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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姬第17部分阅读

      千金姬 作者:rouwenwu

    吃一点,我煮点粥,弄点白菜,咱们好好聊聊。”

    李唐妹见她挽起袖子要动手,连忙上前抢过来做了。南内虽然也有厨房,不过却只做主子和前院那些当值之人的饭菜,这藏书楼本来应该是不许见烟火气的,不过既然人要活下去,总得吃饭,所以配给了一只比后世的煤球炉还小的一只红泥小火炉,烧火做饭的时候人就得守着,免得火星子窜出去酿成火灾。

    除了在寻云别院上的那几堂烹饪课,泠然本来对厨事基本不通,也就让她做,随口问道:“今日既叫我撞见了,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发生这种事的。”

    李唐妹身躯一颤,双手动个不停,假作忙碌,半天没吭一声,正当泠然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只听她轻轻道:“这藏书楼原来是一个太监在看守的,听说不识几个字,总是把殿下的书放得寻也寻不到,万……万侍长就命我到此洒扫。那是我来的第三日,我将楼上都打扫了,书也整理了一遍,外头太阳很好,我就打开所有的窗子想让楼中透透气。百无聊赖,想起以前跟随几位教坊姑姑学的舞,怕久不演练,都忘了,就沐在阳光下舞了起来……”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不过泠然也能从她的话语中猜出了下面的情况。

    大抵是宪王经过,看到楼头一美人临窗而舞,动了兴致。

    泠然打量李唐妹,身形纤弱中带着袅娜风流,皮肤本来还没有北方人这么白,但添了病态的苍白之后,反倒更动人了,明眸皓齿,性格柔顺中不失生气,确实难免招人

    在古代这样的封建统治下,主子看上奴才,不管有没有感情,过来就“临幸”了,当真可恨又可恼

    想到此处,她心上又不由自主浮起了楚玉的模样。他与宪王不一样,虽然多次想与她欢好,但都克制住了,两人本来也就有感情的是不是?可是他为何突然就放弃自己了呢……

    “妹妹可是……看不起我?”

    泠然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我从未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有一句想劝你的话不太好听,不知你要不要听。”

    李唐妹咬了咬下唇,声音更加低,但却透着坚定,说道:“妹妹要说的话,我也明白。殿下他对万侍长情深意重,我不嫉妒。想他自幼年被关押到南宫,幸亏有万侍长无微不至地照顾,才能平安长大。如今对她不离不弃,才显得重感情讲信义,我怎么能因为这个,认为随了殿下不好?”

    泠然一番道理差点就要被她这歪理给堵住,无奈地笑道:“难道,你就从来不认为男女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一对一的么?”

    李唐妹正把一点可怜的青菜叶子撒在锅里头,闻言手擎在半空,动作顿住。

    就算在这个时代,应该也是有一对一的痴情男子的,泠然不相信她完全没想过,只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

    李唐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小心地把厚重的陶瓷锅盖盖上了,这才在她的对面坐下来,道:“其实我在宫里头也听到过妹妹的一些传闻。”

    “哦?”泠然眯起眼,警惕她又要提起楚玉来,心中紧张,脸色也变了。

    李唐妹看在眼里,柔声劝道:“襄王爷求娶一个被卖作千金姬的女子本来就比较奇怪,何况后来传说他为了你剐了一名下人,又遣了好几名姬妾,便是刘公公他们,也有人说是因你落马。虽不知这些事是真是假,但从他要娶你为正妃这一点来看,必然极是爱重你的。妹妹的性子,有时候太直接,可能也太奢求完美了一些。这次你孤身入宫,想来王爷是不知道的罢?王爷那样的人品,爱慕他是人之常情,你莫要因为芝麻丢了西瓜。虽说是相爷做主退的亲,但你既然已跟了襄王殿下,料想他也不会放弃你,就算做不成正妃,你就忍些气,先做个侧妃姬妾,也比在这里受苦强啊”

    泠然见李唐妹根本不了解实情,反倒来劝自己,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是好心,但这些观点实在不能赞同,苦笑道:“谁说的,就是他放弃了我,我还死乞白赖的不成?你且顾好你自己吧,若是被万贞儿知道了,说不定你小命难保”

    李唐妹淡淡一笑,脸上却是一副心志坚定的神色。

    泠然没辙,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只能保佑她命大。

    待粥煮好了,两人总算美美吃了一顿。

    接下来的半日,泠然就忙着从书架上寻出许多农业方面的书来,诸如《齐民要术》《王祯农书》等等,连夜看了,结合她后世微薄的一点点农活知识,总算对种菜有了个大概了解。

    第二日一早,李唐妹照例洒扫书楼,泠然则带了一支撬炭火用的小铁锹和菜籽来到楼下寻找起适合种植的地方来。

    楼四周本来种了一些稀疏的细杆竹子,天气寒冷,似乎早都死光了,泠然千辛万苦地将一根根细竹都拔了,整理出一片菜畦。

    那侍卫带进来的是菠菜籽,据书上记载在北方冬季播种的叫做埋头菠菜,条播和撒播都行,还是比较便于种植的一个品种,且春天就可以收获。

    泠然抹汗挖着坑,李唐妹下楼来看见了,微微一笑,道:“我去井里提些水。”便寻了个木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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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一五七 自救

    一五七 自救

    万贞儿怒吼道:“王爷亲口承认了与书楼的宫女有过一夕之欢,才留下这个,哼哼,瞧你笃定得很,莫非以为他还会来救你?书楼里头另一个宫婢向来老实本分得很,你别是想说那个人是她不是你吧?”

    原来朱见深这个没骨气的东西已经跟万贞儿招认了,那么再抵赖也没有用,除非泠然指证跟王爷上床的那个人是李唐妹。不过看这架势,自己就算有那么自私出卖了李唐妹,可能姐妹两个都逃不过厄运,何况陷害自己人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贱婢”万贞儿见她不再否认,怒火攻心,抓起桌上一条鞭子冲过来劈头盖脸就抽。

    泠然跪在地上拼命用手遮挡,惹得万贞儿性起,将她踢在地上朝身上使出全身的力气一通猛抽。

    虽然是冬天,不过可怜的宫女们只不过里头一件夹衣,外头一件薄得可怜的棉袄,鞭子抽在身上,蚀骨地疼。

    据说万贵妃最后就是因为殴打宫女太厉害,一口痰堵在喉头嗝屁的,让她继续发狠打下去肯定小命不保,泠然咬牙忍着剧痛,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化解的方法来,心想姓万的现在毕竟还不过是个宫人,胆子应该没当贵妃那么旺……一念转到此,忙拿皇帝当挡箭牌,大声喊道:“是皇上亲自派人送我来这里的,娘娘打死了我,看皇上来要人时你怎么办”

    宪王现在的地位也不过是个被软禁的亲王,万贞儿听到她这么一喊,果然忌讳,手上明显缓了一缓,又狠狠抽了她几鞭子,才将皮鞭往地上一丢,道:“好搬出皇上来,我就不杀你”说罢朝那三名宫娥使了个眼色,啐了她一口,才迈步走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又冲进两个宫女来,“哐啷”一声就把门给关严实了。

    五个宫女前后左右,团团将泠然围住。

    泠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周身的疼痛,喝道:“万贞儿不敢杀我,难道你们想给她做替罪羊?”

    站在她面前的一个年长的宫女冷哼道:“我们可没有说要打死你”

    说话间,泠然感觉身后有东西飞过,一定神,才发现前头两个宫女手上都握了一根儿臂般粗,两尺多长的枣木棍,左右和后面三个人就冲了上来,两个架手,身后那个居然一个矮身就抱住了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

    随即,前面两个宫女手上的枣木棍雨点一般往她的小腹打过来,口里不停喊着:“打得你残废看你怎么留种”

    泠然顿时痛得弓起身来,脑中闪过在襄王府时了解到的一种“幽闭术”,说是用木锤狠击女人的腹部,使得肚子里有个东西掉下来堵住下面,只能便溺却永远不能人道。古代的各种刑罚叫人恐惧,伤身之后也是没有办法再治疗好的,现在看她们的样子,显然就是想施行这种幽闭术了

    疼痛使人清醒,泠然身上又受了几下重击,好在木棍的打击范围大,不比木槌那么精确,她咬牙忍了,急急想出一个办法来。

    身上突然挨了这么多的重击,一般人肯定就是大声哭叫求饶痛骂之类的,她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一般,浑身轻颤(这个也不用装,她疼得就发抖了),口中念念有词道:“二八神在此,凡人作恶,下达阴司,再不住手,今夜就拘将尔等性命去也”

    说了这句,又把前世老妈那套绝版大悲咒车轱辘一般来回念了两遍。

    早在她装神弄鬼开始,那几个宫女就你看我我看你,不自觉地停了手。

    古人多迷信,尤其是这些无知妇人们,更是相信鬼神之说,清朝末年的太平天国整个建立在迷信愚人的基础之上,洪秀全老是上演天父附体的游戏,能哄骗得几十万大军,自然更能哄骗几个无知妇人了。

    泠然刚才突然想到这一层,无人来救她,就算想出最下作的方法也要自救决不能叫她们给害了。

    她有个姑婆在乡下人称“某某娘娘”,成日里给人算命做法,其中门道虽然那位姑婆没有说,那么多的科普节目和杂志上也是看到过的。想当年她药石无医时连她妈妈都曾求神问佛,将希望寄托于鬼神,在古代应该就更好使了,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她只能拿出书上电影上看到的那一套,信口胡诌出一个神来博一搏了。

    二八神其实就是夜游神,是夜间四处巡逻的凶神,据说此神专门寻找人类的麻烦,还喜欢向阎君打小报告,让人死了之后受尽十八层地狱的苦楚,所以对这些小人们应该有一些震慑力。

    那几个宫女惊疑地看了一会,有人道:“别理她,必是怕终身不能服侍男人了,装出来吓我们的……”

    另一个道:“会不会是真的……”

    泠然当然不能给她们机会辨明真假,立刻微睁开眼,极力装出一副狰狞之色,道:“哼无知妇孺还敢怀疑本尊,本尊今日就大显神通,说出你们每个人心中之事,看你们服不服”

    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看了看泠然清秀的小模样,狰狞起面色也凶相不到哪里去,便嗤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你要说中姑奶奶心中事,就算你是夜游神”

    泠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三十七八年纪,穿着一身淡绯色的粗布棉袄,袖口上还有些黑色污痕,头上戴着一支老大的雀头银钗,耳环的款式过时且有些夸张,照目前看来生得寻常,不过看她五官却是端正,想来二八少女的时候应该是不错的。古代妇人缺少保养,尤其她这种宫中怨女,也许实际年龄更小一些。

    明代选宫女的时候长得太胖太瘦太高太矮的都是不要的,连声音很难听也不要,所以这些宫人们跟在街上随手抓过来的女子比起来,必然要周正一些。而且明宫并没有像清朝那样稍微人性化说年长的宫女可以出宫配人,没有奇遇的话一般就要终老宫中。

    泠然想她这个年纪,基本上是在景泰帝手上进宫的,就算在英宗手上就进了宫,当时年纪定然太小不会懂得太多。

    那宫女见她只是打量,向其余四人道,“你们看她说不出来了”

    泠然冷笑一声,粗哑着嗓子道:“尔进宫时日已经长了,当日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可惜想得朱祁钰的垂青八年无果,他却龙驭宾天了。之后时日苦长,皇帝又小,终身无所依托,不想那万贞儿孩童时代进宫,竟被分派做了先皇太子朱见深的贴身侍女,土木之变后,太子地位尴尬,万贞儿精心服侍,谁也料不到两人年纪相差悬殊,还酿出男女之情来。你一边取悦万贞儿,一边又羡慕嫉妒不已,如今被封闭在南宫,经常做着底下的粗活,与阉人们苟且,本神夜夜都看在眼里,还敢抵赖不成?”

    泠然说的其实只不过是这里大部分宫女的共同愿望和日常行事,不过这些龌龊的心思谁也不敢宣之于口,显得就神秘了。

    那宫女喃喃地在口内说:“你……胡说……胡说……”声音却越来越低,终至于听不见了。

    其余的宫女见她说话的时候叫着她们从来不敢出口的先帝与宪王的名讳,再看那宫女面如土色,明显心虚被说中了心事,心头都信了八九分,有人就想跪下来。

    另一个年长的拖了那个年纪最小的出来,道:“那尊神再看看她怎样,我们方能全信了。”

    这个年纪最小的就是刚才提灯到藏书楼传话的那一个,二十来岁,面有菜色,身形偏瘦,泠然跟她走来的时候,发现她一条腿微微带跛。宫女嘛,自然不可能被选进来的时候就是跛足,这里头藏龙卧虎的人这么多,她既然年纪轻轻就被分派到南宫,显然是得罪了某个上司,想必她的脚也是被打成这样的。

    而今夜一起来收拾她,可见此人已经随波逐流,心里没了多少善意。

    她便冷笑一声道:“这姑娘宫中有对头人啊而且比她厉害,她无可奈何,却每每在心中诅咒,无一日不梦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一来将害她的人都收拾了,二来,凤冠霞帔加身,好光宗耀祖。皇上虽比她小,她心里也比过万贞儿呢总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日日求神拜佛想离了南宫去侍奉皇帝……”说到这里,泠然忽然朝那年轻宫女大喝,“本尊面前,休想隐瞒,究竟是不是这样?”

    若说年轻宫女有这样的心思的,那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有个万一她猜错了,那宫女否认,其他人也不会信。

    而且她还真的说中了,那宫女呜地哭出来就伏到了他的脚下,叫着:“夜游神大人救我”

    她这一喊,其余几个吓得腿软,全都跪了下来。

    天气虽冷,泠然额上出了细细的汗水。其实目前吓住了她们最多不过权宜之计,她就算跑出去,不一会儿她们反应过来,或是被万贞儿知道,此事都不可能就这么忽悠过去,必得想个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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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百分万分感谢星永恒、独行侠士、清虚居士还有留言的亲们。

    第一卷 一五八 帝王心

    一五八 帝王心

    一低头,泠然看见手腕上戴了许久的那只银镯子。

    据彭伦说,里头藏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扫视桌上,万贞儿喝剩下的茶具静静地似乎召唤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对面前五个女子起了杀意,可最终,善念还是打败了心底的那个恶魔,叹了口气,对她们道:“我二八神难得附身到凡人身上做一回好事,你们不许向外头的人吐露半个字,否则本尊将夜夜纠缠,叫你不得好死一会这个女子醒了,你们也不要告诉她。”

    那五个宫娥连连磕头说遵命。

    泠然心头暂时一松,向后一仰,就装作神已离体,醒了过来。

    那五个宫女还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泠然一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腹部,再也不用装了,虚弱地问道:“你们跪着做什么?”

    她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都起来了,一个个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大概是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想了一想,轻轻拍了下手掌道:“万娘娘交代的事我们已经做完了,此时夜深,说不定她与王爷已经安歇下,不如都……散了,明日再向她复命吧?”

    她是带着征询口气问另外几个人的。

    其余几人见有人拿主意,求之不得,连忙说是。

    泠然也怕生变,咬牙挺住了,急忙从房里出来往藏书楼回去。

    李唐妹提了盏灯笼正站在楼前的庭院里着急地四处张望,看见她从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近来,连忙一把扶住了,连声问怎么回事。

    泠然揪着她回楼,心想今天要是换了这丫头大概已经被打成残废了,为免她继续沉迷下去,就将宪王向万贞儿招认了与藏书楼的宫女有染如实告之她,又把万贞儿所要施行的手段也说了。

    李唐妹惊得脸如白纸,看她一直用手按着腹部,猜是疼得厉害,声音发颤:“妹妹何苦替我受罪我既做下了那事,任何后果也曾料到,万一伤了你的身体不能恢复,我便是做鬼也不能心安啊我……我自己招认了去”

    说着就要走。

    泠然真被她气个半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道:“我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了,你再去惹事,别叫我恨你”

    李唐妹脚下僵住,“那我该怎么才好?”

    “这里有生姜么?弄碗姜汤我喝。”泠然拔下头上一直戴着的一支犀牛角发簪,又道:“烦你设法拿这个到大门上去,就对外面的侍卫说,皇上亲派的宫女有事要禀告,他们能向怀恩公公传话就行。”

    李唐妹连忙点头,“生姜我去向厨房的人要几块,话我一定带到”

    泠然嗯了一声,由她去了。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身处险恶之地,李唐妹虽然看上去温良和善,但她经历过艳艳的背叛,多少留了个心眼,有心试探一下她的为人,看是否值得自己这么帮她。

    身上虽然疼,不过到底还是万贞儿留在皮肉上的鞭伤更厉害一些,她解开衣服审视了一下,发觉好歹是冬天,隔着衣服倒没留下多少伤痕,只是脖子边被扫中两次,出现触目惊心的血痕来。

    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如果再在南宫待下去,肯定会出事,她回想成绶帝拼命游说自己进宫的情景,相信他不至于无聊到把自己骗进来丢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终老。

    等了许久,泠然甚至心中都开始生疑,才听到楼下开门的声响,她起身稍稍推开一扇窗户,立在窗边,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才望向楼梯口。

    但见李唐妹双手捧着一只大海碗上来,脸上似有泪痕。

    泠然忙上前接了,一入手,才发觉烫得惊人,差点就把碗给甩了,也亏李唐妹能一路端过来。瞧她的模样,想是受了厨房中人的委屈,倒也没说什么。

    将碗搁到一旁,泠然拉起她的手看,就见一双纤纤玉手被烫得通红一片,心里感动,觉得天底下到底还是好人多的,尤其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李唐妹还能保持着淳朴之心,实在是不容易。

    “你怎么这么傻呢?就不知道借只托盘来么?”她埋怨。

    李唐妹却道:“簪子送出去了,不知皇上会不会来救你出去,当时心里急,哪里还能为了一只托盘再跟他们磨蹭”

    泠然心里感动,一把将她抱了,叹道:“以后别那么傻气了,你也不适合在南宫,我们一起想法子出去吧。”

    李唐妹半天没吭声,泠然错开她一看,见她已满脸是泪。

    “妹妹为了我受罪,我心里难受”她抽抽噎噎地道,“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不须替我隐瞒。”

    短时间内泠然知道也无法改变她的观念,只得摇摇头,先慢慢喝了那碗姜汤。

    身上开始暖了起来,也不会感觉到那么疼了。

    好不容易捱过一夜,第二日早起,就听见楼下有太监的声音喊门。

    两人也不知又是什么事,硬着头皮迎下去,见是一个传话的太监,说是奉皇上谕旨,今日是周太妃生辰,晌午之后在仁寿宫开戏,并召宪王殿下、重庆公主为太妃贺寿,宪王命藏书楼两名侍女随行。

    李唐妹一听,喜出望外,道:“公公稍待,我去楼上,马上、马上就下来。”

    泠然瞧她的神情,一来是为自己高兴,皇帝已经开始动作了,可能马上就能离开南宫。而瞧她那副小儿女的心思,也许是因为要面见宪王,想上去照个镜子打扮一下。

    看来这丫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劝说就要离开宪王。

    那太监扫了她一眼,却道:“打扮什么?皇上又不选妃,快走,难道还叫王爷等你们?”

    李唐妹不敢再说,两人出得楼来,把门落了锁,这才随着太监一起往前殿而去。

    隔了一夜,泠然身上的伤痛已缓,倒完全能忍受得。一路上,她想那重庆公主是明英宗的女儿,宪王是明英宗当年的太子,今日成绶帝传的两个看戏的人身份倒是比较奇怪,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李唐妹已轻声对她道:“仁寿宫的周太妃就是宪王殿下的生母。”

    咦,既是宪王的生母怎么没给一起软禁到南宫?泠然以眼神询问。

    “听说当日先英宗皇帝留下遗诏,废除后妃殉葬制度。当今皇上天性仁慈,先英宗皇帝的妃子们有子女的都得以留在宫中颐养天年,其余的到皇家寺庙中剃度了。如今主掌六宫的汪太妃与周太妃感情非常好,周太妃在宫中地位还是挺高的。”李唐妹小声给泠然扫盲。

    前头走的太监喝了一声:“不要多话小心祸从口出。”

    李唐妹便噤了声。

    乾清宫中,南窗镜下出现一张描画精致的少女脸蛋来。

    立在身后为其绑上假发小冠的怀恩道:“看陛下今日的装扮,莫非要上演霸王别姬?”

    成绶帝一身女装,待他束好发冠起身左右一照,但见一个美人儿红色的鱼鳞软胄,修长中不失妩媚,明珠翠羽裹着的张光彩照人的脸,若不说个清楚明白,根本没人可以看出是个少年。

    不过他却对镜中的影像露出一个夸张恶心的表情来,从鼻子中重重哼了一声,道:“太傅担心朕成才,朕这不是遂了他的意?戏子本已下溅,朕偏生还喜欢反窜女角,听说他每次听到朕排演新戏,都开怀大笑,今日也让人传话给他,笑个够罢”

    怀恩警惕地喊了声:“皇上”

    成绶帝道:“无碍。碧晴站在外头,有探头探脑的人,她自会出声的。”

    怀恩向窗外望了一眼,成绶帝问:“不是派人去请襄王么?怎么还不见来回话?”

    怀恩道:“襄王已多日不曾上朝,只怕今日也不会奉诏进宫。”

    “今日不奉诏,改天他说不定就要后悔。”朱见济神秘地一笑。

    怀恩问道:“皇上怎么如此笃定?”

    成绶帝虽然一身女装,但却负手踱着方步,一副威严之态,“那日朕去看他,你在外头没有看到,酗酒嗜睡,分明是痛苦难耐,他若很快就好了,那个张姑娘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不过要是日子拖得太长了,他渐渐淡忘,却也不是朕想要见到的。”

    怀恩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颔首表示同意,皇帝年少就能有这样的觉悟,他感觉十分欣慰。

    正要起行,一个太监走到门前回道:“启禀皇上,陈准在殿外候旨。”

    陈准正是怀恩一派的得力太监,两人同时进宫,渊源非浅,怀恩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就推举陈准做随堂太监,这二个岗位在宫中那是相当的显赫。

    成绶帝早晨派他前往襄王府请楚玉入宫赏戏,听他回来,自然说宣。

    陈准进屋来伏地磕头未毕,朱见济就问道:“可曾请动襄王?”

    陈准年纪也不大,约莫三十上下,四方脸型带几分英雄气,倒有点不像个太监,见皇帝动问,低头答道:“奴才奉旨到襄王府的时候,才得知王爷不在府中,后来听说东厂出了大事。”

    成绶帝当即反应过来,“这两件事有关联?东厂又出了什么事?”

    第一卷 一五九 一箭双雕

    一五九 一箭双雕

    陈准压低了声音挨近皇帝一些,“奴才到王府之后,寻不到王爷,受人指点,便去东厂寻找,刚到衙前,就见里头被封锁了,问了一问,才知是襄王不久之前驾临,当即取了掌印督公覃包的性命。奴才就奇怪,覃包一直听命于首辅,谁不知他是楚家的人,怎么就得罪襄王爷了……”

    “哈哈哈好玩,楚玉这一次大大扫了楚留香的面子”成绶帝闻言大笑。

    怀恩示意陈准起来,也微笑道:“想必是为了覃包追杀王爷想要册封为妃的那个女子之事吧?”

    陈准竖起大拇指,向成绶帝道:“皇上和怀公公真是神机妙算,奴才还没说个明白,其中缘由就都知晓了。听说襄王爷还丢下话来,以后谁再敢去动姓张的那名女子,见一个杀一个”

    “覃包这次够冤的,料想他也是奉了楚太傅之命才敢行动……”朱见济笑靥如花。

    陈准一脸疑惑:“襄王爷这一次也太反常了,就算杀个覃包不算什么,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要杀也必得罗织个罪名下狱,如今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到东厂衙门,手刃掌印提督,其余大臣们不能答应罢?”

    怀恩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点头附和:“是啊看来明日早朝,参奏襄王的折子要雪片一般飞上龙案了,皇上又要左右为难。”

    “说不定大臣们都要伏阙大哭……”陈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成绶帝乌黑晶莹的眼珠子一转,问:“那你们认为,大臣们这么做的话,襄王会怎样?”

    怀恩见了皇帝的模样,知道他有主意,便没有贸然开口。

    陈准楞头楞脑地道:“会参奏襄王的大臣应该是那干文臣,手无缚鸡之力,能奈襄王爷何?楚首辅就算恼怒,也不会帮着外人来惩治儿子,最终说不准还是臣子们挨了板子了事。不过这事儿肯定就会传扬天下,王爷他目无君上,屠戮大臣的恶名总是逃不过去。”

    成绶帝点头,对陈准的分析表示满意,“所以朕这一次要做个顺水人情那个覃包仗着太傅宠爱,从不将朕放在眼里,朕想杀他也已经很久了,如今正好换个人来掌握东厂。”

    怀恩思索了一下,道:“皇上是否要下旨说诛杀覃包是您的旨意?这一点奴才赞同,不过,想要在东厂安插上皇上的人,恐怕……恐怕有些难度。”

    成绶帝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道:“楚留香知道了楚玉杀人的事之后必然心急如焚,正伤脑筋如何善后,朕下一道旨,一说覃包与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伙同谋逆,襄王奉诏前去诛杀,他必然求之不得。二来,在同一道旨中任命一人为新的东厂督主。难道他遵旨只遵一半?这不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卖了他们父子的人情,又能在这么重要的地方换个不那么铁了心效忠楚家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此时正因盗出宫中宝藏的事被下狱查处,有人拿一把黑市上购得的英宗皇帝曾佩戴过的一把金刀为证,非说是卢忠家中得来的。其实卢忠为人阴狠,自景泰帝登上皇位之后,就借势欺压英宗故旧,得罪的人太多。

    这人虽然坏,却还是景泰帝的人,楚留香正想除去他,恰巧就借英宗的金刀之事说他暗中勾结南宫密谋复辟,此时虽然关押,死期肯定也不远了。

    成绶帝正恼楚留香除掉他父皇留下的人,所以覃包被楚玉杀了,他大是畅怀。

    “皇上考虑得极是,不过这个人选,料首辅也不会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答应的,必然要他也接受得了,对皇上又还忠心,这样的人选有么?”怀恩看了看陈准,本来自然有意让他出任,不过谁都知道陈准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忠心事主,楚留香肯定不会同意的。

    陈准道:“奴才倒想起一人。”

    成绶帝点头示意他讲。

    “内官监掌印太监尚铭。”

    这内官监掌管的是采买内廷所需,油水丰厚得不得了。

    成绶帝奇道:“尚铭?此人靠的是搜刮皇家财物讨好楚留香,武功也寻常得很,推他担任,太傅自然是会答应,不过于朕有用么?”

    陈准笑道:“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财如命,皇上您看他,连御用之物都敢打主意敛财,对公卿名门,更是不会放过。满朝富得流油的都是楚派武将,东厂是权利多大的地方?他权利大了之后,不得罪那些个权贵此人就不姓尚了得罪楚派之后他能依靠的是谁?应该只有皇上了罢?”

    成绶帝一听甚为有理,笑道:“就按你说的,速去拟旨。”

    本来秉笔太监是覃包,如今他死了陈准自然而然接替他的位置,忙遵旨待退下。

    “还有一事。”成绶帝唤住他,“必定要弄清楚襄王为何会放弃了那门婚事。”

    “奴才遵旨”

    成绶帝与两个亲信太监商议之时,泠然和李唐妹早就跟随了宪王朱见深在一大堆内侍的护送下来到仁寿宫。

    宪王一路上并没有再看李唐妹一眼,在不知情的人看起来,两人好像没有半点关系。

    泠然也得知原来周太妃嫌弃万贞儿的年纪,都同她这个做娘的一般大了,坚决反对宪王纳她为妾,所以两人有些水火不容,今日太妃生日,万贞儿不敢前来触霉头。

    仁寿宫中陈设寻常,周太妃看来年轻得很,他们参拜时重庆公主与驸马俱已带着几个孩子在侧。

    泠然瞧重庆公主和驸马面貌都很慈和,两人气质都不错,只穿着规定的朝服,倒比那个疯疯癫癫的固安公主更有皇家风范。

    他们一家子叙谈的都是场面话,诸如近日来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之类的,大概是侍者众多的缘故。也还没说了几句,就有内侍传旨说戏台前已备好,皇上和汪太妃等人马上就到,请他们动身。

    后世能在紫禁城看到的长春宫戏台是慈禧太后兴建的,这时内宫金水河外倒有两个超大的戏台,却是为文武百官准备的。

    今日是周太妃生辰,因天气寒冷不适合坐在室外,戏台就搭建在仁寿宫后一个小堂里,台子很小,场面倒也热闹,为了衬托喜气,摆上了许多腊梅水仙等盆栽。尤其是宫外来的几个孩子在得到太妃的鼓励之后跑来跑去地玩耍着,给严肃的皇宫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泠然看李唐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宪王的身上,暗暗叹气无语。

    在他们来之前,室内已经坐了一些等级较周太妃低的景泰帝与英宗的嫔妃,纷纷来向周太妃恭贺。

    闹了片刻,外头宣唱着汪太妃驾到,周太妃便领着宪王和重庆公主夫妇迎了出去。

    这汪太妃就是固安公主的生母,景泰帝原配的皇后,只因反对废除朱见深的太子位,被景泰帝嫌弃,废居别宫的,也难怪她与周太妃的感情好。据说她原来还生了另一个女儿,可惜没养大就死了。她生得倒是富态,跟想像中被废的哀怨皇后形象大大不同,白白净净的。

    泠然想:作为杭皇后生的儿子,朱见济有这样的度量优待汪太妃和周太妃,看来人品应该不错。再看场上固安公主并没有出现,想是皇帝还记得自己的话,没请她前来。

    都说皇帝要来,不过还没等他出现,戏台上就开锣了,照例先上了热闹的麻姑献寿,八星报喜之类的折子戏,然后让各位主子依次点戏。

    汪太妃看了看戏单,笑道:“唷皇上怎么已经先点了,还点了这么一出”

    周太妃和公主宪王等都不解何意,汪太妃向台上努了努嘴。

    只见台上灯光一暗,一个衣裳褴褛的士兵斜背着一杆帅字旗歪歪扭扭地自台心翻着各种筋斗过去。

    箫声响起,两个老兵捧了古铜高柄的烛台和一张虎皮毯子上来铺在了木椅上。

    到此泠然还看不出要演的是什么戏,明代的舞台布置较之后世简单了太多,完全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箫声弱,烛台和椅子暗下去,一个黑衣花脸的大汉出来倒在虎皮上撑着头睡下。一名红色鱼鳞软甲的妙龄女郎手上执了一件披风踩着凌波微步轻轻替他盖在身上。

    看那女子的装扮,泠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待那女子转过头来一个亮相,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她粉面丹唇,瓜子脸儿,眼波一转,带起凄凉的倾城之姿。这绝美的少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纤纤素手执起一盏烛台的模样,施施然走了几步,莺声燕语地开腔: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她的手势和眼神极为到位,让泠然顿觉置身于空旷荒凉的营地之上,画角声起,四面楚歌。

    这个“她”正是成绶帝装扮,扮相太美,泠然本也没看出来,直到下头的先帝嫔妃们没口子地称赞鼓掌,她才想起少年天子喜欢反串花旦唱戏的事来。

    泠然心中不由也惊叹,这家伙天生媚骨,装扮起来比红绡公子像女人多了,而且似乎入戏很深的样子,抑或说能体会到虞姬当时的心境,演起来入木三分,渐渐叫看的人都欲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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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芳芳的粉红、评价还有两位亲的打赏。

    第一卷 二二六天高云淡锣鼓喧

    二二六天高云淡锣鼓喧

    到了地头,已是人山人海。

    今日天气晴好,天高云淡,此地是典型的南方气候,与京都的严寒不可同日而语,虽是隆冬季节,倒也不是十分寒冷。

    更可喜房陵人选择的拼歌场地十分好,四周有环形的高台跟基柱,还有一些遗留下来的断壁残垣,刚好将中间一个老大的表演场地围在底下。场地是平整过的,就跟古罗马的斗兽场有些相似,放眼望去,倒是很方便众人观看。

    有靠近边缘的前两排果然果然有许多人是搬着自家的凳子准备坐着看的,有人还带来了瓜子磕着。还有更多的人站着,纷纷强最有利观赏的位置,三五成群地还用各种不同的语调聊着天,显然外地人不少。

    泠然如今身怀高深内功,与去年初识红绡公子逛街时截然不同,但还是由他护着,他们所经之处,他略施小计,人们不经意地就让出道来,没几下,三人便立足于比较有利的位置,低头就可以将场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他们站的对面位置搭建了个不小的青布盖幔,远远望过去,里头坐着绫罗满身的男男女女,想是本地的官绅。

    中国的官本位从这些旁枝末节就可以看出来,原来这是几千年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残渣,到哪都要特殊化,泠然略略朝这方面想了一想,就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思想抛到一边,专心看场上情况。

    这时刚好是午餐后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只等了一会,就见四里八乡大约几百人的锣鼓队身着九种不同颜色的短扎束衣,跳到中间“嗨”地齐声高喝。

    这一声声震天宇,足有奥运会上山西锣鼓的威风,泠然也随声跳起来,场上已经开始演绎一场威风八面的锣鼓歌。

    群体表演并不是重头戏,时间也很短,众人掌声方起,场上的人已纷纷鞠躬退了下去。

    紧接着有神似府衙师爷打扮的人慢悠悠踱到场心,然后举起一个纸做的喇叭高声宣布:“吴大人为了我县本届的锣鼓歌大赛,特地请了锦衣卫巡行到郧阳的锦衣卫千户杨英杨大人,以及湖广布政使司襄阳府通判朱大人前来观赏。知府大人还特地委托朱大人送来了他的彩头,纹银五十两,锦缎十匹,由夺得魁首的队伍所得……”

    说到这里,四周的百姓都欢呼了起来,尤其场边等候的各个队伍更是跃跃欲试。

    挤在三人身边的有一个和尚打扮的壮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脸鄙夷之色盯着对面的青幔大蓬,道:“去岁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襄阳知府会派人给小小的房县锣鼓歌送彩头?想是皇帝小儿也知晓了我大汉德胜军的厉害,派人来了?”

    这和尚说话的声音不大,又夹杂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寻常人根本听不到,可如今泠然耳聪目明,竟清清楚楚地把这番话听进了耳中,急忙扯了扯红绡公子的手,示意他离这伙人稍微远一些。

    红绡公子稍稍拢了下眉头,小小房县,山陵高阔,一来没想到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