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0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rouwenwu
来看待了,因为在齐长春的身上,有很多特质与她前世的父新村很相似。
都是那么的善良,那么地务实,肯干,又有些学识,且又不固执,可时也能变通,也一样疼爱她。虽然前世里父亲多了一个私生子,但是对自己的爱却没有什么变化,就像这一世的齐长春,虽然收养了自己,但是对自己也没什么差别对待。
——难道是老天爷要我到这里来体会一下私生女的生活?
有时齐敏儿也在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是随即自我否定——自己现在这样的状况,与私生女应该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
唯一没能让齐敏儿当做哥哥来看待的,便是齐宝儿。
这主要是齐宝儿没什么出息,各方面齐敏儿都不怎么看得上,而且他还总是需要齐敏儿时不时地来指点个什么的。比如说之前在里长家他自认为很拉风的一番话里,居然说受□之辱的是张良。所以这让齐敏儿很惊讶,但是却谈不上佩服,心情也只有囧来表达,而是不一下子改观。
于是实际上所以在齐敏儿的心目中,齐宝儿与其说是哥哥,不如说是弟弟,甚至可以说是个可以忽略性别的同寝室的,睡在她上铺的兄弟——虽然现在其实是同床共枕的。
进了屋,一张桌子四条边的弧形台面已经被翻了起来,一张方桌变成了圆桌,齐永春招呼齐两个孩子也一起坐上去:“大过年的,都坐上来吧,没什么好见外的。”
其实上次齐永春来齐长春家吃饭,两个孩子也是上桌相陪的,只是这次高氏也在,齐永春也知道自己老婆是个嘴上厉害的,故此前把话说在头里。
齐长春也没在意,只是让两个孩子坐在自己两边,然后待高氏和齐福洗完手后,再与哥哥一起洗了手。
高氏道:“这水却少了些,倒教二叔用了我们的洗手水,怪不好意思的。”
齐长春只做没听见,只是给二人各挟了一筷子菜,再与不停给高氏使眼色的大哥倒了一杯酒,道:“这是自家酿的腊酒,去年的,大哥且喝一杯。”
高氏张了张嘴,欲要说什么,齐福道:“娘,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高氏看了一眼儿子,道:“我又不喝酒的。”
齐永春道:“在二弟家里,不必多忌讳什么,来一杯吧。”
高氏听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任齐长春又为自己也添了一杯酒。
齐敏儿心想,不喝酒说话就乱放炮了,喝了酒还不得吵起来!
这时文氏又端了两个菜上来,高氏就道:“妹妹也快来吃吧,不用多准备什么的。”
文氏道:“还有个肉片炖蘑菇,已经炖在灶上了,大哥大嫂请稍待。”
齐敏儿也知道文氏的性子,在谁面前丢面子都行,就是不能矮过高氏去。家底没人家厚实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也不能在别的地方让人笑了去。
比如年三十晚上,齐长春本不知有多少人要去里长家里,本来只准备了四五个红包,但是文氏却暗地里多准备了六个,这才没有让齐长春出丑。
文氏笑着走了下去,不多时却又是一下端上来两个菜。齐永春和高氏又是一连声地让她一起坐下,齐长春也道:“线娘,便坐下罢,与大哥有甚么好客气的,这几个菜也尽够了。”
文氏听了,这才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脱下围裙放到一边,坐在齐敏儿和高氏之间,先挟了一筷子菜给齐敏儿。
高氏笑道:“妹妹对敏儿真好,当真如同自己亲生的一样。”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都变了脸色,特别是文氏,这两天总在想着齐宝儿所说的那些个流言,正是愁在心上的时候,高氏却又来了这么一句,怎么能教她不脸上变色。
高氏倒是真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夸文氏心肠好,若是齐敏儿落在别人家里,只怕不要被欺负死。
齐永春与齐福两个,也只有苦笑,高氏说了还意犹未尽,还用肘碰了碰旁边的齐永春,问道:“你说对不对?”
齐永春正没理会处,听到老婆这样问,便没好气地道:“你说如何便如何了。”
高氏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见众人脸色都不对了,还有点不知所措。齐福挟了一筷子菜给高氏,齐长春笑道:“福哥儿最是懂事的,宝儿若有福儿一半就好了!”
齐福忙笑道:“宝兄弟年纪还小,再长大些,一定比我有出息。”
高氏听了却道:“福儿便是乖巧懂事的,而且这个名字起得好,有福!不然怎么能一考便过了县试!”
齐永春实在听不下去,便道:“县试算得什么,读过几年书的,都能通过。”
高氏道:“哪有你这样看低自己儿子的,你若有能耐,你也去考一回看看。”
齐永春一时无语,齐长春笑道:“术业有专攻嘛,大哥便是赚钱养家,来供福儿念书的,等这次福儿中了秀才,大哥大嫂面上有光,也不枉了你们两个把他拉扯大了。”
第卅七章 互相拜访
高氏道:“那是自然,福儿可是我们亲生的。”
文氏实在听不下去,便站起身道:“我差点忘了,灶上还热着汤呢,我去看看。”
说着便扭头向外走去。
高氏还跟文氏客气:“妹妹别客气了,咱们自家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敏儿看着高氏,心想她不是生性刻薄,而是没心没肺么。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入了齐老爷子的眼,娶回家里来的呢?果然古代的婚娶,还是盲婚哑嫁的么,媒人的话,果然还是信不得啊!
想到今后,自己说不定就被某个上门的媒人一通说合,然后嫁到了不知谁的家里去,齐敏儿也不禁心里有点害怕。
文氏在外面磨蹭了半天,估计话题已经被揭过去了,这才端了鸡汤上来。
一顿好好的午饭,结果又吃得大家都魂不守舍的,看来高氏就是有这样的强悍呀,她就是一个气氛转换器!
等到把高氏送走了,文氏便打发齐宝儿和齐敏儿去午睡,然后回到卧室,看到齐长春正拿着本书看,便道:“大嫂还是这样,说话一点都不知避讳,那日去里长家里,也不知丢了大哥多少脸。”
齐长春道:“苏家与我们也算得是老交情了,早知道大嫂的为人,想来也不曾介意的。我们是自家人,更不该放在心上,以往的那些事,也都该放下才好。”
说着把自己与大哥适才所说的话告诉了文氏,说大哥其实也算得为难,他是长子,自己分家分出来的,自然要多照顾他一份的。
文氏叹道:“我也是知道这个理儿,只是心中郁垒,只得向你一吐为快罢了。且大嫂说的这些话,多半村里也时常都在传的,敏儿略大些,自然也会听到,我总拿她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看待,若是她听了这些闲言碎语的,她心里难过,我也难过啊!”
齐长春道:“这事也且放一放吧,上次不是说了么,总不能为这事搬走吧。”
文氏道:“却也是,只得再等等看看了。”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文氏便也午睡了,齐长春却是出了门,去相熟的几家里走走。
其实齐长春家,也时常有人来窜门,只是文氏是个爱冷清的人,说不了几句话,便也就冷了场,所以村里那些长舌妇,是绝不会来的,便是与文氏相好的两三个妇人,没甚么事也不会常来。
这日才午睡了片刻,便有人叫门,文氏却是乏了,睡得正熟,也没醒,倒是齐敏儿和齐宝儿醒了。齐宝儿便去开了门,认得来的乃是村东头苏涣家的婆娘于氏,与里长家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与齐家倒也有些来往,便道:“原来是苏五婶,新年好啊!我娘还在午睡,有什么事么?”
于氏摸了一下齐宝儿的头,道:“既是如此,我改日再来,宝儿却是越大越乖巧懂事了。”说着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书房门口的齐敏儿,笑道:“那是你妹妹?”
齐宝儿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齐敏儿见提到了自己,也只得上前与于氏打了个招呼,口头拜了一下年,于氏笑着也摸了她一下,又摸出两个红包来,塞到两个孩子手里,便告辞走了。
齐宝儿打开一看,道:“是二百文。”
齐敏儿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心想多少钱也落不到你口袋里,又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这苏涣家的,往日也不常来,只是偶尔听文氏说起,也算是文氏的一个手帕交,如今巴巴地过来,总不在就是为了送些红包。
其实今年的红包,齐家是赚的——文氏虽然要面子,但是也不会在红包里都包上足足的一份,大多是二百文和三百文的,一贯的只有给苏睿和陆佳星的,给齐福的是五百文的。但是那夜在里长家里收的,都是五百文和三百文的,里长包的甚至是两贯一封的,回家算算,倒是小赚了有三两多银子。
虽然不指着这个赚钱,但这也算是一笔小小的“横财”了。
齐宝儿把齐敏儿手中的红包也拿了过来,纳入怀里,说:“等娘醒了,就给她。”
齐敏儿心想你给不给是你的事,跟我说什么,难道是你心虚么?再看看齐宝儿的眼神,却不像是心虚的样子,好像就是很随意地在跟齐敏儿说话。
齐敏儿回想了一下,好像齐宝儿一直便是如此,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不管什么事都来跟她说一声。
哎,这算是忠犬么?
齐敏儿有点自嘲地笑笑——这也不太像啊,真是搞笑了!
两个人进到里屋去看看,文氏还躺在床上睡着,一点也没有醒的迹象。齐敏儿仔细看看文氏,只见她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却已经有了一个虚岁七岁的儿子了,看来她嫁人时也不过十八、九岁——这在古代还算是晚的吧。
虽然已经在心理上习惯了谈恋爱谈到二十多岁,然后再找个对象结婚的做法,但是齐敏儿并不是不能变通人。而且古代的乡间生活也颇无趣,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不像现代,吃的玩的一大堆,有钱有时间的话,也能出个国什么的,所以在这样单调的生活中,结婚也许就像是一次爆发。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啊,这样无聊的日子过得久了,自然也想出嫁,由此看来,古人的早婚,也是情有可缘的啊!在平淡的日子中寻找激|情,也算是难得了。
齐宝儿见母产仍然在睡着,便带着齐敏儿又退了出来,然后道:“我领你出去看看吧。”
齐敏儿摇头道:“大冷天的,还是屋里好。”
齐宝说:“我这里还有两个炮仗,我们去门外放吧,也不走远,掩上门,也吵不着娘亲。”
齐敏儿见齐宝儿一脸的期待,心想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便道:“那便在门口吧。”
此时远近都有人在放鞭炮,多数都是些孩子在放着玩,隔不上一会儿就有鞭炮声传来,文氏也没有被吵醒,看来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了,所以只要掩上了门,也应该不会吵醒她的吧。
于是两个孩子便到了门口,齐敏儿坐在门槛上,只看着齐宝儿放鞭炮。
都是一个小爆竹,有在里长家里拿的(是人家送给他,让几个孩子玩的),也有看别人放一长挂鞭炮时,在废墟里挑拣出来的没有爆的。
齐宝儿也是胆子大,一点也没有因为那些没有爆的爆竹的引线短就放弃,只是在自家灶下用长木条引了火来点罢了。
放了几个,爆竹的声音把左近的几个孩子给引了过来,为首的是刘润,身后跟着三个年纪小一些的——看来这个村子的孩子们,也分成几大势力呢,互相间并不统属,各有各的头。三个老人的孩子,以及苏睿,都有各自的“手下”。
刘润对齐宝儿道:“宝儿你有几个?分我一点。”
齐宝儿也不藏私,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递了过去,刘润伸的接了过去,道:“也不多嘛,你爹娘没给你多买几个么?”
齐宝儿道:“你很多么?”
刘润道:“我都放了两挂二百的了。”
齐宝儿道:“那你还问我要,我只有这几个。”
刘润说:“我都放完了嘛,明儿我再去买一挂,你上午来村西那棵歪脖树等我,我分你几个。”
齐宝儿道:“你怎么自己去买?”
刘润说:“过年了,有压岁钱的嘛。”
说着带着那几个孩子,又欢天喜地地走了。
齐宝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手里还剩下的十来个炮仗,好像在思考什么。
齐敏儿撇了撇嘴——这小子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在想什么一眼就看穿了。
果然齐宝儿叹了口气,然后对齐敏儿道:“他们家有钱,咱家可不行啊。”
齐敏儿微微一笑——你倒挺认得清现实的,没想到要去先用刚刚得到手的红包。
齐宝儿却拿出红包来又看了看,还是没胆子自己先去用——这段时间齐敏儿在各方面对齐宝儿的要求还是很严厉的,齐宝儿断然不敢先斩后奏——所以他看了半天,还是纳入了怀中。
齐敏儿笑道:“你还放不放了?不放便回家去吧。”
齐宝儿道:“放,当然要放了。”
这时远处齐长春走了过来,见到两个孩子在门口,便道:“怎么出来了,你娘呢?”
齐敏儿道:“还在午睡呢。”
齐长春笑道:“你娘这两日也着实累了,且休去喊她,你们不要走远,便在此处玩玩。”
说着从身上的褡裢里拿出一挂鞭炮递给齐宝儿:“且拿去自己玩玩,注意不要炸伤了手。”
齐长春见刘宝儿手上的引火木条,就知道他是在放鞭炮,便把刚买的几挂鞭炮拿了一挂出来给儿子玩,然后便走了进去。
齐宝儿这下弹药充足了,心里也开心,连把红包给父亲的事都忘了,蹦得足有一尺多高——古代生活单调呀,也没什么可玩的,有鞭炮已经是难得了。
不过齐宝儿放鞭炮的花样还是挺多的,如今弹药充足,更是故意弄了很多不同的玩法来给齐敏儿看——有把两个或三个的引线缠在一起的,也有把鞭炮剥开,用里面的火药作引子,一路上排着小鞭炮在炸。
只可惜齐敏儿对这些没有兴趣——她早就过了喜欢放鞭炮的年纪了。也许有些人一直都会喜欢鞭炮这种东西,但是齐敏儿自前一世十三岁以后就不再放鞭炮了。
不过齐敏儿也挺佩服古代的大人的,对于孩子,怎么都这么放心,如同散养一样,就这样让齐宝儿自己放鞭炮玩了,包括之前的刘润,也不过八、九岁年纪——现代的父母可都是全程陪伴的,生怕出什么意外。齐宝儿也一样是独生子呀,刘长春却把这个七岁的小孩子当成懂事的大孩子一样。
齐宝儿变着法儿在齐敏儿面前放了几个炮竹,见齐敏儿兴趣缺缺,自己也感到颇无趣,便和齐敏儿一起进去了。
齐长春正在厨下生火,准备做饭。齐宝儿把刚收的两个红包递给他,告诉他苏涣家的于氏来过的事。齐长春看了看里面包着的两张宝钞,然后收了起来,对齐宝儿道:“她可有说什么吗?”
齐宝儿摇了摇头:“没有,就说改日再来。”
齐长春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去吧,今儿还是爹来做饭。”
这时大屋里的门帘一掀,文氏走了出来,见齐长春已经开始做饭,便走过来道:“今儿不知怎么就睡迷了,到这会子才起,你快去歇着吧,还是我来。”
齐长春道:“我已经在做了,你且去吧,我只把几个菜热一下,也无甚难的。”
文氏笑道:“你不记得你娘曾说过么,越吃越馋,越睡越懒,我再睡下去,便是孩子生下了,也做不成事了。”
齐长春笑道:“那便不做,多歇两年。”
文氏道:“那可不成,岂不是累着了你。”
齐长春道:“累了又如何,你的身子最重要!”
文氏笑道:“好啦,你快去吧,中午的菜有两个已经不剩多少了,还要混在一起炖了,所以还是我来吧。你那天做的菜,孩子们连饭都少吃了,你不心疼么”
齐长春虎着脸瞪了两个孩子一眼:“这么小就挑嘴,这可不能惯着他们!”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便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毕竟还是承认了自己手艺不佳,也心疼孩子。
不多时文氏做好了菜,端了上来,齐敏儿和齐宝儿也洗了手,坐在桌边等着。齐长春帮着放下了饭菜在桌上,文氏要为他倒酒,他却摇手说不用了:“连着几天吃了酒,已经够了,今日便停一停。”
文氏听了,便道:“这几年地里丰收,家中用度也不甚紧,你也不必太委屈自己,往日里你可是每天都要喝一两杯的。”
齐长春道:“那也不是什么好习惯,便不喝又怎的。”说着便转移话题,把于氏下午来过的事也说了,文氏听了也是一怔,道:“怎么就送了两个红包,却不来见我。”
又对齐宝儿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齐宝儿道:“她说话间便走了,也留不得她,便没有叫醒你。”
文氏侧头想了一会,道:“虽然与她也甚相熟,但往年来往,却无这样的,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们?”
齐长春道:“苏涣家的日子过得不错,有甚事要来求咱们!”
文氏叹道:“总之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来往,不过说说话罢了,你难道不知她于秋娘是什么人,哪会平白无故地给人钱。”
齐长春笑道:“那且看她再来便是。”
文氏一想也是,只是想到怎么这村子里的烦心事越来越多,便觉得心情郁闷不已。刘长春见她面色不好,也知她这几日思虑太过,便劝她不要多想,其实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家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在意别人家说的话。
文氏听了,虽知齐长春说的有理,但总是心胸不够开阔,那口气总是出不去。
悠悠地等了两天,那于氏没有上门,马福奎和张永宁两个却又来了。
二人前来,各自带了一些礼品,齐长春自然又与他们两个好好地吃了一顿酒。原来这二人是来邀齐长春一起去参加府试的。
“这次齐兄将嫂夫人一起带上,便在我府上住下,让我府上的下人帮着照顾,这样也好让齐兄你免了后顾之忧。”
张永宁还是很热情,酒过三巡,就邀请齐长春一家都到他家府上去住。
这时的齐敏儿,已经知道张永宁的曾祖曾补过一个外放知县的缺儿,祖父是个举人,但是没有补过缺,父亲是个秀才,不过已经去世了,家中只有母亲和祖母还在。
齐敏儿当时就想,这张家怎么一代不如一代,看来这一代的张永宁,想要翻身也不容易啊,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后,只是不知他有没有儿子了。
明代的科举,在考中的秀才之后,可以去官办的学校里念书——当然你也可以不去,自己在家苦读,只是少了些人脉关系罢了——取得考举人的资格,而考取了举人的身份后,才能有机会补缺做官。
当然,如果举人继续考试,得到进士的身份,那就不用补缺,而是直接外放官员了。而举人要做官,只能等着进士人数不够时,又出现了官位的空缺,朝廷才会从举人里面补缺。
不过看张永宁这家伙的出手和穿着,家里应该没有太多的闲钱,想来他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也有人做举人,但是却没有捞到什么钱——毕竟洪武年间,当官的挥钱还是很收敛,不然剥皮塞草就会等着他。
第卅八章 去赴府试
这次张就宁让齐长春将妻儿一起带去,也的确是一番诚意,并非故意显阔。
文氏这时在一边奉茶,听了便道:“我可是在这里住惯了,谁耐烦去城里,真是多谢张大哥的好意了。”
齐长春也道:“家里和田里,总要有个人照应,虽说不用线娘下地去,但若有个什么事,总也有个人能拿主意。”
张永宁道:“有甚么事,要弟妹来拿主意!”说着忽地又道,“刘举人的二儿媳,似乎前几日也说她怀了身孕,到时齐兄也备一份礼,去相贺一番,顺便让他作个保人。”
齐长春道:“还未生下,连男女也不知,便去贺么?”
张永宁道:“不过借个话头,去央他作个保罢了。”
齐长春一想也是,便不再说话。
马福奎却道:“弟妹怀着身孕,一个人在家里,若事有缓急,岂不难以照应!”
齐长春道:“哪里便如此了,我大哥便在隔壁,我已经和大哥说好了,若是我与福儿回不来,便托他照顾线娘。”
原来上一次齐氏兄弟在屋里谈话,已经把这些都安排妥帖了。齐长春带着齐福在凤阳,高氏也不会亏待了文氏的,更何况还有齐永春在。
马张二人听了,便都不再坚持,只是邀齐长春早些去城里,一则好方便同时出发,二来趁着过年,也好在城里看看逛逛。
“齐兄也很久没有去城里了,前次县试,也都忙着温书,此番大嫂身子还算不得沉重,不如同去小住几天,正月十五,县里还要办花灯会呢。”
马福奎也很热情——反正齐长春一家去了也不是住他家里,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齐长春笑道:“再说吧,这次还是要好好温书的。元宵节以后还多的是,总还有机会的。”
齐宝儿本来听到花灯,眼睛睁得贼大,现在听到齐长春这样说,脸上的兴奋又转眼间变成失望。
齐敏儿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文氏见了,便一手牵了一个向外走去,嘴里道:“出来自己玩一会儿,别打扰你爹跟两位叔叔谈话。”
齐长春顺口又加了一句:“今日已经初五了,你也该念书了,上午又玩了许久,还不够么。”
齐宝儿苦着脸应了一声,只得又回书房里念书去了。
齐敏儿跟在他身后,也坐在书桌的另一边,看着齐宝儿念书。
也不知是突然开窍了,还是这么多日子下来,齐宝儿自己找到了背书的窍门,很多文章他都背得比以前快了许多。伏在桌上看着齐宝儿摇头晃脑的样子,齐敏儿趁着他诵读完一篇的工夫,问道:“宝儿你现在好像背书很快了嘛!”
齐宝儿道:“是啊,你不是说要我好好念书么,我想也是,爹开心了,我也开心。”
齐敏儿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这么想——这么好哄么?
这时齐宝儿又道:“前几天爹说了,这几天我书念得不错,所以给我买了鞭炮回来,你说的没错,爹娘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齐敏儿暗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啊!
果然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就知道齐宝儿的觉悟没那么高——怎么会不受那压岁钱的诱惑,原来是早得了父亲的承诺,知道齐长春会买鞭炮给自己啊!不过一个孩子,也只有用这些才能激励他吧!
齐敏儿忽然想起自己前一世小的时候,都初中生了,得到一朵老师给的“小红花”,还会高兴一天,就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其实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是在城市还是在农村,只要细心去找,就会有温馨和浪漫的感觉,只要你肯去留心。
趴在桌上,耳中听着齐宝儿低声的诵读声,渐渐地就有睡意,齐宝儿过来把齐敏儿抱到床上,齐敏儿一惊,睁开了眼睛,齐宝儿对她笑了笑:“桌上冷,你睡在那里不好,还是去床上吧,我让娘给你冲个汤婆子。”
齐敏儿倦意上来,也不想起,便点了点头,任他替自己盖上一层被子,心里只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力气了,能抱得动自己。
其实齐宝儿毕竟是男孩子,这书桌与床不过两三步距离,抱一个还是抱得动的。不过也是齐宝儿大胆,要是齐长春或文氏在,那是万万不许他动手的,万一磕着碰着了,岂是玩的。
齐宝儿出来,见到文氏正在厨下做解酒汤,便上去道:“娘,敏儿睡了,我来替她拿个汤婆子。”
文氏点了点头:“你不睡么?”
齐宝儿道:“并不困,还要念书。”
文氏道:“那你且先去吧,我这便来。”
可等到文氏冲好了汤婆子进去,齐宝儿也伏在桌上睡着了。
文氏笑了笑,再看看齐敏儿,也已经睡熟了,把手伸进去摸摸,手还较温,并不怎么凉,于是便去把齐宝儿的外衣脱了,然后抱了过来,再为齐敏儿也脱去外衣,把那汤婆子放在齐敏儿的怀里,看着二人额头相抵地睡着,这才退了出去。
那边齐长春和马张二人,喝了解酒汤,又说了些诗文上的事,便起身告辞,并约好了十月十七动身,齐长春正月十六进城,到张永宁家里暂住一宿,第二天一起动身。
齐长春送走二人,对文氏道:“他们也是好意,让你去城里暂住几日,我知道你也不愿与大嫂住在一起,若一起去了,却也不错。”
文氏道:“若真去,也不是不好,避开这村里的流短蜚长,也不错。只是我却不想让孩子生在别人的家里,还是觉得自己家里才安心。”
齐长春道:“说得也是,不过这次我若过了府试,只怕要回来得晚些,你还是住到大哥家里去吧。”
文氏道:“且再说吧,等到了三月,你若不回,那时我也正好有八、九个月了,那时去也不妨。左右家里腌肉咸菜之类的都有,随便做一些饭菜,我还是可以的。”
齐长春道:“不要总吃这些东西,托大哥,或者魏家的,买些新鲜的来,多吃些鱼虾,这才好。”
齐长春家的左邻是大哥齐永春,右舍是一家姓魏的,只因死了男人,守着寡,只带着一个孩子,所以极少出门,也不来齐长春家串门的,故此齐敏儿从来也没有见过她。
文氏道:“这个我自省得,你也不必多嘱咐的。”
二人说了一回,见天色渐暗,齐长春便去地里看看,文氏把家里打扫一下,喂了鸡鸭狗,然后去把两个孩子叫醒。
齐敏儿醒来时,见齐宝儿睡在自己身侧,心想你还不是一样睡了,我还以为你会读书读到吃晚饭呢!
齐宝儿醒来后,也不再读书,而是拿着没放完的鞭炮去门口放了。齐敏儿对闲着无聊,便在书房里随手拿过书来,看着上面的文字——虽然只是普通的四书五经,也聊胜于无,打发时间罢了。
渐渐地天色真的暗了下来,齐敏儿已经看不见书上的字了,便出门来,却看到齐长春正领着齐宝儿一起回来,齐宝儿的脸上却有些污泥,近了一看,居然还肿了一块。
原来齐宝儿在放鞭炮,遇到孙飞,孙飞向他索要鞭炮,齐宝儿记着孙飞在苏睿家里的出言不逊,偏不给他。本来村里面孩子们有些东西都是互相你分我我分你,很少有见外的,除非是属于“敌对”的小团体之间的人。齐宝儿和齐福一样,不属于苏张刘孙四家任何的一个小团体里,所以这样的做法的确也是有点坏了“行规”,而孙飞又是个颐指气使惯了的,数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本来孙飞过了年都十岁了,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子,居然三对一,还是他们这方吃了点小亏,齐宝儿反而压着他们三个打。
齐长春回来的时候,齐宝儿被三个人围住,推倒在地上,齐长春一惊,却见齐宝儿很熟练地用一只手扳住孙飞的一条腿,然后向上一掀,另一只手在他另一条腿上一切,孙飞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农村的地上都有些石子石头的,孙飞的后脑磕在一块小石头上——幸亏当时他身边的一个孩子拉了他一把,不然非破了皮不可。不过就这么一下也够他受的了,捂着后脑就起不来了,另两个孩子也是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动手。
齐宝儿趁着这机会,正想上去再补上几下,却被已经赶到近前的齐长春抢上一步,抓住了胳膊,先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然后再扶起孙飞,看了看,也幸得没有破皮什么的。
其实村子里的孩子们在一起互相打打闹闹的,也是正常的,大人们一般看到了,也不过一笑,并不来太多的干涉。齐长春也是如此,见孙飞没什么事,也就罢了,就带了齐宝儿一起回家了,孙飞他们三个也无奈,只得拖着一身伤回家。
齐长春把孩子带回来,也没怎么责骂,孩子们在一起打闹,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谁也不会当真。不过文氏看了,自然要问的,然后又把齐宝儿数落了一顿。
齐长春倒笑道:“孩子们在一起顽,有什么打紧的!”
文氏道:“打来斗去的,有什么好!难道像三弟一样,你就高兴了?”
齐长春脸色变了变,强笑道:“好了的,提起三弟来做什么。”
文氏叹了口气:“你三弟也一直没个信来,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齐长春也叹了口气:“只望他能平安归来就好了,怎么着,也要帮衬他一下。”
文氏道:“便是了,好歹是一家人,他回来了,咱们也多些帮衬的。只是他的性子,唉!”
文氏说的不错,古代中国的村落,有很多都是同姓的自成一村,然后随着战乱或饥荒而迁移,形成新的村落。这白河村也是这样,没有某个大姓,故此齐连春若是回来,齐家村子里也多些威势。本来齐氏也不愿这么说,只是今天只说齐宝儿被三个孩子围起来打,心疼孩子,才说了这话,好像齐连春回来了,就没有孩子敢欺负齐宝儿了。
齐长春与文氏多年夫妻,岂有不知她心思的,一听便笑道:“你还别说,我刚才看宝儿的身手,真略有几分三弟的影子,三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呢。”
文氏这时已经察看完了儿子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伤,这才罢了。
不过为了这事,禁了齐宝儿好几天的足,不让他出门,他就是放鞭炮,也只得在自家院子里放,这一下弄得鸡飞狗跳的,又捱了几顿骂。
齐敏儿少不得又劝他几句,让他趁这点时间多念些书,等齐长春走了,他也就自由了。齐宝儿一听不错,也就安下心来念书,又搏得了齐长春不少赞许,直赞他懂事了。
到了初十头上,齐福又过来一起念书,只是晚间回去自住,不再住在齐长春家里——高氏说,反正县试也参加过了,知道那小黑屋是怎么回事了,也就没必要再住在一起了。
齐敏儿觉得这样也好,平白多个人出来住着,其实也挺不爽的——虽然齐福人不错。
一起又念了几天书,倒也没再有其他的人上门。看来这个村子的人不是都人情比较淡漠,便是如文氏所说,齐家的“势力”不够,就是来,也是去齐永春家,而不来他这个弟弟家。但是那个来给过红包的于氏,也没有再来,这让齐长春和文氏也是颇感意外。
这就如同那等着另一只不曾放下的靴子一般,如今却是不但不知它何时掉,更不知它会掉得有多响,甚至不知道掉下来的是不是靴子。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就到了正月十六,齐长春再次带着齐福上路了,这次高氏送行的阵势更大,在村头放了一千响的炮仗,让齐敏儿都不知道,若是不中,那该如何收场。
齐长春走后,村里又下了一场雪,一连下了四天,冷得要命,齐敏儿天天躲在屋里,文氏心疼她,把那些炭又燃了些,给她取暖。
齐宝儿却是开心得很,把鞭炮塞在雪团里,炸得雪片和冰块到处乱迸,让文氏好一顿骂,最后到门口去放了。
齐长春受了儿子的蒙蔽,还以为他真的爱学习了,临去时还给他又买了一挂五百响的鞭炮,这下齐宝儿可算是逮着了,一天放上五十个,也能放个十天,结果一下放到二月惊蛰,才算放完。
齐敏儿直到很久以后,回忆起那一天来,还觉得齐宝儿那时的做法颇有豪气——那天齐宝儿本来正在念书,齐敏儿在一边的床上午睡,却忽地响起了惊雷,把齐敏儿惊醒了。
齐宝儿出去看了,见是雷雨,心里不知怎的便发了狠,把剩下的几十个鞭炮都拿了出来,天上每响一下雷,他就点一个鞭炮,说是要和老天爷比比。
虽然文氏看了觉得可笑,齐敏儿一开始也觉得他傻,但后来觉得这实在也是一种豪气,换个人,怎么也不敢跟老天爷比试的吧。
跟齐宝儿待得久了,有时也会觉得他虽然傻,但也的确傻得可爱啊!
惊蛰过后是春分,冬小麦也快熟了,只是文氏的肚子渐渐大了,也不好一直去田里看看,只是隔个几天去看一次。不过看文氏的表情,地里的收成应该不错,也没什么虫灾的,平日里齐永春去田里,也顺带着照看一下,不会出什么事。
齐宝儿这段时间早上起来后看看书,吃过了午饭就出去疯玩儿,回来后总是一身土,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打架了,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告诉齐敏儿,苏睿总是惦记着她。
“他表妹回家了,他现在身边没了女跟班,大概在打你的主意呢!”
原来陆佳星经常跟着苏睿在村里玩,村里的孩子们都叫她苏睿的女跟班。他们也不懂这是种什么心理,就拿眼前看到的说,好像苏睿在用女跟班跟他们炫耀一样——这村里的确是没有女孩子,这一茬生的都是男的,如今齐敏儿都四岁了,仍然没听说谁家生子女孩儿。
是这村子风水么,那如果谁家生不出儿子,搬到这里来住个一年半载的,会不会包生儿子?
齐敏儿不禁为自己有一次冒出的这个想法有点哑然失笑了。
于是齐敏儿对齐宝儿道:“他惦记我做什么,我懒得出门,家里面多好,村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齐宝儿道:“我说你不愿出门,他总要我带你出去一起玩儿。”
齐敏儿听了,忽地心中一动:“那下次我就跟你去看看吧,看看他有什么可说的。”
齐宝儿忙道:“他能有什么说的,左右不过拿几颗糖给你罢了。”
齐敏儿笑道:“我知道他便只能做些这个,莫不是你又偷着把人家给我的给吃了?”
第卅九章 文氏早产
齐宝儿脸上红了一下:“才没有,我是当着他面吃的。一点都不好吃,就还给他了!”
齐敏儿道:“那你怕什么,我跟着你去,也好看看你们平时玩些什么啊!”
齐宝儿道:“还能有什么,爬树掏鸟窝,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敏儿心中暗笑——这定是经常与人打架,所以怕我跟了去!但是见齐宝儿这样子,似乎也没吃什么亏,也就略放了心,但仍然劝他不要玩得太疯,要注意身体:“咱娘的身子也重了,你还是少出去吧,便在家里待着,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下。”
这时文氏的身子已经有七、八个月了,肚子极大,等闲已经走动不得,便是做饭做菜,也极为不便。齐宝儿和齐敏儿都劝过她几次,让她去齐永春家里,她却总是不听,只是更懒得走动,生怕动了胎气。
齐宝儿道:“我便在左近,很快便回来的。娘说还有很久她才会生小弟弟呢。”
原来昨日齐宝儿又劝母亲住到大伯家去,而齐永春也派了丫环来接,但不知是文氏觉得只派一个丫环来不够诚意呢,还是有别的什么顾忌,只说自己只有七八个月,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且再等等再去。
齐宝儿因为父亲不在家,一开始玩得挺疯,只是母亲毕竟让他挂在心上,见母亲身子越来越沉重,自然也想让母亲住到隔壁大伯家去,自己也好多些自由,为此齐敏儿说过他几次,说他动机不纯,齐宝儿也就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和时间。
这天已经是他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