。而这些,曾经,我一直以为是帝王之家,最难得的,也是最不能去期盼的。”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些话,而这些话,让我更多的,是听不明白,或者说,听不真切。

    算了,我何必要去明白那么多呢?不过是徒添自己的烦恼,把刚刚的静好气氛弄到此时的肃穆,我不喜欢。阿。

    手轻轻地绕着他月白衫子上的盘扣,语音轻声,却清晰:“忆……忆……忆……”一叠声地唤出这三声忆,我终于听到,他的胸腔里宛然有了些许的的笑意在溢出。

    “瞳儿,今日替景王主持大婚,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他,可以由得只娶一人,即便,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之于皇族不过是种笑话,我还是会羡慕他,从小到大,看似乎我高高在上,享尽万民景仰,只有我知道,高处的寂寞和高处的万般不由心。十三岁那年大婚,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充盈后宫,为了前朝乃至后宫的平衡,我不得不去宠一些本不愿宠的嫔妃,封一些并不想封的位份,这么多年,我渐渐以为习惯了,我也以为自己做得比我父皇更好,至少,是位明君,于功绩,于子嗣,我都没有愧对周朝的列祖列宗,直到如今,我才知道,即便我做到再好,失去的,也远不是这些所能替代的……”

    他的这番话说得很轻很轻,带着那些许的笑意萦绕,更让我品到一种凄凉的味道。

    我的手不再绕他的盘扣,而是紧紧地蕴贴在他的朐际,我仿佛能感觉到,手心下,那刻年轻的心,跳动间的一抹难以忽视的沧桑和涩苦。

    身为帝王,他身不由己的地方,必是更多,也必是更不能为人道。

    “忆,不管怎样,从今以后,瞳儿一直都会陪着您,直到您不要瞳儿的那天为止,即便所有都是假的,但瞳儿的这颗心里,关于你的那一隅,永远是真的。”

    我执起他的手,轻轻拉到我的胸口,那里,我的心,与他的心,二降会永远在一起跳动,不管未来会如何,我付出过,我就不会有悔!

    因为,值得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拥看我,将他的下颔紧紧贴在我的螓首上,他今天身上没有薰平目的香料,暖暖的,另有种属于他的味道缠绕着我们。

    我喜欢关于他的一切,包括这种味道。

    倚在他的臂弯,我看到,轩窗的一角,有隐约的花枝探出,翠碧摇曳间,那种花欣欣然晕出绯红一片,远远望去,仿若一团团的红云,惟见那花心,是如同红豆一般的果实。

    他觉察到我的视线移转,微侧身,也凝向那花,柔声道:“那叫合欢。”

    “合欢?”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花名。

    “是,合欢,在周朝,也被喻为夫妻之花,是纯美的象征,亦是幸福的维系“我喜欢这花。”

    “你喜欢,待这次回去,我吩咐宫人,将合欢花遍种未央宫。”

    “不要,我只把它记在心中就好了。种到那宫里,岂不是限了它的自由?”

    他揽看我的手分明的一颤,可,我还是说出这句话,我不想限制这合欢的自由,夫妻之树,自由,能让它绽到更美吧。

    而,我的心里,也有了我心中关于合欢的计较。

    这种计较,让我的心底,刹那,绽开了最美丽芬芳的合欢。

    用罢午膳,玄忆带着我,信步游至镐京的街市。

    除了那四名‘轿夫’,另有数名禁军扮作寻常百姓,分散地护卫在我和他的周围,但这些并不妨碍我和他游街市的愉悦。

    说是带着我,其实,我看得出,身为帝王的他,平索也定是未游过这街市甚至于,比我还陌生这些最朴实也是最平凡的百姓生活。

    但,他却如平常夫妻一样,极其自然地牵着我的手,走在琳琅满目的摊贩中除了目不暇接外,我的心里,也满满地充斥着一种幸福。

    即便被幸福包围,我的视线很快被一摊贩的冰糖葫芦吸引,这种小吃,在我记k里一直存在着,有一会生病喝了苦的中药,母亲曾在我喝完那药后,做为奖励,给过我一串,但至此以后,我再没有吃到过这种小吃,上卿府门第森严,是不会有这些街边的小食进入的。连那一串冰糖葫芦也是伺候母亲的嬷嬷回乡带上来的。

    所以,记忆深处,这圆圆的、红红的果子,味道是甜进心底的蜜一样,也是我关于幸福最早的定又。

    “可是要那个?”他顺看我的视线望去,问。

    我点了点头,他眼神示意间,小卓子忙机灵地上前,买了两串回来。

    他还是有着帝王的架子,譬如,要些什么,准是奴才去做,他已习惯用眼神或手势来示意,这个习惯,不改也罢。

    我的要求其实不多,毕竟,只要他此刻陪着我,宛如民间的夫妻。

    “老爷,夫人,给。”小卓子哈着身,:l争冰糖葫芦递上,这样的姿态,让他仍是显得那么恭谨,却又不至于在街市上引人侧目。

    他伸手接过,速于我,眉心一蹙,才将剩下那支执在自己的手中。

    我轻轻舔了一下冰糖葫芦,味道和童年印象里的果然相差无异,一样地甜甜到心里。

    回首看他仍只拿着,并不吃:

    “忆,很甜的,你不尝尝么。”

    我希望能把这种甜和他分享,所以我鼓动着他。

    他的眸华移转到我的脸上,凝得那么深,以至于让我以为我的脸上是否因刚刚那一舔沾了些许的糖稠,才要伸手去擦,他却璀灿一笑:“不脏。”

    那他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眸华一转,抬头凝定他,二l誓手中的冰糖葫芦冲他微摇一下,复道:

    “真的很甜,不尝一下,一定会——”

    后悔两字我还未出唇,骤然,他一只手揽住我的腰际,我微仰起的脸来不及缩回,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不过电光火石的刹那,我来不及反映,他已离开我的唇,恢复常态,揽着我向前走去,语意里仍是镇静自若的:“倒确实是甜的。”

    我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看待这一幕,我眼角的余光只瞥到小卓子的睦目结舌,他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竟半呐才记起跟上主子的步伐。

    我的反映也不比小卓子快到哪里,怔怔地思绪定格在方才那刻,随后才陡然回过神来,这是在周朝的京城道路上,且还是繁荣的摊贩中。

    他竟然,当众吻了我

    而他,还若尤其事的揽着我,径直走进沿街的一个首饰铺,进入铺子的刹那,我发现,我的脸早不是滚烫所可以形容的。

    j、卓子跟随我们进得铺中,另几名乔装打扮的禁军只四散在铺外,并不入内“客官,需要些什么,我们这是百年金店,应有尽有!”肥白的老板,满脸堆笑,招呼起他这个生意来。

    “簪子。”

    他只说出这两个字,我才想起,御辇之上,他说在街市另选我喜欢的簪子来替换那两颗东珠。

    “客官,这您可就找对地了!”那老板絮絮叨叨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只看到他拿出几个大托盘,呈在我们面前。

    满眼珠光宝气,虽然莹莹有光,却让我提不起多大的兴致,直到眸华稍转,竟看到,有一个托盘内,最靠边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枚银制的簪子,簪上的图案,赫然是合欢花!

    未待我启唇,他修长的手指已捏起这枚簪子:

    “就它了。”

    果然知我心意的,是他。

    我带着甜蜜微转螓首,他轻轻二降那枚簪子替我插至髻边。简约的款式,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簪,这样的情。

    我不知道是怎样走出首饰铺的门,只知道,走出铺门时,霁光的天际,碧蓝如冼,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苍穹,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他吧。

    也在这时,街市那头响起鼓乐声,寻声望去,是普通人家的迎亲队伍,红红的蜿蜒着,每一片红,都是一种幸福的凝聚。

    “真美。”我叹了一句。看着这种红,勾起的,又岂止是些许曾经的少女绮梦呢?

    红盖头,红对烛,红锦褥,红蒜字,可这些,从我进南越后宫起,就知道不可能得到。

    历代,只有皇帝大婚才会有这类似于民间的习俗,之后,哪怕续后都不会享有这种礼遇。所以,于我,不过是落得‘绮梦’二字。

    他轻轻搅着我,静待那仪仗队经过,方缓缓步向回途,我不晓得眸底瞬间的失落是否被他瞧到,我一直自持掩饰得很好,但,此时,我不确定,关于这份失落的掩饰是否能回满。

    而,我同样不能忽略,即便天空还是碧蓝碧蓝的,终是快到日薄西山时分,今日的出宫,还是这么?陕就结束了。

    归途,他只是揽着我,禾再说一句话,我依偎于他的怀里,微微闭上眸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我知道,等回到宫里,这种机会,恐怕都是不会常有的。

    快进明武门时,我轻轻动了下身子,声音亦是轻轻的:“忆谢谢。”

    简单的三个字,是我想对他说的,谢谢他赐给我今日的这段美好,本以为,这样的美好一直离我很远,原来,只要他牵起我的手,不过触手问,就是可得的靥。

    “傻、r头……”他柔柔软软地说出这三个惯用的词,我的唇边浮起甜蜜的笑他拍了拍我的手臂,却不慎正拍在今日的伤痕处,顿时,些许的疼痛便二l誓这甜蜜打断,我忍住,没有唤出声,否则,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入了明武门,还是要面临分离,他要去御二再房批阁折子,我也要回到未央宫中,执意不要他赐我的肩辇,我不希望在宫里有再多的特殊。

    他心里有我,这分特殊才是我一直要的。

    他拗不过我的竖持,待我在明武门下辇后,那辇竟许久未曾离去,我走了几步,再回首,那辇仍在那边。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辇里望看我,我只知道,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

    因未央宫离其他各宫均有些距离,此时又是用晚膳的光景,宫内的甬道上,偶尔有几名宫女经过,也是形色匆匆,借着渐渐浓染的暮色,我亦刻意避着她们,以免行径露疑。毕竟此时,我未穿宫装,确是违了宫规的。

    幸得未央宫离明武门并不算远,不过一会,也就到了。甫进宫门,顿觉气氛不太对,往日的粗使宫女均不见了影子。

    我一步一步往里走去,也一步一步走向晋为采女后的第一场劫难。

    第五章 见红

    固着景王大婚,宫里瞥换了绯色绢纱的宫灯,这些红绯掩映在两侧的树影里,只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晕,丝履走过这些光晕,四周寂静无声,宫中各殿亦都暗无一丝的烛光,目可及处,惟有椒房殿内灯火通明,可此时,这份通明,隐隐间,让我在周遭的黑暗中觉到愈深的不安。

    但,我不能停下步子,更不能回身走出这未央宫。

    禁宫中,有些事,哪怕再害怕都要去面对,即便,面对的代价,不过是一场横空飞来的劫难。

    愈来愈走近椒房殿,殿内正中,端坐着一宫装而人。若雪的罗裙,冷若冰霜的面容,纵是美炎努只是添了几分的清冷。

    是上官宸妃,她就端坐在那边,脸上的表情,看不是是喜还是怒。

    她的身侧是四名近身宫女,另有三名手执板子的内侍。

    而,云纱、檀聆、清荷皆身上血痕累累地跪伏在一边,显是被仗责所致。

    我不知道,她怎会到此,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下重手责罚伺候我的宫女。我仅知道,哪怕我脸上仍是恭谨的,但,并不代表那是种任人欺负的卑微。

    我稍稍抬高下颔,既要面对,我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怯懦,这样,在气势上首先就输给了对方。

    “嫔妾参见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依礼叩拜。

    “墨采女,本宫在此等你已有两个时辰,采女可真是矜贵万分呐。”宸妃语音里皆是奚落的意味。

    看着那三名宫女,我心下清明,定是为我不在宫内挨了打,但,我出宫一事她们并不知晓,至多见我上了肩辇而去。

    “回娘娘的话,嫔妾今日奉诏于昭阳宫,是以并未在宫内。”

    “好一个奉诏于昭阳宫,可采女的宫女却并非是这般回本宫的,你说,两个时辰前你是怎么禀报你家小主去处的?”她纤手一指其中一人,正是清荷。

    “娘娘……娘娘容禀……小主身染风寒……不宜见客……”清荷哆哆唆唆地道。

    “墨采女,你说,本宫该治你以下欺上之罪呢?还是管教不严之罪?”宸妃的唇边浮起一抹笑意,这种笑不过是在她那清冷的脸上漾起一种更为诡暗的味道。

    若我承认清荷所说属实,那么,我必因方才的话犯了以下欺上之罪。

    若我坚持奉诏于昭阳宫,那么,不仅我触犯管教不严之罪,清荷、云纱、檀聆三人的命定悬于一线。

    此刻,我是否真去昭阳宫在此时已不再重要,宸妃要的,只是我的抉择,是甘愿自己受罚,还是搭上这三条命!

    因为,她必定清楚玄忆今日出宫为景王主持大婚,亦清楚玄忆之前屡次对我的维护。

    所以,她不会追问我奉召的所为何事,君王不愿六宫皆知的事,她自然不会去触犯。

    宸妃,果然还是擅心计的。

    可,我并不是心软之人了。袭茹说过,我是心冷嘴冷的人。

    “回娘娘的话,嫔妾今日是否奉诏于昭阳宫,口说无凭,娘娘可传宣诏的卓公公一问既知,至于嫔妾的身子,早起时确实是染了风寒,但,既然奉诏,岂能因身子原因推诿?清荷今日当值是晨班,卸任时,嫔妾尚未接到传诏。是以,她误传了意思,也是在清理之内。娘娘若怪,嫔妾愿受娘娘的责罚,也愿二l午嫔妾的宫女交予娘娘一并发落。”

    “好一个墨采女,果真是口齿伶俐,几句话,倒把自个撇得干净,既你说是奉诏御前,可知,宫中女子,仪德为上,你却视宫装为无物,擅着这等罗裙,同样触犯了宫规律纪,莫非是皇上允得你这般穿?若是,本宫自会回了皇后再做处置。”

    宸妃啊宸妃,我屡次退让,为何你却步步紧逼,步步欲置我的罪呢?

    “回娘娘的话,这衣裳确是嫔妾自个所穿,并非皇上所吩咐。但,嫔妾并不知道,宫规中除了宫装之外,其余的罗裙皆是不能穿的,还请娘娘明示。”

    “墨采女,昔日你为宫女时,难道竟不知晓吗?”她的话语里带了几分的苛责,但不过须尖,她顾自说了下去,“哦,是了,本宫确是忘记,这些规矩只会在选秀时,由教导嬷嬷告知,做为宫女,是没有服饰上的禁忌的。只是本宫颇为不解地是,宫内的司衣坊均不会提供此等样式罗裙,为何你却得了呢?”

    她这句话,源于我否了衣物为皇上所赐,她这般说,分明让我自己说出衣物的来历——源自宫外。

    只是她即便能猜得到我的去处,也只能佯做不知罢了,倘是我自己承认,意味必然又是既然不同的。

    “娘娘容禀,这件罗裙是奴婢亲自载制于小主的,娘娘若要罚,请罚奴婢就是了。”云纱陡然开口道,分明是将过错揽到她一人身上。

    云纱?

    何苦如此何必如此

    她的声音带着大病未愈的孱弱,明知这么说必引来再一次的责罚,却还是说出了口,云纱啊云纱,固然你对景王有情,也不必对他的棋子都护全至此!

    而,我来不及转圈这句话,宸妃的话语已悠悠响起,语意里,仿佛煦风拂面般轻柔,可任谁都听得出,这轻柔背后的肃杀凌厉。

    “好一个不知规矩,主子说话,没问到你,做奴婢连这些礼数都不识吗?”

    立于宸妃身侧其中一名年龄稍长的宫女早会意,道:“擅答主子的话,掌嘴!”

    我该阻止吗?

    我若阻止,不仅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恐怕还会牵连自己一起受罚。

    心冷嘴冷,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所以她受罚,与我何干呢?她是景王的暗人,这般做,也是全了她的忠诚,全了她对景王那一缕从来不敢明显展露的感情。

    是,我该成全,由得她去罢。

    “娘娘!此事是嫔妾过失在先,还请娘娘饶了这宫女吧,她有病在身,若再责罚,恐有闪失,传了出去,难免被人误以为娘娘连一下人都容不得!”

    可是,我的声音却不受思绪控制地出现在这并不算空寂的殿内。

    添的又岂止是宸妃心里的堵呢?

    更让我无奈的是,我的身子,竟不受控制地跪叩于地。

    墨瞳啊墨瞳啊,你的膝下纵无黄金,却不是这样轻易跪于旁人的,除了昔日为奴之时,你这膝即便在南越被弃两年,又跪予过几人呢?

    看来,从澹台士画变成墨瞳后,我的心性也变了。

    “好一个主仆情深,若本宫不成全,岂非——”宸妃蓦地站起,径直走了下来,她慢慢地走近我,我的脊背陡然泅出一种没有办法抑制的寒意,在这片寒意中,我看到云纱的身子也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毕竟是正一品妃位,在六宫,除皇后之外,握有最高的生杀大权,即便她今日杖贵了我,也是我自己先承认了过失。

    我并不期待玄忆会再次相救,以往每一次都是得他的庇护,我才从惠妃、皇后手中得以保全这一条命,若今日,他再施以援手,无疑,只会让后宫的女子更视我为眼中钉,也悖了他的明君之道。

    一代明君,是不会屡屡将自己陷进后宫的纷争中,那样,他终将有所局限也将软肋现于人前。

    所以,今日,无论怎样,我都该自己去面对。这样,我才能坚强地陪伴他更长时间。

    但,宸妃的处置话语并非如期而至,这瞬间的沉默让殿内的空气也仿佛停滞不前一样,四周是一种让人郁结的窒闷。

    本是秋季,穿殿一过的夜风并未将这些许的窒闷吹散,只是加快了这层窒闷的席卷,直到,我渐渐觉得眼前因着窒闷有晕眩时,宸妃的声音才清泠泠地响起,伴随着我发髻的一松,一缕青丝覆盖下,她的语音里,是我从未听到过的一种动容:

    “这——你是从何而来?”

    我抬起眸华,看到,我发髻间一枚紫色琉璃珠簪赫然被她捏于白皙的手心,此刻,这双白皙的手还在不自禁地颤抖着,每一下的颤抖,似乎都伴着难以泯灭的一种难耐。

    “这是嫔妾进宫前,家乡的饰品。”我复低下螓首。

    我怎能告诉她从何而来,这件事,我毕竟是连玄忆都瞒去的,为的就是避免增添不必要的纠葛。

    “啪!”忽尔,她一记掌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往我脸上扇来,她的手里仍捏着那枚琉璃珠簪,只这一捆,我的脸上立觉一阵疼痛,显是被那簪尖所伤!

    那一掌力道极其之大,我髻上的另几枚琉璃珠簪亦随之倾落于地,熠熠灿烂地撤去一地的晶莹。

    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指尖一片粘腻,我知道,那是属于鲜血的触感,但我并不知道,被簪尖划伤的伤口有多深,或者说,是我不敢知道,我甚至于手捂在那边,却是连动,都不敢一动的。

    女为悦己者容!这六个字从我脑中滚过时,宸妃的声音在周围宫女略带惊愕却为时已晚的劝止声中,拔亮地响起:

    “琉璃殊簪需在千年寒冰之地,以冰为培,炼制五年方可成此圆润晶莹,你的家乡难道会是在北溟之颠不成?”

    她的话语里骤然起了比寒意更绝冷的杀意:

    “本宫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本宫,本宫最容不得的,也是别人骗本宫!”

    “娘娘,不可!”宸妃近身的四名宫女齐齐跪叩在地,年龄稍长的那位诛言,“娘娘请保重玉体安泰,为这不知礼的小主若伤了玉体,皇上必会疼惜,娘娘!”

    “疼惜?疼惜!哈哈哈——”她陡然笑出声来,这笑声全然没有往日的矜持,只笑得花枝乱颤,将这手里的颤抖一并融了去,却在笑中,仅让人品到一种没有掩尽的涩意。

    “本宫还以为是墨妹妹遇到何事如此欣喜,呀,原来是宸妃娘娘在此。”殿外,一女子声音清脆响起,生生地将宸妃的笑意悉数打断。

    “秦h吕仪难道也忘了规矩不成?”宸妃的笑声嘎然而止,语音里剩的,只有更深的凛冽。

    “嫔妾见过宸妃娘娘。”泰昭仪盈盈笑着福身行礼,随后,她的惊呼声撕破殿内之前的窒闷,“嗳,墨妹妹这脸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被划这么长条口子?”

    未待我应声,她已转向宸妃:

    “宸妃娘娘,嫔妾倒不知这宫规里是否有说,后妃的脸是动不得的,无论犯了多大的铅,这脸是最金贵的,除了皇上,任何人擅动了,就是触了宫规!”

    她的语意里并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是字字都针对着宸妃,按理,她不过是正二品的九嫔之首,是断断不可能为了我去和正一品的妃位争论什么,但今日,她既然选在这时候来到未央宫,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宸妃甫一动手,她就出现,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摄政王说得对,宫里太多的巧合在一起,只会让人联想到别有用心。

    于现在,我并不惧畏这别有用心,若说让我真正惧怕的,惟有我的脸,会否因着这道口子,悉数毁在宸妃手里?!

    这,才是让我真正惧怕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如此宝贵我的脸,不仅因为它的倾城绝色,更因为一我不敢想去,所有的念头皆被我生生掐止。

    “纵然宫规有过限令,但本宫既为正一品妃位,对于忤逆犯上的后妃难道不得施以处罚吗?这掌捆之刑虽不得施与后妃,但倘若这后妃先触了禁忌的宫规在先,本宫身为女子心有不耻,难道亦是掴不得吗?”

    心有不耻?也罢,既然,我屡屡相让,宸妃,你皆不容,仗贵未央宫女,又毁我颜面,那么,我若不与你计较,真真把我当成懦软之人!

    况且,我相信,泰昭仪是在等着我的出声,以进一步断定,我是否为她所用之人。

    即为她所用,则,必须晓明心志。

    “宸妃娘娘,嫔妾不知触犯何宫规,让您心有不耻?难道仅是着了这等罗衣就是不耻吗?”

    秦昭仪一手紧紧把我捂脸的手握住,另一手执丝帕轻轻拭去我脸上仍在流淌的鲜血:

    “墨妹妹莫急,姐姐断不会袖手旁观,此处若平不了理,风仪宫中也必还妹妹一个公道。”

    “泰h吕仪休拿中宫来压本宫,这事若到了皇后那里,皇后必会以宫规严处,到时候,恐怕你连这墨采女都一并护不得。”宸妃丝毫不怯泰昭仪,“来人,将墨采女速押,凤仪宫,今晚,倘不一整宫纪,也真当这宫里的规矩均是虚设。”

    “且慢!”秦昭仪阻道,“既然娘娘口口声声说犯了禁忌,请娘娘示下,到底墨妹妹触的是哪条禁忌?若是这罗裙不安,只是失了身份,也不见得有娘娘口中说的那般严重。”

    “本宫所说的当然不止于此,”宸妃冷冷一笑,摊开手心,里面宛然是那枝琉璃殊簪,“这是北溟贵族才佩有的琉璃珠,试问,一位身居深宫的采女岂会有此物?而她,竟还妄图诳骗本宫,这乃家乡的首饰。今日又恰逢北溟进献供品,仅凭这一条,本宫就有理由相信,这位墨采女,必与北溟的候府有不可告人的勾当!这宫里,最容不得就是这些妄做了后妃,名节却是有损之人!”

    这句话话撞进耳帘,我咻地抬起眸华,对上宸妃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有着对我的深恶痛绝,这份深恶痛绝,仿佛是今晚才蕴积成的。

    “娘娘,名节对于女子是最为珍视的,若仅凭这一琉璃珠,就擅做断论,毁嫔妾的名节,嫔妾自愿与娘娘往中宫去,以还清白。”

    “你自愿也罢,不自愿也罢,今晚,本宫定会奏请皇后娘娘整顿宫纪!”

    那日皇后赐我鸠酒历历在目,我并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此事还会秉公而断,可,若不明我清白,我亦是不甘的。

    “嫔妾也随娘娘同去中宫,嫔妾自是相信墨妹妹的清白。但,恐怕,还请娘娘稍后。”秦h吕仪一手扶起跪于地的我,另吩咐她近身宫女,“槿离,速传王太医至此。”

    “泰h吕仪,你这是何意?”

    “嫔妾先前就说过,后妃的脸面是最重要的,倘若墨妹妹的脸因此留下疤痕,岂非是如了某些人的愿,伤了皇上的心啊,我们做后妃,纵然不能个个都亲如姐妹,也都该多替皇上着想。”

    “好,就容你去请太医,今日皇上正于伯,书房会晤北归候,本宫这番亦算是代圣上分忧。”

    这一语,不仅回了秦昭仪之前的话,亦是提醒秦昭仪休想借着请太医的机会去搬皇上来此。

    而我今晚,真的不想再让他来护我周全。凡事都需面对,我没有做过亏心的事,不过是琉璃珠,我咬定是家乡带进宫的饰物,又能奈我何呢?

    毕竟,我的处子之身仍在。

    这个意味从起先的屈辱,到如今,却成了傍身的工具。

    这是我的幸还是不章呢?

    或者该说,幸与不幸,其实都是如福祸一样,皆为双刃。

    等待或许是漫长的,可这份漫长在滴漏声中,只演变成了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声响。

    半盏茶的功夫,太医、医女来了,随行来的,还有顺公公。

    他的出现,显然是出乎宸妃意料之外的。

    “奴才参见宸妃娘娘。”顺公公微一行礼,他是大内总管,所以能受得起他大礼的惟有玄忆一人而已,包括中宫,他也仅需微欠身。

    “免礼,顺公公是传皇上的口谕至此吗?”

    宸妃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惊惶,甚至是,还带着一种镇静,一种波澜不惊,却只让我联想到死水无澜的寂静。

    “娘娘,咱家是奉皇上之命赐墨采女一碟北归候进献的鲜果至此,未料却在这碰到娘娘,也难怪,之前咱家去娘娘宫中时未见娘娘在,只把那鲜果交于了下人。”

    “有劳公公了,烦请公公替本宫告谢皇上。只是本宫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就不与公公多叙了。”

    “王太医,还不速替小主诊治,若留了疤痕,定拿你是问不可。”秦昭仪语意里带了几分的焦虑,她不再以姐妹相称,却仍扮得一幅姐妹情深的样子。

    那么,我是否也该配合一下呢。

    于是,在王太医有些拘谨地查看我的伤势时,我稍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