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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香(柳寄江)第25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rouwenwu

    “卿姐说的是太平寨的西城沟。”赵盟盟如是道。

    她的态度没有昨日那样友好,显然是从沈卿的只言片语中嗅到了什么气息。但又不能绝然翻脸,因为她若还想留沈卿在自己的身边,就不得不寻求唐唐的帮助。

    “那里是我的老家,十三年前,沈姐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我。”

    唐唐点了点头,“陌香,”她喊道,“我们去把房退了,去西城沟走一趟吧。”

    “这样也好,”赵盟盟微微低头,看着漆色的鞋尖,“你们等会在楼下等我,我收拾一下东西,和你们一块去。”

    “不用了。”唐唐有些意外,“我们可以自己问路去的,不必麻烦赵小姐走这一趟了。”

    “你以为我是为你们么?”赵盟盟冷笑道,“我手头最后一瓶精油只剩下一小半了。而你说的什么长生草,就是在西城沟挖的。”唐唐被噎着出了门,“事情看起来越来越复杂了。”她心事重重道。

    陌香亦皱了眉,他将手笼在袖口里,“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时候,也只能信这个了。”

    小缨去上学了。旅店门房里只有老板娘在晒着太阳织着毛衣,唐唐去退房的时候,老板娘瞅了瞅她的背后,笑笑的问她,“唐小姐。你是不是和对面那座楼里那个穿黑衣服的赵小姐走在一起?”

    “是啊,怎么了?”唐唐抬起头来。

    老板娘瞅着周围没人,招了招她附到自己的身边来,“你不觉得那个女子神神秘秘阴阴惨惨的么,怕是有些古怪。看在你住我家房子地份上,我特意提醒你一句。”

    唐唐不以为然的笑笑,敷衍道,“多谢提醒了。”

    “你不要不信。”老板娘见她这个模样,恼了。越发卖力的证明自己的猜测,“我在这里住了这些年,看她和原来住一起的女人,都是深居浅出的,一个月也见不得出来一次买东西。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后来。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变的更古怪,花大价钱买下了这间破房子。房子原来的主人是罗婶,经常和我一处打牌地,她说,那屋明明只一个人住,却经常听见赵小姐在自言自语。挺寒碜人的。”那是赵盟盟在和沈卿倾述心语吧。唐唐想。那一种历经生死尚不变色地感情让人动容,但已经死去的人,是否真的有这个权利拖住活着的人不放,直到,将爱的人也拖到阴阳交接。

    客车坐到了迁西。再转坐乡里的三轮。离了省道开地颠颠簸簸,到了晚上,才到了西城沟。

    夕阳的余晖照在门庭,那是一间陈旧的屋子,极大,匾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春风孤儿院。

    “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那一年。沈姐就是在这儿门前遇见了我。”赵盟盟道。

    她惆怅的站了一会儿,推开门。“赵妈妈,”她喊道,“你在么?我来看你了。”

    白发萧疏的老妇走出来,戴着老花眼镜,看了好久,方迟疑笑道,“是盟盟呢。”

    说是孤儿院,其实很简陋,也没有多少孤儿。他们安置在这儿,唐唐抱着自己地肩,坐在院子中,回想着这几天的点点滴滴。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也许是离安香已经很近了,她仿佛能听见空气中细小的笑声,尖刻而不怀好意。

    身后“嗒”的一声开门声,惊的她一哆嗦,猛地回头,却是陌香,无奈的看着她一笑,手中的茶,烟雾氤氲。

    小地方待客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茶,但唐唐本也尝不太出茶的好坏来,坐了半天的车,的确有些渴了。她咕咚咕咚地喝了半杯,还给陌香。

    “还没有见到安香地面,你就这么紧张。若真的对面相峙,你怎么办?”

    陌香问。

    “可是我真地怕么。”唐唐缩了缩身子,向他靠了一靠,上一次栽在安香手中的记忆太鲜明,她现在方信一句俗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就半点不担心的么?还是你有一定会赢的把握?”她看着坐在身边草地上的陌香,仿佛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度假,而他的身边又是一派的鸟语花香,人间仙境,放松悠闲到了极处。

    “怎么可能?”陌香自嘲道,“如果对方是武林高手,我还敢说。但法术之类的我虽不能说一窍不通,却也只是略通皮毛。若是当年向师傅学得一些,也不至于如今缚手。”

    “那你怎么半点都不紧张?”

    “如果你闯过更多生死攸关的隘口,自然不会将小山小河看的太重。归根到底,是从前你父母将你保护的太好,太一帆风顺。”

    这话说的很在理,所以唐唐心悦诚服的点点头。

    当然,如果换一个人,用一种嚣张的语气跟她说这样的话,她可能会有另外一种反应,就是打爆他的头。

    女为悦己者容。同理,女人也对让自己愉悦或是自己想让之愉悦的人有着宽容的容忍度,哪怕有不好的话,也会主动往好的方向理解的去。

    但她此生的前十八年,与这世上所有的普通少女没有什么两样。父亲疼母亲爱,一路求学,能生出什么波折来。不像陌香,生于乱世,幼年失祜,于金戈铁马中遭遇过的考验,这样想起来,如今这状况,对于他的确是小儿科了。

    “小伙子。”赵院长在走廊尽头叫道。

    她慢慢的走过来,手里拿着锤子和扳手,“孩子们住的地方的电路坏了,本来想请人来修的。村里的人离这有几步路,正好你在,帮忙修一下成么?”

    陌香对这个独自抚养着数名孤儿的老妇有着深深的敬意,连忙站起身来。

    “当然可以。”他逆着阳光审视了片刻,慢慢道。

    那些孩子住的地方在宅子的深处,陌香早就走远了,唐唐看着他的背影,回头的时候,瞥见了赵盟盟站在堂屋的窗前。

    依旧是一身黑。

    她是否是真的那么喜爱黑色,两日里,换了三四套衣服,款式各不相同,却都是那种沉重的让人压抑的黑色。

    像是一只巨大的带着不祥意味的乌鸦,扇动着她的羽翼。

    唐唐依旧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喝着适才没有喝完地茶。现在陌香不在身边,她喝的很慢。她想。她不能总是那么依赖陌香。

    七八个孩子在阳光中踢着球,年纪不一,身上的衣裳都很破旧。那足球也早已破烂,不知道是从哪寻来,唯有他们还踢的兴致勃勃。一个女孩子跟着跑着,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跌倒在树荫里。顿时间就哭的声嘶力竭。

    唐唐连忙上前去扶她,安抚道。“乖,不哭。不就是跌了一跤么,爬起来就是了。”她搀人的左手搭在了女孩身上,褐色串珠手链滑出衣袖,骤然发热,在阳光下荧荧闪光,似乎像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叫嚣着要扑出去。

    五六岁的女孩眸中闪过狡黠地光,恶毒的有些熟悉。她忽然掣出一把比她地身子还要长一些的软刀,透明的刀锋在阳光下可以看见对面的青草。唐唐反应迅速的用左手去挡。

    “钦”的一声,刀刃格在手链上,反弹回去,却如没有骨头一样地反弹到最大的弧度,扫过了唐唐跌落的身体的脚踝。

    “受死吧。”那个女孩恶毒的笑着。举起刀待再砍,却听见一个声音如响在耳旁,“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

    陌香远远的察觉到不妙,用尽了全身力气,身法迅捷如流星。奔上走廊,远远的见了这边景况,捻散左手串珠收手链,用天女散花地重手法,一股脑全打了过来。串珠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两颗打向刀锋。盛剩下的八颗分别打向女童的上中下三路。空气中听的见猎猎风声。力道极重。不是适才唐唐地力道可比。

    女童知道,若被这些上古灵兽的骨头打在身上。可不是自己所能够承受的。脸色骤变,连自己最心爱的刀都来不及收回来,后跃翻身,整个人化作一个一股黑雾。这个时候唐唐已经开始喃喃念动咒语,催动结界。黑雾窜了一会儿,寻了个缝隙,从结界中的网缝穿了过去,越过院墙,不再回头。

    吭的一声,刀锋断成三截,落在草地上,融化成一堆水,瞬间就渗到地下,不留一丝痕迹。只是那一块新发芽地绿草,慢慢地枯萎成了一堆焦炭。

    “怎么回事?”赵盟盟错愕的走出来,“我刚刚都没有看清楚。”

    陌香没有答话,他抱起唐唐,将她放回石凳上,撸起刚刚被无影之刀擦过地那只脚,嘶的一声扯掉了小腿之下的半截厚厚的牛仔裤,不出其然的看见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淡淡的一层黑影。

    “忍着点。”他道,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黑色肌肤上划了一个十字。

    带着浊臭味道的污血慢慢流尽,直到呈现出鲜红色泽,陌香方才吁了口气,抬头看唐唐将脸埋在了手掌……

    “怎么?”他不欲她难过,温和的问道。起身捡起滚落在四处的骨珠,重新串成手链,戴回左手之上。

    “我觉得,我真是一事无成。”她含糊道。

    受了惊吓的其他孩子这时候才慢慢聚了过来,“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啊?”一个胆子大的孩子问道。

    其他的孩子三三两两的摇头,“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

    “哎,怎么方才没发现呢?”

    陌香听了片刻,也听不出什么名堂。嘱咐了唐唐切不可再大意,独自转出院门,沿着刚才黑雾消失的方向走过去,不一会儿,果然看见板着一张脸候在那里的女童。

    山沟之边种着一棵柳树,早发了新芽,鹅黄鹅黄的垂枝在风中动荡。她就坐在最大的一枝上,宛如柳枝上的一片叶子,随之动荡。

    “也不过是个小白脸么。”她斜着眼睛俯视陌香,故作不屑道,“骗的女人团团转,有什么了不起?”

    树荫遮住些许阳光,碎碎的,落在地上,如剪影。

    “是没什么了不起,”陌香敛了神情,负手站在树荫的边缘处。于是阳光在他的侧脸上分界,光与影的魅惑,只看见一双眸子望出来。

    那眼色,清渺如烟云。

    “只是比你了不起一些罢了——墨连。”

    墨连呆呆的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少年干净的如同身下垂柳,心中一睹,“你怎么认出来的?”他沉静问道。

    “我认得你地眼神。”

    从最初的时候。就对他充满敌意。

    “我是来帮夫人带话的。”墨连神情一整,慢慢道,“夫人说,念在过往旧情上,”这段话,他说道咬牙切齿,“她愿意和你和解。希望你我二方各退一步,你当作没有见过她这个人。她也不再动里面那个姓唐的女娃娃的脑筋。”

    “既然如此,”陌香冷笑道。“你刚才为什么要伤她?”

    “这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墨连恨恨道,“你的伤最近才痊愈,我总不能白白受此苦难。”

    陌香轻轻哼了一声,这些人,究竟是因为心思黑暗才入了魔道,还是因为入了魔道菜心思黑暗。已经无法追根究底了。就像墨连,只看到自己被人捅了一刀,却看不见唐唐和秦绢因为那一次的事件受地伤害。

    “这个交易你同不同意?”

    “这可不是由我决定的。”陌香抱肘,悠闲道,“你知道,我顶多算个陪客。而对唐唐来说,她找了她父母一年半。你觉得她可能放弃么?”

    “你不要得寸进尺。”墨连怒道。

    “唐豫津夫妇在哪里?”陌香寸步不让。

    墨连忽然笑出声来,“你问这么清楚有什么用呢?难道说就算夫人真地把唐豫津夫妇交还给你们。你们真的会当作没这回事,束手旁观么?”

    陌香想要暂时应承下来,以得到唐豫津夫妇的一星半些儿线索。但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违心之言。

    “不会。”最终。他木然道。

    “那不就结了。还用多问什么?”墨连的笑声尖刻。“陌香,是么?”

    “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一样是死于非命,他有亲友护佑,便可重生于阳光之下,清净的如一樽白莲。出淤泥而不染。还有那个叫唐唐的傻女孩。一心一意地为他维护,遮掩。和爱。

    反观自己,全身都弥漫着腐泥的气息,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下一秒,自己也就腐烂到和泥一样的颜色。他一直记得那不能呼吸的痛,他沉浮在腐泥里,浑身都是虱虫蜇咬的痛,在即将灭顶的时候,他听到一个沙哑而温柔的声音,“你想要继续活下去么?”

    那个声音有着淡淡地金属质感。

    仿佛溺水的人,忽然接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拼命的想抱住不放,却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以为那是牵引着他通向光明的稻草,到最后才知道,前路地尽头,是黑暗里盛开的曼珠沙华。

    就好像一个在一个渴的奄奄一息的人面前奉上一碗鸩毒,纵然知道是鸩毒,也不得不喝。更何况,他并不知道,亦没有思考的余地。

    于是他停止了下沉。于是四周的黑暗散去,他复又重见光明。看见光明地时候,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美艳地脸。

    那是一种罂粟花一样的美艳,带着一种不祥地气息。但对于刚刚从生死线上走过一糟的他而言,像是对世界全然陌生的雏鸟见到了母亲。

    纵然,她带他去的地方是沉沦的黑暗。

    纵然后来,他知道,他已经死了一回了。

    纵然,他亲眼所见,一个又一个的无辜少女因为安香而丧命,死后魂魄尚不得超生。

    他不知道,这世上每天有成千上万人死去,她当初为何独独决定救他。他也不知道,在她沉逸美艳的面庞之下,有着什么样的往事。

    他只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过来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的夫人,只是当年的伤口太深,一直没有痊愈罢了。

    而那伤口,却已经太陈旧,太陈旧。陈旧到安香将它掩藏的那么好,他看不出半点痕迹。直到陌香出现,他才看见她的神情变了颜色。

    那一刹那,他的伤痛,其实不仅仅在身体之上。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第四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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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谁言寸草心

    火车开出西站的时候,唐唐想起了陌香。她不得不承认,在很多的时候,她依赖着那个少年。以至于这次独自行动,居然心中泛起一种出奇的不安和歉疚。

    歉疚,唐唐自嘲的撇了撇唇角,连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情绪。

    她拨打着陌香的手机,手机里传来电信台制式而没有感情的回答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无人接听,无人接听。

    她不耐烦的挂了电话,想要发送短信,打了一大通字,拇指轻轻按下发送键。

    手机“哔”的一声,屏幕暗了下来,却原来是电池没电了。

    这下可好,她苦笑着将手机丢回包里,也不知道,那通短信究竟发没发出去。

    一宿疲惫,到了唐山的时候天蒙蒙亮。不同于上次来唐山的风和日丽,今天的唐山,天气阴沉,仿佛唐唐乍喜还疑的心情,上下忐忑。

    这次可谓驾轻就熟,招了出租车到赵家楼下。敲门敲了十几下,赵盟盟才开门出来。

    “你来的这么快啊。”她笑笑道,一脸疲惫。“是在我这坐坐呢,还是……”

    “还是先去找人吧。”唐唐心急道。

    “人是前天回来的。”赵盟盟带着唐唐走在小区路上,“回到这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他下榻在一年多前他住的旅店。”

    “唐小姐,”赵盟盟停下了脚步,目光斟酌的看着她,“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件事,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唐唐怔了一怔,“什么意思?”

    她仰脸问,天边厚重的乌云聚集起来。仿佛要下雨的意思。

    “意思就是他记不得一些事情了。他对曾经下榻过的旅店有印象,可是他看见我地时候,仿佛是陌生人。我不知道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情,但这样子已经成了事实。若他连你都记不得了,”最后一句,赵盟盟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些怜悯,

    “唐小姐,你不要太伤

    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旅店楼下。

    依旧是打着牌的老板娘,从门房里探出头来。“这位小姐,你住店么?”她瞥见了唐唐身后的赵盟盟,缩了缩脖子,坐了回去。

    旅店里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要记住每一个,的确是难为了她。

    唐唐站在楼下。忽然有一点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如果那人,根本不是自己一心要寻的人;又或者,他是,可是用一种陌生地眼光,看着想念了他经年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勇气。承受住这样地打击。可是啊,都到了这个地步,总是要面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楼梯。

    走上客房的长廊的时候,正好尽头房中的中年客人倒了一杯水。推开窗户。抬起头,看到她。

    一年半,那是怎样的一年半啊。白日里在人群中明媚地微笑,仿佛什么伤痛都不曾存在。却在孤独的夜晚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孤独无依,像失祜的羔羊。又像是没有安慰独自在风雨里飘摇的孤舟。

    每一个少女。在真正长大之前,都是由父亲守护的。

    如果他不曾离开自己。那么,她将在他的羽翼下渐渐成长,直到有一天,离开他,找到另一个人,比当初爱他还要浓烈,真正的相守一生。

    那中间,是一个平顺而缓慢地过渡过程。

    可是,他意外而又决然的退出,像是出其不意的将她抛在风雨里。那双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手,自愿或是不自愿的撤开,让她独自面对风雨,生理意义上地痛苦,其实,抵不过心里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软弱,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更多比她不幸的多的人,挺起胸膛,依旧坚强的活着。所以,她不曾对人说过这些,甚至不愿意让人察觉自己地无助。可是,她真地真的没有办法,不在午夜梦回地时候,幽怨的想念……

    雪暖曾经安慰她,“一饮一啄,岂非天意。失去父母的照顾,上苍不是还给你一个陌香。”

    雪狐狸纵然在人世中度过百年,有些属于人的微妙心理,她还是不能全盘理解。她一直庆幸上苍让她遇到陌香。在她失去父母的这段日子里,那个温润如青松的少年给了她很多慰藉,包括心理上的和生活上的。

    她过早的邂逅了生命里的那个人,可是,那并不能代表,陌香能够代替他。

    每一个女子,生命中曾有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他们,一个是她所爱的人,另一个,是她的……父亲。

    而此刻,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正怔怔的望着她,眼神中,有着淡淡的欢喜,疑惑与迷茫。

    “爸爸。”她哽了又哽,终于喊了出来。话出了口,才发现鼻子酸的早落下泪来。

    “唐……”唐豫津迟疑的喊着,像是努力从记忆中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和自己在挣扎。

    唐唐禀了气息,看爸爸皱眉了许久,终于喊出了她的名字,“唐唐。”

    她笑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

    “爸爸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事呢?”

    唐唐半赖在唐豫津的身边,掰着唐豫津的左手。

    爸爸的手暖暖的,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小的时候,经常她从外面回来,手冰凉冰凉的,就将小手放在爸爸的手中,慢慢的捂暖了。

    爸爸每次都横眉竖眼的,但每次都没有办法心甘情愿的帮她将手捂暖。

    她的小手一年一年的长大,记忆中,爸爸地手却一直是那样的宽广。

    “轰隆隆……”春雷震耳的响在天空中,二零零六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哗啦啦的下了下来。

    “这些日子……”唐豫津皱起了眉头。神情有些迷茫,“我也不记得了。”

    “我好像一直在睡。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一直睡,一直睡,直到前不久才醒过来。”

    “对了,唐唐,”他低下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妈妈呢?”

    “妈妈,”唐唐喃喃地重复着。心中大感不妙。

    她本来以为,爸爸回来了,会对她救回妈妈帮上忙。至不行,也能多知道一些当年的旧事。

    但如今,爸爸既然连妈妈不见了地事情都忘记了。

    “妈妈,妈妈回外婆家去了。”唐唐急中生智。胡扯道。

    爸爸好不容易才回来。他看起来身体并不好的样子,她并不想让他再伤心劳神。至少,暂时不想。

    “你外婆家?”唐豫津狐疑的看着她,“你外婆不是去世了十年了么?”

    惨!怎么这个就记得。唐唐暗中叫苦。

    “年前,有人通知妈妈,说外婆的一个亲戚妹妹生病了,让她照看照看。虽然久不联系,但毕竟是亲戚,妈妈就过去了。”唐唐只能继续编道。

    “是这样么?”唐豫津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我下楼打个电话。”唐唐恋恋不舍的站起来道,她想起了陌香。还是得打个电话回去,不然他一定会担心的。

    “好。”唐豫津不再多问,他疲惫地闭了眼睛。唐唐分明的看见,他的眼睛下面青色的痕迹。

    也许,爸爸真的是太累了。

    “爸爸,”唐唐忽然叫道。

    “嗯?”唐豫津问询的看着她。

    “你……不会再不见了吧?”她问道。患得患失。

    “怎么会?”唐豫津的眼角透出了笑意。

    春雨渐到走廊上。噼噼啪啪地作响。湿润的气息直入肌肤。唐唐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忽然充满了乐观。

    一切都会好的。

    爸爸已经回来了。然后,她会救回妈妈。他们一家人团聚,她还有陌香,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生活?

    一切都会好地。

    “唐姐姐,”小缨从走廊里探出半个身来,她中午放学了。“你走了没几天就又回来了。嗯,你的爸爸回来了,你高兴么?”

    她蹲下身子,弹了弹小丫头的脸,“当然高兴了。”

    “不知道我爸爸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小缨落寞道,“对了,”她看了看唐唐身后,“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大哥哥呢?”

    “他啊。”唐唐的心情好极了,笑眯眯的道,“他这次没有来,是姐姐一个人来地。”

    “是么?”小丫头地眼眸明显的暗淡下去。也许是因为唐唐也是女孩子,她能多说一些,“我跟同学说,我家来住过一位很帅很帅地男生,她们都不信。我还想说,如果大哥哥来了,让她们来我家看看呢。”

    她笑出声,摸了摸小缨的头,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是,她自己就算长大了么?听小缨这么说,她很觉得如有荣焉呢。

    借了老板娘的电话,她打回品香坊。

    “小绢,”她道,“喊你二哥来听电话。”

    “二哥啊,”对面那边,秦绢的声音很飘渺,“他追你去唐山了。”

    “什么?”唐唐怔了一怔。

    “他吩咐说,如果你打电话回来,叫我提醒你一声,小心那个赵盟盟。”

    春雨越下越大,从旅店的门房望出去,小区的路边种植的梧桐叶子被打的翠绿。恰逢此时,赵盟盟打着一柄伞走过。

    依旧是黑的发,黑的衣,黑的裙,黑的高跟鞋。几日不见,她又纤瘦了一些,湿润的一把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拢的过。

    陌香跨进旅店的时候,雨势小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停。他打了一把极普通的黑伞,收起来,全身却干燥,除了鞋帮浅浅的沾了些水,浑身上下,再没有半点湿润。

    小缨在楼上看见了,兴奋的伸出手来,“大哥哥。”

    她轻轻的回过头去,对里面道,“你看,我没说谎吧。”

    于是又有另一个头探出来,“真的耶,是比我们见过的明星都要漂亮。”

    其时陌香已经走上楼,“小缨,”他微微低下头来,微笑着问道,“上次那位姐姐在不在这边?”

    连半倾的春雨触到指尖都毫无所觉,小缨怔了一刻,答道,“是啊。”她回身向楼上指过去,才发现,早已不需要她回答。

    那位唐唐姐姐站在楼梯口上,凝视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和面前的少年远远相望。

    而她,站在二人之间,忽然看到了一种酸涩的美丽。

    “我记不清楚了。”唐唐蹙起了眉头,依稀回想着前些日子的事。“我记得我曾经给过赵盟盟电话,却记不的给的是手机还是品香坊的电话了。”

    “那个暂时不要紧了。”陌香淡淡道,“就算赵盟盟真的有问题,只要你心里有了提防,凭她那样的小角色,还不能对你怎么样?”

    “反倒是,你说,你的爸爸回来了?”

    “是啊。”提起父亲,唐唐便眉开眼笑,“我都快要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呢。没成想他居然能自己回来。”

    “只是,”她的笑容慢慢收敛下去,眼睛也黯淡起来,“爸爸不知道这些日子出了什么事情。有些事情记不得了。我都不敢告诉他妈妈的事。”

    “阿陌,”她轻轻唤道,“你说,怎么办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翘,显出心里的迷茫和对陌香的依赖……..陌香静静的看着她地背影,纵然有再多的迷茫,唐唐仍然是欢喜的。因为,无论如何。她的爸爸,在失踪一年半后。总算回到她的身边。

    如是这般,让他怎么忍心在她欢喜的兴头上浇上一杯冷水,点醒她,“你不觉得,你爸爸回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么?”

    这个时候,隐在幕后的安香。伤势就要痊愈。而敌我双方已照过面,己方还处在下风。

    这个时候,失踪了一年半地唐豫津忽然出现,除了一些遗失的记忆,毫发无伤。站在旁观地立场,陌香实在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其实。也许唐唐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可能,只是,她下意识的忽略。

    走到三楼客房长廊的尽头,唐唐收起了愁容,推门进去。“爸爸,我带了一个朋友来见你哦。”

    唐豫津坐在床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来,看见唐唐身后的陌香,怔了一怔。

    “他叫秦墨,是建华体校地学生。你不在家的日子。他帮了我不少的忙哦。”一时间。整个屋子都是唐唐叽叽喳喳的声音。

    “阿陌,这是我爸爸。”

    唐豫津和陌香彼此评估着对方。过了片刻,陌香先低下头去,“你好,唐伯伯。”声音沉谨。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家唐唐,”唐豫津客气而疏离的笑道,“唐唐,”他故作怪罪的瞥了女儿一眼,“你真是不懂事,今天又不是周末。秦墨是要在学校学习的人,怎么好叫人家来唐山。”

    唐唐怔了一怔,她地父亲与情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显出一点不和的气息来。

    这与她,不能算是好兆头。

    “伯父客气了,”陌香微笑着道,“不是唐唐叫我来的,是我自己不放心她。”

    因为等陌香到来,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只能等第二天回北京。唐唐早替陌香要了一间房。因为唐豫津隔壁地房间早被其他人住进去了。所以唐唐和陌香的房间隔了唐豫津房间两三间。

    “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我们也已经到唐山了,”陌香道,“我们不妨直接赶到西城沟,打安香一个措手不及。”

    唐唐皱眉考虑了一下,“不要,”她摇头道,“我爸爸才刚回来,他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唐唐,”陌香的口气忽然严肃了起来,“以前一直嚷着要去找安香算帐地是你。现在该你去了,你又不干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没有。”唐唐委屈道,“可是那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么?”

    “他记不得那些事了,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去西城沟呢?”

    陌香气急地闭了眼,唐唐本质上而言,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不能指望她遇事都能够像千锤百炼过地人那样明智对待。

    可是,为了一个还不知道真假的父亲。

    陌香凝了神,留意四周并没有偷听的人,“唐唐,”他沉重开口,“你能否肯定,”他向唐豫津房间方向努了努嘴,“他真的就是你爸爸?”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唐唐像受了惊的刺猬一样跳了起来,“那是我爸爸,我怎么肯能够认不出他的真假?”

    “他只是,他只是受了伤,忘掉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夜风吹的冰凉,雨渐渐停了。陌香独自站在长廊上,右手扣着栏杆。这是认识那个单纯的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孩子以来,她第一次和他闹脾气。

    他瞥了长廊尽头的房间一眼,唐唐说,她相信父女之间的血缘联系,她不会认错自己的爸爸。

    那么,难道,这一次真的是他多疑了?

    长夜暗暗,廊上又没有灯光,那一扇木质的门像在黑夜里张着大大的口的饕餮,等着吞噬人间的一切。

    不。

    陌香摇摇头,如同唐唐坚信血缘的牵绊一样,他亦相信自己的直觉。

    喀啦一声,房里的灯亮了起来,许是因为冷,唐豫津穿了贴身的单衣,起来关窗户。不经意间看见了陌香,怔了一怔,双唇礼貌的扯了一下。

    他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不是说从唐豫津身上看出什么不妥来,而是,他对这整个事情的直觉。

    他直觉着赵盟盟有问题,那么,唐豫津是赵盟盟打电话过来让唐唐来接的,这个唐豫津,真的是无害的么?

    他叹了口气,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唐唐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和卫微正走在阳光明媚的学校后街上,那儿是她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街道一侧接连几家都是旧书店,她时常在那儿淘着旧书而她正在那翻着杂志。

    “咦,微微”她回头道,“我记得,去年《西风》的每一期我都买过,怎么没看到这一期?”

    “你没看见么?”卫微探过头来,搁在她的左肩上,“这是增刊啊。”

    “哦。”她点头,随手翻看起来。

    无非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之事,大同小异。只是,“这幅画画的还不错。”她看着其中一幅插画。

    白衣女子抱着茶杯坐在窗前,窗帘半落之下,女子神情落寞而又痴狂,颜如观音。

    “当然啦。”卫微笑着道,“涵真的画一向都很棒。”

    “涵真,”唐唐的心咯噔一下,猛的抬起头来。

    手中杂志正翻到那一页,落寞女子的眼睛渐渐变红,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唐唐心知不妙,想要将目光移开。目光却似被牢牢粘住一样,半分也移开不得。

    四周的一切,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啊……”唐唐忽然叫道。

    唐豫津远远听见,爱女心切,一惊即醒。跳了起来披上衣服,推开门的时候,正看见唐唐房间门被人踹开,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眉,跟着进去。

    “唐唐,怎么了?”唐豫津关切问道。

    陌香有些尴尬。

    唐唐说,眼前这位,真的是她的爸爸,那么,在女孩子的父亲面前,一个陌生男子对其表现的太过关切,总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唐唐这时候才慢慢回过神来,“没事,爸爸。”她安慰着唐豫津,“我只是,梦见了一个朋友。”

    梦见朋友怎么会被吓成这样,这样的谎言心照不宣,然而唐唐不愿意多谈,唐豫津也就不好多问。

    “那你就继续睡吧。”他笑着嘱咐道,转身瞪了一眼陌香,“小子,”他微微眯了眼,“你给我出来。”

    第六章 父亲和情人的矛盾

    唐豫津和陌香都离开房间后,唐唐对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子呆。晕黄的灯光明亮亮的,驱逐着心中的冰意。

    “滴——嗒,”枕边的手机传来响声,她取过来看,是陌香发过来的短信:——

    你刚才,究竟梦到谁了?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抱着膝盖看着墙壁。不过是一墙之隔,却劳动手中的手机来通晓消息。

    他就在隔壁,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想着,因适才噩梦而生的惊惧,慢慢消散。

    她飞快的用右手拇指按着按键,回复短信,最后按了发送键。

    隔壁房间,陌香按了查看消息,看到唐唐简洁的回答,“我梦到碧玉了。”

    碧玉,并不是一个真名,曾经叫过这个名字的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梦殇,她是这一代的操纵六界众生梦境的神灵,游走于梦境之中,没有实体。

    很少有人知道,她不过还是个小女孩,而且,和唐唐交情很好。

    若是她,那么,便不会对唐唐不利了。

    “时间不早了,好好睡吧,晚安。”

    看到这最后一条短信,唐唐眯了眯眼,最后一丝心中的惊惧和怨怼都烟消云散了。她哈欠了一声,关了灯。

    春眠不觉晓。

    因为唐唐的执意,他们还是返回北京。退房的时候,小缨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熊玩偶,坐在老板娘身边。

    “唐姐姐,”她小声的将唐唐叫过来,“等我长大了,”她在唐唐耳边轻轻的道,“我也要找一个和阿墨哥哥一样的人。”

    唐唐下意识的看了陌香一眼。“呵呵,那可有点难呀。”

    “我一定会地。”小缨将手紧紧攒成拳头,语气坚定的道。

    到火车站的时候,赵盟盟来送他们。瘦到皮包骨头,脸色苍白,眼眸下的青痕,被淡淡的一层粉遮掩住,不仔细看。不会发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抹影子,失去了厚度。鬼气森森的美丽。

    唐唐审慎的打量着她,心中已有戒惧,自然怎么看都觉得怎么有问题。“我回去会继续给你寄长生精油的。”

    她状似漫不经心道,明显地看到赵盟盟微微一愣。

    “你精油用的很快,从前平均半个月要一小瓶。”唐唐笑道,“可是我地老主顾。”

    赵盟盟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是啊,我一向很喜欢精油的味道。”

    淡季的火车上,人不是很多。

    唐唐的车票,在右手靠窗的位置,她地身边,是唐豫津。对面是陌香。

    火车开动的时候,她从车窗看出去。看见赵盟盟一直淡化成背景的脸。

    朝夕相处的情人最能感觉到彼此的变化,所以,沈卿能够感觉到,她面前的赵盟盟,早已不是从前的赵盟盟了。

    生命千头万绪。一张相貌,两种心思。

    夜凉如水,坐在硬座上,觉得椅背生硬,心思复杂,漏夜难眠。闭了眼数火车穿过隧道时穿透地风声。一声一声。吹到心底,微微的凉。她是如此爱着身边的两个男人。可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偏偏心中尴尬,觉得无话可说。

    火车靠站的时候,天应经亮了。堂哥希言得了消息,特意开车来接。见了走出车站地唐豫津,喊了一声“叔叔。”,一时间竟感慨万千。

    唐豫津亦是感慨万千,“希言,”他拍了拍侄子的肩头,声音凝涩。

    “好了,”唐唐跳过来,“不要在这里吹风了。我们回家吧。”

    家,是你涉过沧海后一直回望的地方。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回头的时候,心中最渴望的,还是看到它。

    “是啊。”唐希言笑道,“真是傻糊涂了。”

    他拉开车门,让他们坐进去。自己走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平稳的开动了车子。我爸妈听到叔叔回来,都高兴地很呢。”

    他转动方向盘,上了高架桥,笑道。

    “是么?”唐豫津莞尔,眸中透出温暖地怀念,“希言,”他和蔼慈爱的看着侄子,“听唐唐说,你已经娶媳妇了。”

    唐希言握着方向盘地手微微一凝,“是啊。”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含着对这段新婚生?br /