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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为君纲第36部分阅读

      妻为君纲 作者:rouwenwu

    过得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幸福。

    由于温媛有了身孕,为了确保她沿途的安全,温婉连夜去找了水玲珑,请她选两个身怀武艺,又忠实可靠的侍女随同上路。水玲珑自然二话不说就应下了,遣了柴启瑞去挑人,自己则拉了温婉在屋里坐了,关切地问道:“你们分分合合、起起落落了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如今他又做了皇帝,莫非你要进宫去当娘娘?”

    温婉摇摇头,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无奈地叹息道:“新皇登基,入秋应该会有恩科,我到时候再去考考看。”

    水玲珑的手紧了紧,大概明白了她的打算,也不再说什么,不想再给她徒增伤感。

    临走前,温婉送了些从通州带过来的一些小玩具给小肥。小肥已经三岁了,活蹦乱跳得像个小猴子似的。看着他,温婉便有一种自己真的已经老去了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刚起身,便听闻了一个噩耗。在发配离京的这个早晨,大长公主在狱中服毒自尽了。死前留下一份遗书,上面写道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她要永远地留在这里,看着这个国家兴盛或者衰亡。虽然温媛他们离京的日子并未因此而更改,但是苏政雅终于还是全了大长公主的遗愿,下令将她葬在西山之上,让她千秋万载,都可以看着这个生她养她,她所深深地眷恋着,并为此用尽心机的京城和国家。

    虽然大长公主背负了窃国谋逆的罪行,但是她确实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情,在民众中拥有极高的口碑和威望。所以即使罪证确凿,不可辩驳,但还是有不少百姓偷偷地去拜祭她,大长公主的坟前隔三岔五地便会有人摆上酒水和祭品,香火更是长年不衰。

    由于朝廷有令不许送行,温婉只能求得通融,上城门目送他们离京。小皇帝与温媛一左一右地扶着老丞相,步履蹒跚地渐渐走远。虽然前途或许艰难困苦,但又有谁知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幸福的开端。就如当初的宋清羡与毓心公主一般,在京城里,恨不得你死我活。离开之后,困顿中的两人,却见了真情,尽弃了前嫌。

    只是对于温婉来说,她站在这里,送走了宋先生,送走了公主,又送走了温媛和小皇帝……隐约之间有一种错觉,似乎已经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意】

    大长公主失势,江东王重新掌权,大长公主原本的心腹大臣,包括户部乔尚书在内,都明里暗里地或调或降。司马家仍然掌控天下兵马大权,尉迟绉出任了左相。尉迟家虽然是河州名门,但不曾取过功名,如今不啻于是一步登天。所幸尉迟绉的才智早已天下闻名,所以文武大臣也少有微辞。

    苏政雅本是想让司马嘉补了户部尚书的缺,但司马嘉推辞,说唯恐难以服众,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大局初定,苏政雅也想有他在身边,时刻提点自己,便封了个正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

    几番更迭,朝中大局终于稳定下来,但苏政雅的烦恼却开始了。一是太上皇与几位朝中重臣再三催促他立妃之事,二是他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到把温婉弄进宫来的办法。本以为等大局定了之后,他与温婉也便终能有情人得成眷属了,不想却仍然是难得见上一面,这使他无比郁闷。

    觑了个空出宫去找温婉,谈让她进宫之事。她的态度又不冷不热的,都不像以前那么亲切,倒显得有些疏远了。闷闷不乐地回宫来,找司马嘉抱怨说道:“你说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之前我们为了推掉颜家的婚事,让她入狱,还除了她的功名,她是不是因此不高兴了?”

    “温小姐的意思是,她不愿意进宫,想要当官?”

    苏政雅蹙着眉说道:“她也没有说不愿进宫,但是我一说进宫的事,她便岔到功名上去。还问我入秋是不是会有恩科,到时候能不能让她去参加。”

    司马嘉说道:“那陛下可就要慎重思量了。从古至今,君是君,臣是臣,君为臣纲,从来不曾听闻过君臣还可以做夫妻的。”

    “那我若不让她去,她必定要生气了。”苏政雅非常纠结。“你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司马嘉沉默许久,说道:“或许陛下可以在宫中设一女官,司管御书房,从旁协助陛下批阅奏折,参议政事,治理天下。而且自古以来,宫中女官皆为天子的妻妾,这样不是可以两全其美了么。”

    苏政雅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本来天色已晚,应该明天再去找温婉说这事,但苏政雅忍耐不住心中这份喜悦,又连夜偷偷溜出宫去。温婉刚睡下,便听得窗外响起了熟悉的猫叫声。料想必是苏政雅又摸来了,起身披了件衣服,便过去开窗。苏政雅从门外窜进来,拉过温婉的手,说道:“想到办法了!”

    温婉微微蹙了蹙眉,问道:“什么办法?”

    “我在宫中增设常侍女官,司管御书房。然后你去参加恩科,只要进了三榜,我就可以将你召入宫中,出任这个常侍女官了。”苏政雅兴冲冲地将这个好办法告诉温婉,本以为她会跟自己一样高兴,不想她却仍然只是轻蹙着眉,不言不语,心中失望之余不由有些着恼。“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为了颜家的亲事在生气,还是因为没了功名不高兴,或者是,你改变主意,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你别乱想。”温婉连忙辩解,抬眼看他一脸焦急,淡淡抿嘴笑笑说道。“这个办法挺好的,就这样吧。”

    “真的?”苏政雅总觉得她答应得有些勉强。

    温婉点点头。

    苏政雅想了想,拉着温婉的手说道:“那我晚上要留在这里。”

    温婉一惊,连忙说道:“你如今已经是皇上了,不能再任性胡来。若是被宫里的人知道你偷偷跑来这里,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了。”

    “我出宫的时候,跟司马说过了。宫里真出了什么状况,他会应对好的。”苏政雅说罢便转身坐去床上,身子一歪,躺倒在尚有余温的被窝里。嗅着枕间淡淡萦绕的香气,想着温婉刚刚还躺在这里睡觉,不由得心潮澎湃。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回床沿,拍他说:“快回不要耍无赖了。”

    “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苏政雅干脆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装睡。

    温婉无奈,起身去关窗。不想苏政雅一骨碌爬起来,拉住她的手,闷声说道:“宫里没有你在,不想回去。”

    “娘亲死了,我心里很难过。我不想爹爹走,但他还是走了。他说要陪皇表哥,用余下的生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从小到大,爹爹是最疼爱我的了,现在也变成了别人的爹爹,你又不肯进宫来陪我,我就只剩一个人了。”

    温婉被他说得一阵心酸,回身挨着他坐了,柔声说道:“太上皇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也还是有爹爹的,怎么会是一个人?”

    “皇舅舅……一年都见不上几次的……”

    温婉心软,最是见不得他落寞的样子。暗觉自己这些天,总想着他当了皇帝,会后宫三千,便对他冷冷淡淡的。却忽略了遭逢这样大的变化,他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撇开别的不说,十几年共同生活、朝夕相对的亲情总是假不了的。如今大长公主死了,左相离京去了关边,原本好好的一家人从此天人永诀,天涯陌路,他心中当然难过。

    “那你便多留一会,天一亮,就早些回去。”

    见温婉终于松口,苏政雅立马欢喜地搂了她的腰,将她揽到怀里坐了。温婉“啪”地拍开他不规矩的手,轻斥道:“不许胡来。你躺下睡会,我在旁边陪你,四更天我唤你起来。”

    苏政雅搂着温婉的腰撒娇道:“一起睡,我不乱来。”

    “我瞧着你睡。”

    苏政雅坚持要留下,本便是因为温婉这几日对他冷冷淡淡的,他心中起了危机感。如今她既然答应他留下,说明心里还是有他的,当下也不再计较其他。心满意足地躺进被窝,看着温婉拉过被子帮他盖好,便捉过她的手,垫到脸颊下,安心入睡。

    到四更天,温婉拍了苏政雅起来,催他回宫,他磨磨叽叽了好一会才走。温婉忐忑地等了一天,见没有风吹草动,才松了口气。不想,一到晚上,苏政雅又偷偷地摸来了。

    温婉一想不妙呀,这倒把他给惯出习惯来了,便坚决地赶他回去。苏政雅哼唧了一会,见没有转寰的余地,只得悻悻地回去。第二天,便顶了两个黑眼圈又偷偷溜来,哀怨地说一夜无眠,精神恍惚,快不行了。然后一头倒在温婉的床上,怎么推也不肯起来。

    温婉无奈,只能跟他做了约定。在秋闱中选之前,他可以五天过来一次,前提条件是不会在宫里引起风波。若是宫里因此有一点异动,那他便不许再来了。苏政雅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但是对五天一来的频率有所不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将期限缩短为三天,这才双方满意,协议达成。

    ps:最近s有不少人反应有点虐哇,于是某晚整了个小小滴四格来缓解下气氛。

    旁白:小霸王最近非常苦恼。身为心腹智囊的小司马连忙前来分忧解难。

    小霸王:老婆想要当官!

    小司马:极好,夫妻联手,何愁江山不治?

    小霸王:老婆不想进宫当娘娘!

    小司马:呃?

    小霸王:我想要每天见到她!

    小司马:这个……

    小霸王:我想要她除了我之外,就见不到其他男人!

    小司马:那……太监总管之职,当之即可两全。(!)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辞婚】

    苏政雅早早地着手于安排秋闱的事情。为了确保温婉能够顺利进入殿试,在监考官的选择上尤其慎重再三,最终选了太傅为主考官,的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为监考官。并不是说他觉得以温婉的学识会考不上,而是温婉的几次科考都不太顺利,而且他以前参加武状元考试的时候,就曾中过阴招,所以便忧心有人不喜女子为官,会给温婉暗中下绊。

    皇宫里耳目众多,纵然苏政雅再小心翼翼,他经常半夜潜伏出宫与温婉幽会的事情终还是被人知晓。作为辅政重臣,尉迟绉佯作并不知晓苏政雅与温婉之间的前缘,趁机向太上皇进言。说道皇上已值弱冠之龄,理应择妃立后,安其心性。不然任其胡作妄为下去,唯恐会紊乱皇室血统。

    太上皇点头称是。他是知道苏政雅与温婉的那一段往事的,不过他也知道尉迟绉有个孙女尉迟雪夏,是陪着苏政雅一路打回京城来的,也算情义深厚。而且尉迟家又是大士族,实力雄厚,立她为后也是明正言顺,说不定还能传为一段佳话。只是既然尉迟绉没有明说,他也不主动提。苏政雅那个性子,他虽然不熟,也是早有耳闻。若是硬是来个不买帐,到时候下不了台,他这张老脸上可不好看了。

    尉迟绉走后,太上皇便遣人去请了苏政雅过来,说道:“你继承大统已经有一段日子,如今朝中太平,百姓安泰,你也该纳妃立后,早立皇嗣,以安民心。”

    自继位以来,这个话题便从未停歇过,苏政雅也早已司空见惯,而有应对之策。“父皇放手让我治理朝政,家国兴亡,社稷安康,都负于一肩。我颇感责任重大,终日兢兢业业,不敢放松,实在无心顾及其它。纳妃之事,还是等我熟悉朝政后再”

    太上皇沉吟片刻,说道:“纳妃之事,延后再提倒也无妨。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还是理应早立为安。”

    苏政雅点头附和道:“父皇说的对。皇后乃一国之母,必须品格端方,性情高洁,知大局,识大礼者,方能母仪天下。所以必须慎重起见,草率不得。”

    太上皇称是,随即又说道:“我听闻尉迟左相有一孙女,少有奇才,聪颖过人,容貌也是清丽无匹,可以为后。”

    “父皇说的是雪夏?”苏政雅并不意外。

    “正是。”

    苏政雅说道:“父皇有所不知,雪夏素来与司马的感情比较好,与我则是以兄妹相称。我正准备等朝中平静之后,便将雪夏认作义妹,封为荣国公主,再为她赦造公主府。”

    “这个……”苏政雅这么一说,太上皇倒不好接话了。“那皇儿看着办吧,只是皇后的人选,还宜早定。内务府那边,也及早吩咐下去,早日拟定名单,以供挑选。”

    司马嘉候在院外等得苏政雅出来,见他一脸坏笑,便知有事情不妙,从旁问道:“皇上有何喜事?”

    苏政雅“嘿嘿”笑笑,回身揽上司马嘉的肩,说道:“司马你立功了,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

    司马嘉淡淡地说道:“想要知道真相。”

    苏政雅便将方才之事说与他听,不等他有所抗议,便抢白道:“你若也有意,我就给你们俩赐婚,顺势再给你加官进爵。你若是看不上,我便为她另外挑个驸马。总之,这事你得先替我顶着。”

    司马嘉叹道:“陛下有旨,臣不得不遵。只是雪夏属意的可是皇上你,不立为后,怕有后患。”

    苏政雅无所谓地说道:“最多不过是皇位不保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司马嘉淡淡笑笑,不置可否。

    温婉近日来一直在家中温课,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恩科。水玲珑经常带着小肥过来串门,陪温婉说话解闷。柳氏看着小肥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心里很是喜爱,抱孙心切,不免催促温婉,希望她与苏政雅能早日得成正果。

    虽说西王府那边,让小世子认在温娴膝下,但毕竟不是温娴亲生的。谁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来路,将来会不会被亲生母亲给认回去,柳氏心中始终有些芥蒂。所以她将抱外孙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温婉的身上。但是明明大局已定,好事也应该近了,偏偏当事的两个人都不愠不火。一个不册妃,一个不谈婚嫁,真正让人看着着急。

    随着秋闱的临近,应试的全国各地士子都纷纷聚集到京城,于是各个书社文馆的活动也密集起来,文会一个接着一个。水玲珑担心温婉每天闷在家中会闷出病来,便邀她出游,顺便到文会转转换换心情。

    滔滔江水,青青子矜,文人士子云集的香江之畔,自来是望京独有一幕风景。文人志士在此评诗论画,交结好友。闺阁千金们也会趁这个机会前去寻觅佳婿,毕竟这些士子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会中举入仕,成为朝廷新秀。就算中不了举,能参加京试的至少也是各地的青年俊杰,人中龙凤。

    同样的,来文会的闺阁千金,大多出自名门望族。贫寒之士,若得蒙有权有势的千金小姐科考事半而功倍不消有甚者,自此平步青云,也未为可知。所以,温婉与水玲珑一路走来,便遇上不少以论诗为名前来搭讪的士子文人。水玲珑非常热衷于向他们宣扬温婉的才名,以及曾经入仕的经历,结果引来一堆的围观群众。温婉正苦于脱身,适时有个小厮挤进人群,作揖说道:“温小姐,我家世子有请。”

    温婉听到“世子”这两个字便陡然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曾经的林佩元如今已经是西王爷,不再是“西王世子”了。事到如今,自己心中居然还留了这样一个槛,无法跨越。跟随那小厮登上江边的画舫,习习的凉风从江面上吹来,带着清新的水气,夹杂着从岸上传来的笔墨香气,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觉。

    “温小姐请。”

    流连在江上清风中的温婉回过神,俯身进入船舱,原来这船的主人竟然是南王世子欧阳凌枫,同时在场的还有平江侯府的小侯爷沈君逸。他们热情地邀请温婉二人坐了,关怀了一番彼此的近况。这几人也算是年少时候的同窗,阔别多年,如今重新聚首,叙起旧事来,颇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滋味。

    相谈甚欢,沈君逸忽然提及:“对了,沛霖的画舫就停在旁边,我去唤他过来。”

    温婉的神情一动,抬头间,沈君逸便已经起身出得舱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论政】

    西王进来的时候,舱里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看到温婉在场,西王的神情微动,似乎有些惊异。坐下说了没几句话,沈君逸便找了个由头,邀请水玲珑到舱外看江水去了。随即南王世子也借机出去了,船舱中只剩下温婉与西王两个人。

    久别重逢,虽然已经从世子继为王爷,但他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却一如初遇当年。两人对坐半晌无言,温婉有些不自在,开口想要打破这片沉默。不想西王也在同时开言,两个“你”字重合在一起,彼此之间,隐约浮动着一股别样的恻动。

    温婉再次沉默下来,西王微微顿了一下,说道:“君逸对你我有些误会,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误会?”温婉有些惊愕。近年来,她与西王之间已经少有往来,不明白有过什么事情让沈君逸误会了。

    西王犹豫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据实说。“就是上回,平江侯为你和君逸请婚那件事,我为此特地寻过他,劝他放弃。”

    温婉沉默着。她记起来了,当时她找沈君逸商谈的时候,沈君逸确实也提过有这么一件事情。她当时就有些惊奇,西王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而且她被赐婚颜诩之的时候,就并不曾见他出过面。

    “我与君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这个人,我了解。虽然是个好人,但却心无常性,安定不下来,不是良人之选。而且他之所以想要娶你,也不是出乎真心,所以我才会竭力反对。”

    温婉不由抬眼看向他。

    西王叹道:“实不相瞒,明儿……他是君逸的孩子。”

    “小世子?”温婉大吃了一惊。

    西王缓缓点头肯定:“他的母亲是君逸在江南结识的一名青楼女子。原是艳冠天下的花魁,诗画双绝,又有才情。结识君逸之后,便不再见其他客人。但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进沈家门的。那女子却也是刚烈的性子,生下明儿之后,便托人将他送上京交给君逸。待君逸遣人去寻她之时,她却坠楼自尽了。”

    温婉心中顿时有种难言的苦涩。“这又是何苦呢?”

    “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西王对此也有些无奈。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着一个出身青楼的母亲,这将成为他一生的负累。“所以,我对所有人,包括娴儿在内,隐瞒了他的身世,就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成长。这也算是可以给予那个可怜的女子,最好的安慰吧。”

    温婉慨然道:“你有心了。”

    西王苦笑道:“我让明儿认在了娴儿膝下,娶你之后,他便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明儿。我不想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娶你,便严辞劝警了他,不想他却因此而误会了。”

    温婉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姐夫。”

    两人又相对沉默了一会,西王试图引起话题,说道:“听说,你准备参加秋闱?”

    “嗯,是的。”

    西王似乎对此有些意外:“他如今已经是皇上了,你为何……”

    “我……”温婉一时答不上来。

    西王会意:“你在迷惘?担心他当上皇上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温婉点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已经与我想要的生活离得越来越远了。我想过就此放弃,但是又已经找不到回头路了。”

    将她的彷徨和困惑收入眼中,西王的心中泛起一抹抹怜惜。她与苏政雅这一路坎坎坷坷地走来,他也是看在眼里。对于她当初的毅然决然,心中难免会有怨怼,但始终还是见不得她伤心难过,也愿意见得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在为此努力,你要先行放弃?”

    温婉微微一怔,抬眼错愕地看向西王。

    西王的语气微微一顿,说道:“皇上他力排众议,封了尉迟家的小姐为荣国公主,为你空出皇后之位。你想要参加秋闱,他便上上下下地打点妥当。你若是就此放弃的话,对不起自己这么久来的坚持不消说,你对得起他么?”

    “姐夫,我……”被他这么一说,温婉心中也满是愧疚和委屈。

    见她眼中盈溢着泪水,西王不禁起身,想上前为她拭泪。忽而想起自己的身份,踯躅着坐回身来,叹声说道:“你若是还有半分不甘放弃,我倒有一条路,看你愿不愿尝试。”

    温婉连忙含泪点点头。

    “司马家和尉迟家权倾朝野,眼下虽然是相安无事,日后势必会分庭抗礼。皇上不立尉迟雪夏为后,也有好处。因为两家势力要平衡,若立了尉迟女儿为后,誓必也要在司马家立一女为妃才行。”

    “以如今温家之势,若是直接立你为后,确实有些立不足脚。你先参加秋闱,进宫到女官,也是可行之计。你先到他身边,两个人在一起,共同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总比分开行动,互相猜忌要好。”

    “而且纵然这两家的势力再大,朝中仍然不乏第三方人士,像司马、司徒、司空等三司大人,都是四朝重臣。大司马掌控着京城的军权,司徒掌着全国礼教,司空则分管部分财政大权,也足以与司马、尉迟两家匹敌。”

    “温家虽然今非昔比,但是温老将军在军中的余威尚存。婉儿入朝之后,宜一方面拉拢中间势力,另一方面提升温家在朝中的地位。等时机一到,坐皇后之位,执掌后宫,也是水道渠成之事。”

    温婉心中微微一顿,他的意思是让她到苏政雅身边之后,以权谋私,为温向东和温克恭加官进爵,让温家重掌朝中大权。这样确实是巩固提高自己地位的唯一办法,但是这不是传说中的外戚持政么?史书上面“外戚持政,祸国殃民”的先例,比比皆是,自己也要效仿么?

    见温婉起了迟疑,西王说道:“我只是指个可行之路,愿不愿意试,看你的决定。”

    温婉点点头,说道:“谢谢姐夫为我指点迷津。”

    西王淡然一笑,说道:“婉儿今后若有什么疑难,尽管来寻我。不论如何,我想要爱护你的心意,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从文会出来,与水玲珑在城门口作别。坐着轿子回家的这一段路上,温婉一直在思虑西王说的这条路。她若是不想放弃的,似乎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正踯躅着,忽然轿子一个晃荡,停了下来。温婉一奇,掀开轿帘往外看,却原来是被两个富家家丁模样的人拦下了轿子。其中一个还算客气地施礼道:“温小姐,我家公主有请。”

    “公主?”温婉并不意外,当朝会找上她的公主,就只有一个可能。(!)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敌】

    在家丁的带领下,温婉来到了酒楼二楼的雅间,等候着她的正是御封的荣国公主尉迟雪夏。她穿了一袭宝蓝色的锦缎华服,束着高腰的锦带,显得身量窈窕,体态婀娜,而气质华贵。

    在温婉打量她的同时,尉迟雪夏也将温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值深夜,温婉在外面敲门,她去开的门。恍然一瞥,门外那女子青衣素服,却灵气逼人,清丽出尘得像是踩着月光下凡而来的广寒仙子。

    还在河州之时,她就知道在遥远的京城,有一个名叫温婉的女子,对于苏政雅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一夜的惊鸿一瞥,使她一直对温婉心存忌意,觉得那是一位绝色倾城的女子,非自己所能及。今日一见,却觉得不过中上之姿,心下生出一段轻视,冷冷地说道:“我今日寻你而来,你若不是傻子,便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识时务的,三日之内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来,永远都不要回来。否则,你,还有温家,都没有好下场!”

    温婉本以为尉迟绉智冠天下,他的孙女或多或少会有些他的风度,不想一开口便如此咄咄逼人。“我的父母亲人皆在京城,公主叫我一个孤身女子去哪里是好?”

    尉迟雪夏冷笑一声说道:“之前关键时刻,你不是去通州了么,再去不就好了?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耻,在他落魄河州、艰苦奔波的时候,你在京城过着富贵安逸的生活;在他重返京城,生死放手一博的时候,你又躲去了通州。如今在他功成名就后,你就恬不知耻地跑回来坐享其成!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皇后之位就算给猫猫狗狗,也绝不能便宜你这样的女人!”

    “你说得没错。”温婉没有被她的指责所激怒,反而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在他最为重要、最需要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却不在,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一个遗憾。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心虚而愧疚地回避着成为他的妻子,如今蒙你当头棒喝,才恍然顿悟,知晓了其中因果。”

    尉迟雪夏柳眉一拧,说道:“既知羞愧,还不快快离开京城。”

    温婉摇摇头,说道:“不,我不会再离开。谢谢你,让我下定了这个决心。将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不能只让他一个人为我们两个人的将来而努力。我决计在余下来的日子里,不再远离他的身边,尽我所能地支持他,辅佐他,让他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明君。而我,也将是一代贤后。”

    “你?!”尉迟雪夏本看着温婉一派温温弱弱,便想着用狠话吓退她。没想到她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出言挑衅,不由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牙道。“不知廉耻的女人,还妄想成为贤后,我今天就叫你踏不出这个房门!”

    洞察到她眼中隐约闪过寒光,温婉连忙扑身到茶几,将上面的茶壶杯盏奋力扫落一地,“乒乒砰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两个家仆领命过来按住她之际,房门便“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进来,怒气冲冲地进来一个络腮胡的大汉和三五个帮闲模样的人,粗声大吼道:“给我抓住这对狗男女!”然后下一瞬间就看清了屋里的时候,顿时有些发懵,讪然说道:“不好意思,好像进错房了……”

    “你们……”尉迟雪夏在震惊中回过神,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听得有“捉j”的戏码,从楼下跟上来一大群好事的围观者。这时知道进错房了,也一个个地杵在门口看好戏。直到酒楼掌柜的上楼来赔礼道歉,人群才渐渐散去。而温婉早就趁乱脱身,混入人群,此时已经在厢房中与柴启瑞对坐,喝着侍女奉上的热茶压惊。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来救你?”柴启瑞摇晃着扇子,对于温婉再次算计自己这种行为表示不悦。

    温婉早在进入这间酒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二楼凭栏而坐的柴启瑞。知道这个大老板闲来无事,又来自己的酒楼闲坐观赏人流了。常言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温婉不会天真地认为尉迟雪夏在这里会见自己是想找她心平气和地谈话。所以当即便朝柴启瑞比了比手势,表明自己现在正处于非常状况,请他支援。

    柴启瑞看到了,圆了圆嘴巴,温婉便当他是会意了,这才敢跟尉迟雪夏说出那一番挑衅的话。其实她确实是想过或许会动手,但却没有料到尉迟雪夏会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不过既然决定要放手去争取了,那么这第一仗,就不能输在这里。

    “苏政雅筹兵的钱款大部分是你出的,如今还没有将这笔款项的利益收回,你应该不致于见死不救。而且我若是在你的地盘上出事,也不太说得过”

    “这人情可得记着。”柴启瑞笑笑说道。“以后加倍还。”

    温婉笑着打趣道:“以后招你家小肥当驸马。”

    柴启瑞连忙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包办婚姻不好,孩子们的事,还是让孩子们将来自己选择比较好。”

    这会儿,温婉还感叹他是个多么开明的古人。不想末了,告辞离开的时候,他又拉了温婉说道:“前几天请了位大师到家中看了,他说玲珑如今肚子里的是个女娃娃,将来是不是给当皇后?”

    温婉不免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忍俊不禁。

    柴启瑞跟着笑笑,说道:“这样不就好了,每天沉着个脸,我都不放心玲珑与你一块儿,怕对孩子有不好的影响。”

    温婉点点头,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备考,温婉终于在秋闱顺利进入三榜。殿试之前,苏政雅又不放心地提前将殿试要问的问题送出来给温婉,让温婉提前作好准备。温婉准备充分,金殿之上,引证据典,侃侃而谈,一干士子文人,自愧不如。

    由于女子进入省试,已经是开历史之先河了。未免引起过大的纷动,苏政雅保守地只给温婉点了个探花。状元郎和榜眼都在尚书院封了官,温婉是个女子,在后宫行走比男子要方便一点。再加上系出温氏名门,与苏政雅又曾有兄妹之义,所以进宫出任常侍女官之职,司管御书房,朝中倒也没有人有反对之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官】

    温婉正式走马上任。出任常侍女官。卯时到达御书房,苏政雅正上朝,温婉便先将御书房里里外外探了一遍,该整理的地方,也作了些必要的整理。至少什么东西放置在哪里,她要先做到了然于胸。

    过了辰时,尚书院和谏议院的奏折相继送到,温婉都一一接收了,排放到御案上。看着堆积如小山般的奏章,心里不由暗叹当个皇帝还真不轻松,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事情。正感叹着,外边便响起嘹亮的一声“皇上驾到”,温婉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出门接驾。

    今天是温婉入职的日子,苏政雅从昨晚开始就处于亢备状态,经过这么多的周折,她终于要到自己身边来了。上朝的时候,每每一想到她现在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他了,便很想马上大手一挥,吼一声“退朝”,然后一路飞奔过去御书房。偏偏那帮老臣今天的话特别多。这个说完那个继续说。他只能忍耐啊忍耐,挨啊挨啊,好不容易退朝了,便急匆匆地赶过来。这会儿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就跪在前方接驾,兴冲冲地便要迎上去扶她起来。司马嘉在旁边轻咳一声提点,方才醒悟过来。神情肃然地摒退了所有人,才上前拉温婉起来,牵着她进书房。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捉着温婉的手,笑得有些傻兮兮的。

    温婉点点头,两个人傻站了一阵,温婉推推他的手,说道:“去批奏刚送过来一堆。”

    苏政雅摇摇头,还是捏着她的手:“那个不急,你刚进宫,我带你到宫里各处瞧瞧。”

    “我进宫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游玩的。新官上任,还是多做点实事比较好,万一被某些人抓住痛脚,借题发挥,就麻烦了。”

    苏政雅想想也对,便拉着温婉来到御案旁,让她坐自己旁边。温婉见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便挨着他坐了,从旁帮他准备批改奏章用的朱砂红笔。

    苏政雅看了一篇,便直皱眉,说道:“这些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非要引经据典,还要用古时的事情来例证,说得罗里八嗦的,看得烦也烦死了。”他打小就烦这一套,因此那些奏章每次都要硬着头皮看上好几遍,才看明白那些老臣们想说的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以致于效率非常之低。有时候实在赶得急,便让司马嘉帮忙一起看。

    温婉想了想,提议道:“我帮你”

    “真的?”苏政雅有些喜出望外。他原本也不是没有打过这个主意,只是怕被温婉责难,说他不思进取,不务正业,便憋着没敢说。

    “你若是不怕我扭曲事实,蒙蔽圣听,我便帮你看,再说给你听。”

    苏政雅当下便将手中的折子塞给温婉,然后搂着她的腰,在她粉扑扑的脸颊上重重地“叭叽”了一口,献媚地说道:“辛苦娘子了!”

    “你安份点啦!”温婉嗔怪了声,待苏政雅认错之后。方才打开奏折,认真地看了起来。她平时最大的爱好便是钻在书楼里早已习惯了文人们的咬文嚼字,卖弄文采,所以看起来也快。

    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是一个官员弹劾另一个官员的,而且大多是平时一些为人处事上的小毛病,借机踩人。温婉与苏政雅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让人难以容忍的小缺点。包容这些缺点,用其所长,才是真正的用人之道。”

    温婉这样说,苏政雅自然连称有道理。温婉顺势又与他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与“举贤不避亲”的典故,为他普及一些贤君的基本知识。先前的小皇帝,从小接受皇储教育,继位后也基本上毫无作为,更别说苏政雅了。他打小就是个学院霸王,连书都不好好读,又哪里知道些君王之道。

    有温婉讲解,苏政雅批阅奏章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直接批复,打回不议。有些关于民生的大事,温婉便将奏折一一拣出来,另外放置好,让苏政雅呆会单独召相关大臣进宫议事。

    有温婉帮他安排一切,苏政雅也乐得不动脑子,她说什么,他就照着办。见她又拾起一份奏章。认真地看了起来。苏政雅从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不由地有些出神。记起小的时候,每次不管他怎么欺负她,她总能淡定地坐在那里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安静而恬淡,仿佛书本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在他小小的世界里,她是那样的与众有不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却又有种让人想要抓住她,不让她从视野里消失的冲动。

    温婉看到了江东府呈上来的奏章,请求筑堤治水。想到水利这类事情,似乎是份属于工部的,而温向东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工部侍郎……仿佛间看到了某一种契机,正陷入沉思中,却觉得腮畔颈窝处痒痒的,有股异样的马蚤动,回神一看,却是苏政雅抱着她亲,呼哧呼哧地像个小狗似的。

    温婉有些忍俊不禁,用手肘在他胸膛上顶了顶,说道:“正事要紧。”

    苏政雅不乐意了:“看了这么久,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温婉看了看时辰。见差不多接近午时了,便让人送了些点心过来。两人一块儿吃了,然后催着苏政雅去午睡,睡醒后就该接见大臣了。

    “那你呢?”苏政雅一脸期待地问。

    温婉说道:“还有几份奏折没看完,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苏政雅一听,便说道:“那我陪你一块儿看。”

    “那你呆会与大臣议事的时候,可别犯困。”

    苏政雅笑笑道:“有你在旁边让我看着,我便不会困。”

    首先进来的是大司马,他上疏说道如今京中形势平稳,重兵屯在京中,弊大于利。不如调派一部分去驻守边疆。一来缓解京中的压力,二来加强边关的守卫。但对于派谁领兵过去,又有些犹豫不定,所以想与皇帝还有司马置商议。

    大司马说的时候,便瞧见温婉在旁边作记录。这会儿趁着等待司马置进宫的当儿,便向苏政雅请示要过记录一看。苏政雅准许,温婉便恭谨地奉上。大司马接过看了看,见笔迹端庄,文法得当,该记的地方记得全面,不该记的只字未提,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一刻钟后,司马置觐见,看到温婉在场,便要求温婉退场。苏政雅想了想,若是不同意的话,怕是会让司马置对温婉有意见,便吩咐温婉先行退下。倒是大司马出言说道:“常侍女官,司管御书房。我们在御书房议事,主管的官员却不在,似乎不太恰当吧?”

    司马置本想抬出“后妃不得干政”的朝律,转念一想,这常侍女官名义上来说是朝廷命官,还真算不得是后妃。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