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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姬第24部分阅读

      千金姬 作者:rouwenwu

    瑶簪一如往昔出现在周围,孤立月下与他诉说了与玄泉子的过往。

    她被关冰窟六十年尚能保持最初的心,两人俱都失去爱人,楚玉心中顿生同病相怜之意,也就容忍她总是出现在身边。而花瑶簪眼里心里,似乎都把他当做了玄泉子,开始他还解释几句,后来索性懒得多说。

    花瑶簪见他武功不及“当年”,又硬是将天枢缺失的心法传授与他。楚玉为寻泠然,疲于奔命,心绪不专,练功时走火入魔,也是花瑶簪及时挽救了他的性命,并以她毕生功力助他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楚玉心中视她为师为友,而花瑶簪见他肯让她待在身边,欢喜异常,终日鞍前马后地侍奉……

    然则她应该完全明白他为何假死,却来不及问他一句,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性命换了他的。

    只有楚玉知道,花瑶簪虽然年事极高,但还是孩子心性,在街上见到玻璃镜子等稀奇玩意,都觉十分新鲜,对这个世界,她还充满了眷恋。有人说,人越老越怕死,其实这话说得极对,她却愿意代他而死,没有多余考虑留恋的时间,虽然错认他为玄泉子转世,但由此可见她对玄泉子情意,丝毫不会比自己对泠然的感情差上半分。

    人既已死,不胜唏嘘之余,楚玉深深吸了口气。

    清衡子见冷了场,也没人接他的话,吹了吹胡子,道:“我驾鹤往返京城这许多日,风餐露宿,可要吃顿好的。关于你母亲和你的身世,我还有话要说,你要听就先去相思谷盘桓一夜再说。”

    闻言红绡公子冷哼一声,“道长倒不客气,只是岐黄宫却未必欢迎不速之客”

    楚玉心中浮上泠然略显陌生的新面容,想起他二人竟然躲在深山之中耳鬓厮磨了两年,此时心情与急着救活那丫头时自然不同,身形一转,一股煞气莫名升起,玉面结上了严霜,道:“待我带走泠儿,岐黄宫便是请我,也不会再来”

    “她是你的么?”

    红绡公子一句话顶过去,差点又激起火拼,幸亏危桓子刚好将坟头堆起,招呼楚玉道:“玉儿,花前辈为你而死,好歹过来行个礼罢”

    楚玉冷冷横了红绡一眼,暂时压下怒气,信手抽过清衡子身上的佩剑,白光过处,暂下一段附近大树上一截木头。

    清衡子见自己爱不释手的宝剑竟被徒弟拿来这么糟蹋,痛苦得面上肌肉扭曲成一团,赶紧以袖掩上眼睛不忍看。

    也不见楚玉怎样用力,那截木头在他手上就像豆腐似的,很快就被他削成一块木牌,他再上头刻了几个字,走过去到花瑶簪的坟头,单掌摁在木头顶部,木牌缓缓嵌入土中,这才把宝剑抛还给师父。

    清衡子手忙脚乱地接过来,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见完好无损,这才露出笑容。

    楚玉撩起袍子,神情肃穆,在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红绡公子不禁有几分动容。他们两人虽然向来不睦,但他对楚玉也算十分了解。

    楚留香自小十分宠爱这个独子,大约自楚玉晓事以来,楚家已掌握了大明的命脉,他年方十四时就从军出征,可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用在他头上最为合适,他见君不朝,见父不拜,对师父清衡子,也全无尊卑之分,如今这么认真在花瑶簪坟前磕头,可见对她的感激之情难以言喻。

    拜完之后,危桓子召唤下各人所骑的黑羽鹤,他和清衡子各有一只,花瑶簪人已死,她的黑鹤又特别庞大,危桓子便道:“天色已晚,为了尽快赶到相思谷,玉儿你和岐黄宫的少宫主同乘一鹤吧。”

    楚玉冷笑一声,红绡已稍一拱手道:“不必,诸位再次光临相思谷,尚不知家师是否欢迎,先走一步。”

    “莫非你想先去相思谷藏了泠儿?”

    楚玉冰冷的一句话叫红绡公子不免也生出怒气,“如果我要那么做,适才花师叔祖就救不了你”

    清衡子师兄弟讪讪地看看楚玉,他们心里从不将红绡公子看作敌方,尤其是清衡子,刚才与红绡斗了一场,人家一口“仙气”就吹得他苦修了数十年的剑式完全施展不出来,真若要斗,他和师兄联手也必然不敌,所以红绡说要干扰花瑶簪救人,并非空话。

    危桓子向红绡稽首道:“少宫主既然不愿与玉儿同乘,贫道自请与你亲近亲近,还望不要嫌弃。”

    红绡知道这几只鹤的速度,也担忧楚玉先赶到岐黄宫,见危桓子说得客气,也不推辞,与他同乘那只最大的鹤,四人冒风赶往相思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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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礼拜很冷清啊》_《

    第一卷 二五零 一个就够

    收费章节(12点)

    二五零 一个就够

    红绡公子离开相思谷已过多日,因他是不告而别,泠然开始时还以为他不过出去一会,倒也没有多想,后来日日到谷口的石梁上眺望,也不见踪影,心急如焚,便出谷寻找。

    每日寻不了多久,渡梦仙子便会派人将她唤回谷中。

    经历过这一次的生生死死,泠然感觉自己的心境又成熟了许多,除了担心红绡出事,竟以为他是故意避而不见,想成全她对楚玉的一番心,不由甚是懊恼。

    渡梦仙子怕她闲极了出岔子,便分派了许多手上的活计给她。

    夜已深了,泠然也不知师兄还会不会再回来,想起两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难受,也睡不着,便搬了许多药材纸张,捣药罐和药杵,飞上岐黄宫最高的尖顶上坐下,一边默默做着白天师父吩咐的事,一边控制不住脑中万马奔腾一般,前生后世所经历的事像放电影一般都在她脑中回荡了一遍。

    每个人都会有为难的事,沐浴在极其出色的两个男子赤忱的爱恋中,泠然本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不但不觉得幸福,还十分苦恼。

    从前她心底一直很坚定地认为只要治好了病,就出谷找楚玉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原来被另一个人疼爱太久了,也会变成一种习惯……

    她对师兄的心,好像不仅仅是感激那么简单。

    尤其在红绡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不告而别之后,她觉得度日如年,就是不敢在师父和杭莫儿她们面前哭鼻子。

    自从红绡离开相思谷,每次泠然追问,师父总是轻描淡写地一句:“霖儿那傻孩子,他舍得离开你么?你至今还不知道他对你的心么?”然后附赠一到两颗爆栗,敲得她现在额头还肿着。

    杭莫儿则会讥讽地白她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也有今天”

    她们都不急,都认为红绡肯定会回来。

    泠然却不这么想,但凡太好的人都会做出傻事,比方说为了给她恢复容貌他就甘愿老死……

    有一下没一下地舂着药罐里的花叶,她的脸上凉凉的,已经落下了泪。

    虽然想了很多,但是她不敢想楚玉,她将她藏到心底最深的一个位置,轻易不敢去碰触。

    就算师兄不回来,她也不打算再出谷去寻找楚玉,为了信守她的诺言,她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有时候残缺的爱也会很完美,而且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的心里,可以装下两个人。

    别说渡梦仙子最近爱揍她,泠然也恨不得拿药杵一棒子敲在脑袋上把自己给敲死,那就不用在最完美的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既伤害这个,又伤害那个

    问题是,感情的事,懂得道理并没有用,心是不受控制的。

    夜深露冷,不知岐黄宫里还有谁也睡不着,随着一声巨响,宫前的空地上突然升起一窜美丽的烟花。

    泠然这才想起已经是正月初一了,又是新的一年,然而,渡梦仙子和她,似乎谁都没有过年的心情。

    又是一朵五彩缤纷的烟火飞上天空,绚烂了一方的夜空,随即,点点绿色光芒似漫天流星徐徐坠下,似在y人们对它许下愿望。

    泠然丢下药杵,胡乱抹了把眼泪,对着烟火的方向跪下,双手交叉握在鼻端闭上眼睛,许下一个愿。

    空中风声更大,将她的发丝吹得乱舞,当她觉察到什么睁开眼时,顿时惊呆了。

    一直盘旋在她心上不去的一双妖孽竟然一左一右出现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宫殿顶上。

    她眨了眨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

    红绡公子温柔地看着她,已解下自己的外袍打算替她披上,“傻丫头,你是在许愿么?烟花本就短暂,对着它许愿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和煦如春风,瞬间向她心上吹进了一阵暖风。

    然而在他的袍子披上她的肩膀之前,楚玉就像一个妖界的魔王,带着满身的煞气挡在她的眼前,低头俯视着她问道:“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

    他看似冷厉,可是微微颤抖的语调出卖了内心的紧张。

    两人毕竟已经分别了两年,泠然在最初的惊愕之后,重新看到楚玉,双方的眼神刹那间的纠缠,就令她嘴唇哆嗦,像是瞬间有一枝箭射中了她的心口,脸色唰地白了。

    红绡公子明明可以施展手段绕过他到泠然的另一边,可想起是楚玉以自己的性命换回她,手脚像被无形的绳索缚住,这一步就是跨不出去,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你甚至可以为他去死刚才许的愿,恐怕也是为他罢?”楚玉无比痛苦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眼光从她的面上移开。

    眼前的小人儿比以前高了,更美了,可是他和她之间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他完全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意。

    多少个不眠之夜,几百度疯狂地虐杀土匪强盗,都难消他对她刻骨的思念,可是,红绡就像是他命里的魔星,先是抢去了父亲的宠爱,现在连他最心爱的人,也为了他去死……

    在发现泠然枯萎断气的时候,楚玉完全来不及计较任何事,一心只想她活,可是如今她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一桩桩一件件浮上他的心头,让他感觉像是抓住了出轨的小妻子,满心郁闷,濒临爆发。

    “玉娃玉娃你躺了七日,滴水未进,好歹先吃喝点东西再与这丫头论个短长”清衡子驾着鹤出现在宫殿顶部,用充满诱惑的口气道:“而且,师父疑心花落痕并没有死,这还关乎你的身世,你都不想听么?”

    他这两句话委实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仅楚玉听了极为动容,斥了一句:“我还能有什么身世?”

    连红绡公子也道:“道长莫要信口雌黄,祖师爷的遗体就在地宫中。”

    被清衡子一搅,三人之间暧昧紧张的气氛总算暂时缓和,楚玉伸臂一展,就想揽着泠然下去。

    红绡公子黯然垂下了眼,却见泠然竟像受了惊的小兔一般一闪,转到他身边,执着他的袖管瑟瑟发抖。

    楚玉难以置信地转头盯着她,妖异狭长的目中顿时一片潮红。

    泠然心中其实万分难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瑟瑟抖着。

    她激动得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内心,很想投身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比两年前更显劲瘦的腰身哭个够。

    她好想他,那份思念就像在地窖里藏了太多年的酒,一下子打开来,香气四溢,中人便要醉……可是她刚刚才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守着师兄……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再次投到楚玉的臂弯里?

    泠然无比痛苦纠结,可是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落在楚玉眼中,就完全是在害怕……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极其失望地看了眼这个外形变得有些陌生的女孩。

    她竟然怕他搂她?她的相貌变了,难道心也变了?

    曾几何时,他们是那般亲密,两人缠绵恩爱的场景日日在他心中萦回,伴随着他渡过了多少漫漫长夜

    而今……他愿意为她死千百次,她的心却向着另外的人。

    刹那间,他感觉到一种剥肤之痛,生不如死。

    红绡将袍子披在她的身上,泠然依旧微微颤抖,望着楚玉无比怨念的眼神和身体语言,她清楚感受到了他的心意。

    两年的相思,却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这并非她的本意,她欲哭无泪,欲诉无门,喉头哽着一个好大的块垒,却只能保持缄默。

    因为一开口,她必然会流露出真正的情绪——她对他,怎可能无情?

    清衡子看不过眼了,心疼徒弟得要命,嚷道:“岐黄宫的人都自私成性丫头你可知玉娃他为了你……”

    楚玉右臂袍袖一挥,一股旋风自他身上四散开来,阻住了清衡子下面的话。

    他是一个骄傲至极的人,爱情不需要靠恩情来攫取,如果泠然真心里向着别人,他会立刻离开。

    泠然脸色本就白得似纸,这时抬头,不经意又对上了楚玉的目光。

    此时他的眼神似深秋的湖水,寒凉中尚带着一丝余温,含情含恨,两人的目光一撞之下,她的心头就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但这控诉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泠然红了眼,强迫自己转开了目光。

    红绡冷冷瞪了楚玉一眼,正待安抚泠然,渡梦仙子总算适时出现,沉缓甘甜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自有一派宗师的威严:“天枢派几位道长再次光临我岐黄宫,真是蓬荜生辉,只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忒不把主人放在眼里。危桓子你有何话说?”

    危桓子本来一直没有插嘴,他一生不谙俗务,与渡梦仙子又有一段他认为不堪回首的过往,此时被点名叫出来,脸上一阵痉挛,忙道:“还望仙子海涵,玉娃他七日未进水米,就算体魄强健,我和师弟也甚为担心,故此才来叨扰。”

    泠然闻言顿时盯着楚玉,心里百转千回:他为什么七天水米未进?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一卷 二五一 彷徨的约定

    收费章节(12点)

    二五一 彷徨的约定

    楚玉见泠然身披红绡的长袍,且被他极自然地护在身边,两人一个蛾眉含愁,一个风华绝代,却也是一般地飘逸出尘,在一起生活了两年,连气质都显得有几分相近。

    他心头气苦,被清衡子一拉,干脆扭头飞身下了岐黄宫的殿顶。

    渡梦仙子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何况红绡说了句,“是徒儿带他们回来的。”她也莫可如何,便下去唤了刚才在外头放烟火的几个仆从准备一些吃喝的东西。

    泠然在谷中等了红绡七日,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可骤然见到楚玉,方寸大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为着已经下了承诺,并未显得那么激动,默默随在红绡身边。

    红绡公子低头轻轻将她拥进怀里,但觉她全身冰凉,定是不知在风中吹了多久,他心细如发,怎能不明白她此时的彷徨。

    他一阵心痛,忽然觉得只要她能快乐就好。

    泠然尚在怔忪间,已听到他在耳边说:“去吧去陪陪他,楚玉……对你是真心的。”

    她惊异地抬起头。

    红绡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他本就形容绝美,修得刑天之逆后,每一举手、一抬眉都是艳绝人寰,此时虽是强笑,却似黑夜里蓦地透进了无限的曙光,炫目已极。

    这七日以来在心中盘桓了千百度的话终于回到泠然的脑中。

    眼前这个男子,若说真心,何尝不值得心疼?何尝不是真心?

    她早就知道有三个人的感情会太拥挤,现在已伤了楚玉,决定从此以后面对师兄不能再摇摆不定,怎能做出优柔寡断的样子,再伤他一次?

    要是非得有一个人受伤,她真心希望受伤的是自己。

    于是,她摇摇头,压下了心头对楚玉的担心,做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我说过你拿鞭子赶我也不走了,莫非……师兄要赶我?”

    “我怎么舍得?”红绡眼中似秋风掠过的湖面,悠远而明澈,吐出长久以来最为暧昧的一句话,将她紧紧拥在胸前。

    泠然感受到他无边的深情,鼻酸眼也酸,双手环住他的腰,闷闷地道:“以后你再也不可以不告而别,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比我先死……”

    一连三个不可以,把红绡刚想硬起来的心肠生生绞碎,失语半晌。

    他怎么舍得离开她?而且,照她的迷糊性子,他还当真不放心再比她先死。

    唉不知何时完全失陷了心,他简直可以彻底将自我忽略,任何自尊、吃酸捻醋,在她面前都化作了风中一叹。

    久久没有听到红绡给出承诺,泠然不由心慌了,从他怀里钻出来,气呼呼地问道:“师兄,你答不答应?”

    红绡深深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泠然一颗悬了多日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赶紧竖起一个小拇指,“拉钩”

    红绡将自己修长的指头与她的缠绕到一起,心中像触了电,忽然觉得如此与她约定之后,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泠然还盖了个印,瞧见他的无名指上的戒指还闪着幽光,朝他摊开手。

    红绡一怔。

    “戒指”

    那枚戒指他就放在心口,泠然能记得向他要,红绡的心情暖得难以形容,然而想到此时濒临狂暴的楚玉,他扯了一个小谎,“放在房中了,我们先去看看他们说什么,等回房再取出来给你。”

    为了她心里好受,他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和楚玉起争斗的。

    听说要去见楚玉,泠然却瑟缩了,眼中甚至带着求告,道:“师兄,我们就不去了好不好?”

    “你是不想见他还是怕见到他呢?”红绡轻抚她的秀发,打算帮她理清思路,“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他为你做了许多事,你会不会就爱上他?”

    泠然拿一个陌生人想象了一番,遂摇头。

    红绡淡淡一哂,道:“那你会不会因为离别就不爱原本爱着的人?”

    泠然的嘴唇开始不自觉地轻轻哆嗦,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红绡长而瞧的睫毛抖了抖,一言不发拉起她的手,一跃下了地。

    甫一落地,泠然连忙往后缩手,试图抽出来,带着哭腔道:“我就是那种分别久了就会变心的人”

    红绡正想戳破她是违心之言,黑暗中忽然响起楚玉黯然的声音:“是么?原来你爱上了身边的人……”

    泠然身躯一震,却无法说不。

    是的,她发觉自己不能离开红绡,却也没有失去对楚玉爱的感觉,这是怎样纠结的心情?她难以形容,只有咬紧牙关,不置一词。

    “王爷多虑了。师妹并不是那样的意思。”红绡十分意外地插进来一句话,携了泠然走进灯影里。

    “她的意思,什么时候需要你来转述与我了?”楚玉带着无边的萧索和一身的煞气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此时在灯火下看清他的仪容,泠然再也忍不住,怆然泪下。

    他墨黑的长发四散飘拂于夜风中,身上秾纤合度的黑色裘衣沾了许多泥土的痕迹,无时无刻不光洁如玉的面上浮现了许多胡渣子,虽然看上去很适合他此时暗黑的气质,有一种异常诱人的性感,但这并不是他平日的风格。

    她清楚地记得他的洁癖,记得他的坏脾气,更记得他对她的包容和宠溺。

    “哭什么?”楚玉本想责备,但口气分明已因着她的哭软了下来,一场男人的间的战斗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消弭于无形。

    “她爱的是你,不要逼她。”红绡丢下一句话,执起泠然的手仰首走进了明亮的厅堂。

    泠然一怔之后,暗中不禁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像她不能表达的意思却有人代她准确地表达了出来。可是莫名其妙地又隐隐觉得不安,似乎又并不是完全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楚玉不意红绡能说出这样的话,妖异的眉斜斜扬起,又缓缓落回了原处,默不作声随了进去。

    清衡子和渡梦仙子三人正挤在门内探听他们的动静,根本不像江湖中传言中的什么神秘教派的首脑,此时,他们只是关心下一代的几个老人而已。

    看到他们进来,三个老的不约而同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渡梦仙子举杯喝了口果汁,心中暗骂霖儿就是蠢,好不容易泠然回心转意要留在他身边了,他竟还把她往外推……难道怕了楚玉不成?

    她的目光钩子般地从眼角斜着楚玉,恨不得把他给埋了。

    可是瞪着瞪着,她就觉得楚玉确实生得好,而且很有一股自己的徒弟身上没有的那种英武桀骜,傲视群雄之气,心头的恨意不知不觉之间就淡了、浅了。

    危桓子用了两个果子充饥,他素日饮食就很寡淡,已不觉得饿,对于男女情爱的事,他自问是个门外汉,也不想插手,便闭目在椅子上打起坐来。

    清衡子见泠然由红绡携着手进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可他好歹听到了红绡刚才说的话,而且他还有一肚子的话从京都带到了这里,再憋下去他先要憋出病来了,不等他们三人坐下,他先挥手一拍桌子,嚷道:“你们几个娃儿的事情是否可以先放一放?这趟赴京,我解开了天大的秘密,你们就不想听一听么?”

    红绡欠一欠身,姿态优雅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清衡子不免也被吸引了目光,觉得玉娃身上就找不出他这种折人的温俊儒雅,人长得温润如玉不说,有几个人女人经得起温柔?他难免要为徒弟暗暗着急了。

    楚玉远远坐到了灯火不能照到的地方,侧身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颓废中透出一种异常的诱惑力,泠然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老往他的方向瞟。

    “说吧。”楚玉口气寡淡,听不出他此时是什么情绪,“不是说有关我的身世么?”

    危桓子不无担心地插了一句:“师弟,此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谁都知道楚玉是楚留香的独子,甚至也有非常多的人知道她的母亲是号称天盛可汗也先的女儿,他的身世似乎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疑问。危桓子以为师弟又在玩闹,暗暗怪他有些没眼力劲——徒弟都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了,他还有心思胡搅蛮缠。

    清衡子不满地斜了师兄一眼,赶紧将自己的位置往楚玉坐的地方移了移,道:“其实师父最近总想起你母亲临终前几日,曾跟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多年以来我一直不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当时她是心情不好,恍惚之语。可是反复推敲,又不寻常。去了京里一趟,却是豁然开朗……这件事,确实关乎你的身世。”

    他难得这般认真,吸引得大家都竖起耳朵认真去听。

    清衡子从身上取下那些木条,啪啦啪啦将它们都堆到桌子上。

    之前楚玉和红绡都已知道这些木板是从兰泽山房二楼所铺的木地板上取下来上头的文字,是楚玉之母绰罗斯兰泽所写的突厥文。此时见渡梦仙子不解,清衡子便又解释了一番。

    按照常理,楚玉见到亡母神秘留下的文字,一定会好奇关切,仔细去看到底写些什么,可是他却连头也没转一下,反而以手支额,一幅疲惫不堪的模样。

    泠然明明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往他那边看,可是他落寞的剪影就像有莫大的吸引力,她的眼睛看着正前方,他的形容却还是清楚落在她眼里。

    第一卷 二五二 当年情 今日果

    收费章节(12点)

    二五二 当年情 今日果

    清衡子说起兰泽王太妃,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自大明遭受了土木之耻,几位长辈商议,天枢门人虽是方外之士,但也是汉族子民,不能置身事外。那一年,我奉师父之命远出塞外,准备暗中襄助明军驱除鞑子,不料却在草原上遇到了兰泽公主……”

    清衡子带着无边的深情,在他充满韵律的叙述中,泠然的眼前似乎浮现出辽阔苍茫的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间兀立了那么一个惊尘绝艳的妙龄女郎。

    “她是那么美丽,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爱慕……我以为……我一直以为她心中真正喜爱的是我……”清衡子先前还甚平静,可提起他与兰泽公主的恋情,就有点语无伦次了。

    “不要扯远了”楚玉看似睡着,却冷冷蹦出一句话,打断了师父的遐想和伤心。

    “师兄,你可还记得玄泉师叔的样子?”清衡子忽然转过头,没头没脑地向着危桓子问道。

    别人也许没见过玄泉子,但泠然落入冰窟的时候可是清楚看见过的,当时她就震惊于那个人和楚玉之间的神似,这时清衡子突然这么问,她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想:“不会那么狗血吧?玄泉子的年纪,足以做楚玉的曾祖父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血缘关系?”

    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依照花瑶簪的叙述,玄泉子肯为了她脱离挚爱的天枢,两人之间的感情定然极深。兰泽公主的年纪和玄泉子差了老大老大一截,他不可能那么为老不尊吧?

    危桓子不防师弟突然问他一个看似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略一思忖,才道:“玄泉师叔被师祖逐出门墙,后来虽曾见过一面,也只觉得他英姿天纵,与花落痕站在一起,真是璧人一对,究竟什么样子,却是记不清了”

    清衡子指着楚玉道:“玉娃……不正是玄泉师叔的模样么?”

    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下,不仅楚玉搁下手臂目光灼灼地回过头,连渡梦仙子也甚是动容。

    泠然不觉奇怪: 难道在我移动花落痕的尸体落入冰宫前,师父就不曾见过玄泉子的遗体么?如果他也是二十几年前才死,师父应该见过他本人才是,怎么会不知道楚玉长得与清衡子神似呢?

    危桓子望着楚玉,若有所思,只是对师叔的记忆实在太过于模糊,却不敢确定。

    清衡子还沉浸在自己的失意中,对诸人的惊愕无暇顾及,“是呀当年公主那么望着我,我自然以为她喜欢的是我,她就像天上的明月,也深深吸引我,我不能自拔就……喜欢上了她,做下了足以叫师兄逐我出师门的事”

    大家此时都听出了一点端倪,渡梦仙子取过两片木板看了几眼,问道:“你的意思,难道那个什么兰泽公主,喜欢的人竟是玄泉子?”

    楚玉目中精芒一闪,怒气氤氲,极有爆发之势。

    听到别人议论着亡母的感情生活,对任何一个儿子来说,未必是件愉快的事。

    清衡子此时看也不敢看他,只苦笑着点头,“是玄泉师叔长相就跟玉娃一致,自然是天人之姿,姑娘家喜欢他,也是常理。但是我遇到公主的时候,万万想不到她心里竟然爱慕着师叔,而我们份属同门,衣着打扮很是相似,她就在心里默默将我当做他,我也不知。”

    听到这里,众人尽皆无语。

    楚玉心情本就极度郁闷,见师父还莫名其妙总提起母亲年轻时的事,很不耐烦,不免冷声打断他:“师父,不要将你的胡思乱想宣之于口。”

    其实清衡子说的话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又还符合事实,因为渡梦仙子说花落痕实际才死了二十多年,算起来刚好是楚玉出生那几年的事,却不知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惊人的联系。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玄泉子虽然跟花瑶簪是一辈人,大家都知道应该比兰泽公主大了几十岁,但岐黄宫的怪才花落痕研究出的驻颜之术违反自然规则,若是绰罗斯氏遇到玄泉子的时候,他也是弱冠相貌,很难不叫妙龄女子怀春。

    在座的当然是红绡公子和泠然最冷静,尤其是红绡,此前听清衡子甚至说出过花落痕还活着的话,所以对他上面所说的并不是很震惊,只问道:“他们在哪?木板上有记述么?”

    “应该都已作古。”清衡子收拾了一下心绪,道:“自公主死后,本来我一直以为花落痕的诅咒真有其事,也只能怪自己是天枢弟子。”

    “这里是岐黄宫,道长请至少尊一声花前辈”渡梦仙子听他一口一个花落痕,很是不满,终于忍不住开口。

    清衡子沉浸在回忆中,眼神落在窗外茫茫的黑夜中,似有所见,对渡梦仙子的话根本就不理会,“当时我进了相府,教授玉娃武功,日日可以看到公主,然而她还是郁郁寡欢,我以为她对楚留香还有感情,见他姬妾成群冷落了她心中不欢,便提出要带她走。”

    没有人接腔,清衡子唱着独角戏,“我心中一直对她的死百思不得其解……她心中的人若是我,便没有必要去寻死,要是姓楚的贼子,既然她也替他生了唯一的儿子,在相府中地位超然,即便为了儿子也不该死……”

    泠然听他绕来绕去绕不出谈论兰泽公主,却半天没奔主题,楚玉看起来已濒临狂暴,而清衡子懵然不知,不由自主地替他问道:“前辈不会想说,……襄王爷是玄泉子与兰泽公主的儿子吧?”

    其实清衡子说了半天,大家心里都有想到这层意思,但是看到楚玉的脸色,谁都不便说出口。

    泠然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里与楚玉最是亲密,甚至担心他发起脾气来清衡子受不住,也没担心过他会对自己不善——直到楚玉半低着头,那妖异的眉紧紧拢在一起,星眸中闪耀着危险的光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她才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想归想,泠然心里还是觉得这推测过于匪夷所思,按理说花落痕对玄泉子有断袖之恋,连自己的妹妹与之相恋都被关进冰窟,差点终身不见天日,他怎么允许小小一个异族公主与玄泉子生下儿子?

    而且据观察,连师父都不曾见过玄泉子的庐山真面目,指不定是花落痕害怕妹妹与他相恋的事又在徒弟身上重演,故此才避免他们见面,怎么能容忍小小一个异族公主替玄泉子生子?

    更何况玄泉子被他的师父禁制了武功,只怕一辈子都在花落痕的控制之下,除非花落痕先他而死……其实这个推论也难以成立,泠然虽然接触过花落痕,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倒能揣测到这位师祖的心态——按照花落痕极度自私的性子,他死之前肯定会先弄死玄泉子……

    这边厢泠然还理不出头绪,楚玉已硬生生自她面上收回了目光,亮如星辰的瞳仁一转,自眼角斜斜睨着清衡子,见他竟缓缓点头,承认了泠然的推测,顿时按捺不住怒气,举手一拍,大家身前的桦木长桌眨眼间四分五裂,室内木片纷飞,激射有力。

    泠然惊愕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红绡公子及时出手,甚至有一片要刮过她吹弹可破的脸。

    楚玉顿时有些懊悔,刚才盯着泠然看了半晌,其实他早就发现她两年前的婴儿肥已消失不见,现在长高了,反而显得过于单薄,而且她额头上有着坟起的小伤,搁在桌上的手上也有个新伤疤,脖子上缠的纱布肯定是遮掩七日前他曾见到过的深深划痕……

    “可恶的红绡,他不是对她好得让她都甘愿为他去死了么?怎么能容忍她身上带了这么多的伤?”楚玉心中翻江倒海,恨不得劈了那个艳丽无匹的人。

    清衡子本来提防着他,可是说起兰泽公主之后,沉浸在怨艾悲伤之中,倒忘记了有一颗定时炸弹,这时跳到一旁,责怪道:“玉娃你做什么?师父差点被你砸成肉饼”

    “这是岐黄宫,襄王爷既把自己当客人,还望尊重一些”渡梦仙子对他毁了师父手上留下的桦木长桌极是忿然,两弯细眉倒竖起来,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

    危桓子忙立在稍远处向她稽首,代楚玉道歉。

    清衡子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看见楚玉来自地狱般的眼神,涌到喉头的话都给吓了回去,只在口中小声嘀咕道:“还说心里我比楚老贼更重要,我看尚不及他一个小指头……”

    楚留香虽然在整个大明朝的朝野口碑都十分恶劣,但在楚玉的印象中,父亲待他是很好的。从小到大,他不论对别人如何凶残,却没舍得打他一个巴掌,总是想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他,甚至在朝中铲除异己时,也绝对不会让唯一的儿子做恶人……

    二十几年的恩情历历在目,纵使他对泠然爱入骨髓,可明知用药水腐蚀了她容貌的幕后主使人可能就是父亲,他才无法深究,宁愿带着亲信部队离开伤心之地满天下地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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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卿本佳人和蹀躞不停打赏。

    第一卷 二五三 不若相忘于江湖

    二五三 不若相忘于江湖

    这样的父子之情,如今师父竟说他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任谁也无法接收。

    过去的两年楚玉每日每夜里只想寻到泠然,只要她喜欢,他可以抛弃王位跟她一起遨游江湖,这已算对父亲最大的惩罚,可是他终于寻到了她之后,伊人却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对身世,他从不怀疑,现在师父却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楚玉明明伤心至极,却忽然很想笑。望着一地的木屑,他的眼神有些凝滞,不知道什么才是他能够控制和把握的,心中突生出世事无常,万物皆空的念头。

    危桓子一直想引楚玉遁入空门,看见他落寞至极的模样,觉得机会来了,宣一声道号,念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天地一指,万物一马,谁是谁的子女,又有什么要紧?不若翱翔六合之外,享天地之精髓,尚有望达到忘人忘己的境界”

    楚玉挺立着,闭目不语,也不知他究竟作何感想。

    不料清衡子被师兄说得道心大起,反复念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他从小就读过多次,却总不能参透。人与鱼是不一样的,可只要对方快乐,相忘于江湖又有何不可呢?以往只要牵涉到兰泽公主,他总埋怨自己是天枢弟子,这才害她莫名其妙死了,如今心中知道兰泽爱的竟不是自己,也许她知道玄泉子死了,追随而去,他既然爱她,又何必怨恨?

    也许,兰泽在另一个世界很高兴

    清衡子痴痴地想了一会,生平道心从未像现在这般纯净,似乎一切都想明白了,点点头,满脸释然,“是啊谁是谁的儿子,又有什么干系?我是个孤儿,多蒙师父收养,活了五十有六,何尝知道父母姓甚名谁了?多谢师兄点醒”

    危桓子关切地望着他,发现师弟虽然伤心,但神智清明,竟似完全想通了一般,实在是意外的收获,不由露出一个慈和通透的笑容,唤了声:“玉儿”

    他想来一声当头棒喝,可惜楚玉总是叫他失望,刚才他分明还不愿意听母亲的隐私和自己的身世,此际睁开狭长迷人的星眸,望着清衡子,平静地道:“师父把要说的话说完吧,弟子自能分辨是非曲直。”

    清衡子摇摇头,走到师兄身边,也向渡梦仙子稽首道:“打搅岐黄宫上下的清修,是我们的不是,但望从今以后,天枢与岐黄两派相忘于江湖即可,委实没有必要互相敌视。”

    “适才道长所说的事牵扯到本派师尊,就算你突然悟了道,也请说完。”渡梦仙子唇角微微牵起,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至于是不是继续敌视,那是我说了算”

    既然徒弟跟渡梦仙子都叫他说,而且红绡公子和泠然也盯着他,清衡子又憋不住了,组织了一下思绪,便道:“那日我看着贵派祖师的玉像,突然就在想,诅咒真的能灵验么?花前辈下这个诅咒的目的是什么呢?”清衡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盯着红绡公子。

    红绡是个悟性极高的人,经他一点,心中已有答案,但花落痕毕竟是他的师祖,他不过微微转了转乌黑的眸子,未置一辞。

    “花前辈心性极高,他恐怕希望岐黄宫最终不仅在医道上,更在武功上强于天枢,公子今日修得什么刑天之逆的术法,也算他目的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